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裡一片鬧烘烘的,此起彼落的人群交談聲,讓冷昊天忍不住皺起眉頭。
今天是冷家每年的例行秋季簡報,距離年底雖尚有三、四個月之久,然之所以會選擇這個時候就來進行一年的總結算,當然是有它的原因在。
因為冷家的事業版圖橫跨全國各地,且經營的行業種類數目繁多,一年這麼累積下來的龐大金額,若不花上這三、四個月的清算期,帳房要如何來得及在年底前算出年度盈餘及紅利,以讓分散各地的下屬獲其應得之分紅好過個舒舒服服的年呢!
所以各大分行的執事今天全都會回到冷家堡來,除了帶回整年度的營業帳冊,還必須與各自的頭兒開個會,好討論下年度的營運方向與經營方針,以期明年來春展開新計劃。
除了分行總館及幾位主要執事是歸屬在冷昊天的管轄範圍內,其餘的分行則是分屬幸伯、翊瑋與諺圻負責。
各職其司,分工合作是冷昊天戮力維持的主事方式,他相信唯有充分的權力下放,才能締造更長遠的事業經營。
只是誰料得到今天所有等待處理的事情,竟全都兜到他這兒來了。
首先是老二一家,大清早一醒來,他的弟媳就被孕吐折磨得不成人樣,那虛弱的可憐模樣嚇壞了冷翊瑋,讓他是緊張地死守在溫婉翎床側,一步也不肯離開,縱使稍後溫婉翎已恢復許多,他仍是不肯拋下嬌妻,所以……翊瑋所負責的部分,他只能不說二話地接下。
再來是幸伯,一早的天氣變化竟讓他以為早已痊癒的風濕再度發作,且是來勢洶洶,痛得他是叫苦連天,爬都爬不起來。
他能怎麼做?只好吩咐福嬸好生照料,再將他所負責的部分一肩扛下。
一刻鐘前,他本來還暗自慶幸至少還有諺圻幫他,誰知道敏兒竟然會莫名其妙的在這種天氣中暑昏倒,一經下人通報,諺圻是急的丟了事情就往她房間跑,所以……最後只剩下他獨撐大局。
想起了翻兒,他不禁一陣苦笑,她倒好,一早就不知跑哪兒去逍遙,不像他,躲都躲不了。
瞧瞧這一室的吵雜,聚集在這裡的各方執事加起來至少也有二、三十人,再加上那些因路途較遠,尚未到達的人,冷昊天真是不敢想像接下來的局面會怎生的混亂!
「都住口!」沒來由的,才開口他的左眼皮就猛地重重跳了一下,讓他突然興起了一股不好預感。
怔仲了一會兒,他連忙要自己收斂心神,今天的事情可是多到不容他有一丁點分心的。
滿意地看著安靜下來的議事廳,他這才又接著開口問道:「夠了,你們大夥兒全給我閉嘴,先說說你們哪位準備第一個報告!」
一時間,眾家執事是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一個人敢開口。
「怎麼?」他冷冷掃視全場,「剛剛沒要你們說,你們是搶成一團;現下要你們說,你們倒是個個嘴巴閉的比蛤蚌還緊!」既然如此,那他就一個一個開始點名,拿起疊聚在椅子旁整整九大疊帳冊中的第一本,他決定先由總館執事開始,「曹執事你倒是說說……」
紛亂到此結束,會議正式開始。
冷昊天的心思縝密,決策果斷,在他聚精會神的主持之下,不到一個時辰,九大疊帳冊快速消失了三大疊,廳裡也少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潮。
「很好!」闔上手上的第九十七本帳冊,冷昊天隨即拿起第九十八本,「接下來……」
忽然敲門聲響起,冷昊天不得不先暫停手裡頭的事務。全堡裡的人都知道這會議的重要性,所以倘非真有要緊之事,是沒有人敢隨意打擾的。
「進來!」冷昊天放下帳本,示意開門。
進門的是一位長年服侍冷諺圻的傭僕,只見他附身在冷昊天的耳邊說了不知什麼話,讓冷昊天微皺眉頭,稍稍變了臉色。
思忖片刻,冷昊天作出回應,小聲地對他吩咐了幾句,隨即要他退下。
「接下來……」沒有被這小小的插曲打斷議程,冷昊天繼續有條不紊地處埋正事。
只是帳冊剛翻不到半本,廳堂大門霍地被撞了開來,會議再度慘遭中斷。
「大哥!」冷諺圻平日嘻嘻哈哈的神情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冷汗直冒的緊張態度,「快來!」
「明日再報!」冷昊天急忙站起身,沒有多作解釋,只對屬下扔了句:「散會。」隨即匆匆夥同諺圻快步離開,留下一大群面面相覷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的眾家執事。
在一片議論聲中,有人自作聰明地大喊必定出事了,緊接著就有人一邊大吼著要幫忙、一邊跑了出去,然後……所有的人有志一同,竟全跟著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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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一回事?」冷昊天神色緊張的追問著目前的最新狀況。
不久前趕赴敏兒房間的冷諺圻,在發現敏兒不是中暑暈倒,而是被人用針給扎昏之後,他突然有了絲困惑。
這銀針是左翻兒片刻不離身的暗器,他之所以認得是因為他也曾遭此暗器暗算過,要知道左翻兒平日雖喜歡開些玩笑,她從不會存心或惡意去捉弄人的,越想他就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所以才先派人去通知大哥。
冷昊天聽了屬下的稟報雖覺事有蹊蹺,但又不能僅為了一件未經證實的小事,就丟下遠從各地趕來開會的執事,所以他只好先吩咐諺圻,要盡快將翻兒找出來,而他則強自鎮定地繼續開會。
當諺圻出現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心急如焚的他再也主持不下去,只能匆匆宜布散會,然後跟著諺圻快步採到敏兒的房間。
「我什麼也不知道。」冷諺圻的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敏兒一醒過來就急著要找你,所以我只得壇來通知你。」
一開房門,就見到敏兒不安地在房裡不停地來回踱步。
「到底是怎麼回事?」冷昊天一進門劈頭就問。
「我也不知道……」敏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以想見她內心的焦急,「今天一早起床二少奶奶的孕吐……啊!這些統統先不管,」敏兒決定挑重點講,「總之當二少奶奶人舒服一點之後,因為有二少爺陪著她,所以我決定來找翻兒串串門子,結果卻見到她神情相當嚴肅的在看這張紙條。」敏兒連忙遞出就算她昏倒時仍緊抓不放的字條。
冷家兄弟一看,臉色當場白了大半,上頭只有幾個字
見機行事!炸毀兵哭庫與火藥房!溫字
「我見她的神情不太正常,知道她必定瞞著我什麼,所以當她滿臉心虛地說有事要出門時,我硬是要她帶我去,可沒想到才一會兒,我就不省人事了。」
她快急死了,這兒到底在搞什麼鬼啊?這溫字該不會是溫家那個大魔頭吧!?
至此已無需更多解釋,冷昊天相信翻兒絕不可能背叛他,再回想起她連日來的怪異舉動,他約莫能拼湊出大概的事實——可能有人找上翻兒當溫建昆在冷家的眼線,或是她知道某人就是溫建昆在冷家的眼線,然後她決定要幫他抓住沮建昆,所以不顧危險的涉入其中,沒多想這隻老狐狸可能對她造成的不利。
不敢再往下想,冷昊天知道時間寶貴,現在是連一刻也不能浪費,他隨即轉身對等著房門外的家丁下達命令。
「先去通知門房封鎖冷家,不准任何人進出。我要冷家全數動員,不管是家丁、女僕或守衛,全都放下手邊的事先去找翻兒,一有任何消息立刻回報。另外若有見到可疑人士,先行拘留,待我查明後始准放人。」
眾人即刻銜命離去。
真不知道這樣的命令能有多大的成效,畢竟冷家事多人雜,每天多的是新進堡的長工奴僕和進堡買賣的商販,這之中有誰是趁亂潛入、有什麼陰謀都是個未知數。
再加上冷家佔地幅員遼闊,光是堡裡的宅邸、院落就不知凡幾,更遑論那些散落各方的一片片草地、樹林……到處都有死角,若真有心隱藏行跡不讓人發覺,並不是件難事;換言之,要找到人也就相當不容易。
不允許自己在此刻先亂了陣腳,冷昊天飛衝出房加入尋人的行列,冷諺圻馬上準備跟進。
「諺圻,你帶我一起去。」敏兒連忙抓住冷諺圻,不讓他丟下她。
「你才剛醒過來,需要多休息。」他勉強擠出笑容安慰她,「別擔心,我會將翻兒完好如初的帶回來的。」
「我不要在這裡枯等,」她害怕會一個人不停亂想,縱身一跳,她像只無尾熊寶寶攀爬到他身上,「你帶著我一起去找。」她知道諺圻有功夫,找人一定比較快。
「好吧!」不想浪費時間爭論,冷諺圻抱著敏兒便往冷昊天的方向追去,一衝出房門差點撞上那一群忠心護主的眾家執事,沒多理會他們,隨即提氣縱身飛躍。
這群好不容易趕到的執事們可不會輕言放棄,轉了身便往冷家主子的方向追去。
所以可以想見這是一幅多怪異的景象,冷昊天像是帶路的領隊飛快前進,冷諺圻抱著敏兒追隨在後,至於那一人群的冷家各執事則氣喘吁吁的殿後。
冷昊天知道自己的速度在現今江湖上不可能有人出其右,但他還是嫌不夠快,他強迫自己設身處地,想著如果翻兒真的有心進行反間計好逮著溫建昆,那麼她可能怎麼做?她可能會在哪裡動手?她可能會……
行經意靜閣,他霍地打住腳步,幸伯向來怕吵,因此他才會選擇距離冷家主堡有一段距離,僻遠在西方邊陲的意靜閣當作他的住所,之所以取名意靜,全是為了意圖求個清靜而來。
湊巧碰見福嬸出閣,他連忙上前急問:「翻兒在不在這裡?」
「沒有啊!」福嬸疑惑地回答道,「怎麼啦?你要找她……」
冷昊天沒耐性等她將話問完,便無禮地轉身離開。
「真是夠怪了!該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忽然先是兩個互抱的人飛過,接著轟隆隆地又跑過了一群人,當場看的她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今天還真夠怪了,所有人都奠名其妙!」理理被揚起的塵沙弄得灰頭土臉的面容,福嬸不禁喃喃怨道,「先是不久前有個像翻兒的人鬼鬼祟祟的,現在則是到處有人跑來跑去,真是搞不懂大家在做……喝!」
冷昊天的突然現身眼前讓福嬸又被嚇了一跳,忍不住低喝一聲:「你又怎麼……」
「福嬸,你有見到翻兒嗎?」冷昊天為這很有可能讓他找到人的線索,欣喜若狂。
「沒有啊!」翻兒是做了什麼事?怎麼大當家一臉緊張的要死?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他的武功修為早讓他能輕易地眼見四面、耳聞八方,只要是在一定的距離之內,不論再怎麼小的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方才就是聽見福嬸的低喃聲,才會又急速折返。
「喔!那個啊!」講得這麼小聲他也聽的到?福嬸一臉困惑不解,她以為他是在問她「現在」有沒有見到翻兒,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看見的那個是不是翻兒啊?」
「福嬸,你就別再多想了,」冷諺圻與敏兒兩人總算趕到,「你就把你所見的全都仔細的說給我們聽。」敏兒急的不想多作解釋。
「矣?你們倆這是做什麼?」怎麼大庭廣眾下還抱在一起?「還不……」
「福嬸,你先說好不好?」冷諺圻無奈地猛翻白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管這些有的沒的。
「應該是……大約半個時辰前,」像是看出了大家的焦慮,福嬸這才察覺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將自己所見交代清楚,「我到廚房去幫幸伯煎完藥草後,端著碗正想走回來,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那人明明看來就像是翻兒,我趕忙連聲呼喚,誰知她竟理也不理我,所以我就以為應該是我看錯,那人不是翻兒。」
「福嬸,你快仔細想想,」冷昊天肯定那人必定就是翻兒,當時她應該是緊張或正急著趕去見某人,所以才會投留心到福嬸的叫喚,「你是在哪兒見到那個人的?」
「在哪兒……啊……」福嬸努力回想,從廚房到這兒也有一小段路程,中間還會經過……
「啊!我想起來了,她是往後院倉庫那個方向走去。」因為那裡平日鮮少有人進出,所以當時見到有人經過,她才會多看了一眼。
話聲方歇,冷昊天已經不見蹤影,只看得到諺圻抱著敏兒快速消失的背影。
還來不及有何反應,一大片塵土再次襲擊,那一群好不容易回返的眾家執事,又轟隆隆地追了過去。
「請等一等!」福嬸這次眼明手快的抓了一個人,「能不能告訴我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事不好了!」老實說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只能不斷地重複著:「大事真的不好了!」然後連忙跟上隊伍,追主子去也。
「大事不好了!?」福嬸的臉色一下子跟著慌張了起來,轉身快奔進意靜閣,邊跑還邊緊張大喊:「老頭兒老頭兒!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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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瞎貓碰見死耗子,巧合的不得了,半個時辰前被福嬸撞見的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的確就是左翻兒,那時她弄昏敏兒後,正獨自往後院方向走去,緊張的她渾然不覺有人在叫喚她。
要知道這幾日來的精神壓力讓她瀕臨崩潰邊緣,一來既要假意配合那位新進丫環的間諜行動好取信於她,然後再伺機捏造假情報;另一方面又必須不讓大家注意到她的異狀。
她就是這麼提心吊膽的度過這些日子,在不斷往返的書信中好不容易贏取了溫建昆的信任,才等到今天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近日來溫家的景況就有如落水狗一般,人人喊打,不僅僅是檯面上正規的生意全被壟斷推翻,甚至連那些私底下的犯罪集團也全被破獲緝拿,溫家基業至此可說是一敗塗地,不可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事情本算是相當順利的,可沒料到還是讓溫建昆那條大魚給溜了。
不過冷家對此倒無多大的擔心,畢竟自從溫建昆的種種事跡敗露後,江湖上多的是要取他項上人頭的人馬。
再加上料定溫建昆一人難有多大的能耐,所以冷家除了加派堡裡四周的守備人員之外,並無其他準備,只可惜大夥兒似乎都忘了,真要將那狗給逼急了,他還是有可能會跳牆的。
左翻兒為了一勞永逸,始終不敢放鬆,好不容易她相準了今天,因為她知道冷家的秋季會報在江湖上從來就不是秘密,所以依她對溫建昆的瞭解,她敢肯定溫建昆絕對會趁今天來一雪他的奇恥大辱。
果真昨晚她接到了那位新進丫環給她帶來溫建昆的最新指示,那是一張字條與一盒不算小的火藥,溫建昆要她在今天利用會議進行期間,趁機炸掉冷家的兵器庫與火藥房,事成之後,新進丫環將會帶她往他的藏身地與他會合。
溫建昆看來不只是完全喪失天良,而且也真是對冷家恨之入骨了,倘若今天接獲命令的不是她,一旦真有人去執行,那麼到時冷家可能遭遇的慘重損失、眾多的死傷人數,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知道可能不會再有更好的機會,左翻兒決定孤注一擲
她準備假裝要與新進丫環討論今天的計劃,先將她誘騙出來,然後再直接從她嘴裡套出溫建昆的藏身處所,剩下來的事她就可以安心的交給昊天去解決了;不過她知道這件事不會這麼容易的,所以有必要的話,她……會動武的。
明白在未有任何的結果之前,自己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所以縱使她真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她還是只能要自己鎮定點,絕不能在這個緊要關頭功虧一簀。
「放輕鬆!」左翻兒一路為自己打氣,「別擔心!你一定可以的。」想到藏在靴子裡的匕首,她稍覺安心,因為這是昊天特地訂作送給她的防身兵器,有了它,她就可以感覺到昊天似在她身旁。
「好。」她緩緩吐了口氣,舉步往倉庫側門走過去。
在距離她們約定的地方還有一小段路程時,左翻兒突然停下了腳步,機警地眺目四望。
張望了好一會兒,什麼也沒……咦?那是……
真氣一提,縱身飛躍到那個吸引她注意的不尋常之處。
她的功夫之所以能夠突飛猛進,除了她有一位好老師之外,她的努力才是最大的原因。昊天當她真是對習武有著極大的興趣,所以教起來毫不心軟;而她自己也為了求好心切,所以再大的苦她全咬牙撐了下來,她是絕不允許自己成為昊天的負擔的。
低頭望著躺在草地上的身軀,蒼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眼,看不見身上有任何的外傷或是血跡,但是……
左翻兒忽覺有股寒顫竄下她的背脊,讓她全身雞皮疙瘩全都豎立了起來,她雖害怕的緊卻又不得不去做,緩緩伸出右手,連忙再伸出左手扶著右手,不過似乎沒什麼效果,因為雙手全都發抖的厲害,右手終於到達新進丫環的鼻下——
沒有氣息!
這個震撼馬上讓左翻兒忘了害怕,連忙貼耳在她胸口——什麼動靜都沒有!
沒氣息也沒心跳!她……死了……
左翻兒還來不及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突然架上她脖子的一把刀,更是讓她差點兒失聲尖叫。
「怎麼?」溫建昆的聲音如鬼魅般響起,令人倍感驚悚,「沒瞧過死人嗎?」
左翻兒怎樣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溫建昆竟然敢出現在冷家地盤!?
「還不給我站起來!」溫建昆不用多加威脅,只需稍稍加重手的力道,左翻兒的脖子隨即出現了一道血痕。
「別想要什麼花樣。」滿意地看著左翻兒的脖子滲出斑斑血跡,溫建昆這才將刀子微微拿離了她,斥喝道:「轉過身來。」
左翻兒要自己沉著應戰,在還不知道溫建昆的意圖前,她必須步步為營。慢慢轉身面對溫建昆,她的腦子也飛快地運轉著。
「老……老爺,」她故意裝出真正的左翻兒膽小怕事的模樣,「翻……翻兒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為……為什麼你要拿刀架著翻兒?翻……翻兒好害怕!·
「怕什麼?」溫建昆沒有焦距的目光、狂亂的神情,在在揭露出他早已失去控制,「我溫建昆哪裡可怕了?」
「我……我不是怕老爺您,」左翻兒連忙應道,「我……我是怕這……這把刀。」顫巍巍地指著她脖子上的那把鋒利大刀,她謹慎回答,不敢稍有敷衍。
「怕這把刀啊!哈哈哈!哈哈哈!」溫建昆就這麼仰天狂笑了起來,手裡的刀因此在左翻兒的脖子上留下了更多傷口,「這有什麼好怕的,等我把該解決的煩人事全都解決後,」他不懷好意地低聲喃道:「那時……你就不用再害怕了。」
這句話背後的訊息,讓左翻兒禁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
「老……老爺!」她清楚冷家這麼人,自己現在又是身在這麼偏遠的角落,即使她大聲呼救,也不見得會有人聽見,現在唯有努力拖延時間,等待機會,方能自救,「你……你先把刀子拿開,讓我看看她的情況好嗎?」
「看!?有什麼好看的?」溫建昆情緒不甚穩定,激動地大吼著,「不過就是一個死人,有什麼好看的?」
停頓了好一會兒,他又吃吃地笑出聲來,「你想不想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死的啊?」他得意的神情就像是想炫耀般,已經喪心病狂的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是我溫建昆所討來的第九個老婆,對我可真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得很,要她辦的事,哪—件不是給我辦的妥妥當當的——」低頭瞅著那已氣絕身亡多時的可憐女子,溫建昆忽然幽幽地笑了起來,「可惜啊可惜!誰要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像是在對著死人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要不然……你現在可能還有一條命在呢!」
「你怎能……」真是狠心狗肺的禽獸!聽完溫建昆這段話,左翻兒的怒氣不斷上揚。
雖然她從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討厭她的,因為她終究是與溫建昆狼狽為奸的壞女人,但不管怎麼說,至少她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在為溫建昆做事的,而現在他竟然將她殺掉,這……這真的是太過分了,溫建昆根本已經沒有人性可言了!
「你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又重複問了左翻兒相同的問題後,溫建昆自顧自地說下去,「不就是昨晚我倆溫存完後,我替她倒了杯酒,告訴她說想提前慶祝我的勝利,瞧她高興的咧!畢竟她什麼時候喝過我替她倒的酒了……」
像是沉浸在回憶中,沮建昆的神情有絲迷濛,「她哪裡知道我早在她的酒杯上動過手腳,今兒個她就會命歸西天了……我看她在黃泉路上,可能還搞不清楚為什麼現在就得去找閻王老爺了呢!哈哈哈!」
左翻兒不知道對一個顯然已經精神錯亂的人,應該有怎樣的回應,所以她選擇沉默。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的溫建昆,忽然神色一凜,對著左翻兒就是一陣串不滿的怒吼:
「說啊!你給我說,為什麼!?」他胡亂地揮著刀,讓左翻兒脖子上傷的又多了好幾處,「為什麼到現在你還沒毀掉冷家!?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炸死冷昊天那畜生!?」
「我……我準備待會兒才要行動。」順從的回答好讓他鬆弛戒心,左翻兒知道自己要沉著應戰。
「哈哈哈!行動!什麼行動?」溫建昆不斷狂笑,「我溫建昆是什麼人,你那一點兒心思就想騙過我聰明的腦袋,難不成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騙我?想來個什麼反問計?我呸!」
「老……老爺,翻兒不敢的,」不意竟被他說中心底想法,左翻兒神情有了絲慌張。「我……我怎麼敢騙您呢?」
「既然你的死期也不遠了,我乾脆一次說個清楚,好讓你死的明明白白。」溫建昆決定公開一切。
「你自始至終就沒當過我溫建昆的眼線,我是早知你喪失記憶,所以才要她……」指指地上躺著的死屍,「進冷家來哄騙你,好讓你當我溫建昆的手下,你所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的!」之所以這麼做的主要理由,只是要讓他的小妾在冷家可以有人照應,好讓她方便行事。
「其實我真正的目的只有一個——」答案終於揭曉,「找出冷昊天的致命傷,沒想到……哈哈哈……」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竟就這麼瞎貓碰上死耗子,被他押對了寶,雖不明白冷昊天看上她哪一點,但她就是冷昊天最大的弱點所在。
自他小妾回報這個消息後,他便要他的小妾跟左翻兒虛與委蛇,繼續保持接觸,他要利用左翻兒來打垮冷昊天。
「沒想到……」溫建昆的眼神更加狂亂,說出的話像是要掏盡他心中所有的不甘,「沒想到……」在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舉動前,冷昊天便讓他的一世霸業毀於一旦,他的產業全給剿了、手下全給抓了,連僅剩的溫家大宅也在一夕之間變成灰燼,他不甘心!就算只剩他一人,他也要讓冷昊天好看!
本想對昊天有所助益的美意現在全成了一場空,左翻兒在氣急攻心又無法可想之下,決定搏它一搏。
「昊天!」她突地大喝一聲,溫建昆果真上當,她趁溫建昆分心之際,抬腿側身一踢,正中溫建昆胸膛,好不容易刀子離脖的她立刻往前衝去。
溫建昆畢竟武功子勝過左翻兒許多,這一踢讓他稍微踉蹌了一下,隨即抓穩大刀提步追上。
電光石火間,不知哪來的一顆小豆子射中溫建昆的右手腕,溫建昆的大刀猛地掉落。左翻兒見機不可失,一個疾身向前劈向他的手腕。
溫建昆還來不及反應,接著又被一顆石頭踢中膝蓋,他順勢蹲下,想趁機拾起那把大刀,左翻兒豈能讓他得逞,使勁出掌便要攻向他的門面,沒想到卻被他扣住手腕,立即左腿一抬想踢飛大刀……
溫建昆勾回大刀正好是在冷昊天趕到時,接著大刀再度架上左翻兒的脖子。
冷昊天瞥見左翻兒脖子上那好幾道血痕,霎時狂怒罩上他的心頭。
「不准過來!」溫建昆揚聲大吼,抓著左翻兒往後退去。
「快放開她!」冷昊天厲色回應,不容妥協地疾步逼前,看的出他正竭力壓抑自己的怒火,因為他臉部肌肉緊繃、額上青筋跳動。
「別再過來!」溫建昆不再後退,「快給我退回去,否則……你們大家會死的很難看!」他今天可是有備而來的。
冷昊天勉強止住腳步,翻兒在他手裡,他不能冒險。
冷諺圻與敏兒在方才就已趕到,同樣在估量如何救回翻兒。
「你冷昊天也會有這麼一天!」溫建昆顯然對眼前暫時的勝利感到開心不已,「哈哈哈!我早說過會要你付出代價的,現在……就是你還債的時候了!」
突然間,局勢有了大逆轉,大批的人潮不停地自四面八方竄出,不一會兒,溫建昆週身全都站滿了冷家的人馬,溫建昆這下是插翅也難飛了。
「你們全給我退後!」這等陣仗把溫建昆給逼急了,伸手一撈,自懷裡掏出火藥,「不然……大家同歸於盡!」
看見份量不少的火藥,所有的人全都不敢輕舉妄動。
全部人就這麼僵持著,結果是冷昊天打破了這靜止的局面,他往前走了幾步。
左翻兒立即大驚失色,「昊天危險,你快退後!」
「別緊張,我不會有事的。」他斜眼瞄向冷諺圻,見他輕輕點頭。
等會兒,由他對付溫建昆,而諺圻則負責救翻兒。
不知他們另有計劃的左翻兒,一心只想著該怎麼辦,昊天這樣很危險的,她絕不能讓他受傷。
節節被逼退的溫建昆復仇心切,「我可沒時間再和你們這樣耗下去了,想死?我就送你們大夥兒一起上黃泉路!」邪佞一笑,他點燃引信。「不用謝了。」
「放開我!」左翻兒突如其來的掙扎,讓溫建昆因驚愣而鬆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大刀。
趁此機會,她立刻蹲下準備抽出靴子裡的匕首;而冷昊天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身向前,雙掌齊攻,同時擊飛了溫建昆手裡的大刀與火藥;冷諺圻倏地飛出,利劍斬斷火藥引信。
同時間裡,眼見功敗垂成的溫建昆不甘就此放棄,使勁全力擊出一掌。
無暇多想冷昊天有自保能力,左翻兒一個縱身躍起,介入溫建昆與冷昊天之間,擋下了這一掌。
眼前馬上一黑,失去意識的她沒能來得及見到爭鬥最後的結果。
「不——」冷昊天嘶吼出聲,左掌擊向溫建昆的胸膛,右手接下左翻兒搖搖欲墜的身子,「不會的!」他緊緊摟住她,痛苦的閉上雙眼。他來晚了,如果他能再快一點……
「哈……哈……」吐氣如絲的笑聲出自於躺在地上、滿臉血絲的溫建昆,事已至此,他仍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哈……你……是永…………無法……打敗……」再吐了口血水,溫建昆已說不出任何話來,他體內五臟六腑俱碎,七竅出血,是活不過一刻鐘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這麼容易!」冷面魔煞再現江湖,全身肅殺殘暴的氣息令人懼怕,「救活他之後,挑斷他四肢筋脈,廢去他一身武功,割掉他的舌頭,挖出他的雙眼!」毫不留情地冷酷命令著,「翻兒最好是沒事,否則……」輕聲的威脅,地有著狠厲的決心,「你十條狗命都不夠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