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我有沒有告訴你,你今天晚上很漂亮。」跨出電梯的那一刻,解中賢帶著讚賞的語氣對思樵說。
「如果你是想讓良心好過一點,才說這句讚美之詞,謝了,不論這句話是出於真心還是隨口說說。」思樵唇上掛著一抹優雅的笑容,讓人看不出她的內心正淌著血。
「如果再上美發院做個頭髮,我相信你就會是餐廳裡最漂亮的女孩。」解中賢沒有把她的諷刺放在心上。
「你知道弄個頭髮要花多少錢嗎?」思樵可不想再花不必要的錢。
「大部分的女人為了漂亮不借花錢瘦身、美容,只有你例外。」
解中賢跟著前方一對男女進入聞名全台北市的雲采餐廳。
「因為我沒有多餘的錢去瘦身、美容。」思樵說的是真話,每個月的薪水付完房子的貸款、固定金額的投資後所剩不多,還得吃還得住啊!
「相信我,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你的身材已經夠好了,足以媲美模特兒。」解中賢發自內心讚美思樵。
小哥難得說出這種肉麻兮兮的話,思樵打從心裡感動,心情也開朗一點。
身穿制服,訓練有素,一臉清爽笑容的餐廳經理來到他們面前。
「請問兩位有訂位嗎?」例行的問話。
思樵報上名字,很快地一位身穿不同制服的男侍者便前來帶領他們兩人到座位。
突然,一個精緻的白色瓷盤以令人來不及閃躲的速度,朝思樵的胸前飛過來,美好的夜晚就這樣無故被破壞。
在場用餐人士皆放下手中的刀叉,視線全集中在思樵的身上,所有人皆屏息等待她的反應。
驚呼聲和瓷盤跌落在厚厚地毯上的悶響此起彼落,接著是嚇人的靜默,而該有的道歉聲卻遲遲未聽見。
一時傻眼的思樵不動地站在原地,她冷眼看著尚掛著幾片萵苣的胸前,一顆紅透的草莓很不優雅地佔據在禮服和肌膚的小縫,乳白色帶點番茄紅的沙拉順著黑色絲質衣料而下,形成強烈對比。
她忍著心痛將視線移開,投向眼前的肇事者,美艷的女郎正用一雙冷漠、不肯承認錯誤的眼神看著思樵。
「你……」
事情發生後,柏亨的視線便鎖在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人身上,他不得不欣賞她的冷靜自持,若換做是他身邊的女人發生此事,恐怕早已失去理智,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而她竟然不吭一句。
一道思樵永遠也忘不掉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她循著聲浪見到昨天下午那個可惡的男人。她真是倒楣透頂了,昨天沒被他的車撞到,今天又因他而成了一道美味佳餚。
竟然有人發出笑聲?!
思樵的視線掃過週遭一圈,尋找到在此慘況下還敢讓笑聲傳出的小哥,她用嚴厲的眼神逼他吞回笑聲。
「咳……對不起,我實在控制不住。」忍了一秒,解中賢還是笑出聲音。
思樵真希望眼神可以殺人,親愛的小哥非但不幫她討回公道,還和惡男站在同一陣線。幾個忍不住掩口而笑的用餐者進入她的視線內,令她恨不得挖個地洞跳下去。
「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這種事……很抱歉弄髒你的衣服。」餐廳經理一臉緊張的對思樵陪禮,他實在得罪不起一旁靜默不語的孫柏亨。
髒還不足以形容她的慘況,慘不忍睹才夠貼切。
思樵真該學學古典美人的柔弱氣質,放手昏倒在男主角的懷裡,而不是挺著背脊等著一句沒有人願意開口說出的「對不起」。
「薇薇,你是不是該向這位無辜的小姐說聲對不起?」柏亨不容忽視的威嚴聲音不高不低的響起。
何薇薇仍是一副高傲的態度,絲毫不覺得她有錯。
「這盤沙拉本來是應該飛到你的身上,是你閃得太快,而她又很不巧的遞補了空位,怎能怪我呢?只能說是她自己倒楣替你接下這道萊。」何薇薇理直氣壯的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你,不是我。」
「何薇薇!」帶著威嚴的聲音,柏亨冷冽的目光令何薇薇心生畏懼,高傲的氣焰消退不少。
離孫柏亨一步遠的思樵感受到由他身上所散發的冷意,突然她清楚這三個人之間的複雜關係,很顯然的,這個名叫何薇薇的女人是被踢出的角色,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才會失去理智拿東西砸人。
「小姐,你要不要先清洗身上的污漬?」餐廳經理打破尷尬的氣氛,試圖緩和停滯在這幾個人之間的低氣壓。
「這位無辜的小姐,看來你這套衣服也不便宜,孫先生,你也別給我分手費了,這位小姐會比我更需要那筆錢。」何薇薇逼近孫柏亨,滋生的恨意完全流露出來。
「小姐,請你跟我來。」餐廳經理聞到一股火藥味,他急著將思樵帶開,似乎認為只要她離開就能化解擦槍走火的可能性。
思樵也不想趟這淌渾水,跟著經理離去。
一雙熾熱的目光一直跟隨她,直到她消失在轉角處。
思樵邊詛咒邊用力撕下一張紙巾,望著鏡中狼狽的倒影,一股熱氣湧上鼻頭,深深吸了口氣才平緩激動的情緒。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從小不論是摔傷了腳,跌破了頭。她都不允許自己掉眼淚。
流淚是軟弱的表現,是無助的小女生才會有的行為,而她是個勇敢獨立的女性,不能被這小挫折打敗。
可是她現在卻有股衝動想放聲大哭。
丟掉手中髒掉的紙巾,再一次仔細看著鏡子內的自己,沙拉的汁液徹底的滲入衣料,醜陋的滿佈在胸襟,有些更流至腰部以下,雖然紙巾已經擦乾沙拉,但是黑白強烈的對比完全無法遮掩,看這種慘狀她清楚這套禮服已經毀了。她放棄了,再繼續待在這間寬敞、明亮、舒適的化妝室,她很有可能會失去控制把鏡子給砸了。
一走出化妝室,思樵迎上一臉優閒好似在自家客廳的可惡男人,方才出現在他臉上的寒意,此刻已經被一抹淡不可察的笑意取代。
「你還好吧?」柏亨的語氣有著自己也頗驚訝的關心。
「你是指衣服還是我的自尊?」思樵陰冷的回道,她應該拂袖而去,遠離這個帶著惡運的男人。
「你的衣服?」他的視線停在她的胸前。
「完了,毀了,隨便你怎麼形容。」思樵不喜歡他的視線停駐的位置。
胸前一大片醒目的污漬令人無法忽略,柏亨更不可能視而不見,同時他也發現她微紅的鼻頭,這個頑固的女人寧願躲起來哭,也不願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面。
「你剛才很鎮定。」他頗欣賞她的冷靜。
「很抱歉沒能讓你看到潑婦罵街的畫面。」思樵嘲諷的說。
「我想你的潑婦罵街是有選擇性的!」柏亨沒忘記昨天的情景,她憤怒的模樣還清晰的留在他的腦海中。
「你是什麼意思?」思樵的雙眸閃著不信任的眼光。
「昨天你可不是這麼忍氣吞聲的,還是你是個擁護女權的新時代女性,對待男人和女人有差別待遇?」如果柏亨是想再見識她噴火的怒眸,才故意說出這些話,那麼他成功了,思樵僵硬的身軀正告訴他這番話對她的影響。
思樵極力控制脾氣,令晚她是個優雅的淑女,絕對不能被一盤萊色豐富的沙拉,和眼前這個可惡至極的男人給破壞了。
「我最好離你遠一點,免得待會兒飛到我身上的不是一隻大龍蝦就是一塊牛排!」她欲轉身離去。
「我可以照何薇薇的提議,賠你一套衣服。」他還不想讓她離開。
「你給她的分手費只夠買一套衣服?」他的話讓思樵忘了移動,她直直望進他的眼裡,所以沒有忽略那雙犀利的黑眸承載著對她滿滿的興趣,一道小小的警告聲音從內心升起。
「不只。」他往前跨一步欲拉近兩人的距離,卻沒想到她竟後退一步,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所以這正好印證昨天你說過的話。」
「什麼話?」柏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女人是有價碼的。而你想用一套衣服收買我!」她冷笑一聲。
「女人是有價碼的。」他沒有就她的第二句話發表意見。
「何薇薇的價碼是高是低?」
「絕對比你低。」他預料話一出口鐵定會再掀起另一波怒火。
「你似乎忘了另一位女人的存在。」思樵似真似假的回道。
她的反應讓柏亨大感意外。
「我真笨,她也是有價碼的嘛!真不知道她的心裡有何感想,是得意從另一個女人手中把你搶過去,還是擔心下一個女人從她身邊奪走你?」思樵狠狠地反擊,這種愛情遊戲是不適合她,不,他們玩的遊戲根本稱不上愛情,那太污蔑神聖的愛情了。
「或許你也想當她的敵手?」有她這個敵手,冷艷萍一點機會也沒有。柏亨倒很樂意她的加入。
「謝了,或許你喜歡見到女人為你爭風吃醋,不過,我可沒興趣加入你的男女遊戲,下一個競爭對手還是留給別人吧!」
「如果我執意要你加入呢?」他突然冒出一句。
思樵沒有意識到她已經一腳深陷在危險的迷情中,憤怒的火焰令她忽略眼前的男人不只是個大人物,還是個足以威脅她的大人物。
「用強迫手段?」她瞇著眼。不相信這個男人會強迫女人。
「我不強迫女人。」女人會自動往他身邊靠,他不需強迫,只需拒絕女人。
「那你可能會失望。」
「話別說太早。」他揚著眉,自信寫在他臉上。
恩樵不喜歡他臉上自信的表情。「你的女朋友或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她不會,倒是你的男朋友不時把視線移往這裡,他好像不怎麼擔心你的消失,以他盯著美食不放的眼神,你可能比不上美食。」
該死!她竟然把小哥給忘了。
思樵轉過身放眼望去,親愛的小哥正如他所說的不怎麼擔心她的消失,因為他正啃著美食,一臉的亨受。
「你該考慮這種男朋友值不值得繼續交往下去。」柏亨貼近她的身後,嗅聞她髮絲的清香。
「至少在他心中我是無價的。」他的靠近讓思樵全身一僵,腦中響起危險訊號。
「他告訴你的?」柏亨不認為那個男人配得上這朵帶刺的野玫瑰。
思樵突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怎麼也理不清他所引起的混亂情緒,另一方面也氣他帶走她所有的注意力,令她忘卻一身的狼狽。
柏亨以為她的沉默是受他話的影響,心裡正在考慮是否該接受他的建議,不能否認他樂意見到分手的結局。
「至於衣服……」
「分手費是何薇薇該得的,剛才發生的事我自認倒楣,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昨天那場車禍就是她倒楣的開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遠離他這個災星。
話一說完,思樵住前邁開腳步。
「後會有期。」他很自然脫口而出,他相信和她一定會再見。
若不是正在開車,思樵一定會用雙手遮住耳朵,以隔絕小哥從一上車就不停抱怨的噪音,糟透了的心情得不到撫慰,還得忍受小哥的毒害。
「解中賢,駕駛座後面的置物袋有卷透明膠帶,麻煩你幫我拿出來。」思樵抓了一個空檔說道。
解中賢眉一挑,小妹剛才是直呼他的名字嗎?
「透明膠帶?」他左手伸進袋子內拿出膠帶。「拿去。」
「幫我撕一塊下來,不用太長,大約十公分就夠了。」思樵看也不看地說。
不疑有他,解中賢在昏暗的車內費力尋找膠帶頭。膠帶在他手中轉了一圈,兩圈,三圈,遍尋不著的情況下,一顆心開始煩躁不安。
「小妹,你要膠帶做什麼用?非得現在拿嗎?這麼暗我根本找不到頭在哪裡!不能回到家再說嗎?一點光線也沒有……」他咕噥道。
思樵的自制力、耐心,就是這麼訓練出來的,從小到大父母親加上四位哥哥為了保護她,行為上牽制不了,就換成言語教導,每到晚上六個人輪番上陣,彷彿接力賽一般,一個緊接著一個,絲毫不讓她有喘息時刻。
「找到了,找到了!」中了統一發票第一特獎也比不上解中賢此刻的興奮,他拉開膠帶。「有沒有剪刀?刀片也可以。」
「用手撕就可以了。」思樵沒有理會他的要求。
試了幾次,終於撕開,他獻寶似的遞給小妹。「拿去吧!不必謝我了。」
「我不會謝你的,麻煩你把膠帶貼在你的嘴巴上。一上車就聽你抱怨個不停,我的耳朵都快長繭了。」思樵伸手一推。
「去!」解中賢把膠帶揉成一團。「嫌我吵?那你剛才就不該急著拉我走,眼睜睜看著美食從我面前消失卻吃不到。」
「小哥,你要有良心.當我在化妝室清理一身的狼狽時,是誰在享受美食的?」思樵深吸一口氣,將委屈吞到肚子裡。
「我還沒吃夠!」
思樵真的被打敗了。「小哥,今晚是我這輩子最倒楣、最難堪的一夜,你非但不幫我討回公道,還有心情吃東西!」委屈的心情慢慢地流露出來。
「還記得小學二年級,你接受隔壁阿新的挑戰,爬校園那棵至少有一百歲的老樟樹嗎?一開始你和他誰也不認輸,愈爬愈高直到頂端,最後阿新認輸了,你贏了比賽,可是你卻不敢下來,還是阿新跑回家裡求救,老爸才上去把你從樹頂抓了下來。那一次才是你最倒楣、最難堪的經驗,好面子卻輸了尊嚴。」解中賢揉揉思樵捲翹的短髮。「至少你今晚的冷靜就有不少人欣賞有加。」
想起童年的醜事,委屈一掃而空,思樵不禁也泛起笑容。「隔天阿新把這件事告知全天下,害得我老大的面子差點掛不住。」
「就因為他的洩密,他的左眼整整掛了一星期的『黑輪』,別人問他眼睛怎麼了,他只是回答不小心撞到桌角,要是讓大家知道是被你揍的,他鐵定會被笑死。」
從此,阿新見到思樵就像見到鬼一樣,好一陣子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阿新現在在做什麼?」自從思樵北上讀書,畢業後又留在台北工作,高雄的老同學幾乎都失去了聯絡。
「子承父業。阿新現在可是一家汽車修理廠的老闆,去年底娶了美嬌娘,聽說快做爸爸了。」
「阿新結婚了?!」思樵驚呼。「他那麼粗線條,竟然會有女孩子肯嫁他?」
「你同學都結婚了,那你呢?二十七歲的歐巴桑!還想要逍遙幾年?」解中賢半開玩笑的說,神情有著難得一見的認真。
「你偷聽我和老媽的談話!」思樵氣急敗壞的大吼。
「老媽那副大嗓門想不聽見都難。」解中賢答得理所當然。
「那你自己呢?三十歲的歐裡桑!連大你五分鐘的雙胞胳兄弟都結婚了,你還打算逍遙幾年才肯定下來?」思樵反擊回去。
「如果有個女人出現,讓我願意放棄單身的日子,那麼我就會結婚。」解中賢是個宿命論者,他相信一切自有上帝會安排……突然想到方才在餐廳發生的事,事端的男主角看著思樵的眼神……「思樵,你和孫柏亨認識嗎?」
「誰?」心不在焉的思樵沒有聽清楚小哥說的人名。
「孫柏亨,孫氏企業的總栽。」
「我不認識這一號人物。」思樵想了想,肯定的回答。
「剛才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是認識已久的朋友。」孫柏亨見到小妹時臉上閃過的驚訝和一抹淡淡的喜悅全進瞭解中賢的眼底,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他?小哥,你說的到底是誰?誰認識我?」思樵有點不耐煩。
「就是剛才你替他接下那盤沙拉、惹了一身髒的男人。他就是孫柏亨。你一定從不看商業雜誌,幾個月前他併購一家規模龐大的電子公司,造成電子市場和金融業的軒然大波,國內一家頗富知名度的商業雜誌連著好幾期都以他為報導重點,這麼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嗎?」
思樵搖搖頭,不覺得她該知道。
「別成天看旅遊雜誌,多看點別的,瞭解商場訊息有益無害的。」解中賢忍不住要說上幾句,小妹竟然不認識商場上名利和地位只略遜王永慶一籌的商業大亨——孫柏亨。
「我從事旅遊業,不看旅遊雜誌,難道教我看『股市總覽』嗎?」思樵睨了小哥一眼。
「還不錯嘛!你還知道有這本雜誌。」解中賢嘲諷道。「不和你扯廢話了,你到底認不認識孫柏亨?」
「見過他一面。」思樵不想說太多,因為她的思緒正被拉回昨天那場小車禍。
「一面?」解中賢不太相信。
「加上剛才是兩面。」思樵想揮開心中的煩悶,偏偏腦海中依舊被他傲慢無禮的身影佔據。「我和他見過面,講過話,然後結束,如此而已。」
「這麼簡單?」他還是不相信。
「你如果不說他叫孫柏亨,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思樵只說了一部分事實,表面上看似乎靜,其實內心正被狂妄自大的他影響。
「真是那樣,那我就放心了,孫柏亨對感情不專,他……」
「小哥,你千萬別在老媽面前說漏了嘴。」思樵打斷小哥的叮囑,他的好意她心領了,只是孫柏亨和她不可能再有交集,任何的囑咐都是多餘。
思樵將車子停在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平常在小妹面前嬉鬧慣了,她還真當他是個成不了大器的男人,解中賢有點不悅。
兩人下車,一同走進電梯。
「其實吳勇志是個可以考慮的對象,不論是人品、家世、職業都無可挑剔,你真該回高雄相親的。」解中賢拍拍小妹的肩膀,由衷的說道。
「小哥,你竟然當起老媽的說客!老媽是給你什麼好處?」思樵生氣的說道。
「如果回高雄就不會弄得一身髒。」解中賢說出不爭的事實。
思樵最痛恨這種由果來論因的論調,她更氣小哥說得完全正確,穿上這套香奈兒小禮服相親肯定能成為最美麗的女主角,甚至將吳勇志迷得團團轉。此刻這一身的狼狽,只會更加提醒她抉擇錯誤。
但是,她絕對不會在小哥面前表現出來,她重新挺直腰桿,拾起尊嚴。
「明天我要加班,機位我已經幫你預訂好,下午四點半復興航空,我不能送你去機場,所以你自己坐計程車去。」電梯正好停在八樓,一吩咐完思樵立刻跨出電梯。
解中賢瞪著小妹挺得比牆壁還硬直的背脊,哭笑不得的搖頭以對。
思樵固執不服輸的個性再次展露無遺。
***
由鐵林駕駛的黑色汽車停在一處高級公寓的鐵門外。
「柏亨,你真的不上樓來?」冷艷萍擁抱著孫柏亨的手臂,不斷的扭動身體,希望能軟化他的意志力。
柏亨不為所動,冷硬的臉龐看不出身旁美艷尤物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冷艷萍胸一挺,薄絲質料的低胸禮服內的巨乳呼之欲出,不經意的磨蹭他一高一低的胸膛,極盡所能的挑逗他的意志,完全不把駕駛座上的鐵林看在眼裡。
「艷萍,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我有沒有上樓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他直視前方,雖然不想惡言打破兩人間看似和諧的關係,但是她正嚴重考驗他的自制力。一向異於常人的耐心已快消耗殆盡,他相信精明的她已有所察覺,但她卻選擇忽略。
冷艷萍微微一震,一股不安的感覺由心底升起,最後硬是被她壓下。「柏亨,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目的達到了,我不懂。」
柏亨冷哼一聲,用另一隻自由的手抬高冷艷萍尖細的下巴,犀利的雙眸迸射出一道冷光,直令一向大無畏的她心生畏懼。
「什麼目的你心裡清楚得很,毋需我再累贅的重述一遍。」他痛恨別人在他面前有所隱瞞,冷艷萍已犯了他的禁忌。
「柏亨?!」冷艷萍嬌嗔道,把心中的懼意暫放一旁,換上另一種性感模樣。
「今晚這頓別出心裁的晚餐應該花你不少時間安排吧!就算何薇薇再怎麼高桿、精明,大概也想不到你會來這麼一招,只好不明不白的被踢出這場主導權已落入你手中的遊戲,而且不只是她,就連我都有點莫名其妙的被你利用了。」柏亨冷似冰霜的面容不帶一絲感情。
冷艷萍性感的唇角浮上一抹不自然的尷尬笑容。
「柏亨,我並沒有利用你,我只是好心幫你甩掉何薇薇。你有所不知,何薇薇除了和你交往外,還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的亂搞男女關係,她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她的理直氣壯看在孫柏亨的眼裡只覺好笑。
「這樣說來,我和她倒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柏亨拍拍她的臉頰。「你想何薇薇的事我有可能會不知道嗎?」
何薇薇背地裡結交別的男人,柏亨無權管,但是他絕不會放任他的女人騎到他頭上,他的處理方法很簡單,就是分手。他正想找一個最佳時機和她攤牌,但絕不是出於冷艷萍的安排。
冷艷萍一手導演今晚這場鬧劇,目的是要向何薇薇證明他已屬於她,以終止何薇薇對他的糾纏。只是她似乎忘了一點,也是最致命的一點,他孫柏亭不是顆任人擺佈的棋子,當她導這齣戲時就已注定她的下場。
「人家只想幫助你……」冷艷萍一臉的無辜。
「你別以為從何薇薇手中將我搶過來就是得到我。別太有自信,搞不好哪天相同的戲碼又上演,另一個女人趁你不備之時奪走我。你最好時時刻刻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幸運之神不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的。」柏亨殘酷的笑著。
冷艷萍是個很有自信的女人,凡是她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成為孫柏亭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證明。她運用各種手段終於得以站在他身邊,當她正要昭告天下這項成果時,何薇薇卻選擇在此時和孫柏亨糾纏不清,她不能坐任努力白費,所以運用點手段促成令晚的事發生,只是她似乎忘了考量後果。
外傳孫柏亨不是任何女人能獨自擁有的,她要打破傳統,她要讓孫柏亨成為她一個人的。現在聽到他這一番殘忍的話,再多的信心、再大的雄心壯志也在瞬間化為烏有。
迎上他凌厲的眸光,冷艷萍急忙掩飾慌亂的情緒。
「柏亨,我們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我知道今晚何薇薇的事讓你心煩,和我一起上樓,我保證能讓你忘卻煩惱。」冷艷萍在孫柏亨的耳旁低吟,纖纖玉指不受控制的隔著襯衫撫上他強健的胸膛,為她的「保證」揭開序幕。
「艷萍,你可以下車了。」柏亭拿開她不安分的手,厭惡之情顯現於臉上。
「柏亨,我需要你。」冷艷萍不會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富名利,她附在孫柏亨的耳旁低吟,顫抖的語音堆滿了濃濃春情。
「我不需要你,我建議你撥個電話給白先生,我相信他絕對可以滿足你的需要。」他無視兩人間漸升的溫度,硬是潑下一桶冷水。
「柏亨,白先生是我的經紀人,我和他絕對沒有外界傳聞的男女關係。」冷艷萍努力澄清外界的誤傳。
「艷萍,你何必緊張成那樣,我並沒有說你和經紀人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相信就算你脫光衣服在他面前大跳艷舞,他也會不屑一顧。」柏亨將她整個人推開,露出一抹惡意的笑容,「不過,介紹有錢有勢的男人給你,似乎是經紀人這項行業之外,另一項有賺頭的工作,用比較白話的說法就是皮條客,他有辦法讓你釣上我,同樣也能讓下一個冤大頭上鉤,不是嗎?」
一席話輕而易舉的帶走冷艷萍紅潤的臉色,她從沒在一個男人面前這般難堪過,赤裸的任由男人看透內心。
「柏亨,你不滿意我?」她企圖用兩人曾有的契合喚醒他的記憶。
「艷萍,你的確是個令人無法抗拒的女人,我是個男人,同樣也無法抗拒你的熱情。」怪就怪在他的自制力比一般人強,對他而言女人只是繁忙公務中一項調劑身心的娛樂,而此時他則一點「性」致也沒有。
「柏亨,我有滿腔的熱情……」冷艷萍的手準備重新撫上他強健的手臂,似鷹集般銳利的眼神逼她縮回手。
「留給別人吧!」
車內氣氛一下變得死寂,除了冷艷萍驚喘的呼吸聲外,只有馬路上偶爾呼嘯而過的汽車聲。一股冷意襲上她光裸的玉臂。
「柏亨……」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喚著。
「你該下車了。」重複的話表示他的耐心已快消失。
冷艷萍不敢再有所遲疑,抓起腿上的白色小皮包,打開車門,在下車之際,她丟下一句,「柏亨,我會等你。」
門一關上,柏亨立刻指示鐵林,「開車。」
鐵林立即驅車上路。
對於丟下一個臉上寫滿飢渴需求的女人,柏亨一點也不在意,今晚他實在是沒有心情和想要搾乾他的女人共赴巫山雲雨,更是因為一顆心正被只見過兩次面的陌生女子的倩影所佔據。
今生已認定不會有任何女人能影響他,這個堅定信念卻在陌生女子突兀的出現時有了輕微的動搖,今晚的再次巧遇更令他整副心神不受控制地被她的冷靜所吸引,他從不相信緣分這一回事,遇見了她,他相信她是上天為他安排的最好禮物。
柏亨將視線從窗外急閃而過的景致移回,移動的瞬間。冰冷無情的眸光也轉變為溫暖,他盯著躺在手心上的項鏈,式樣簡單的白金項鏈,中間的墜飾是一顆淚珠形狀的鑽石,璀璨的光芒四射正如她的人帶給他的感覺,第一面便攫住他所有的注意力。
柏亨不自覺的用力緊握手中的鑽石項鏈,感受鑽石的冰涼,彷彿借由這個動作也能感受鑽石緊貼在她胸前的冰涼。
項鏈是她在化妝室清理衣服時解下的,餐廳經理以為她和他認識,沒有多問便把項鏈交給他,他很高興餐廳經理這麼做,巧妙的安排注定他和她會有再見的一天。
「鐵林,還記得昨天下午那個女人嗎?」柏亨沒有多做說明。
鐵林愣了一秒,隨即回道……「記得。」
「有辦法查出她的資料嗎?」他相信鐵林的能力。
「可以。她的公事包上有公司的名號。」鐵林向來觀察細微,別人沒注意到的細節他全注意到了。
柏亨扯了一個淡不可察的笑容。「大概連她戴哪種牌子的手錶,也逃不過你的雙眼。
「卡地亞手錶。」鐵林面無表情的說道。
「真是服了你。」柏亨將項鏈收回西裝內側口袋。「查出她的基本資料,盡快告訴我。」
「是的,孫先生。」
「送我回別墅。」
思樵將客戶送出辦公室後,就瞧見夏瑩一臉迫不及待地朝她而來,什麼話都沒說,進到辦公室就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等著思樵回座好興師問罪。
「聽說你過了一個精采刺激的周未夜。」夏瑩說話的口氣完全符合她直來直往的個性。
「台灣真小!」擠了兩千兩百萬人口,攀親帶故之後,人與人之間說來說去都互有關係,只是不知事情傳了幾手才到夏瑩耳中。
「不小.只是很不巧地被一位在雜誌社上班的朋友撞見整個過程,我才有幸得知。」夏瑩傾身向前。「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和孫柏亨是怎麼認識的?」
「我不認識他。」這是她第二次回答這個問題,這一次卻不像第一次時那麼堅定。
夏瑩瞥了她一眼,認為她有所隱瞞。「阿林告訴我的可不是這樣,她說你和孫柏亨看起來很配,又說你和他相談甚歡……」
「停!」思樵舉起手阻止夏瑩繼續說出離譜的話。「夏瑩,你確定知道那晚發生什麼事嗎?」
「什麼意思?」夏瑩問。
「那晚,我僅有的一套香奈兒禮服,還是衣櫥裡最貴的禮服毀了,而且罪魁禍首還是孫柏亨,你覺得在那樣的情況下,我還會有心情和他相談甚歡嗎?」思樵沉著臉。
「很有道理。」夏瑩的同意只維持三秒鐘。「可是阿林還說,你和孫柏亨狀似親密……」
思樵撫著額頭,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荒謬的說法。誤傳的力量實在太可怕了。
「夏瑩,記者通常會誇大其詞,別太相信。」
「這一、兩天阿林會拿她在餐廳偷拍的照片過來,看過照片之後我們就能知道她有沒有誇大其詞。」夏瑩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有證物,看過之後她就知道該相信誰。
原以為周未夜的倒楣事已經告一段落,現在經夏瑩一提,枝節橫生的情況已免不掉,看夏瑩對這件事的熱中程度,思樵不得不懷疑對自己而言是倒楣透頂的事,在她看來則是天外飛來的好運!
思樵的現線移到窗外,衣服毀了事小,一顆心被不該存在的人佔滿才是嚴重,她甚至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安撫微微煩躁的情緒。夏瑩沒來由的提起,讓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工作情緒破壞殆盡,她不得不咒罵自己,竟然讓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影響如此深。
「解小姐。」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思樵拉回視線,看著站在門口的魁梧大漢。
鐵林無視兩位小姐錯愕的表情,從敞開的門一路走到思樵的桌前,然後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一連貫流暢的動作彷彿已訓練多遍,才能面無表情的辦到。
「思樵,他是誰?」夏瑩死命瞪著適應良好的陌生人,心懾於他凶狠的外表。
「這是什麼?」思樵甩開淡淡的懼意,直視眼前只見過一次面,卻令她印象深刻的男人。
「孫先生送你的禮物。」鐵林的答案令一旁的夏瑩瞠大了眼。
「孫先生」三個字像一股冷冽的冰泉,令思樵不平靜的心更加翻騰不已,她早該想到他不會就這麼結束的。
「思樵,要不要看袋子裡裝了什麼東西?」夏瑩的好奇心戰勝眼前這個面惡的男人所帶來的恐懼。
愣了片刻,思樵推敲出一個答案。「是衣服嗎?」
「孫先生親自挑選的。」鐵林還是一個表情。跟在孫柏亨身邊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孫先生如此重視一個女人。
「他都是用這種方法來擄獲女人的心嗎?」思樵皺起秀眉。
「這是孫先生第一次送衣服給女人。」鐵林為孫柏亨說了一句好話。
「我不管這是他第一次,還是最後一次送,袋子裡的東西我不會收,請你帶回去還他。」思樵絕不能收下禮物。
「孫先生已經猜到解小姐會遠麼說,他吩咐,如果解小姐拒收,就請解小姐親自將禮物退還給他。」鐵林遵從孫柏亨的命令。
「請問一下,」夏瑩拒絕再被當做隱形人,「這位先生,你說的孫先生是孫氏企業總裁,孫柏亨先生嗎?」
「夏瑩!」思樵已經不知該拿這份禮物如何是好,夏瑩竟然還提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是的!」鐵林回答覆瑩的問題。
「所以,孫柏亨是要追求思樵羅!」夏瑩的雙眼閃著莫名其妙的亮光。
「這個問題只有孫先生能回答。」鐵林謹記自己的身份沒有越權,雖然他也相信孫先生的確是要追求解小姐。
「其實答案很明顯。思樵,你很難再反駁我剛才的話,我相信阿林一點也沒有誇大其詞,你已經成為孫柏亨的最新目標了!」夏瑩不理會思樵蹙緊的秀眉,得意的說著。
思樵不想再做無謂的解釋,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這件棘手的東西。
「先生,我不想見孫柏亨,所以還是請你將東西帶回。」這是最簡單又不麻煩的方法。
「解小姐,孫先生的話我不能違背,請你親自走一趟將東西送還給孫先生。」鐵林堅持。
夏瑩看看思樵,又看看另一個男人,「恩樵,只是一件衣服,沒什麼大不了的,收下不就好了。」
「沒那麼單純。」孫柏亨送這件衣服背後所隱含的目的,絕不會如夏瑩所說,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麼簡單。此刻思樵所想到的只有他說過的一句話:女人是有價碼的。收下衣服便代表著她同意了他的話,也代表她願意在自己的身上貼上一張標籤。唯有拒絕才能讓這段不該開始的關係畫下句點,受他影響的心才能恢復平靜。
「只是一件衣服。」夏瑩喃喃自語。
「他人在哪裡?」見他一面是避免不了了。
孫先生在公司等你。解小姐,我送你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