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單純無邪的田芯可能受到的傷害,酷厲的氣息從他全身蹦發,強烈得讓週遭的人都震驚畏懼。
一口飲盡最後一杯酒,任它狠狠的灼傷他的胃。惜人搖晃著站起身打算買單,旁邊一位服務生急忙跑過來扶他,因為惜人慘白的臉色和雙頰病態的紅暈讓人替他擔心;惜人輕擺手謝過他的幫忙,放了三張千元大鈔上在桌上,腳步不穩的朝門口走去。
那名服務生迅速抓起桌上的大鈔跑到櫃檯替他買單,再抓著找剩的錢往外跑,終在門口追上停在門邊一手支牆的惜人,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他抬頭看著惜人關心的問:「先生你還好嗎?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要不要我幫忙?」
惜人是很不舒服,他頭痛!胃更痛!全身乏力。忍著所有的不適,他側過臉望向身旁出聲的人,是那個服務生,那張年輕的臉孔正擔心的望著他。惜人心中有一份感動。
「謝謝你!我沒事,只是有點醉。」惜人試著以平穩的聲調說道。
年輕的服務生堅持攙扶他走,惜人不再拒絕,伸手摸索著車鑰匙時店門被推開,田芯走了進來,沒有看見被門板擋住的惜人。
出了店門,惜人對服務生真心的道了聲謝,搖搖晃晃的走向他停車的地方,這時服務才想到手裡的錢,急忙叫他:
「先生,找你的錢--」
「給你的。」惜人對他一笑。
那服務生愣了一下,不是小費太多高興得愣住;是客人的笑容叫他呆愣了!生平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的笑容發傻,事後想到他自己都會不好意思。
田芯站在惜人原先坐的位子前,無法接受這震驚的一幕。
他不見了!田芯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坐在最角落這一桌的男人是他--顧惜人!剛才自己一直站在門口,並沒有看到他出去呀,怎麼會不見了?想到兩人終於可以單獨相處,還費了一番心思騙走惜生和孟薇,他人卻不見了!頓時失望和難過全湧上心頭,眼眶都紅了。
不過三秒鐘,她才猛然想起抓個人問不就知道了,笨!於是她留意了一下,跑到左手邊最近的一名服務人員面前問他。
「你說的那位男士已經買單走了。」才說完田芯馬上垮下臉黯然神傷,他又接續道:「他好像醉了,讓我們一個小弟扶著,才走沒兩分鐘,說不定還在門口。」
他這方急急補充說完,那方田芯早已往外跑,直衝到大門口,正巧撞上扶著顧惜人出去的那個小弟推門進來,就聽田芯痛叫一聲,彎著身摀住臉;小弟沒想到會推門打到人,而且是位小姐,嚇得臉色發白拚命的鞠躬說對不起。
田芯儘管左臉疼得快掉眼淚了,還是強撐著說沒關係、沒關係,她害怕的是這麼一耽擱,惜人真的走得不見人影怎麼辦?!這一想她就擔心得忘了痛,顧不得身後無數奇異的眼光,拉開門往外衝。
一衝出店門外,田芯左手還撫著臉頰,兩眼隨著慌亂的腳步移動而搜巡著……沒有!他真的走了!田芯又急又亂的在路邊踱步,一次又一次不死心的找尋他高大的身影,仍是一回又一回的失望。終於,強烈的失落感打擊著她滿心的渴望,只剩下酸楚充塞,她好想哭。
無助的蹲在路旁,木然看著從店裡出來的客人走過身邊,打開前面一輛福特的車門坐了進去,車子迅速駛離進入車流中……田芯突然跳了起來,緊張的開始辨認停放在車位上的轎車,一部一部的查看,左邊沒有換右邊;只見她一邊看一邊搖頭,每搖一次頭她的臉色就黯淡一分,到了第六部的時候她幾乎又要搖頭了,卻猛然定住!
一口氣憋得太久,差點讓自己缺氧的田芯,先大力的呼吸一下,再一次確認面前黑色BMw,車號沒錯。是惜人的車!真的是惜人的車!田芯興奮得漲紅了臉,心臟狂跳。他的車還在表示他人還沒走,但是……人呢?人呢?
能見到他、想見到他的心好急切,那種思念和渴望是對他已然深種的情意,在此刻盈滿她全身,她忍不住輕顫。咬牙按捺住自己又開始著急而狂跳的心,慢慢的巡視周圍、還有巷子口,她記得店裡那個服務員說他喝醉了。既然不在車內,那該不會醉倒在這附近哪個牆角邊,還是小巷口?那會凍壞的。
田芯邊找邊想,一方面又納悶惜人沒事喝那麼多酒做什麼,是心情不好還是工作不順利?聽惜生形容他根本是個工作狂人!冷酷果斷不說,更不層應酬陪笑臉,擇善固執的秉持他的原則做事;只報導事實,不管背景、不講人情!他的雜誌社成為同業中的佼佼者。
照惜生的說法,惜人的事業很成功嘛!不過每次她想多問有關惜人的事,惜生總是說他生性冷默,嚴肅難以親近,尤其是對女人!田芯總是不相信這一點。有時候她覺得惜生是故意那麼說的,而且老是扯開話題找其它事來讓她分心,好像不喜歡她知道惜人太多。
怎麼想到那些去?田芯敲了自己腦袋一下,一回過神來就聽到兩聲短促咳嗽在右手邊方向傳出,她急忙往右邊看去,瞧見一個黑影正倚著轉角的牆沿。田芯突然心跳加快、臉龐發熱,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可是她知道是他!是顧惜人!她拔腿向黑影跑去--
惜人已經吐光了肚子裡的東西,才好不容易停止,覺得自己大概也死掉一半了;事實上這一天下來根本沒什麼東西入腹,除了酒。
吐完後,惜人覺得舒服了一些,只是無力移動身體半分,仍然維持一手支牆、一手抱肚彎身的姿勢;不必想像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糟糕,就連當年也沒這麼慘吧?!他不由得苦笑,惹來一陣輕咳,在深夜裡顯得淒愴。
「顧……你……惜人,惜人……喂,看著我!」田芯抓著惜人的手臂對他喊,終於讓他的臉轉向她,霎時田芯一張俏臉全紅了;因為惜人那張俊朗堅毅的臉離她好近、好近,近到她能清楚的感覺他充滿酒氣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上。
現在,田芯不只是臉紅而已,她根本就是醉了!醉得只是癡看著他而忘記了說話。
惜人先是迷糊的看著眼前那張火紅的小臉,然後搖頭,「我真的醉了,竟然看到田芯正站在我面前!」
惜人的話破除了魔咒,田芯猛然醒來。一想到自己的舉動完全像個花癡,真是丟臉死了!正考慮要不要趁他開口取笑之前先撞昏自己,他卻搖晃著撐直身軀移動腳步,田芯急忙扶著他免得他把自己摔成腦震盪。
「小心……小心點,為什麼喝那麼多灑呢?看看你,醉得連站著都會晃。酒喝多了傷身體你不會不知道,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呢?喂……小心……惜人我扶住你了…站好,對對別動……惜人--?」
田芯擔心的望著靠牆而站的惜人臉上的潮紅逐漸的褪去,變得蒼白起來了,黝黑的雙眸盛滿了叫人心酸不忍的痛楚和無奈。
惜人握緊拳頭,啞著嗓子仰天低語:「我又看見她了!為什麼?為什麼連酒醉都不能忘掉她的臉?天啊!她看起來那麼真實,真實得好像她就陪在我身旁,撫著我的臉對我說話--」
「惜人?惜人?」田芯辛苦的扶住惜人高大的身軀,一手拍著他的臉不停地叫他,不曉得他是不是醉得太厲害了,神智不清、胡言亂語的說些她聽不懂的話。已經很晚了,她得想辦法讓他清醒過來,再耗下去兩人都別想回家睡覺。
惜人低頭注視田芯,眼神雖透著迷惘但嘴上仍問了:「田芯?真的是田芯?是你嗎?」
田芯明顯的鬆了口氣,高興得直點頭,「是我,你總算清醒了,太好了!我真擔心你醉得不省人事,回不了家;因為你剛剛看著我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又皺眉又搖頭的,臉色也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你都不知道你那個樣子讓我好擔心。」
她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大串,惜人聽了半天,腦袋只接受了一件事,田芯真的在這兒!就在他身畔!他的眼眸燃起了光彩,深深凝視著輕鬆帶笑的田芯,內心深處劇烈的情感衝擊著他衰敗疲累的身體,忍著隱隱抽痛的太陽穴和胃部強烈的不適,他急於尋求解答:
「我看到你跟他們一起走了,怎麼--」
田芯只聽到前面半句就挑高了眉兒插話進去:
「你看到我了?那你一定他看見惜生和孟薇囉!不過他們兩個都沒看見坐在角落的你,只有我;他們兩個很相襯吧?!金童玉女一對,我看了都羨慕。」
「你在說什麼?什麼羨慕?相襯?不是你嗎?你又怎麼會在這裡的?我明明看見--」惜人揉揉太陽穴,分不清楚是因為酒醉還是因為田芯的話而頭疼了。大概是酒精的關係讓他的大腦變得遲鈍了,對田芯說的話老是聽不太懂,忍不住皺眉。
「看見我和他們一起走的對不對?這個你說過了啊!別皺眉嘛,好好……我不是說了因為我看到你一個人在那兒喝酒,所以騙他們說我很累,想回家休息,讓他們兩人單獨的繼續玩樂。我這是在幫他們製造機會耶!他們兩個應該感謝我的。惜人?你怎麼還是皺著眉頭?!我已經說完了,還不清楚嗎?算了算了,一定是酒醉還沒退所以有點笨!真是的,沒事喝那麼多酒來虐待自己,笨!」
雖然還是有點搞不清楚田芯的解釋,惜人仍然為她心動不已!因為她的天真、她的直率、她的迷糊……她--真的很可愛!
看著她明亮的大眼睛、充滿生氣的臉龐、飽滿紅潤的小嘴,她的一切都美得自然,深深的吸引他。想這樣一直看著她、摸著她,不要移開、不要放手!想她永遠伴著自己、擁著自己,不要離開、不要鬆手!
他根本就愛上她了!--無庸置疑,
他就是就愛上她了!--無法否認。
他已經深愛著她了!--無法自拔。
這一刻,他竟然能夠坦然的面對事實:他愛她!
田芯覺得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了!她的心跳聲大得連五十公尺外的檳榔攤的老闆都聽得到了!可憐的是她全身動彈不得,就連眼睛都像沾了強力膠似的黏著他的黑眸,任憑他的手指像火苗一樣在她臉上燃燒起來--火種呢?正是那雙黑眸!
惜人炙熱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田芯臉上捨不得移開;他的手同樣眷戀指下的美好而遲遲不忍抽離,尤其她的俏臉因他輕柔的摩娑而發燙,紅得像顆蘋果令人垂涎。惜人原本略微蒼白的臉色因為激情染上顏色,低頭啞著嗓音開口:
「為什麼回頭找我?為什麼留下陪我?」
田芯一時反應不過來,小嘴微張的仰望著他--用她那對澄淨無邪的大眼睛。惜人緩緩降下臉貼近田芯唇邊,嘶啞的出聲阻止她開口。
「別說!我不想知道。」現在他只想吻她。
旋即,他霸氣的佔據她的唇,像懲罰她這些日子帶給他的折磨和痛苦而激烈的索求報償。田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一雙眼睛瞪得好大好大,身體僵硬得像個木頭似的沒有反應。
她的僵硬立刻被惜人感覺到了,心底掠過一絲懊惱和憐惜。他左手攬住伊人纖細的腰往懷裡帶,右手然捧著她的臉,姆指輕柔的摩娑著她的粉頰,讓兩人的唇瓣有了小小的空隙好容納一句「對不起」。
田芯知道自己的耳朵沒問題,惜人那句幾乎是碰到她的唇所說的三個字她聽得很清楚,是「對不起」。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她哪知道啊!她只知道當那三個字進入耳朵還來不及傳到腦部,惜人滾燙的雙唇便又密密的封住了她的,從那一秒鐘之後她的大腦就完全喪失功能了。
當惜人再度吻上田芯的紅唇,是那麼的溫柔、深情,溫柔得讓田芯整個人都化成了水一般柔軟;深情得讓田芯整顆心都醉了,宛如身在天堂。而惜人更被這一吻震動得雙眼發熱、刺痛,田芯生澀稚嫩的反應中卻傾注了她全部的感情,讓他感動得想流淚。
你真的是屬於我的嗎?天使!惜人的心底冒出一個小小的聲音同自己,也問天。沒有答案能給他,只有眼前迷醉的紅顏和懷裡柔軟的嬌驅告訴他,現在的她是我的!於是,就像是突然覺悟自己只能短暫擁有她一樣,他害怕、不捨、又疲乏的將臉埋進田芯頸項裡,感受她溫熱甜美的每一次脈動,都深深敲進他孤寂的心中。深夜裡冷風牽曳的黑髮糾纏--是他和她的發!正如她已進入他的生命裡無法分割!這份認知竟抹去了惜人的不安。
「喂,顧……呃……惜人?我--你……你還好吧?」田芯被惜人枕在頸側呼出的熱氣醺醒了。酒氣頗濃重啊!
惜人無聲的笑了,兩手仍環著田芯纖細的腰,故意對她泛紅的玉頸輕吹口氣,悶著聲音應她:「頭有點暈,讓我歇一下就好了。」他可感覺到田芯的身體一陣輕顫,皮膚發燙,猜她一定連脖子都紅了。
田芯自己都懷疑她的體溫可能有四十度了吧?!因為她現在是口乾舌燥、腦筋昏沉、心跳急遽再加上呼吸困難……
「哦--那……你就……就、呃……再靠一會兒,你再靠一會兒……」
「田芯,謝謝你!」她這麼一說反而令惜人感到慚愧和心疼,自責自己竟然利用她的善良單純;憐愛的、捨不得的,惜人吻了她粉嫩的頸子一下才抬起頭來,迎視田芯那紅通通的俏臉和她那雙深情氾濫的美眸,也看到了裡面流露的關心,他更加感到柔情萬千充塞在心頭。
田芯不知道他為什麼說謝謝,只是擔心的望著他,「你……你不再靠一下嗎?頭還暈不暈?」
惜人酒已醒了大半了,剩下的間歇性頭痛和胃痛現在也幾乎被他遺忘掉。田芯那毫不掩飾的真心關懷和純摯的情感讓他好溫暖,心意也更加堅定了。
離開冷硬的牆面,惜人站直身體,頓時發現到田芯的嬌小,圈在臂彎中的她還不到他的下巴。惜人瞧著她如此嬌小,卻有那麼堅強的毅力努力支撐著自己龐大的身軀,瞧得他黑眸都柔和了。「我已經不覺得頭暈了,你不用擔心;時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田芯先是聽他說頭不暈而放心不少,又聽他說要送她回家,忍不住懷疑,「我看你才需要人送,還是我送你回家好了,免得讓你把我們兩個人的命都給送掉。」
惜人搭著田芯細小的肩輕笑,「我的男性自尊受到傷害了。」走到車子旁邊,他不由穩住身體停下腳步側臉看她。
「你要我開車啊?我不會耶!我們坐出租車好了。」田芯抬頭看著惜人,吶吶地說。
「有我在你不用操心那些。」惜人寵愛的注視她嬌俏生動的臉龐。
不用操心?田芯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的看著惜人從口袋掏出鑰匙。「你不會真的打算自己開車吧?!我想、認為……不,我確定我們還是坐出租車比較好!你……喂,顧……呃,……先生--」
「惜人!」
田芯一愣,小嘴微微張開,「啊--?」
惜人望著她可愛的表情,忍不住低頭攫取她的唇,品嚐它的甜蜜柔軟。直到兩人的肺開始抗讓氧氣不足才放開她,手指在她火紅的臉頰和微腫的朱唇來回愛撫著,沙啞的再次叮嚀:「惜人!我叫惜人,不叫喂、也不叫先生,知道嗎?」
田芯兩眼迷濛的隨口應了聲,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懂惜人說的話沒有,像個遊魂似的坐進車內,連惜人坐上駕駛座都沒能清醒過來,真是可憐!
惜人發動車子,打上方向燈駛離停車處,身邊的田芯才猛然驚醒,左瞧右看的,嘴裡嘟嘟嚷嚷個不停:
「男人就是死愛面子,剛才明明連走路都要人扶著,還硬要自己開車;人家是擔心你,怕你酒醉開車好危險!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維護你的男性自尊?!真是的,生命重要還是面子重要部分不清楚。我得一路保持警戒才行,不然兩個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多冤枉啊!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真可憐!體貼的送女朋友回家,不但沒有獲得一句貼心話反而遭到埋怨一大堆,唉--」惜人一臉失望,幽怨的瞅了田芯一眼,果然看到田芯充滿關切和抱歉的望著自己;他暗自一笑,臉上卻不動聲色,依然一副受到傷害的難過樣。
田芯真的覺得惜人的臉色變白了,而且樣子看起來很沮喪,暗罵自己剛才說得太過分傷了他的心,沒注意惜人話中的稱謂。她緊張的扯動惜人的衣袖急急辯解,希望補救自己所造成的傷害。
「惜人你誤會了,我沒有埋怨你啊!我沒……我根本不是說你,真的!惜人,我不是在說你,我是在說……說那個……那個……客人?!對,那個客人!是那個把車子停在你前面的那個啊,有沒有?他喝得好醉,讓他朋友攙扶上車還吵著要自己開的那個,記不記得?你大概忘了啦,那時候你還不太舒服沒注意那麼多。告訴你哦,我好高興你送我回家,這麼晚了我一個人坐出租車很危險的,對不對?惜人---」
惜人非常努力的壓下想笑的衝動,抬手揉揉太陽穴才看向身旁滿臉期待和害怕的田芯,溫柔的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抱歉,是我誤會了,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不會。」田芯明顯的鬆了口氣,急急搖頭。
當然不會囉,好不容易才編出這麼一個高難度的謊言矇混過去,她哪敢自己扯自己後腿?白癡啊!
惜人非常聰明的裝傻接受田芯的說詞,因為接下來的時間他可以享受著心愛的她不時投注過來的『關愛』眼神,心虛又緊張的笑容,那可是他最好的止痛藥啊!
可憐的田芯就這麼一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外加隨時保持笑容,讓這個喝醉酒又死不承認的大男人『體貼』的送她回家。一路上,兩個人都沒發現有部車子一直跟蹤著他們。
*********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後田芯才敢大口大口的呼吸;經過幾次的險象環生,總算兩人都能安然無恙存活著,但是她全身上下的細胞少說也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
惜人按著胃部搓揉著,腦袋昏沉的他顯得精神很差。待車子停了有一分鐘之久才轉頭對右側的田芯開口,聲音有明顯的不捨:
「到了,……好像太快了。」他是指這麼快就得和她分開,真捨不得。
田芯直點頭,「對啊!你是開得太快了點。」她是指他酒醉開快車可真是危險!
兩人對看了一會兒,彼此都沒說話,這種怪異的沉默氣氛讓田芯覺得很不自在。她吞了兩口口水,試著令乾燥的喉嚨發出聲音:「惜……惜人,我……我上去囉!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惜人沒動,只是望著她,表情有點奇怪。
田芯慢吞吞的打開車門,移動屁股,又像只蝸牛似的慢慢爬出車外;請他進來坐一下、喝杯水、吃個水果啦什麼的,要不然請他陪自己上去也行啊,笨!說啊,怕什麼?!快、快……
田芯在那兒磨磨蹭贈個半天只走了五步路,轉個身都還可能撞到車子前頭的大燈呢!可不是,只見她這麼一咬牙下定決心再用力轉過身來,跟著就撞上了一堵人牆--
「啊!」
「小心!」惜人及時拉住往後倒的田芯,以免她摔得四腳朝天。她在想什麼?這麼心不在焉;心疼的看著她摀住俏挺的鼻垂下臉吸氣,他慘白了臉擔憂的問:「撞疼了嗎?我看看,田芯……抬起頭讓我看看。」
田芯一邊抬頭一邊搖晃腦袋,「還……還好啦!不怎麼痛。」才怪!痛死了,差點流鼻血!
小心翼翼的撥開她白皙的小手,托起她的下巴,惜人心憐她俏鼻通紅、眼眶含淚的忍痛模樣,忍不住就落下無數羽毛般的輕吻,好輕……好柔……
「對不起,撞傷了你。」
田芯無力的攀扶著惜人的手臂,感覺他溫熱的氣息包圍著自己,強烈得令她暈眩。他的呼吸、他的低語,混著濃郁的酒氣不斷自她鼻端侵入,害她不飲也醉了。
「你怎麼突然又轉頭呢?有什麼事嗎?」
惜人的話好不容易才鑽進田芯的大腦讓她稍微的振作一下,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你陪我上去坐一下,喝杯水、吃個水果,可以嗎?」
惜人真的愣了一下才聽懂她的意思以及她話裡的緊張,她是多麼特殊的女孩啊!惜人儘管身體很不舒服仍忍不住為她的純真而笑。「我正要陪你一起上去,沒想到你和我心有靈犀一點通,想的是相同的一件事,太好了。」
田芯知道自己不應該表現得那麼明顯,要含蓄一點、衿持一點,可是……她就是表現得既不含蓄也不衿持!如果不是還要分心照拂惜人,她肯定像背上長了翅膀的花仙子,而樓梯成了萬紫千紅,她會這麼飛舞的,從一樓舞到三樓去,中途還給二樓住戶的鐵門一個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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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棒了,這下子總算有了收穫,非得好好撈它一筆不可!」穿著黑夾克的男人望著上樓去的兩人低語,臉上的疲倦被唾手可得的大筆金錢掃光了,狡詐的眼光移到手中的相機,露出他滿口黃牙。一個念頭從他腦中悄悄冒出來,他興奮得呵口氣,搓著褲腰袋,幾乎看見了成堆的鈔票等著他放進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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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芯一連換了三支鑰匙才打開門,嫣紅的小臉上大眼晶亮的回頭朝惜人招呼。
「就是這間了,進來坐吧!」她先進去開了燈,一回頭卻發現惜人沒進來,急忙又走到門邊,「惜人,你怎麼還站在那兒不進來?放心啦,孟薇還沒回來,就只有我們兩個而已!別擔心。」
我的天!真要擔心的話也正因為只有他們兩人獨處才危險啊!這小妮子真是一點概念都沒有。不過還好惜人並不是為了那點才不進屋,只是想看著她進屋然後自己就回家休息,因為他真的不太舒服,身體開始冒冷汗了。戀戀不捨的望著嬌美可人的她。
「我不進去了,你也累了一天要早點休息,明天是假日不用上班,可以睡飽一點。我--我想打電話給你,可以給我號碼嗎?」他柔聲地道。
雖然失望他即將離開,但是他的要求卻又讓田芯一顆心雀躍不已,急急點頭跑進屋裡抓筆在便條紙上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再跑出來交給他。「真的不進來坐一下嗎?」他的臉色好像又更白了,她有點擔心。
惜人輕輕搖頭,接過便條紙放進口袋剛要開口,胃部猛地翻絞痛得他倒吸一口氣彎下身。
田芯一慌趕忙衝上前去,「惜人,你怎麼了?來,先進來坐下來休息一下,小心……小心……」扶他坐到沙發靠躺好,她一顆心仍高吊著急問:「惜人你哪裡不舒服?是不是頭痛?還是……肚子痛?」
惜人皺著眉閉著眼,蒼白的臉上連嘴唇都失去血色,雙手壓在胃部忍耐強烈的痛楚。田芯焦慮的聲音穿進耳裡,他試著出聲安撫她:
「我……只是胃……痛……沒什麼,你別……擔、心……」
只是?沒什麼?別擔心?他這個樣子還叫她別擔心?!田芯真是又急又氣。
「胃痛?糟糕!我沒有胃藥,我現在出去買,等會兒我馬上回來。」田芯火燒屁股似的就要往外衝,卻被惜人拉住手,她回頭迎上他幽深忍痛的黑眸。
「這麼晚了你到哪買?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好了。」
田芯看看表,十二點十七分,藥局都打烊了;現在怎麼辦?沒有藥,店又打烊了,而惜人--「惜人,你有沒有好一點?我……我先倒杯溫水給你喝,對!溫水。乙說完她又急急跑走了。
他若不是正受著病痛折磨肯定會笑出來,田芯的表情舉動真是可愛得令他無法不心動啊!
不到半分鐘田芯就回來了,當然還小心的捧著一杯水;跪在惜人身前地板上,將水送至他嘴邊,「喝點溫水。」
惜人深情的注視她憂心忡忡的臉龐,以口就杯喝了兩口之後便搖頭,「謝謝。」
田芯並沒有放心,放下杯子俯身向前碰觸他汗濕的額頭,隨即從茶几上抓過兩張面紙為他輕輕擦拭,大眼睛充滿關心的搜巡他的臉,頻頻問他:
「好些了嗎?惜人,有沒有好點?還很痛嗎?」
惜人一臉倦容半閉起眼睛低聲回答她「好多了。」,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快睡著了。
田芯看他已呈半睡眠狀態,再望一眼手錶,猶豫了三秒鐘終於下定決心,推推昏睡的惜人。
「惜人、惜人別在這兒睡著,會感冒的,起來,我扶你到床上睡。」說著她奮力支起惜人高大的身軀朝她的房間走去,平時只要十秒鐘可以到的距離竟然耗了兩分鐘;好不容易把他擺平到床上,她已經累得氣喘如牛。
還好因為她喜歡睡寬大舒適的床所以買了雙人床,可是平日對她來說的大床被惜人這一佔據怎麼變得縮小了許多?田芯抹了一把汗才要輕身,床上的人卻翻身掙扎著要起來,她又轉回他身邊阻止:「惜人,你幹嘛起來?快躺下來睡沒關係呀!你要什麼我拿給你,你別起來。」
惜人不是很清醒,一對黑眸矇矓的微睜著望向田芯,咕噥了兩句,一邊扯著他的外套和領口,田芯這才明白趕忙動手幫他脫掉風衣;剛剛忙著把他搬上床忘了他仍穿著外套,難怪他會不舒服。
又是一陣辛苦過後,他終於好好躺下休息。田芯拉過被子替他蓋好,發現他額前垂落的髮絲都叫虛汗給浸濕了,衝動的伸手為他拂開,露出他寬闊的天庭、斜飛的劍眉。儘管他正閉著眼睛昏睡著,田芯的心依然不聽話的狂跳起來,愛戀的眼光緊緊依附在她手指輕滑過的五官,從他蹙攏的眉、凹陷的眸、挺宜的鼻到他緊抿的唇,跟著她的手指就停留在他的唇上,輕輕劃著它優美的唇形,腦海中浮起他吻著自己的感覺,無論是震駭、陶醉,每一幕都清晰得讓她再度臉紅。而且它美好得令她回味、渴望,沒想到他的吻是那麼的甜蜜,彷彿是世間最美麗的一件事!
突然,床上的惜人又動了,嚇得田芯飛快的收回手,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口。惜人翻個身探頭到外緣來,田芯一看,迅速無比的把她化妝台邊的垃圾筒拖過來塞到他臉下方,她實在佩服自己的反應如此敏捷,要不然她的香閨不就慘了?!
惜人干惡了半天沒吐出什麼東西,只有一點酸水罷了,反倒是出了一身汗,還難受的拉了拉身上的立領羊毛衫才全身乏力的躺回床上,田芯跑進浴室待了一分鐘再出來,手上多了一盆熱水和乾淨的毛巾。
站在床邊猶豫著、掙扎著有大半天了,田芯終於壯士斷腕坐上床沿,拉下被單,抓住他的羊毛衫的下擺往上一翻……呼吸暫停,然後……還好裡面穿著汗衫!她費勁的脫去它,回頭扭著毛巾,又一愣:「他全身又是酒味又是汗水的,脫了上衣不脫內衣那不是白搭?」
如果只是擦個臉需要脫衣服嗎?她想他這麼難受,又一直冒虛汗,衣服大概濕黏的,才想幫他擦拭一下,現在可又面臨第二個難關了,脫內衣!
脫?不脫?田芯幾乎要求天幫忙了。又是一番猶豫、掙扎,再做三個深呼吸後,她三兩下就剝除掉那件白色汗衫,動作俐落快速的讓人拍手叫好。而田芯,她的眼睛是閉著的!她竟然閉著眼睛就剝掉了惜人上身最後一件衣物!
好吧!已經脫光了上衣;接下來呢?總不能再閉著眼睛替他擦拭吧?!田芯腦袋瓜子是這麼想沒錯,但要她『看』男人的裸體這可是頭一遭,雖然只裸了半身。
「哎喲,怎麼這麼沒用呢?就算現實裡沒見過,電視劇、電影裡總看了不少吧!男人的身體還不都一個樣,有什麼好害羞的?」自言自語了半天,只見她先扭過頭去才睜開眼,擰乾毛巾回過頭面對惜人時又慌得閉上眼,臉蛋已經像火燒般直蔓延到脖子底下去。才剛罵自己沒用,也才說服自己不用害羞要光明正大的面對他的,怎麼一轉身又全亂了呢?可歎惜人,先是拿酒虐待自己折騰個半死,昏睡過去了都還不能好好休息,還要被剝光了衣服受凍……如果田芯再這麼乾耗下去,他肯定先是風寒再轉為肺病;然後很可能就一命鳴呼!
田芯大概也意識到這一點了,於是就見她又長又密的睫毛眨動著緩緩往上掀開,定在惜人臉上不敢動,手上的毛巾胡亂的在他身上抹了幾把;就被她像燙手山芋一樣的丟開,閃電似的抓過被單蓋住那一片害她心臟狂跳的赤裸胸膛。然後,她喘了好大好大的一口氣。
料理完他,現在輪到自己了。田芯再流連他的臉一會兒才起身前去梳洗。
另一邊,在家裡的田芯呢?她怎麼處理兩人的獨處呢?
「這是我家耶!我的房間耶!我幹嘛像個小偷似的躡手躡腳、偷偷摸摸的,防誰啊?!」田芯一路嘟嚷著走回床邊,瞅著床上翻過身背對自己的惜人暴露在外的裸背,她吞下一口口水低聲安慰自己,「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反正他昏睡不醒被我看光了也不曉得呀!」可惜語氣不太肯定,說服力太薄弱反害自己臉紅罷了。
真是沒用!田芯敲了自己的頭一下,順便也捶捶她可憐的背和快斷掉的腰;她累翻了,而唯一的床又被他佔據,她睡在哪兒?沙發嗎?還是借孟薇的床?不……不……不……萬一他睡到一半跌落地板摔斷了手腳,還是摔腦袋怎麼辦?
「不行,我得待在這兒看著他。」她決定了。
就著床緣,田芯委屈的趴著睡,沒三分鐘又睜開眼瞧一下床上的人。真是累啊!看得她兩隻眼睛都睜不開了,好想睡在自己那張又大又軟又舒服的床上……反正床很大,分一邊給我睡也不過分嘛!她想,於是使力推擠沉睡的惜人。
「惜人,睡過去一點好不好?拜託,移一下,再過去點……嗯,好了,謝謝你,晚安。」在她的努力之下,終於為自己掙得一『席』之地,幾乎是立刻的,她閉著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