「原來狗窩用心整理也可以住人。」
吳民達把水杯重重放在歐陽嬌容面前,歐陽嬌容很有度量,不和態度欠佳的主人家計較,說了聲謝謝,拿起晶亮的玻璃杯放在眼前,雙眸頑皮地透過玻璃杯上下看著阿達。
「來你家第一次不必找免洗杯,而且還喝得到開水。請問一下,替你打點房子的功臣在哪裡?」
「在我房裡睡覺。」
啥?歐陽嬌容頭皮一陣刺麻,甚至把剛拿到嘴邊要喝的水潑到臉上。「阿達,你和證人睡在一起——」
歐陽嬌容臉彎向抬起的手臂,用衣袖當毛巾擦臉。
沒想到歐陽這麼不經嚇,吳民達故意不說清楚。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住院時,我們不是一直睡同一間房?」
「呃……這個——你那間病房算是公共場所。」
「歐陽姐姐,」歐陽嬌容聽到嬌嗲的叫聲回頭。花玉貞素著一張臉,很高興地從阿達房裡快步走出來。「自從我傷了羅雲天以後就不敢一個人睡覺,所以拜託阿達讓我睡在他的附近。」
睡在他的附近?那不就是地板上?「你是說,阿達讓你睡地上!?」這個男人有夠沒風度!歐陽嬌容的聲音不覺突然拔高,而且開始挽起袖子。
吳民達兩道濃眉正準備打結時,花玉貞趕忙以教人酥軟的聲音平熄歐陽的怒火。
「歐陽姐姐,你別誤會。阿達是個君子,他堅持讓我睡他的床,我想他是受傷的人睡地板怎會舒服,兩人讓來讓去讓到半夜,最後我們各退一步,就在床的中央綁一條繩子,繩子上面晾一條床單,一人睡一半的床。」
[還真浪漫。」歐陽嬌容好不容易瞭解,故作驚訝狀地取笑他們。
「我說「歐陽小姐」,你也挺無聊的,竟然專程來關心我們怎麼睡覺。我要你放的風聲、注意的事到底辦了沒有?」
歐陽嬌容把吳民達拉到一旁,聲音壓得低低地問:「阿達,我是有依你的話去做,不過你銷假回去上班,那貞子怎麼辦?」
「我想到一個最安全的地方。送到嚴力宏家。」
「嚴法官家!那你對貞子說了嗎?」
[還沒,我就是在等你來告訴她。」吳民達有經驗,每次叫花玉貞做她不願去做的事情,一定要浪費很多口舌,而且最後都是他敗陣。
〔喂,這事是你決定的,為什麼要我告訴她?」歐陽嬌容才不想當惡人。
花玉貞看他們交頭接耳,間或又聽到她的名子,她揚起柳眉,晶瑩的眸子惶恐地看著他們。
「有事請直接告訴我。」
「你說。」歐陽嬌容把阿達推向貞子。
花玉貞耐心等著。吳民達笑著說:「是這樣,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但是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我又不放心,所以,等下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我送你到力宏家。]
「你出去我把門鎖起來就好,我可以一整天不出門都待在房子裡。」花玉貞不想離開阿達。她願意替阿達做任何事,只要每天看到阿達她就安心。
「你真是麻煩。難道就不能讓我清靜、聽我一次?」貞子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但,吳民達不想讓一切計劃因花玉貞而改變,所以口氣和臉色都很難看。
「阿達,」歐陽嬌容自阿達背後扯動他的衣服。「慢慢說,你這樣粗聲粗氣的,貞子會以為你在趕人。」
「我本來就是這麼粗魯,這陣子為了她,連在自己家裡都不得放鬆。我真累!」吳民達用力搔亂頭發來表示他有多煩。「你聽到了沒有?」
花玉貞長這麼大,被人送來送去是經常,被趕倒是第一次;對吳民達一直委曲求全的她終於覺悟,用平直的聲音說:「我去整理行李。」
「歐陽,你看到沒?對「證人」絕對不能感情用事。出院時,因為你的遊說和我一時心軟,答應讓她住在家裡就是個世紀大錯誤。」這是花玉貞關上房門時聽到阿達洋洋自得向歐陽說的話。
這些日子,阿達對她的用心和付出視而不見,她仍是他眼裡一個公事公辦的證人,對這樣一個無情的人,花玉貞感覺已經麻痺,胸口不再覺得心酸難受,甚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她再次下定決心,不再厚顏纏著阿達,她要在阿達和她之間拉開海洋般的距離。
花玉貞很快便提著她的行李袋走出阿達的房間。
「好了。」
「這麼快!」不只歐陽嬌容,連吳民達都很意外。
花玉貞的眼神不再融入熱情,嘴角冷淡地笑了一笑,心灰意冷地說:「沒有什麼東西,如果有忘記帶走的,請替我丟掉。」
花玉貞不再低聲下氣地回應;平時被花玉貞寵慣了的吳民達難以適應,一時錯愕地愣住,兩眼傻看著陌生的貞子。
「貞子!」歐陽嬌容也忍不住擔心地叫她。
「歐陽姐姐,謝謝你的照顧。再不走天要黑了。」花玉貞低聲催促,她吃力地提著自己的行李先走出門外,表明急著想離開這裡。花玉貞眼眸裡有一種看不見的悲傷和堅強,過去她沒有依賴過任何人,將來也不需要。
「哎唷!吳民阿達先生,你為什麼對一位溫柔的小姐說那些沒營養的話?你知不知道你傷了貞子的心!」歐陽嬌容跺腳,用力瞪著阿達。
吳民達無法解釋自己胸口為什麼突然悶悶的,仍以一副大男人的口氣向歐陽嬌容說:「說就說了,我現在心裡只想著羅雲天。你不走就留下來替我看家。」
歐陽嬌容歎口氣。
「阿達,你會後悔。走吧。」
※※※
經過重劃的南屯區,過去用來耕作的一畦畦綠色稻田,現在幾乎都蓋滿新大樓新別墅;過去辛勞的農民,現在過著住有華廈,出門有車的生活。這裡早就變為中部地區新興的富裕之地。嚴力宏的家也在此區,歐陽嬌容這次算是為了保護證人花玉貞才能進來,她大開眼界地欣賞精心設計的日式大庭院。
「嚴法官是有錢人啊?他家好像飯店。」歐陽嬌容連聲音都有點抖。
吳民達為免歐陽誤會力宏太富有,特別向她說明:「這幢別墅地基是他祖父留給嚴家長孫的遺產,嚴力宏真的生來命好,他父親在他調回台中當法官前,就把房子蓋好等著他回來住。可惜這幢令人羨慕的房子卻非常冷清,裡面只住著他和管家的平婆;他的父親身體不好,現在大部分時間住在日本群馬,天天在著名的四萬溫泉鄉泡澡,只有公司開董事會時才看得到他的人。」
花玉貞對周圍環境只看了一眼,然後沉默地跟進,沉默地坐在嚴家的客廳,沉默地和歐陽及一位身材矮胖的女管家對看。吳民達則和嚴力宏在書房裡說話。等了很久,他們才從書房裡出來。
「平婆,花小姐暫時住在我們家,你帶她去客房。」花玉貞聽到嚴力宏的話,雙手提起行李跟著平婆走。
貞子臭著臉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人,讓吳民達心裡怪怪的。歐陽嬌容也有同樣感覺。貞子自答應來嚴法官家後,一路上就寡言寡笑,或許貞子還在生阿達的氣。
平婆幫花玉貞提著沉重的行李,還走得比花玉貞快,輕鬆地上了二樓。到客房,平婆放下行李對花玉貞笑一笑。
「我叫平婆,你安心住下來。」
「謝謝。」花玉貞心情複雜。幾時,她又成了遊牧民族?
平婆好像能看透她的心。「人都會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別想太多。」說完平婆就出去了。
花玉貞什麼都不想,就站在窗戶邊,直到阿達和歐陽走出嚴家她才打開行李。
※※※
吳民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算算不到二十天,他竟然就不習慣生活中少了貞子的身影,就算當成楚河漢界的床單沒有扯掉,貞子也不可能躺在另一邊,鶯聲燕語的和他說話。還有咧,以後想要吃好吃的東西怎麼辦?貞子對吃很講究,談到吃,她能畫手劃出地圖告訴他哪一家的東西才正宗好吃。
吳民達睜著眼睛翻過身。貞子睡過的枕頭上有一根長髮,他伸手撿起它來看,又細又長,他幻想著貞子她那一頭柔細亮麗的秀髮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吳民達發狠丟掉這根頭髮,再度翻身,決心忽略抵抗貞子留在床上的香味,努力讓自己睡著。
好不容易睡著,他卻在夢境裡看到死對頭。
羅雲天站在高處狂妄地大笑。
「哈哈哈!吳民達,你這輩子永遠捉不到我的!」
他卻額頭上冒著冷汗,雙手顫抖地舉著槍對著羅雲天大喊:
「羅雲天,你把貞子藏在哪裡?」
「花玉貞背叛我,背叛我的人下場都很不好。」羅雲天鬼詭的笑聲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羅雲天,只要你放了貞子,我讓你隨便處置。」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要!阿達,羅雲天不會守信,他會先殺你再殺我!」花玉貞警告的哭聲自遠方響起,接著她顛顛跌跌地向他跑來。不料半途竟然落入羅雲天手裡,羅雲天臉上如邪魔般的笑意更加猙獰恐怖。
看到貞子臉色慘白,無助地在羅雲天手裡掙扎,他覺得胸口疼痛,忽然張口大聲嘶喊:「貞子!」
羅雲天冷冷地看著他不顧一切衝過去,用力推開貞子,手上拿著一把連髮式的自動步直指向他。他心涼了半截,但仍沒停止地往貞子的方向奔跑。
「不要」貞子自地上躍起,如飛蛾般撲向羅雲天。
花玉貞纖弱的身體在他面前像碎裂的玻璃一樣散開,血雨滴到他身上,他卻看到她向他露出無悔的笑容。
「不——」吳民達仰頭發出撕裂般的痛苦叫聲,然後驚醒。
吳民達至少抽掉半包煙,除了點煙吸煙,他沒有其它的動作。
向來很少作夢,竟然會夢見貞子為了救他而死,貞子那最後的笑容讓他驚醒。不,不只是貞子最後的笑容讓他胸口鬱悶,貞子落在羅雲天手上時他就出嚇出一身冷汗。
為什麼他會作這麼奇怪的夢?
明知是一場夢,為何他醒來仍然感到驚惶不安?是擔心夢境成真嗎?
吳民達不斷抽煙,也不斷想起貞子種種的好。他終於在尼古丁的煙霧中弄懂一件事。吳民達顫抖地按熄最後一根香煙。貞子愛他、依賴他,而他不知不覺也愛上貞子。所以他絕不允許夢中的情境真正發生。
第二天一早,吳民達忍不住就來力宏家看貞子。
花玉貞見到「吳警官」,表現冷淡客氣,生疏得令人看不出來他們曾經「同居」過十六天之久。她的冷漠當然讓習慣花玉貞在耳邊輕噥軟語、習慣面對她的嬌美笑靨、習慣花玉貞服侍的吳民達悵然若失,難以適應。
「貞子,你怎麼變了?」
「我最終於想通了。未來如此的不確定,我何必讓自己活受罪。」花玉貞臉上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容,似乎真的不再作繭自縛、不再獨自為情所苦。「希望你們早日把羅雲天和他的犯罪集團消減掉,那我就自由了。]
「我們正在努力,因為電腦裡的資料不完全,我們在搜證上遇到困難,所以才遲遲無法行動。」
「你說的電腦是那天我跟羅雲天搶著拿的那台嗎?」
「嗯。」
「你等我一下。」花玉貞忽然站起來。她回房從行李中找出一片磁片,很快又出現在吳民達面前。「那天大混亂太恐怖,幾乎忘了那時我做過什麼事。這是匆忙中放進口袋裡的,昨天才被我想到,說不定裡面正好有你需要的資料。」
「貞子!」吳民達開心地摟住花玉貞。「如果這塊磁片裡面有備分資料,你就等著領破案獎金!」
花玉貞雙手抵開吳民達。「獎金我不要,不要讓我活在恐懼中就好。東西已經給你了。」
貞子在趕人了。吳民達悻悻然地放手,用從來不曾有過的溫柔叮嚀:「貞子,你記得不能離開嚴家。如果需要什麼、想吃什麼,打電話告訴我,我替你帶來。]
「謝謝,平婆的手藝比外面的廚師還好。我答應幫平婆整理院子。」花玉貞輕巧地繞過吳民達。
※※※
吳民達回去警察局上班,不過人來了,心卻留在花玉貞那裡。貞子拒絕他釋出的好意讓他失魂落魄,惹毛了警局裡的大姐大。
歐陽嬌容提起雙手插在她的蠻腰上。
「阿達!本來就沒有人命令你今天非來上班不可,是你自已堅持要來的,既然來了,能不能賞點笑容給我們看?!」
「我早上去看貞子,她不理我。」吳民達突然對歐陽說出奇怪的話。
歐陽嬌容一臉了然怪笑,緊接著落井下石地奚落失意的吳民達:「你活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女人」是世界上最殘酷的同志。替我找你阿娜答。」早罵早清醒,吳民達四下看看,把貞子交給他的磁片插進歐陽嬌容的口袋。
兩人有著不用言語的默契,歐陽嬌容謹慎地把它按在衣服口袋裡,壓低聲音:[這是什麼?」
「我和羅雲天照面那天,貞子從電腦裡抽出的證物,早上才記起拿給我的。」
「真的!」歐陽嬌容低呼一聲。「她真機靈。要是當時老實地和那部電腦全交出去,現在我們什麼都沒有了。」
「得先找你阿娜答解碼。」接著吳民達忽然大聲說:「走吧,仿冒皮件查了一半,現在重新調查一定加倍困難。」
「想開點,像你這次沒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歐陽嬌容也像平日和吳民達開玩笑一樣,邊走邊碎碎念。
※※※
專家就是專家,歐陽嬌容的未婚夫不到半天就解開密碼。吳民達考貝二分,一分帶給嚴力宏看,一分另外藏起來。而貞子給的那分原版就交給上面當證物。
嚴力宏專注地研究吳民達給他的資料。原來這些龐大的「人」、「貨」走私,背後有著不簡單的政商要人支持,難怪每次這類案子進行到某個階段就延滯不前,甚至不了了之。
「阿達,這分資料太有價值了。」
「有價值還不是釣不出羅雲天。想想,當警察真是沒什麼屁用!」吳民達大罵。「出生入死、拚死拚活,只不過是人家眼中的一顆棋子。]
「像我這種法官還不是一樣,和傀儡沒有差別。」嚴力宏的濃眉擰得更緊。
「捉到羅雲天之後老子不干刑警,不聽上面的話了!」吳民達繼續發飆。
嚴力宏揚揚手中的磁片,笑著說:「同時向大小媒體、監察院公佈這塊磁片,轟動地舉發這一票人,然後我要回去經營蓮巖。和死人打交道比較單純。」
「沒錯。力宏,讓我投資一分。依我當刑警的經驗,我們順便開個偵探社,無聊時可以接些有趣的案子來玩玩。」
「行,就這麼說定。」
「力宏,貞子她住得習慣嗎?」怕被人取笑,吳民達忍到現在才鼓起勇氣問嚴力宏。晚上他來沒有看到貞子。
嚴力宏藏在深色鏡片下的眼睛先掃視阿達的臉,然後說:「聽平婆說她很少話,總之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阿達,你今天進來就問了一次,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是愛上她了。」
好朋友沒有秘密,何況力宏向來比他冷靜聰明,說不定可以給他一個屬於男人的建議。吳民達苦笑。
「我把一件好事搞砸了。」
聽完阿達說完他「愛的故事」,嚴力宏只是笑。
我的心事都說給你聽了,你還故作沉默,吳民達不悅地追問:「你沒有金玉良言送給好朋友?」
嚴力宏只好很硬地說:「感情的事我幫不上忙,不過我答應你,只要貞子住在我家,我絕對不會讓羅雲天傷她半根寒毛。」
「就這樣?你給我的忠告只有這些?」吳民達覺得他真是白說了。
談感情除了要有緣分,還要看雙方是不是用心經營,向別人請教並不是最聰明的,因為甲的高調,未必適用於乙。
[這些就是重點。」嚴力宏看著沒有用[心]的阿達。
「真是!有說跟沒說一樣,比藥方還簡短。算了,我努力抓羅雲天給貞子一個安心。」
「阿達,記住你胸口上的傷,別逞強。」
吳民達看嚴力宏坐在椅子上交代,連姿勢都沒變動一下。他忽然幽幽地感歎道:
「貞子都不會像你們只用嘴巴關心我,她什麼都由著我,嬌柔又不囉嗦。我住院,她是盡責的看護;我抽煙她替我把風;我肚子餓,她就去張羅我愛吃的東西;連醫生護土都打點得死死的聽她的話;她明明怕冷,卻把冷氣調得很低,什麼都以我為主,而我為什麼一而再要攆她走,還故意說話去傷她的心。」
嚴力宏看著手臂上可怕的雞皮疙瘩說:「阿達,出去時記得替我把書房的門帶上。」
「我走了。」吳民達用死魚眼瞪了嚴力宏一眼,然後離開。
花玉貞待在樓上,阿達來和回去她都有看到,只是想不出見面還有什麼話好說。既然打定主意不再愛戀他,她也要努力活得瀟灑有尊嚴。
砰砰!平婆進來時,貞子還站在窗簾後面。
少爺交代要嚴密保護貞子的安全,平婆不敢大意,除了加強小心門戶,也很快把抑鬱寡歡的貞子的心事摸透。原來這位可愛的小妮子喜歡上少爺的好朋友阿達,而阿達這傻小子卻給人家釘子碰。
說起阿達,是少爺相交十幾年的好朋友,也可說是她看著長大的。長得一表人材、憨厚耿直,當警察什麼都能做,就是不可以指揮交通,因為人長得師不見得是好事,只會造成交通更混亂。當然,阿達和她家少爺比起來當然就差了[一點點」,她家少爺真正是鳳毛麟角、人中之龍。
言歸正傳,貞子喜歡上阿達,可見她眼光好。阿達表面是窮酸警察,其實他也是深藏不露的有錢人。聽說他老爸死的時候留給他數疊股票和美金,到現在他半毛錢也沒去用到。說起她平婆,看人看多了,對於這一對,她給予祝福,更樂意當個推手,替他們推波助瀾。
「貞子,我偷聽到他和少爺說話。阿達那笨小子已經發現你種種優點,好像挺想你的,跟少爺問了兩次你住得慣嗎。」
「我才不相信。」花玉貞垂下眼皮,像小女孩一樣地噘著嘴。
「平婆像是會說謊的人嗎?瞧你瘦得教平婆心疼,所以平婆特地為你用當歸、黃耆、紅棗、枸杞煮這種可以補血明目養顏的茶;你平時把它當開水喝,明天我再燉只人參雞替你補一補。」平婆指著她剛端上來的茶壺。
「平婆,謝謝。」總以為自己是爹娘不愛的花玉貞,一遇到母親般的人對她好時,心情就特別地脆弱。她聲音哽咽,眼睛垂視地面,長睫上泌出一顆淚珠。
平婆笑著拍拍花玉貞的臉頰。
「看你,怎麼像林黛玉一樣呢?我記得今天有人跟我說,她小時候悍得很。」
花玉貞不依地跺腳。
「誰叫你要對我太好。」
沒有子女的平婆笑著把花玉貞拉到椅子上坐。
「真像個小孩。好啦!阿達那混小子不懂憐香惜玉,下次來,平婆替你教訓他。]
「他關我什麼事!」花玉貞雙頰飛上一片紅暈。
「嘴硬!」平婆笑著搖頭。「好啦,人家走了很久,陪平婆下樓看電視去。」
※※※
吳民達在他家樓下看到一排閃著燈的警車;當然,警車周圍一定會有記者和圍觀的群眾。到底發生什麼事?吳民達排開眾人闖出一條路來,站到黃線邊緣聽記者小姐在訪問旁觀的民眾。
「各位觀眾,剛才這位先生親眼看到一個戴墨鏡、全身黑衣的壯漢從出事的公寓跑出來。據這位親眼目睹的民眾說,歹徒公然把槍拿在手上,然後上了一輛來接應的車子;據說接應的車子是一輛黑色福特五門轎車,所以歹徒確定是兩人以上。因為槍戰發生在人口密集的市區,檢警單位擔心民眾生命安全,所以希望、拜託民眾不要來現場看熱鬧。各位觀眾,記者再呼籲一遍,歹徒有強大武力,檢警單位擔心民眾生命安全,所以希望、拜託民眾不要來現場看熱鬧,各位留在家裡看電視就好。請觀眾鎖定我們X視頻道,我們有不畏危險的記者在現場為各位觀眾做精采實況轉播。目前,警察正從附近店家借調偵視錄影帶,追查那輛接應的車子!」
記者小姐沒有間斷,以每分鐘一百二十字的驚人速度講話,聽起來激動而大聲。
「這裡,我們又訪問到一位熱心的民眾,據他說發生「槍戰」的房子是一位警察的家。」
顯然很多不怕死的民眾不喜歡沒有參與感的報導,記者周圍現在圍滿因看到、聽到電視報導,趕來赴盛會的民眾,現場更加混亂,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
「警察的家他們也敢轟!」
「警察局都轟了,警察的家算什麼!」
記者小姐的聲音都啞掉了還繼續盡責地報導:「各位觀眾,又有熱心的民眾向記者提供資料。據說受創的房子是警察租的,房東正在那邊跳腳,說要告內政部賠償他全部損失,現在記者就帶著各位觀眾去訪問那位急壞了的房東。」
真有看頭!比綜藝節目還要熱鬧。到這時候,還有一件事是吳民達不明白的。既然他人不在家裡,「槍戰」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這時候也在現場的歐陽嬌容看到吳民達,放下心大步向他走過來。
「阿達,你家的電視和冰箱都不能用了,你還有心情站在線外,給我進來!」
「床還能睡嗎?」吳民達雙手插在口袋裡,瀟灑地走進禁止進入線。
「你敢睡的話。」
「什麼意思?]吳民達這時才略現緊張。「剛才那位記者說發生槍戰,是誰跑進我家被人轟死?」
「記者都被擋在樓下五十公尺外,他們能看到什麼?是你那張床被灑了狗血撥了屎尿。」
「惡!我還是不要進去好了。」吳民達停下腳步。
「羅雲天以為貞子躲在你家才殺過來的,他發現受騙才發狂開槍掃射,你家任何東西都有子彈穿過,還有子彈直接嵌在牆上。」
「幸好連傢俱都是我那個吝嗇房東的。」吳民達幸災樂禍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