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睡覺的地方好了,離家出走的第一夜住賓館,第二夜跑去星羽的宿舍,兩姊妹徹夜聊到半夜,然後被範文畬拖到山上仰望星空,第三夜開始睡她租來的小房間,不過也只睡了那麼一夜,起因是一場感冒。
那房東提供桌椅、衣櫃、床墊各一,就是沒有棉被和枕頭,害她只能拿僅有的幾件衣物充當棉被,不安穩的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來時就發現自己感冒了。
因此,範文畬以她不會照顧自己為由,拎她到Salut的宿舍,在他隔壁房間住下。
原先租的兩坪小房間,被範文畬先斬後奏的退租了,她才住了一天,房東卻不肯退還房租,說是賠償他們買傢俱的錢,範文畬居然也答應了,開玩笑!塑膠衣櫃、沒有抽屜的木板桌,外加夜市買的薄床墊,哪值幾千元呀!
她一氣之下,打算賴上範文畬,她就這麼吃住他的兩個月,本來要等範文畬抗議的,但他賺的錢給她花掉好像是理所當然,當她發現的時候已經賴他賴習慣了,這份既得利益像是戒不掉的毒癮,心中的一點罪惡感輕易被甜蜜掩去。
感冒的影響還不止如此,她那時鼻塞頭昏難過得要命,突然很想聽聽慕珍的聲音,忍不住打電話回家以後,母女倆在電話兩端哭成一團,接著聊了一個晚上,慕珍答應要等她肯回家再回家,逼得慶元也不得不答應慕珍要將女兒在學校的事打點妥當。
這下,她變成拿著免死金牌離家出走了,範文畬知這這件事以後的結話是:「不能用常理來推論你們一家三口的作風,你父母寵壞你了。」
她好奇範文畬陪她蹺課那麼久,學校的事怎麼辦?範文畬笑說他只要四次段考不缺考,而且學期平均all pass就行了,他們班上的風紀股長不會記他缺課,而老師看他沒來只當他蹺出學校玩耍去了——他比她還囂張呢!
總而言之,他不要她操心,她也不浪費腦細胞了,不過歉疚感偶爾還是會冒出來。
「擔心這、擔心那,如果回家不就一切都解決了嗎?你到底為什麼離家出走啊?」
他從來不放棄勸她回家,不過她發現他都是嘴上說說而已。
「自由。我離家出走就是想試試雲遊四海、浪跡天涯的感覺。」她抬起頭來看著天花板,很有遠大抱負的說。
「你離家出走一個星期,早上睡覺,空閒的時候看漫畫,晚上跟我來Salut,上班時間也是在玩,調酒沒學,酒量卻越來越好。這和以前的生活不是沒變?」
「對耶!我都忘了我就是想玩盡興再回家。」
當時她是這樣回答,結果範文畬上天下地的陪她玩了一個多月,足跡踏遍了全台北,甚至延伸到宜蘭。
玩到現在,再過兩天她離家出走就滿兩個月了,也許是玩夠、玩累了,壤小孩開始想回家。
「赫!月,回神。」現實中的範文畬在她面前彈了下手指,接著端出一杯杯的酒,「龍蛇蘭奎寧七號桌、亞芬妮蒂三號桌小姐、格仙奴三號桌先生、藍色夏威夷五號桌、阿拉斯加一號桌、兩杯千面蘿莎都是二號桌的、伏特加六號桌,小心六號桌那個人。」最後一句範文畬壓低聲音提醒。這兩個月的生意因他們兩個而熱絡,但也惹了些閒雜人等。
「噢。」柳劭月回神端酒去。
現在是上班時間,她最後還是回pub工作,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在發呆,而且騰大哥回來後他們就三天兩頭請假出去玩。
「子龍,那小女孩和你一樣學得根快。」施騰站在範文畬身旁調酒,他看著柳劭月駕輕就熟且正確無誤的把每杯酒送到客人手上,滿意的讚許。
「她可取的只有記憶力,連調酒都學不會,現在更是整天魂不守舍。」趁柳劭月不在吧檯,他嘀咕幾句。
「看不出來嗎?小女孩想家了。」施騰看著範文畬笑。
「是嗎?我敲不開她那顆固執的腦袋,要不然她也不會都兩個月了還不肯回去。」
「不想回去的只有她嗎?」和他們小倆口相處了一段日子,施騰還會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情況嗎?
「離家出走的不是我。」範文畬不置可否,專心做他的事。
呵呵!這小傢伙也挺狡猾的。施騰一邊笑也一邊忙著工作,反正他們倆都是懂事的大孩子,不用他這老人家窮擔心。
「嘖!給我一杯蘭姆七喜。」柳劭月滿臉嘔氣的踱回吧檯,用力地坐回她專屬的高腳椅——範文畬面前的位置。
「客人點的嗎?單子。」他看到六號桌客人剛才拉著柳劭月不放,本著不在店裡鬧事的原則,他忍著,但很想給那個客人一頓打,但柳劭月絕不會喜歡他逞兇鬥狠的那一面。
「本姑娘點的啦!」柳劭月沒好氣的整個人趴在吧檯上。她到底是在賣酒還是賣笑呀?越來越多客人藉酒瘋揩油,尤其是六號桌那個每天來的客人最過分。
「那真抱歉,你只有七喜。」範文畬遞出易開罐飲料。
「哼!存心欺負我不會調酒,哪天我卯起來就喝純的。」柳劭月將汽水一口氣灌完。奇怪,她記酒名很快,調酒卻完全不行,即使看著筆記,一盅斯一盎斯的將各種酒加進調酒杯,最後調出來的還是那種喝了會讓人不敢恭維的味道。
「你講話越來越粗魯。」他記得自己從未在她面前講過粗話,到底是誰教壞她的。
「這叫本性。」她撈過範文畬剛調好的一杯酒,蹲到角落的座位慢慢品嚐去了。他只好再調一杯,親自送酒。
其實每晚都是這樣過的,柳劭月起先會幫忙兩三個小時,接著拗一、兩杯酒去喝,然後晾在旁邊等他下班,這樣一晚居然也有近千元的薪水可以拿。
施騰將這些額外收人算作他們倆賺的,乾脆全分給他們,柳劭月也慢慢瞭解施騰真是怪,而且怪得徹底,他有套自己的生活哲學,他給得大方,她也就拿得心安。
她很幸運,碰上範文畬、找到這種錢多事少的工作,幾乎把她當初好動的心磨平了,雖然這趟離家出走和當初想的完全不同,但現在不會想再自己闖天下,不會堅持任何事都要自己經手才有成就感。她知道範文畬很寵她,而且快把她寵壞了。
曾經,她懼怕以愛為名的給予。他已經把當初劉耀奇帶給她的壓迫感化解了,但回桃園以後說不定劉耀奇又突然冒出來,該找個時間和範文畬解釋一下。
「喂!我上回開的酒明明還剩半瓶,為什麼你現在說沒了?存心訛詐嗎?」
柳劭月被嘈雜聲喚回了漸漸入睡的意識,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就看到那六號桌的客人正揪著範文畬的領子。
「先生,你喝醉了,而讓你醉了的就是你所說的那沒了的半瓶酒。要不要我們叫計程車送你回家?」範文畬抬高雙手,完全是安撫人的口氣。
「想趕我走?沒那麼簡單,我對你們這家店不滿很久了,愛開不開的,還有個鑲金的婊子,摸一下就跩個二五八萬的。啐!」
「你說誰?」原本溫和的範文畬突然雙眼射出寒光。
「哈!你們店裡還有別的婊子嗎?」
那客人的眼光看向吧檯的柳劭月。
「騰大哥,我可不可以把這個下三濫丟出去?」柳劭月氣得跳了起來,指著六號桌的客人直叫。
「嗯,可以,但是看來不用你丟了。」施騰瞄了三人一眼,繼續擦杯子。
「砰!」一聲巨響,還有門口風鈴的聲音,柳劭月看到範文畬把人給扔了出去。
「月,打烊了。」範文畬看著那找麻煩的人落荒而逃後,拿著門口的拖把和水桶進來,順便半拉下鐵門,因為剛剛的騷動已經讓店裡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
「好,打烊。」施騰點點頭,也開始了店內的打掃工作。
除了範文畬臉上不太明顯的青筋冒出外,這兩個男人的反應好像習以為常了。
「以後……會不會有麻煩?」她問出了好像沒有人擔心的事。
「那傢伙清醒後會知道他惹了什麼麻煩。」施騰露出柳劭月首見的陰惻笑容,笑中還帶點幸災樂禍。
「怎麼那麼像?」柳劭月突然將眼光在兩個男人之間來回。知道事情不要她操心,她當然立刻放下心思,注意力立刻被兩人有點雷同的笑法吸引。
「這傢伙是跟著我長大的,有點像是當然。」
啊?「你……你們是……」柳劭月吃驚,指指施騰,再指指範文畬。
「義父。」範文畬從十二歲認識施騰以來,每個月上台北時都會來酒吧晃一會兒,數年下來兩人莫名其妙地變成像是親人一般。
「原來,真有趣。」柳劭月說完打個大大的呵欠。
「想睡了?難怪,剛剛喝了酒,真搞不懂你的酒量是好還是不好,上次被我騙喝了半瓶伏特加都沒事,現在喝一杯酒就醉了。」他邊說邊揉著柳劭月的頭髮。
「我想睡是因為睡眠時問到了,別提那伏特加,害我胄燒了三天的帳還沒和你算呢。」她又打個大呵欠。
「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帶劭月回去吧。」施騰放人。
「騰大哥,明天我們放假,後天見羅。」柳劭月被範文畬拉出門時回頭道別。
她本來要提決定回家的事呢,結果被一個爛人攪亂了計劃。
嗯?剛才好像還想到什麼很重要的事,這會兒怎麼都想不起來。
打烊後,範文畬載著柳劭月回到宿舍。
「月,醒醒,到了。」範文畬停妥車,從外頭繞到柳劭月的座位叫人。
早該發現柳劭月有多貪睡了,他們的對話十次有九次是從他叫醒她開始。
「嘖!為什麼這麼近,我每次才剛睡著就被叫醒。」牽著範文畬的衣角,柳劭月還挺配合的搖搖晃晃下車,步伐不穩的等範文畬開門,然後整個人靠著牆壁走」二樓。
Salut的宿舍就是施騰自個兒的屋子,一樓租給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二樓的五間房間有四間分租出去,廁所、廚房以及客廳所有人共用,除了施騰、她和範文畬外,還有兩間分別住著一對規切的新婚夫婦和重考的高四生。
她在這裡的房間比之前租的大上三倍,以前那兒像給難民住的,她也以為台北物價貴,憑她微薄的能力只能過貧困的生活,沒想到現在住的地方又寬敞又乾淨,連傢俱都是請木工裝潢訂製得美美的那種,住起來幾乎和住自己家房間一樣舒服。
不過她還是愛往範文畬的房間跑,理由很簡單,就是單純的想黏若他。
「回你房間睡。」他看柳劭月又往他房間直直走去,趕先一步伸手擋住房門。
「我就是想跟你睡才到你房間,你卻叫我回房,難道你今天要睡我房間?」她將下巴架上橫在她面前的手,睡眼惺忪的問。
「如果你又睡我房間的話,我會——」範文畬深探歎一口氣。柳劭月真像是靠本能行事的動物,同樣的事她每天重複也不嫌累。
他其實也卑鄙的利用了這點,讓她習慣他,而她一習慣後落入他撤下的網逃不掉了。
「阿姨和姨丈結婚前,我老看到他們和衣好好的睡在一起,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不肯讓我和你窩在一起睡?」她已經到了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的地步了,今天就回自己房間睡吧,撐不下去了。
「可是你不喜歡我。」他從背後圈住她的腰,一步一步帶著柳劭月回她房問,直到看她聽話的躺到床上,範文畬覺得鬆了口氣,但情緒矛盾複雜。
「是這樣呀……」腦袋因為睡蟲敲門而停止運轉,她一邊睡一邊動手解開辮子,給果才把發圈解下來就停住動作,睡著了。
坐在一旁的範文畬早就預料到,拉過她長及膝的髮辮,細心散開三千青絲,手指順著觸感如緞的發,梳理至原本綁緊的頭妄全部散開,他留戀的瞧了好一會兒她睡覺時才有的撫媚模樣,便回房了。
劭月的房間有聲音。
應該才躺下沒多久,窗外依然沒有半點光線,淺眠的他就被隔璧一點聲響驚醒了,他有反鎖月的房門,而他的房門並沒鎖,預防柳劭月有事找他,這兩個月他狠少放任自己睡去,只因劭月的安危全繫在他身上,他連夢中也掛心於她。
隔壁沒有聲響了,換作他的房門被悄悄打開,探進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劭月。
「你進來幹嘛?」他沒想大多的開口問。
「啊!」柳劭月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尖叫到一半趕緊摀住自己的嘴。
他隱約看到劭月身上穿的是短袖短褲,原來剛剛是她換衣服的聲音。
「你還沒睡呀?」柳劭月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她的聲音聽來還不是很清醒。
「你也知道現在是睡覺時間,到底在搞什麼鬼?」有一點埋怨,怨的是害他心驚她的安危。
「我睡到一半想到你說的話。」柳劭月伸手,摸到床沿便跳了上去。
他感覺到床微微下陷,同時往後挪了幾寸,直到整個人背抵牆壁。
反應太誇張了吧?柳劭月跪坐在床上,納悶地看著範文畬,然後聳聳肩,舒服的窩在他的棉被裡。
「想到什麼話?」太黑了,他只隱約看到她找了個位置在床上躺定了。
「嗯,你棉被的煙味淡了,戒煙了嗎?」現在想想,這兩個月根本沒看過他抽煙。
她開始閒話家常,但範文畬知道只要她一沾床,可以三秒鐘以內從清醒變成熟睡。
「什麼話?」他的口氣是不容她轉移話題,翻身兩手抵在她兩側,打算等一下將她扔回自己的房間。
在被兩隻手局限的空間中,柳劭月還是挪了個舒服的位置,抿彎的嘴角配上兩個惡作劇的淺淺酒窩。
「你是不是認為我阿姨和姨丈一起睡是因為他們互相喜歡,而我不准來找你是因為我們不是互相喜歡?」不知道她的意思有沒有說錯,現在實在沒辦法清晰的思考。
「差不多是這樣,然後呢?」褐色的眸子透露出喜悅的光澤,但他還是想問個更確切的答案。
「然後我就跑來了。」從這個角度看範文畬的眼真是好看。柳劭月想將人拉近一點,順手勾上他的脖子。
「把話說清楚。手不要繞上來。」他彆扭地拉下柳劭月的手。
窗外開始有一點光線流洩進來了,可是她剛才有沒有看錯,範文畬的耳根紅了耶!
「我會過來當然是因為……」柳劭月改而拉起被子蒙住臉,咕噥不清。
很小聲,但是他聽清楚了。
誰說我不喜歡你的。
範文畬驀然放開兩手支撐的力道,突然貼近的身體讓柳劭月倒抽了一口氣。
「欸?」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清醒三分,她拍拍他的背。
範文畬壓著她的胸膛因為笑聲而抖動,原本細微的震動共鳴漸大,他嘴角也逸出低沉的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呃!」只能感覺到範文畬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她轉頭,將嘴唇輕輕滑過他的臉頰,平常他們也有這種程度的親密,沒想到他順勢吻上她的紅唇。
這是她第一次說喜歡他。
明知劭月的話不是特意要表達什麼,他們的心也早在今夜之前便緊緊相系,但他還是動容了,現在他只想以行動表達他的震撼、感動,毋須言語。
「你做什……」警覺這吻放人了太多感情,柳劭月奮力偏頭,左右閃躲了數次,但他更不放棄,再次尋到她的唇之後,狠狠吻住。
越來越色情的法國式熱吻,吻出了柳劭月臉上的紅潮,吻出了她的輕喘,在這個時候只能用鼻子呼吸真是太不人道了,不明顯的抗議掙不開範文畬對她的箝制,她乾脆手腳並用,死命亂打一陣。
感覺到柳劭月的杭拒,他停止了這個吻,兩唇卻依然相抵。
以前知道範文畬心裡有一道不碰她的底線,所以拚命誘惑著他玩,現在兩個角色對調了,居然挨成她在拒絕他。
「你、你不要這樣看我,好怪。」她舉起沒被壓住的左手遮起自己的眼睛。現在他的眼中滿是溫柔和愛意,再被這樣一雙深情的眼凝視,她會招架不住的。
「不要我看你,那我吻你。」他的唇再次落在她的頰、她的唇上,這次是輕輕的蜻蜓點水。
「你已經決定不玩忍耐遊戲了嗎?」真不公平、他用美男計誘人。
「你可以喊停。」他輕輕撥動她的劉海。
「我才十七歲,而且現在是離家出走的非常時刻,平常親你、抱你,目的也不是為了進展成這種親密關係……」
「嗚……我知道我被拒絕了,可是你也不用這麼強調吧?」他苦笑地制止柳劭月越描越黑下去。
「你生氣了?」
「我不會為了這種事生氣的。」他在柳劭月額上印下一吻,隨即拉整被子擁著她。
「嗯……那我睡囉?」早知道就不來「夜襲」了,她忘了範文畬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喜歡她的男人。
「啪!」響亮的摑掌聲揭開了某個初夏的晌午。
在廚房做蛋炒飯的女人差點被這嚇人的巨響將鍋子弄翻了,她好奇的探頭,剛好見著那年輕的小房客滿臉陰霾的開門走出來。
眼角瞥見小房客房裡的床上有一雙腳縮進了棉被裡,她立刻笑彎了腰。
「好激烈的午安吻呀!哈哈,哈哈哈。」因大笑而拿不穩手上的兩盤蛋炒飯,她險象環生的搖晃走出來,飯還灑了點出來。
「小慧,你就不會小心一點嗎?」女人的新婚老公坐在餐桌旁等午餐吃,當然也把一切收進眼底。
「你們這對小夫妻到底過完蜜月了沒?我住了兩個月,也看你們在這兒膩了兩個月。」範文畬當一切沒事,越過餐桌旁的兩人進了盥洗室。
「咦?已經兩個月啦?」小慧的老公訝異,甜蜜的日子真是如太空梭般飛快。
「人家隨便說說你在認真思考什麼,吃飯啦!」
「啊?又是蛋炒飯呀?」他低頭看到重複兩個月的菜色,哀叫道。
「不喜歡就別吃。」小慧耍潑的聲音帶點甜蜜。
「喜歡喜歡,只要是老婆大人做的我都喜歡,」他先講完標準答案,「可是,老婆你也去和範文畬學學做菜嘛!瞧他每天中午兩菜一湯的,把柳劭月養得多幸福。」還是忍不住喊冤。
「還敢叫我學,你沒看人家對他女朋友多好呀!你喲,結了婚以後就越來越懶,之前追我的慇勤都哪裡去了,啊?」小慧越講越氣,揪住老公的耳朵。
「哎呀呀,」老婆當然捨不得用力揪,不痛,但是還是盡快轉移話題為妙。「啊!柳劭月你起床啦!」
「午安。」她在房裡就已經聽到熱絡的吵鬧聲,衝著這對歡喜免家笑了笑,柳劭月低頭越過兩人。先前在房裡,她慢條斯理的編好頭髮之後,才百般不願意的步出範文畬的房間,一個女孩從一個男孩的房間踏出來時,總是惹人側目。
「老公,走啦!」小慧細心的看出小女孩臉上寫著「生人迴避」,撇撇嘴角暗示老公離開。
「噢?啊?好,好。」慢半拍的他也會過意。
不想殺風景的夫妻倆,一轉眼就拿起蛋炒飯回房享用去了。
突然,變得很安靜。
那一巴掌真是打得人盡皆知呀!柳劭月苦笑,站在廁所門前躊躇著是不是要和以前一樣搶廁所呢?
要敲門的手才舉到一半,廁所門就被範文畬打開了。尷尬的面對面,柳劭月本來想找他左頰上的五指印,卻一點痕跡也沒有。
想問他那一巴掌打得疼不疼,可這不是問廢話嗎?
〔該你盥洗了,我弄東西來吃。」範文畬的臉上是小心翼翼的表情。
「噢……好。」她搔搔臉頰,頭更低的進了浴室。
其實,一切都是意外。
她迷述糊糊醒來時只感覺到有個人從身後抱著她,不但一隻大手橫在她的胸前,更嚇人的是還握著她的胸,她想也不想就像彈簧般從床上跳了起來,範文畬根本不知道她是被她自己睡糊塗給嚇到了,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
該道歉的,但範文畬的臉上突然出現痛苦與自責的複雜表情,讓她所有的話都梗在喉嚨裡了。
在親密的界限前,她的躊躇和逃避是不是讓他以為她後侮了呢?而她真的能碓定地任感情和親密關係發展嗎?在自己都還不確定之前,她不要給他一個敷衍的答案。
他一直給她無盡的體貼和豐沛的呵護,如果她也有相等的回應,該是一份多圓滿的愛情,只可惜愛人的這門課,她一直不及格。
「月,午飯好了,你還要在裡面很久嗎?我先把菜溫著。」範文畬敲了敲浴室的門。
「咦?我好了。」她拿著毛巾對著鏡子發呆,反覆的胡思亂想,根本沒注意到時間。迅速的抹了把臉,她提起精神,用一張開朗的笑臉迎著門外等候的範文畬。
「為什麼這樣笑?」他詫異的看著柳劭月,以為他已經看懂她每張笑臉了。柳劭月高興時會揚高下巴惡作劇的笑、生氣時會抿嘴角冷笑、理虧或心虛時有僵硬的笑容掛在嘴上,可現下她的笑容他看不懂。
「這叫男朋友專用的笑容。」她從背後用力的環住他,「走,餓扁扁了,吃飯去。」她黏著他的腳步,慢慢的走到餐廳。
「你突然撒嬌,還真不習慣。」不過他很高興。
「以後就會慢慢習慣,呵呵。」她坐上餐桌,看著範文畬端菜上來,「哇,義大利面。」是道色香味俱全的料理呢。
想不通他為何有這好手藝,卻一直沒有問。
「冰箱的菜剩不多了,趁今天休假,等一下去市場買吧。」他們每星期都會採買一次七天份的菜。
「嗯,其實我很想說明天換我煮飯來吃,可是……」她用筷子攪動盤裡的面,很不安心這樣決定會不會太突如其來了。
「可是你做的菜不能吃嗎?放心,等一下順便買胄藥,我很期侍吃你煮的一頓。」他揉揉柳劭月的頭髮。
「不是啦,是……我想回家了。」她越請越小聲,只敢抬眼偷瞄他,看到他本來帶點溫和的表情不見了。
兩人又陷入一片沉默,餐廳裡有好一會兒只有吃麵的聲音。
「那一巴掌代表什麼?」沉默的僵持瓦解,範文畬用力的放下筷子問道。
柳劭月縮著肩膀,不斷考慮到底要不要說實話,「嗯……因為我醒來時還搞不清楚狀況,迷迷糊糊就打了。」死就死吧,長痛不如短痛。
「什麼!」範文畬在柳助耳算邊低吼。他揣測過所有答案,就是沒想到這個,「虧我還避重就輕說了那麼多言不及義的廢話,原來你打錯。」他手一攪,把柳劭月圈人懷中,懲罰性的勒住她的脖子。
「哎呀,我道歉,道歉,等一下盤子我洗,讓我贖個罪吧。」她連忙討饒。
他低頭咬了下柳劭月的臉頰才鬆手,「因為覺得侍在我身邊越來越危險了,所以你想回家?」這是他一直不想造成的情況,他從未想過要傷害她。
柳劭月跪坐在椅子上,交握著他的手,歎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會誤會,明天是二十一號,兩個月前的二十一號是我離家的日子,我在好些天前就決定明天回去。」明亮清澈的眼看著範文畬,她要明確的讓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剛好碰到這個節骨眼,也真敗給你了。」他信了,轉而扯了扯柳劭月的辮子,露出有點無奈又根幸福的笑容。
「我們先把東西收一收,等一下跟其他房客還有騰大哥道別,反正騰大哥一天到晚嚷嚷要我們走,他知道我們兩個離家出走的孩子早晚會回家。明早先去學校報到,然後晚上再回各自的家,好不好?」她的臉一直在範文畬面前晃啊晃,嘟高了嘴唇撒嬌。
「好啦,好啦。」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踱回房。
要走要留,都是柳劭月在決定,可擔心的是他,捨不得的也是他。
感覺到衣角有一點重量,原來那雙小手一直沒有放開,「我收東西,你跟進來幹嘛?」
他進了房回頭才發現柳劭月亦步亦趨的黏著他。
柳劭月輕輕皺眉,感覺熱氣又從脖子冒上來了。
她咬著下唇,帶著笑意的雙眼大而亮,「回、回去了以後,兩人獨處的時光會變得很少,所以我想……好好地再吻你一次。」她惡作劇的笑了笑,環住範文畬的脖子,路腳一跳,獻上香唇,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可不再玩忍耐你誘惑的遊戲。」只有剎那吃驚,他閉起雙眼,亳不猶豫地回以纏綿的吻。
「砰!」的一聲,可憐的木板門被猛踢一腳,用力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