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
生命其實也可以是一首詩
如果你能讓我慢慢前行
靜靜盼望搜尋
懷帶著逐漸加深的暮色
經過不可知的泥潭
在暗黑的雲層裡
終於流下了淚為所有
錯過或者並沒有錯過的相遇
生命其實到最後總能成詩
在滂沱的雨後
我的心靈將更為潔淨
如果你肯等待
所有漂浮不定的雲彩
到了最後終於都會匯成河流
將目光從天空收回,血修羅目光如炬地射向容崎翔,臉上掠過一絲不解。
「阿婆陀,你還不完全?阿那延沒有找過你嗎?」
按照她的安排,吉祥天一旦確定阿那延已通過「試煉」,就會把優缽羅華交給他,再由他轉呈給阿婆陀才對。可照現在看來——他們之中絕對有人出了錯!
「不,他找過我。」容崎翔輕輕回答她,有些不熟悉地看著她,「是他告訴了我一些事,所以我才會來的。」
「怎麼?不習慣?」
「嗯,明明相貌還是姐姐,可是……」
頭髮的色澤變了,瞳眸的顏色也變了,更主要的是——她全身散發著一種介於正邪之間的氣息,與容崎翱所慣有的冷凝大相逕庭。
容崎翱外表冷傲,心卻是熱的。而眼前的血修羅——外表陰邪無比,做事手法也分外老謀深算、狠毒絕然。可她偏偏卻又是代表「正義」的「日陽」!?或許,他現在已經可以瞭解阿那延當年的想法了,任誰也不會認為她能將天界維持寧和之象的。
「哈……容崎翱也好,血修羅也罷,可不都是你的姐姐嗎?」盈盈抬臂,她把手掌向德叉迦攤開,「雖然我不知道它怎麼會落在你手上的,不過,現在該是讓它物歸原主的時候了吧。」
德叉迦和娑那斯同時一怔,雙雙對視。
「德叉迦參見大人!」他叭地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捧著優缽羅華高舉過頭,「路上遇見迦陵頻加與迦旌提纏鬥,德叉迦與娑那斯合力剷除迦旌提之後,受迦陵頻加臨終之托,將寶花呈交大人!」
冷眼看他,血修羅既不伸手去取花,也不扶他起來,僅是淡然開口:「既是呈花而已,又何必行此大禮。」
「不,不僅是呈花而已!……德叉迦有負大人信任!那個時候,阿婆陀尊者來問,紗織蓮離開之時您在何處。其實您當時正與……正與德叉迦我在一起,可是……」
「可是你卻沒有說實話,導致了我與阿婆陀的絕裂,對嗎?」
德叉迦沉默。
又冷冷地看了他半晌,血修羅突然伸手接過優缽羅華,「起來吧。」
「大……大人?」
「呵,我更喜歡你目無尊長地直呼我的名字。」她靈巧地點開花苞,一團銀白色的光球從中飛昇而出,緩緩進人容崎翔的口中,「反正這只是我為自己設下的『試煉』而已,你也犯不著太內疚。」
德叉迦淺笑出聲,「你還真的一點也沒變,血修羅!」
「變了的話,還叫血修羅嗎?」娑那斯孩子氣的搶話,惹來二人的一陣大笑。
「姐姐!」
隨著一聲久違的輕喚,血修羅止住笑,眨眨眼,「我該不是……聽錯了吧?」
「姐姐!」阿婆陀叭地一聲跪在地上,「對不起,姐姐!我知錯了!」
「阿婆陀……」
「姐姐!打著堂皇的理由,說什麼為了教團才殺死姐姐……根本是謊言!那個時候,紗織蓮突然失蹤,音訊全無。伽華說是姐姐趕走的她,加上連德叉迦也……居然說出了從此與姐姐一刀兩斷的話,把姐姐氣走了,我真的太討厭我自己了!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傻瓜,你是我惟一的親人吶!哪有姐姐會記恨弟弟的呢?」血修羅露出溫柔的笑容,「不過,你在沒有恢復之前便對我給予了最大的信任,在我尚是容崎翱的時候,你的保護和體貼已經讓我欣喜莫名,這樣……就足夠了。」
「姐姐……」
「能看到你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姐姐即便是死,也已經無憾了。」
「姐姐……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他哭著撞進她懷裡,「不要說了!」
「阿婆陀!」
「為什麼還要對我笑?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這種時候,姐姐不應該對我笑得出來才對!不然……不然,姐姐不是得自己承擔這個後果?為了……世界上最笨的我,承擔這樣的後果……」
「呼——」她閉眼,忍下盈眶的淚,再睜眼時,深幽的黑眸中已不剩一絲情緒波動,灼灼的目光盯著阿婆陀埋進她懷裡的臉頰,「剛剛還說你長大了,結果……唉,看來我還是錯了!我的阿婆陀啊——還是一個愛哭的小毛頭!」
「咦?」
「耶?」
「啊?」
前兩聲問號來自德叉迦和娑那斯,後面那一句則出自阿婆陀之口,他疑惑地抬起頭,眩惑在姐姐溫柔的目光中。
姐姐……
輕捏一下他的鼻頭,血修羅取笑道:「愛哭鬼!哈…·」
她朗朗的笑容狂放不羈,目光卻帶著灼灼逼人的威力緊盯著他。
「討厭!我才不是愛哭鬼!」佯裝生氣地一躍起,阿婆陀飛快地抹去淚水,「姐姐最可惡!」
「哈……」
血修羅……
看著和阿婆陀笑成一團的血修羅,德叉迦欣蔚地抬頭看往海耶斯消失的方向。
是你改變了她嗎?海耶斯,是你嗎?在她的傲中注入了一絲人性,冷漠中加人了一線溫情——現在的血修羅,一定會比四千年前更得人心吧!你的溫柔軟化了她,她的不馴也改變了你,如此中和之後,你會是這個世上最適合她的人了吧!
海耶斯,你早就在她的計劃之中了,你知道嗎?
他勾起唇角,抬手擋在額前,巧妙地抹去眼角的淚珠。
早在四千年前,她就把你包括在她的「試煉」中了,你知道嗎?
海耶斯……
「喂,我們走吧!」娑那斯大叫,「去天界找伽華算賬吧!」
「好!我們走!」
海耶斯、迦陵頻加、阿那延……還有許許多多為了這場「試煉」而亡的人們!你們決不會白白犧牲的!
沒有人能任意主宰他人的命運!
伽華!
你無權做出裁決
※※※
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伽華面色凝重地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優菩提和娑修吉隨侍在側。
「大尊者,抓這個女人來,有用嗎?」優菩提強忍著心中的不安問道。
「應該會有用吧!只要有她在的話,對付阿婆陀是不成問題的。」冷眼看了看被綁在大柱上的紗織蓮,伽華的臉色絲毫不見緩和。
對付阿婆陀並不難,到底他有弱點在他手上,可是……血修羅呢?她的弱點仍然是阿婆陀嗎?她還會重蹈四千年前的覆轍嗎?該賭這一局嗎?賭她——
到底對阿婆陀比較重視,還是將海耶斯擺在了首位!?
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向兩人伸出手:「要對付血修羅的話——最後一招就是……」
兩隻手像吸盤一樣牢牢扣住兩人的天靈蓋,發出詭異的金光,然後,在兩聲慘叫之後,兩位尊者像一具被搾乾的木乃伊,被他丟棄在一旁。
「你……你·」
「為了制她,我長久以來……修煉著通世大法,它是黑魔法中用來增強力量的術。惟一的不安……是必須吸取別人的能量。不過無所謂,只要能殺了她,怎麼樣的犧牲都是無關緊要的!哈……哈……」
「放開我!放開我!」
「哈……血修羅,讓我送你下地獄吧!哈……」
伽華狂肆地大笑,令紗織蓮驚懼不已。
「放開我——」
※※※
「重回天界的滋味如何呢,血修羅?」德叉迦敏銳地捕捉到她一閃而逝地悲傷表情,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正是獸園的方向。
他和其他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彼此都不再開口。
重回天界的滋味如何?
血修羅微微瞇起眼。
——你會記得我吧!我叫海耶斯!
——修羅,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的……一直等……你一定要來接我喔!
——……你再看到轉世的我時,還能認出我馮?會嗎?
海耶斯……
「姐姐……」
抬手制止他將要出口的勸慰,她抬頭仰視眼這座聖殿。
——修羅,你是眾多孩子裡我最擔心的一,偶爾,也學著為自己辯解吧?
——永遠不要收斂了你的光芒,我的孩子。的恩澤是屬於這個世界萬物的,不要吝於施予。
從小,釋迦大神就對她寵愛有加,一心視她為接班人。對於她的桀驁不群,他除了偶爾的規勸之外,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十分維護她的。
「對不起啊,大神。是修羅……有負您的期望。」合掌默默禱告一番,她緩緩伸出雙掌平貼在大門之上——
「開!」
沉重的大門緩慢開啟,拉了樂章最後序幕
「哈……血修羅,我才在想,你到底還要在門外站多久呢!」伽華露出詭異的笑容,「哦,該來的人都到齊了。」
「伽華!」娑那斯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衝動地便要撲上去撕裂他的笑臉。
伸手攔住他,血修羅環視聖殿上瀰漫的暗黑氣息,「伽華,你害了那麼多人,你的雙手已被鮮血沾污了。如此罪惡深重的你,還配坐在這聖殿之上嗎?」
「哼,你少來這一套!血修羅,自古就有人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怎麼,你不服氣嗎?」
隻身向他走去,血修羅不怒不嗔的模樣更讓人心驚,「四千年前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為什麼還要害人?」
「得到了嗎?四千年前,這些笨蛋被我挑撥得一個個離你而去,但是在四千年後的今天,他們卻又全部回到你的身邊去了!不允許,我不允許!我辛苦得來的一切容不得你來奪取!」
「即使不做這些事,你依然是教團的長者沒有錯啊!」這次開口的是阿婆陀。
「我不是,從來都不是!你們釋迦族的人全都一樣!一個個都那麼出類拔萃,光彩奪目,你們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受世人敬仰!可我不!我恨你們!特別是你——血修羅!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
——「大神,怎麼釋迦王族頭一胎就是個女孩呢?」他一看到血修羅就討厭!沒有任何緣由地、打從心底地討厭!
她一出生就和別人不一樣,所有的人都是哭著降臨人世,而她不!她是面無表情、以一副傲視萬物的自大神情出生的。
誰知釋迦牟尼對她卻寵愛得緊,小心呵護備至:「她與凡人不同,她是天界存亡的『鍵』!日後,本族的興衰也好,天界的存亡也罷,皆將系她的轉念之間。」
正如大神所言,她一出生就受人矚目,出眾不凡,她五歲便讀完藏書閣的所有藏書,六歲拜火神阿耆尼為師研習醫法,七歲便開始在各地傳法布道,十歲被封為天界第一鬥士,十一歲進人教團,鋒芒直逼伽華!
她的存在便注定了是他的災難!
「為什麼?為什麼你非存在不可!?」
相對於他的理性盡失,血修羅也僅能無奈地搖頭:「迦華,你是大神的首席弟子,已經得到了夠多的敬仰與擁護,為什麼就不懂『知足』呢?」
人心果真是不知足的!
大神投身佛法,旨在宣揚善美之心,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爭權奪勢到了自相殘殺地步的醜劇,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他所創的教團之中!
這還真是個諷刺極了的現象呢!
「伽華,收手吧!」事到如今,德叉迦仍抱著希望他改過向善的念頭,或許,血修羅心裡也有這種想法吧!不知為何,經歷了這許多風浪之後,他彷彿更能瞭解她了。「四千年前你幻化成血修羅的模樣趕走了紗織蓮,還要我配合你挑撥他們姐弟間的感情,從那時起,罪惡感一直積壓在我的心中,但是,為了你所謂的『維護教團』這個借口,我一直沒把真相說出來。可是當你趁阿婆陀不備分裂他的靈體時,我終於醒悟了,你根本只是在為你自己!如今,連一度默許你的阿那延都背棄了你,你都沒有絲毫悔悟嗎?」
「悔悟?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才不在乎有多少人跟著我呢!反正,只要殺了血修羅,一切不就完結了嗎!」
伽華獰笑著亮出他的最後王牌——
「紗織蓮!」
「尊者——尊者,救我啊……救我!」
原來如此!
血修羅沖德叉迦使了個眼色,右手一揮,海耶斯的長劍便出現在她掌中。
「姐姐!」
「你再過來的話,我就殺掉她!這一次,我看你怎麼向你親愛的弟弟交代!哈……」
「哦?你何不試試看?」陰邪地扯出笑容,她毫不猶豫地仗劍而上,目標不是伽華,卻是紗織蓮!「我就來永絕後患好了!」
驚呼聲還未來得及響起,已刺向紗織蓮喉部的劍鋒倏地一挑,出其不意地直取伽華。與此同時,如魅影般突然出現的德叉迦及時出手,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劫走紗織蓮。
順利救下人質之後,血修羅反而收劍立於一旁,不再動手。
「我們新賬舊賬一起結!」阿婆陀終於被激出了怒氣,他大吼一聲,接下姐姐特意留給他的「好處」。
「血修羅大人……」
「別說話。」淡淡掃了她一眼,血修羅不冷不熱地開口,「要想成為阿婆陀的王妃,你要學的還很多。」語畢,她悠閒的倚在柱旁,靜靜欣賞阿婆陀的盡情發揮。
不錯,阿婆陀他的確有所進步!不過——
「娑那斯,你去幫他!」
「是!」
娑那斯的加人今戰況看上去勝負已分。而實際上也是如此!他的力量或許稱不上最強,但是他顯然有很好的韌性及絕佳的領悟力,每與伽華交手一次,他的力量便提升了一次,而且到目前為止,他已經開始在使用伽華的攻擊招術了。
很好!不愧為海耶斯的弟子!
「啊——」
受到夾擊的伽華突然抱頭大叫,露出了極其痛苦的表情。
※※※
「用是什麼?」
從迦華的頭頂升起一隻黑色的長得像章魚的魔物。
「五蘊魔!」血修羅低咒。
明白了!難怪聖殿好像瀰漫著暗黑的氣息,原來伽華已經成為宿體了!
「五蘊魔是什麼?」
退回來的娑那斯不解地問。
「五蘊魔是古書上記載的被貪婪之心餵養的魔物,它是很厲害的!」
「呸!我才不被任何東西餵養吶!我只不過寄居在人體內,隨著他慾望的加重而成長。當然我偶爾也會做點小動作,讓我長得更快一點罷了!」五蘊魔從伽華體內飛出,大有另找宿主的打算。
「偶爾也會做為宿主與暗黑界通道,幫他借用黑魔法,對吧!」血修羅緩步上前,熟捻得彷彿與它是舊識般。
「哇!好年輕的身體,好強悍的力量!我想——」它果然向她衝來。
就在它的觸角快要碰到她的剎那,她突然優雅地一個轉身——
「天之鳥……地之鳥……轉動白色星星支配的三干支。女神的使者啊!請賜予我上膛的權力……」
她抬起右臂做出舉槍的姿勢。
「不要——救命嘍——」尖叫著,五蘊魔妄想逃離這個地方,卻發現自己已被困在血修羅轉身時布下的結界之中,「饒命……饒命……」
「銀之彈丸!」
一團光球自她指間射出,真的像一顆子彈般劃破空氣,正中它的要害……
※※※
十七年後。
「姐姐,還在思念海耶斯尊者嗎?」紗織蓮於年前正式與阿婆陀成婚,做了釋迦王族的第一王妃。
「紗織,你認為……如今的天界怎麼樣?」
「很好啊!多虧姐姐當年除掉了五蘊魔,天界才得以回復祥和。」
血修羅輕撫他留下的寶劍,臉上露出笑容,「那麼……如今把海耶斯帶回來,妥當嗎?」
「有什麼不妥的?」阿婆陀從外面走人,身後跟著德叉迦、娑那斯,以及轉生歸來的其餘幾位尊者。
十七年的磨練讓他終於長大了,成熟了,如的他,才終於可以獨當一面地管理聖殿了。
「姐,去找他吧,為了我,你已經耽誤太多時光了。」
是嗎?
去找他?!
血修羅露出神秘的笑容。
海耶斯……
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