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著大燈的黑影風馳電掣地疾駛在冷清的午夜街道上,快如閃電的疾奔好似炮彈般兇猛,令街上零星的其他車輛在紛紛閃避的同時,不禁也替這個不要命的飆車小子捏了把冷汗。
拌著颯颯的勁風,白茉莉大笑一聲,直呼過癮。她加足馬力,繼續穿梭於五光十色的台北街道上。
這部外型膘悍、命為「風之桌」的日制重型機車,是茉莉十五歲那年,父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流線型的車體圓滑帥氣,無論是造型、配備、速度,都是一等一的高科技結晶,由日本知名的工業廠商特別斥資設計製造,為全球獨一無二的未來派現代機車。油箱凸起的進風口,是專門為了在高速行駛時吸進大量空氣,以便快速冷卻引擎機件的潛艇式設計;前擋泥板的特殊圓弧造型,也是專為在高速行駛時減少風阻、風切噪音的獨特要求而特別製造的;至於排氣管和車尾部分就更帥了,根本就是戰鬥機的翻版。流利的銅板線條無懈可擊,簡直美得不像話,
風之臬的「心臟」一一引擎,則是由日本廠商結合最尖端的技術製造出產,不但可以輸出150匹強勁馬力,狂飆時的速度更可直逼300公里,宛如一枚衝鋒陷陣的紅色巨炮。
雖說它的速度驚人,體積也比其他重型機車來得龐大,但總重量卻只有150公斤,可以讓體力稍微較男士略遜一籌的女孩子駕馭起來輕鬆自如。
而皮質座椅前方的全液晶式電腦儀表板,不知迷倒多少二輪青春族,成為許多飆車同好眼中覬覦的肥肉,幾乎每天都有不怕死的人在打風之臬的壞主意。想將它占為已有。
就像今天下午,在星河學園的專屬停車場中,那些混混就是打算利用一輛卡車偷偷運走她的愛車,卻很不幸地被茉莉逮個正著,所以他們才會被星河學園高等部赫赫有名的太妹集團一一應援團的成員剝個精光,甚至還被強行拍下裸照。
說穿了,這整件事情就是由風之臬所引起的。
正當茉莉沉浸在高速奔馳的快感時,車子正好行到一處捷運工程路段,後方一輛白色賓士車忽然想加速超過她,駕駛人根本連閃燈示警、按喇叭的動作都省了,她一時忘形反應未及,加上路面鋪設鐵板,與輪胎的摩擦力相形減弱,風之臬一時脫去控制,輪胎整個打滑……幸好她的運動神經及時發揮作用,騰空躍起身子,在地上滾了幾圈後,跌滾到路旁,才僥倖逃過一劫;但是她的寶貝風之臬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在聽到一陣尖銳刺耳的煞車聲,以及緊跟著傳出的金屬碰撞聲後,轉過頭,她眼睜睜看著風之臬像慢動作似的緩緩倒下,事件的動作就在瞬間完成一一風之泉在輪胎打滑後,失控撞上緊隨在白色賓士車後面,也正打算跟著超車搶前的一部黑色BMW,光可鑒人的黑色車門平白無故被撞凹了一個大窟窿,透著夜半的月光,和地面上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相映……噢,她的風之臬毀了!它那全世界唯一擁有的全液晶式電腦儀表全部碎了……
「喂,喂,你這小子不想活了嗎?」於振雷神情不悅地打開被撞凹的車門,皺著眉越過道,今天他究竟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不但所搭乘的飛機嚴重誤點,害他錯過下午一場十分重要的會議,就連現在這種凌晨三點的鳥蛋時刻,竟也會和台灣時下不要命的飆車小子撞上,還真不是普通的倒霉。
「好……好痛……」痛苦的呻吟聲自榮莉的安全帽中隱隱傳出。
她整個人就像是一隻翻不過身的烏龜,只能睜著眼睛、強忍往全身骨頭彷彿被拆散的疼痛感;以前她雖然也曾經摔過車,但還不曾像今晚這麼淒慘。
還好她向來都有穿戴安全裝備的習慣,不至於摔得斷手缺腿。但是她的風之臬……
「小子,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於振雷見她渾身痛苦。
輕顫的模樣,不由得收起方纔的不悅臉孔,連忙彎下身去,把榮莉所戴的安全帽取下來。
一脫掉帽子,他立即被茉莉那張扭曲著五官、卻依然俊逸無比的俏臉所吸引,心想這個飆車小子不但長得俊,而且還是個滿有氣勢的傢伙,想必將來長大後一定會迷死不少女人。
「我……沒,不過我的寶貝摩托車可能有事……」努力集中焦距,她朦朧地望著眼前這位蓄滿落腮鬍,戴著一副墨鏡的高大粗曠男人。這個男人有毛病嗎?三更半夜戴著太陽眼鏡開車,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搞不好是個變態、XX之狼……
「既然你沒事,那麼我也沒那閒工夫陪你瞎耗。這是我的名片,你有任何問題就找我的秘書處理。小子,以後飆車小心一點,技術不好就別逞強,免得把你自己這張帥帥的臉弄毀容了,好自為之。」見茉莉沒事,於振雷沉聲向「他」交代完後,隨即準備轉身離開。
他必須趕緊追上剛才那輛賓士車裡的人,否則出了意外可就槽了。
「等一等,你以為隨便丟給我一張名片就能打發我?我怎麼知道這名片上的傢伙究竟是誰?說不定是你唬我,故意找個人頭栽髒:」瞄了一眼他的名片後,榮莉從水泥地上支撐起身子,伸手抓住他的小腿,不讓他離開。
造價一千二百萬日幣的風之臬,經過這麼一摔,雖沒全毀,卻也傷痕纍纍,已經嚴重損害它美麗的外觀。等一下檢查完後,說不定還得將風之臬送回日本原廠修理,而她哪負擔得起龐大的修理費用,所以怎能讓這位名片上的頭銜為日商企業高級專員的男人隨意走人?
而且,以他這種不修邊幅的外表來看,非但不像穿西裝打領帶的上班族,反而像極了高速公路上開長型貨櫃車的卡車可機!因此,她才會懷疑起他的身份,什麼高級專員嘛?!想拐她才沒那麼容易哩。
「小伙子,我真的沒時間跟你浪費唇舌,更何況今晚的車禍雙方都有責任,如果我們真打起官司,我未必會敗訴。看你年紀這麼輕,說不定連考駕照的資格都沒有,聰明的話就把你的手放開,然後乖乖回家去,等明天一早你去醫院檢查完後,再打電話與我的秘書討論賠償事宜,懂了嗎?」於振雷彎下身,透過墨鏡神情嚴肅地看著茉莉,他的耐性早在剛才已經被寶貝表妹於可可磨得精光,所以他毫無興致在這種三更半夜再和一個小伙子爭論鬥嘴。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作賊心虛,現在被我拆穿假身份後,就立刻露出真面目耍起狠來了。嘖!今天碰到你算我倒霉,瞧你這身破行頭,八成也賠償不起我的人車損失、本人向來寬宏大量,喜歡日行一善,今晚的事情就算了,不跟你計較。衰!」白茉莉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手。
年僅十六歲半的她當然沒有什麼鬼駕照,如果這男人真的循法律途徑解決這件事,她未必佔得了多少優勢,不如自己表現得有風度一點。算了!
「我看作賊心虛的人是你吧!」於振雷沉笑。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懶得理你。」茉莉悶哼一聲,拖著發疼的右腿,準備走到倒在路中央的風之臬身邊。
「等等,名片你拿著,有任何問題再找我聯絡。」於振雷叫住她,把被丟在地上的名片撿起來強塞入她的皮衣口袋裡。
「隨你!」茉莉正眼不瞧地走到風之臬旁邊。
把寶貝機車扶起後,她正打算離開,然而一抬頭卻見到先前那輛白色賓士車又疾駛回來,在距離車禍地點不遠處停了下來。
驟然,一串嗲氣嬌聲的話語隨著車門的打開傾洩而出。
「哥,哥,你沒事吧!」
一位穿著白色蕾絲洋裝、頭上綁了個大紅蝴蝶結的可愛長髮少女,滿臉焦慮地從駕駛座上跳出,朝於振雷的方向快速奔來。
「可可,小心點,別摔著了。」於振雷伸手抱住向他撲身而來的表妹,免得細皮嫩肉的她摔得滿身傷。
「哥,你嚇到人家了,剛才見你和這輛摩托車撞上,差點讓人家的心臟跳出來,我好擔心你會發生意外。」於可可撒嬌地窩在於振雷懷中,夾著埂咽聲向他抱怨:
「可可,不要哭了,哥哥沒事:以後你要乖乖聽哥哥的話,不可以再像剛才那麼任性.讓我開著車子追著你跑,知道了嗎?」他撫著她的長髮,輕聲安慰她。
「哥,可可也不是故意要這麼任性不聽話,人家只是不開心哥哥特地跑來台灣找新娘子。可可喜歡哥哥,不希望你娶了別的女人:」她緊緊抱住他。
「可可,我不是跟你說過,哥哥只是來台灣開會。至於你所說的新娘子,她人應該正在日本,哥哥準備等開完會後再去京都找她。」
「你為什麼要娶那個混血女人?你跟她又不熟,也不愛她,為什麼要乖乖聽從爺爺的命令,娶一個只在小時候見過幾次面的陌生女人?」於可可嘟著小嘴。
「可可,哥哥跟你說過多少遍,和她的婚約是很早以前就說定的。我們上杉家和對方是好幾世紀的世交,自戰國時代以來,兩個家族就一直並肩作戰。她的家族因受了祖先業障的影響,世世代代僅以女子傳家,而她們之所以會有此業障,泰半是由於上杉家的祖先所造成。所以,為了對方家族香火的延續,也為了替我們上杉家的上一代贖罪,哥哥必須入贅她們家。」他捺著性子向她解釋。
「我不管,戰國時代老租宗的恩恩怨怨跟我們毫不相干,可可只求哥哥今生今世不要和別的女人結婚。可可要嫁給哥哥……嗚……」她索性在他懷裡放聲大哭。
「可可,聽話,別哭了。」被表妹的哭聲弄得心慌意亂的於振雷只能不停地安慰她。
而一腳已經跨上風之臬的茉莉是瞪大了眼,滿臉不可思議地呆望這一幕。
「我的媽呀!」她連聲嘖嘖;有沒有搞錯?如果這兩人真是兄妹,他們怎麼可以摟抱親密成這種德行?
剛才這男人和她說話時,口氣凶得不得了,現在卻好溫柔,完全南轅北轍,變了個樣。但是和他談話時,她一點也嗅不出他身上有絲毫東洋味,他的國語說得那麼標準,身材又高又挺,完全不似是身材短小、有事沒事就彎腰點頭的日本鬼子。
於是,茉莉將口袋中的燙金名片拿出來重新看一遍,果然見到中文名片背後有另一組日文姓氏。
「上杉謙信?」茉莉皺了皺鼻,這名字好熟悉,似乎曾經在哪裡聽過。
她將視線再次移到於振雷險上。濃密的鬍鬚掩蓋掉他大半的臉孔,而深色墨鏡又遮往他的眼睛,所以除了他身上那套剪裁合宜的灰色西裝外,根本看不清這男人的長相。
「今晚怎麼這麼倒霉?不但摔車,還遇到一對陰陽怪氣的日本兄妹,真是活見鬼了。」
猶疑半晌後,茉莉決定不去理會這對看似情侶的兄妹,路上滿是傷痕的風之臬,使勁加足馬力,迎著冰涼夜風,將這對在月夜下相擁的兄妹遠遠地拋在身後。
「什麼?老闆。你有沒有說錯?這輛摩托車明明沒多大損傷,你怎麼說沒法子修理?」白茉莉站在一家機車修理店外,拉大嗓子和修車老闆說話。
今天一大早,她連醫院都來不及去,就十萬火急地將風之臬送去修理。
「它的確是傷得不重。不過,小兄弟,我修車修了三十多年,還不曾見過這種超流線型的先進摩托車,就算我可以試著幫你修理,恐怕也無法讓它完全復原,再說我手邊沒有原廠零件,修理起來會很困難。」胖碩的修車老闆搖了搖頭。
「老闆,你幫我想想法子。我總不能見死不救,讓風之臬就此隕滅。」她快氣死了!都是那對變態日本兄妹害的。哼!
「小兄弟,依我看,你最好把車送回原廠修理。」老闆如此建議。
「送回原廠?我的天!」這一定是噩夢!
「其實像你這種國外進口車,最好每年都送廠檢修一次,否則要不了多久就會毛病百出,尤其這儀表板上的電子螢幕是屬於高科技的電腦零件,更是經不起你這麼一摔……」老闆無可奈何的看著捶胸頓足、氣急敗壞的茉莉。
「好吧,我會把它送回日本修理;不過,這筆龐大的托運和修理費用要到哪裡去湊?」她咬牙切齒。
昨晚她因為根本已不打算找那位蓄滿鬍子的桃太郎賠錢,早就把他的名片撕得一乾二淨,現在既然要把車子送回日本修理,那麼勢必得再另外設法籌到一筆錢才行
唉!平常她為了養活風之臬,幾乎把所有的生活費都投資到愛車身上,油錢、機車保險費、保養的材料費,這些林林總總的費用已讓她的口袋空空如也,現在哪來這筆多餘的修車費?真是頭痛!
「小兄弟,你這輛摩托車真的很不錯,騎起來一定很拉風。如果我年輕時也能擁有這種車,不知會羨慕死多少人?」修車店裡另一員工面露妒色的摸著風之臬。
「嗯,算你有眼光,風之臬的確很不錯,絕對是輛好車。」榮莉哭喪著臉點頭認同。
事到如今,她也只有硬著頭皮跟住在京都的母親開口拿錢修理風之臬了。可是……問題是,一向難纏的媽媽會如此輕易讓自己拿到這筆修車費嗎?她實在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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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京都冷泉古宅
「茉子,你回來得還好,抵園的櫻花最近就要開了,等花兒一開,你就和媽媽一起去神苑的觀櫻茶會喝茶賞櫻。」穿著一套淡紫色和服的冷泉雪子態度優雅地對剛來到京都的寶貝女兒如此表示,其舉手投足間所散發的高雅知性氣質,實在令人為之著迷。
「媽,人家這次來日本找你,並不是來看櫻花的。要看櫻花的話,我們學校的櫻之宮就可以觀賞,根本不必專程跑來這裡。」茉莉咕噥著。
她說得沒錯,星河學園的人造櫻園美輪美奐、遠近馳名,比起唯美浪漫的日本櫻花有過之而無不及。
「茉子……」
「媽,叫我茉莉,我不喜歡茉子這個日本名字。」冷泉茉子是白茉莉的日本名字,日文念起來憋口極了,所以到現在她連自己名字的發音都還不甚標準,什麼「xx扣」的,真是右夠難念、難聽。
「茉子,這裡是京都,不是台灣、你既然來了,就必須入境隨俗,不管是名字、服飾、語言、生活習慣,你都必須依照媽媽娘家這邊的傳統,而且絕不能擅闖後山的嚴皇神社,否則觸怒神靈會招來厄運,」
茉莉幾乎要仰天長嘯。母親實在是囉嗦得可以!這個無聊的迷信劌,從小聽到大.再怎麼好奇的人也不會想要走進那座陰森潮濕、百年毫無人煙的破寺廟裡去一探究竟。
雖然她出生在京都,但舉凡那些和歷史扯上關係的寺廟、文物、古跡、技藝、音樂卻一點也吸引不了她,只有機車、音響、搖滾樂、pnb這些較具現代感的文明產物才是她的最愛,她的生命:
「依照冷泉家的傳統,你立刻去沐浴淨身,把身上這套亂七八糟的衣服給我換掉。」盯著茉莉身上那件割得破破爛爛的直筒泛白牛仔褲,冷泉雪子不禁懷疑寶貝女兒在台灣是不是被她老爸虐待?
「媽,人家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找你商量,所以才特地來見你,你就先不要管我的衣服,讓女兒把話說完。」她根本不準備在日本停留太久,只要一拿到修車費就打算立刻溜之大吉。
「茉子,如果是為了風之臬的事情,你就省省口水吧,媽是不會答應的。」還沒等女兒開口,雪子就一口拒絕她的要求。真不愧知女莫若母!
「可是……媽,風之臬傷得很重,不快點救它不行啊!」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母親。
好不容易才向妹妹湊足運費,把風之臬千里迢迢運到日本,現在車子都已經運來了,總不能原封不動的再送回去。
「茉子,摩托車是你爸爸買給你的.你應該找他要錢修理才對。」雪子認定這不關她的事。
「老爸最近去美國開會,要半個月後才會回台北,而且有隻狐狸精在他身邊,我才懶得打電話給他。」茉莉嘟嘴皺鼻。
自從五年前母親和父親正式離異後,母親就回到京都的娘家,而父親則取得她的監護權、負起養育自己的工作。不過,一向以事業為重,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有權有勢的花心父親根本不在意她這個女兒的死活,除了物質供給外,她幾乎無法從父親身上得到一絲一毫的親情溫暖更何況就算父親難得有空閒,他也寧願將時間花在身邊那群鶯鶯燕燕身上,對於她這個獨生女根本視著無睹、毫不在意。
因此,兩個月前她和老爸大吵一架後,就負氣搬出來獨居,一直到現在都還未曾和他說過任何一句話,而平日的生活費則是由老爸的秘書按月匯入她的銀行戶頭儘管和老爸賭氣,但她還不至於和鈔票過意不去,她才沒那麼呆呢!
「乖女兒,反正你爸爸錢多得是,他不會在意你幫他多花那幾塊錢,就算你想幫他省錢,他也不會感激你的,你還是去跟他拿錢好了。」雪子平靜地說:
「媽,拜託啦,你就先借人家那筆修理費,等老爸一回來,我再跟他拿錢來還你,好不好?」她使出渾身解數央求著。
「菜子,你今年已經高三,快畢業了吧?」雪子突然扯到別的話題。
「噢,如果沒被當掉,畢業應該不成問題。」茉莉詫異母親為何突然問起這件事?
「茉子,有件事情媽想問問你的意見。」雪子正視她。
和上杉家的婚事還是先告知女兒比較好,否則一旦讓她從別處獲知這個消息,一向叛逆、男孩子氣的她,不知會有怎樣激烈的反應?
「媽,只要你肯答應先出錢幫我,任何事情我都沒有意見。拜託啦!」愛車如命的她.真的已經無法忍受騎著傷痕纍纍的風之臬上路,管他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先把修理費拿到再說。
「茉子,這話可是你說的。既然你沒意見,那麼你和上杉謙信的婚事就這麼說定了。」雪子雙掌一擊,臉上露出不可捉摸的怪異微笑。
「婚事?什麼婚事?!誰要結婚?」她這才發現老媽的欣喜神情極不對勁。
「你呀!」
「我?有沒有搞錯,我還未滿十八歲,幹嘛這麼早結婚?」
「茉子,你和上杉家的婚事雙方老早就口頭約定好了,前幾天上杉家還特地從東京打電話過來確認婚事,他們表示準備讓你們兩人在近日內訂婚,最好就在五天後的櫻花祭中完成文定之喜。」
「五天後?拜託!媽,我要跟誰結婚?」茉莉滿臉狐疑。有人想要娶她嗎?對方八成不是頭殼壞掉,就是缺手缺腳、其貌不揚,再不就是貪圖冷泉家的財產,否則會有哪個正常的男人願意入贅到她家,娶一個只會惹麻煩、刁鑽古怪的男人婆?
「上杉謙信。」
「什麼?」這名字好熟。
「你未來的夫婿就叫作上杉謙信。你們小時候曾經見過幾次面。還玩在一塊呢!」雪子輕啜一口茶,神色自若。
「媽,你說這個什麼信的,是不是臉上蓄了滿嘴的鬍子,而且還有一個說話嗲得要命的妹妹,他的中文名字叫作於……於……什麼雷的?」茉莉皺著眉回想,早知道就不要把他的名片撕掉。
「茉子,你在說什麼?謙信是個年輕有為、外表端正的好孩子,他才不會像個痞子似的隨便蓄鬍子,更何況上杉家向來男丁旺盛,他們已經有好幾代都不曾生過女兒了,哪會有什麼妹妹?」茉莉古怪的反應令雪子感到不解。
「嗯,說得也是,不會這麼碰巧的。」
「茉子,這次你能夠回來,媽媽實在太開心了。我原本還在擔心該如何勸你回京都結婚呢!沒想到這件婚事這麼快就解決了,媽媽真是鬆了一口氣,真等不及想看你當新娘子的可愛模佯。」雪子喜上眉梢,笑吟吟地捏了捏茉莉的小臉蛋。
「媽,只要你願意幫我出修車費,隨你高興想把我嫁給誰,我都沒意見。」茉莉爽快地點頭答應,反正倒霉的一定是對方,又不是她。
「等到兩人一見面,那傢伙就會知道她的厲害,屆時提出毀婚的人肯定是男方、而那時候她的摩托車早就修好了,而人的婚禮也結不成,如此一來,不但稱了自己的意,也順道解決掉一樁無聊婚事-嘿!夠聰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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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靜清的山徑上傳來一陣低沉的談話聲。
「念竹師父,拜託您了,後天的超渡法會就要煩勞您下山一趟。」一位穿著喪服的中年男子對著眼前一身袈裟的年輕和尚打躬作揖,十分有禮地請托道。
山中的高大杉林籠罩在層層薄霧中,不知名的蟲鳴鳥叫聲迴盪在四周,詭詰的陰冷氣息令人不寒而慄,空氣中似乎透露著某種不安的訊息。
「嗯,後天我會準時到達法事會場,施主請放心。」年輕和尚點頭允諾,低沉平穩的聲音彷彿能安定人心般,令不安的氣氛沉靜下來.
「謝謝念竹師父、那麼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先告退。」中年男子再次彎腰致謝,隨即準備離開這間位於深山裡的古老寺廟
「施主,山路崎嶇,視線不佳,請務必慢走。」年輕和尚低聲提醒。
「我會小心的,念竹師父請留步。」一說完,中年男子立即跨步離去。
在這段短暫交談後,山裡那由近而遠的腳步聲也隨之消失無蹤,足音杳然,四周又恢復原先的沉靜。
這位穿著灰色僧服、手持佛珠的年輕僧侶,站在高聳入天的杉林小道上,抬頭望向那滿天閃耀如鑽的星子,神思複雜地低喃:「玉竹,我們就快要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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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子推開古老的和式木門,碎步走進一間鋪滿榻榻米的典雅和室內跪坐下來,伸手推著推開四肢、睡相不雅的寶貝女兒,輕聲細語道:「茉子,下午上杉謙信以及他的家人就要來到京都,為你們兩人的婚事預作準備。你先去試試剛才送來的訂婚禮服吧!免得一會兒沒時間試穿。」
「媽,一大早的試什麼禮服嘛?人家還沒睡飽,就讓我多睡一會兒。」茉莉半睡半醒的睜開眼睛,含糊抱怨完後,立刻又拉上棉被呼呼大睡。
「我就知道,唉!」雪子無奈的搖搖頭,輕歎一聲。
長年沒和女兒住在一起的結果,使得原本就活潑的茉莉更加變本加厲,成了無人管教、無法無天的不良太妹。都已經是個即將訂婚的準新娘了,茉莉依然我行我素,這該如何是好?她這種散漫的德行鐵定會讓上杉家看笑話,丟盡冷泉家的臉。
雪子無可奈何地轉身自梳妝鏡旁端起一盆洗臉水,二話不說,一把掀開女兒溫暖的被窩,將整盆水一古腦地淋在睡意猶濃的茉莉身上。
「起床啦!貪睡鬼。」
隨著傾盆而下的水柱,一陣如殺豬般的修叫聲自這棟百年古宅中響起,劃破寧靜安詳的山區早晨。
「媽,你想親手謀殺女兒嗎?冷……冷死人了!」茉莉被凍得跳起身,舉手抹去臉上的冰水,睡意盡失的瞪著盛妝打扮的母親:
拜託,這兩天為了學習那些鬼結婚禮儀,她已經被折騰得半死,現在連個覺也無法好好睡,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你如果不想讓風之臬受苦,就立刻給我換衣服去!」雪子說這話時仍然輕聲細語、面帶微笑,她那典型京都傳統婦女的優雅氣質,令不少人為之著迷讚歎。
「哼!還說人家粗野,媽媽以前還不是半斤八兩,粗魯死了。」想到她一大早就被母親潑盆冷水,茉莉不禁滿肚子氣。
聽說媽媽年輕時的所作所為,比起現在的她有過之而無不及,是當時非常有名、橫行街頭的女飛仔,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要不是後來遇到她老爸,性情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她媽媽極可能成為關西地區的大姊大。母親當時的豐功偉業就連自己也自歎弗如。
這些前塵往事都是由她外婆口中得知,若非她親眼瞧見外婆所私藏母親年輕時的叛逆照片,打死她都不相信照片中那位身著水手服,騎著一輛大型哈雷機車,嘴裡叼根煙,頭上抹著厚重發油,面孔像極自己的不良少女,竟會是她的親生母親?!
所謂女大十八變,她的母親大人恐怕有拜孫悟空為師,將七十二變全學會了,否則哪能如此神通廣大,將自己由一個人見人厭的街頭太妹轉變為人見人愛的京都才女?
京都才女呀!這個嚇人的頭銜她連碰都不敢碰,多燙人呀!
「茉子!」雪子責備地望著努起嘴的她。
「好嘛!好嘛!為了風之臬著想,我現在立刻去試穿禮服,可以了吧?」茉莉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點頭,隨即擰著濕漉漉的上衣走出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