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文維哥眼光好、運氣好,這珍珠是從南洋來的,又大又圓又亮,很難得咧!我保證阿媛看了一定會喜歡啦!」
每月十五,陽谷西院總是特別熱鬧,谷內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喜歡往這兒跑。
「小月子,生意還好吧?」農場的李大嬸過來寒暄。
戚小月隨意抓了一把碗裡的碎銀,在掌心搓了搓,笑靨明燦:「托李大嬸的福,這回還不錯,剛才粗略算了算,大概有三兩多吧?」
「才三兩多?你這兒賣的,可都是上等東西吶!」李大嬸面露詫異,吃驚道,「隨便一塊布子、一盒胭脂,我瞧都不只這個價。」
「我做的是沒本生意,大家肯來捧場,我就萬謝啦!難不成,還敢拿翹抬高價錢?」戚小月飛快地眨了眨眼,「說穿了,不過是尋個名義,讓大家來西院走走,彼此交個朋友嘛!」
李大嬸驀地湊過頭去,壓低了聲問:「小月子,你不怕少主惱你呀?」
「不怕!」下頦兒稍揚、眉梢兒輕佻、小嘴兒微嘴,她說得理直氣壯,「我早請大總管同他說過了,這些好東西,我用不習慣,給我是浪費。他偏偏差人送來,我想堆著不是辦法,才想出這個點子。瞧!這樣大家能用少少的銀兩,就嘗到了富貴生活的滋味,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很好呀!」
她忍不住讚了:「小月子,你真聰明。」
「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我這鈍腦袋才轉得快。」
「噯,自從有這小月市集,咱們都說陽谷變得可愛多了。」
「小月市集廣這詞兒,好新鮮吶!
「是呀,大夥兒一同起的名。」李大嬸熱絡地握住戚小月的手,「平常待在谷裡工作,還真少了點什麼趣事,如今,可好啦,大夥兒總是期待每月十五呢!就算沒要買什麼東西,光是過來聊聊天、看你喊賣吆喝,就很好玩兒啦!」
「呵呵,是麼……」
待人潮散了,西院回復平靜,戚小月獨自坐在桌前,將兩個月來「小月市集」的盈收合併算算,滿意地點頭笑了,「唔,七兩五。這樣再待個三年五載,應該就能湊足銀兩了。」
既然無法靠工作掙錢,那她換個方式總成了吧?她戚小月素來相信,即使情況再困難,最後總還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條叫「天無絕人之路」;第二條是「車到山前自有路」。
像現在這樣,把東方日剎差人送來的名貴東西,低價賣給谷裡的人,能為自己賺點不染臭名的小錢,大夥兒又都歡喜,確實是條好路子!
追根究底,最要感謝的,還是東方日剎啊……
一想到這個名字,戚小月彎起的唇角就自然垂斂了。自從爭取工作機會第三次失敗後,她和東方日剎之間似乎就變得……怪怪的……
明明在同個屋簷,偏偏又錯開相見,幾次不期然相遇,在目光相觸的剎那,逃走的都是她,而且,之後非得好一會才能讓心口的怦動恢復正常。
想想,這只能怪她自己,沒事幹麼說出那句話——「我總覺得,你看的並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那個在你心中認為是威小月的人。」
到底是什麼樣的過去,會讓東方日剎這般癡戀不捨?東方日剎心中的「那個戚小月」,真的是她麼?如果真是她,為什麼他會如此念念不忘,而她竟然……毫無印象?
一直以為阿爹去了,這世上就再沒人會真心顧念她了,可是,當好奇被勾起、情心被撩動,她好想、好想探求答案,又好怕、好怕知道真相……
唉,就說了嘛,東方日剎是她的剋星、災難,絕對沒錯!
☆ ☆ ☆
「這是我最喜歡的東西,現在給你。」
「是你最喜歡的?」她低頭看了看躺在掌心的碧綠石頭,再抬眼向他。
「嗯!」
「你把最喜歡的東西給我,那你自個兒怎麼辦?」
「沒關係,我想送給你。」他微微笑了,淒愴得像是找不到終點、只能四處流竄的夜風。
「可是我要顆石頭作啥?」她又看了看,搖搖頭,決定退還給他。
悲哀自眸底湧出,遍染清俊的少年面容。握拳咬牙,他恨恨地指控道:「因為沒用,所以你不要?」
她被他的反應嚇到了:「好、好嘛,我要就是了、我要就是了……」
「算了,你不要就別勉強!」他一把搶回他的玉,背過身去,挺直了背脊不願示弱。
「噯,你……你生氣啦?」童音怯怯,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換。
「沒有。」
「別生氣嘛!那石頭,我要,你給我好不好?」她索性跑到他的面前,卻乍然發現水珠正沿著他的臉頰,一點一滴落在襟前,這下子,她愈發慌了:「你、你別哭嘛!我沒有不要,我……我沒有不要。」
少年伸袖,使勁一抹,瞅著她的眼神堅定而清澈:「你真的要?」
女孩飛快地點頭忙不迭道:「要!我要!」
「如果,我的命也給你,你要不要?」
命?她要他的命作啥?女孩有些困惑,卻不敢再拒絕,於是乖巧地點頭,輕聲應許了:「嗯,我要。」
少年重新將玉放在她的掌心,像是交出性命一般地慎重——
「從今晚開始,我,東方日剎,只為你活,只為你一個人活。」
月光似水,篩落葉影殘駁,東方日剎靜靜佇在西院外,瞧著不遠處黃澄澄的燭火,那裡有溫暖,以及戚小月。
原本以為就算遭到天下人遺棄,她也會將他收在記憶裡;就是憑著這股信念,他才能存活至今。因此,午夜夢迴最無防備的時刻、心底最溫暖柔軟的角落,他都是留給她的,十年如一日。
這十年來,他不斷尋索她的影蹤,始終不相信當年虎頭寨血案的死者裡有她,事實證明他是對的,然而,老天卻對他開個好大的玩笑——
讓她,忘了他。
說到底,他還是孤零零地被丟在十年前,沒人認領,而她站在十年後的這頭,用陌生的眼神與他遙望,就像分據東西兩邊的日與月,在清晨或昏暮的同一片天空裡,互相失落……
☆ ☆ ☆
端午競舟,對陽谷來說,是每年最重要的活動。
從販鹽到走鏢行船,東方家自起而盛,一路都與河海為伍,因此每年端午,陽谷便以堂口為單位,在離陽谷不遠的澔江舉辦競舟,並招各地戲班子在江岸搭台演出;這樣的慣例自然引來許多賣藝的、吃食小販……將端陽時節的澔江點綴得熱鬧繽紛。
東方日剎身為當家,自是坐踞中船,觀覽全局;戚小月亦應邀登上中船。兩人見了面、對了眼,氣氛便有說不出的曖昧尷尬……
「東方日……呃,少主,好久不見了。」戚小月刻意在笑容裡加了甜味兒,好掩藏溜上雪頰的緋彤。
「嗯。」他點點頭,遲疑了會兒,沉聲問,「你……住得還習慣、過得還順心吧?」其實,這問題算是多餘的,他比谷內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一切。
「都好、都習慣。」想來想去,她勉強擠了個答,心底卻哭嚎了起來:伶牙俐齒的戚小月,你跑哪兒去啦?快回來呀!
「你就坐在這兒吧,可以看得最清楚。」
「哦,好,謝謝。」
一絲不苟的禮數、半點不差的客氣,在東方日剎和戚小月之間隔出了迷濛的距離,誰都無法明確算出那距離究竟是遠,還是近……
競舟在鼓聲咚隆、人語沸騰的熱絡下結束了,所有參賽堂口的龍舟盡皆駛往中船前,準備接受東方日剎的表揚。
東方日剎起身步出內艙,昂立在橙台,目光先巡了一遍,氣度雍容地朗聲道:「陽谷弟兄,果然個個豪傑……」
話還沒說完,驀地響起數聲「波扎」,江面冒出五六名持刀殺手,盡皆躍上中船,目標自是鎖定東方日剎。
在這同時,江岸兩側射來火箭,如暴雨般落在各艘龍舟及中船上,澔江霎時成了火海。
突來的意外徹底破壞了一場盛會,舟船上的人紛紛跳水求生,然而東方日剎卻被數名蒙面殺手夾纏得無從分神,更脫不了身。
大火燒得船身辟啪辟啪響,映得澔江一片紅,當開始有毀斷的木柱從高處跌落入江,眾人更是看得怵目驚心、尖叫連連。
「小月子,你在發什麼愣?快逃!快逃命吶!」
不知何處傳來的一聲呼喊,讓身陷惡鬥的東方日剎猛然心緊,顧不得自己的處境萬分險惡,當下匆忙尋她——
戚小月彷彿失了魂,臉色慘白如紙,顫巍巍地站在中船內艙,連眼神都呈現空洞呆滯。
「戚小月!」一邊焦急地嘶吼她的名,一邊還得應付蒙面殺手迭來的攻招,饒是東方日剎平素沉穩深斂,此時此刻,他還是慌了!
紅光一動、轉頭一瞥,他瞧見橫在上方、著了火的船樑就要當著戚小月砸下,東方日剎沒有絲毫猶豫,斷然不睬襲來的刀刃,往裡頭衝去……
內艙已成火窟,他將她僵直的身子摟進懷裡,便向外頭飛奔,迅速躍入澔江。
就在此時,「轟隆隆」的聲音自遠方傳來,而後,越來越近、越近越響,乍聽像是悶雷,但一轉念,江邊所有人盡皆變了臉色,開始慌亂地往高處竄逃;沒人能擔保,要是腳步慢了,會不會被即將到來的大水沖進澔江……
刺殺、焚船、開水閘——是誰為殺東方日剎,如此處心積慮、不擇手段?
究竟,是誰?
☆ ☆ ☆
疼、好疼吶!全身骨頭像被人一塊塊拆卸,沒一塊完好!
「唔……」檀口逸出輕微的呻吟,睫羽緩緩張了張,戚小月滿眼都是藍湛湛的天空,一時間尚未想起發生了什麼事,慢慢地,記憶一點一滴浮出……
端午、澔江、競舟、殺手、烈火、大水——東方日剎!
腦裡冒出這個名字,戚小月立刻驚坐起來,慌急地四處探尋,嘴裡無意識地絮絮叨念著:「人呢?人呢?他的人呢?」
最後,在不遠的沙岸邊,她瞅見了一副軀體。
是他!她知道,那是他——東方日剎!
哪管疼痛堪不堪承受,戚小月半走半跑地趕到他的身邊。她伸手搖了搖,胸口怦怦作響:「你醒醒!你醒醒!」
東方日剎猶自昏沉,沒半點反應。
戚小月屏緊了氣,顫著指去探他的鼻息,直到確定他還活著,才稍稍安了心,伸臂去抬他的上半身:「喂!你醒醒、醒醒呀……」
霍地,字句在唇畔凍結,戚小月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他後背的藍色外衣遍染成暗赭,還多了道長長的破口子;見肉的傷處,除了凝血的深紅外,四周盡被水浸泡成死白的潰腫……
一咬牙,戚小月二話不說馱負起他頎長的身軀,惟有一個念頭——
救他!她要救他!無論如何,她不能讓東方日剎就這麼死了!
細瘦的肩背,承載著東方日剎的重量,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才找到這個小鎮,找到當地僅有的藥鋪子。
「喲!姑娘,您小心點兒!」藥鋪掌櫃一見戚小月背人進來,趕緊趨前幫忙,將東方日剎擱在診榻上。
戚小月一手扶壁,不住喘氣,視線因用力過度而模糊,拉著掌櫃便求了起來:「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姑娘別急、別慌,我不是大夫。」掌櫃拍了拍她的肩,溫聲說,「我到後頭請大夫出來,順道拿兩件乾淨衫子給你們換上。」
在替他更衣的過程裡,她才愕然發現,原來東方日剎全身上下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刮痕、瘀傷,簡直是體無完膚。
心酸了,眼眶紅了……戚小月隨即明白了,他是以自己的身體為她擋護、為她抵受激流夾帶的木、石等一切撞擊,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姑娘,你別哭,他的傷沒你想得嚴重,不過是長時間浸泡在水中,看來十分駭人罷了。」大夫見她眼淚直落,連忙出聲安慰。
她重重點頭,卻不敢答話,雙手飛快掩住口,就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大夫仔細檢查了東方日剎的所有傷痕,作了初步的處理,並叮囑道:「有傷口的地方,千萬別沾上穢物;後背大片的刀傷敷了藥膏後,要用淨布裹好,一天至少換個兩次,不能老敷著同塊布子。至於其他瘀傷,一天用藥酒揉個三回,很快就會消了。」
「他什麼時候會醒?」
「應該不會太久。」大夫回答後,不禁好奇問,「姑娘,你們到底碰上什麼事?怎麼會弄得渾身濕透又傷痕纍纍的?」
戚小月瞅了東方日剎一眼:「咱們不小心掉落澔江,就被大水沖到這兒來。」
「澔江的水不該這麼猛呀!」掌櫃插嘴。
小臉發熱,露了慚愧:「這我也不清楚,當時……當時我失了神……」
看來情況頗複雜,小姑娘越解釋,他倆就越糊塗!大夫和掌櫃相視乾笑,不約而同拭了拭額間冒出的冷汗。
戚小月無暇細思先前情況,一心盤算著往後的日子。霍地亮了明眸軟了嗓,唇邊綻出清甜笑意:「大夫呀,這藥酒、藥膏的錢可以暫時賒欠麼?」
「這個嘛……」
見大夫和掌櫃均面有難色,戚小月體諒地說:「我知道您是怕咱們傷好了人就走,討不到賬。」
掌櫃連忙接話,一臉笑:「嘿嘿!姑娘果然明理,大家都是靠這點小收入過日子嘛!」
「是啊,生活不容易吶!」她順著掌櫃的話繼續道,「尤其咱們倆又是生客,真要拍拍屁股走人,恐怕大夫和掌櫃只有望天興歎、無可奈何了。」
戚小月的這番話,教他們聽得頻頻點頭。
眼兒一溜,將算計藏在巧笑裡:「依我瞧,這麼著吧,咱們兩個都押在這兒,天天由兩位看管,這樣就決計逃不了,兩位要討銀兩絕對找得到人。」
哈……姑娘的提議或許可行吶……
「否則,就算兩位現在剝了咱們的皮、拆了咱們的骨,一樣拿不到半分錢。」她聳聳肩、挑挑眉,用萬般無奈的模樣遮掩語帶威脅的事實。
沒錯沒錯,她這句話更是沒錯……
大夫和掌櫃相望一眼,默契已成,異口同聲地答應了:「就依姑娘說的!」
「兩位真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將來肯定福報不淺吶!」掐著輕柔似水的嗓音,戚小月接著道,「那……就麻煩兩位領個路了。」
「領個路?」
「是啊!」魚兒乖乖上了鉤,免費宿頭有著落,自然眼彎彎、笑得燦,「我總不會知道哪個房間能供咱們住吧!」
☆ ☆ ☆
臨晚時分,東方日剎終於自昏寐醒轉,眼前滿是暗沉,耳邊沒半點聲。
戚小月呢?這是他心頭惟一掠過的疑問。
東方日剎單手撐起身子,背脊逐起的劇痛硬是讓他剛毅的臉部線條擰了,但他依然忍下,因為對他來說,可以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就是不能失去戚小月的蹤跡。
這時「波扎」聲響,木門讓人推了開,進來的,可不就是威小月麼!
素手秉著燈燭,光亮隨著她的步子漫入室內,戚小月一眼便瞥見東方日剎坐起身,瞬間露了笑:「哎呀,你醒啦!時間算得不錯,現在正好要用晚膳呢!」
「但我想,現下你行動不方便,所以在這裡等我就行,我上庖廚打菜去!」她繼續道,清瘦身子同時在室內靈巧穿梭,利落地點亮了幾蕊燭芯。
說完,她人一溜煙又出了房室。從頭到尾,東方日剎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乾瞪著眼,看她這麼匆匆來、匆匆去;可儘管如此,薄唇還是微微提了個角度,柔了他向來肅漠的表情。
憑著戚小月帶來的光明,東方日剎發現自個兒的身上裹了好幾層淨布,想來是後背挨了那一刀的緣故,至於其他大大小小的傷痕也全悉心處理過了,看來,這回他是大大麻煩她了……
「飯菜來了!飯菜來了!」戚小月端著大托盤,腳輕輕一支,推門入內,嘴兒咋咋呼呼嚷著,「掌櫃大爺挺好心的,不但給了我兩個粽子,還多塞了幾塊火肉,說是他家娘子親手熏炙的咧!來來來,這些全都給你!」
「你呢?」
戚小月猛地驚呼:「噯,不對!我漏拿了芍葯醬,你先吃這些,我再跑一趟就是!」
就這樣,她急沖沖地抓了東西跑進來,又每每在他準備說話時找借口逃出,眼看在東方日剎的面前已經擺出十數種各式醬菜了,終於,他忍不住了——
「戚小月,你坐好,別動!」
「可是,還有那個……那個漬酸菜,你、你再等等……」虛軟一笑,戚小月腳底抹油,又打算「食遁」,嘰哩咕嚕說個不停,「或者你想要其他的?唔,好像還有潼川豆豉、海寧搾菜、五味臘、醬油腐干……」
「我什麼都不想吃,你不必麻煩了。」東方日剎不顧牽扯傷口的痛,飛快抓住她的臂,沉厚的聲音難掩額角暗突的青筋。
「不麻煩!不麻煩!」戚小月迭聲否認,死命搖著腦袋。
比起和他面面相對可能發生的不自在,天下事大概都稱得上輕易簡單,離『麻煩」兩字還差得遠咧!
「如果你堅持!那我與你同行。」
「不、不、不!我去就好!我去就好!」繼續否認、繼續搖腦袋,她想自他手中搶回臂膀,卻又不敢使勁。
「你要再往庖廚去,可以,就把你拿來的這些全放回去吧,連同我的飯菜。」東方日剎說得不疾不徐,俊容卻似鐵板,硬的咧!
「你威脅我?」她哀哀抗議。
「是你讓我瞧得眼花,全沒了胃口。」他無情反駁。
不得已,戚小月只得放棄,擺出一副委屈樣,低聲囁嚅道,「好嘛!我不去就是了,你趕快吃飯,菜都要涼了啦!」
雖是負傷在身,東方日剎瞅著她的視線,仍是直勾勾、亮炯炯的。
「吃啊!你快吃啊!別、別淨瞧著我!」她覺得渾身被扎得疼,而凶器,就是他的眼神。
東方日剎放開她,舉筷夾了菜:「你呢,吃了麼?」
「放心,我不會餓著自己的。」戚小月答得有氣無力。
「嗯。」東方日剎嚼著食物,點了點頭。
倒是她,興了好奇:「東方日……呃,我是說少主呀,你難道不問如今處在什麼地方?甚至不問自己的傷?」
「這些不重要。」動筷依然,東方日剎淡淡地答。
不重要?奇怪了!這些還不算重要的話,那……那還有什麼是重要的?唉,怎麼她永遠都無法揣度他的心思吶!
就在她大歎東方日剎難以捉摸之際,驀地回想起他醒來後的幾個問——
「你呢?」
「你呢,吃了麼?」
東方日剎……只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