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的人不多,石終生只請了蔡伯和工作上的夥伴出席,而唐知曉也只請了老爸唐高遠,另外還有阿保及黑衣部隊觀禮。夏烈自然也來了,而於文強從儀式開始到結束,自始至終都板著一張臭臉。
於文強的出現讓夏烈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釋懷了。他比唐高遠還要像知曉的父親,依她看,他只是為反對而反對,知曉真的結婚了,他就算再不願意也還是會出席的。
她相信石終生一定會好好照顧知曉的,因為他望著知曉的眼中,寵溺與憐愛之意比於文強猶有勝之,而知曉從頭到尾都綻放著甜蜜幸福的笑容,誰也不會懷疑她愛石終生的心。
婚禮結束後,唐知曉就拉著石終生丟下賓客跑走了,在經過夏烈身邊時,還硬是將新娘捧花塞到她手裡。
看著清新的香水百合與桔梗,夏烈笑歎了聲。雖說拿到新娘捧花的人將成為下一個新娘,但她當新娘的那一天……只怕是遙遙無期呢!
也該走了。夏烈拿起捧花,轉身朝教堂門口走去。
於文強站在門口,臉色仍不怎麼好看。他身後的武德志對走來的夏烈笑了笑,而夏烈回他一笑,並不打算與他們交談。
「要回去了嗎?」於文強仍嫌緊繃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夏烈只得停下腳步。「已經訂好機位了。」她回答。
「一起回去。」於文強走過她身邊時,拋下一句,跟隨其後的武德志對夏烈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了。
大概是為了知曉打電話到巴黎的事,不知道知曉對他說了什麼?夏烈輕歎口氣,認命地跟在於文強身後坐上車。
「我阻止過知曉,可是她不聽……」受不了沉默,夏烈開口說道。
「她要做的事,誰阻止也沒用。」包括他這個小舅!這就是於文強最嘔又無奈的一點。
夏烈深有同感。「我不知道她打電話到巴黎給你時,到底說了些什麼,那全是她自己自作主張的,你大可以忘了。」與名模的約會被打擾,難怪他一副懊惱的模樣。
於文強轉頭看她,而夏烈依然望著窗外。
「我接到電話時剛好是半夜,她說了什麼我全忘了。」事實上是他將話筒擱到一旁,知曉叫她的,他睡他的。「我說誰阻止也沒用是指她結婚的事。」
夏烈這才知道自己想錯了話題,不免有些失意。奢望什麼呢?他沒必要向她解釋沈菲比的事!
「我倒是很羨慕她。」這是由衷之言。
於文強皺起眉,黑眸更加深黝。「你還是想結婚?」
「嗯。」
之後,於文強沒再開口,車裡的氣氛低迷詭異。
夏烈偎向車門,閉上眼睛假寐。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一個震動驚醒了她。睜開眼,車裡車外全被夕陽染成了一片橘紅,接著便感覺到頭底下靠的不是原先的椅背,她在不知何時已經倚到於文強寬厚的肩膀上去了。
體悟到後,夏烈立刻坐正了身子。
於文強不以為意。「幹麼這麼見外?我不介意。」他的語氣裡難得有揶揄的成分。
她的睡相一定全落入他眼裡了……想到這兒,夏烈的臉孔不禁微微發燙,為了掩飾,她別開臉望向窗外。看到外面的景物,她蹙起眉頭。
「為什麼不送我回『綠』?」她回問頭於文強,這條路線是往他的住所。
「遲點再送你回去,我有東西要給你。」於文強淡然地說。
夏烈不免疑惑。給她東西?這幾年除了「綠」以外,他鮮少送她東西。
「什麼東西?」她按捺不住,好奇地問道。
「去不就知道了嗎?」於文強堅持不透露。
在好奇又猶豫的矛盾心情下,夏烈跟著他來到他的住所。
於文強走進房間,夏烈則在客廳裡停下腳步。
「怎麼了?」他回身問道。
夏烈不自在地看著四周。「我在這裡等就好了。」
於文強帶著興味的眼神,傾身倚著臥房門邊。
「你是怕我強暴你,還是怕自己又無法控制地融化在我懷裡?」他緩慢低啞地說,同時欣賞著她臉上漸染的緋紅。
夏烈知道他在取笑上回的事,可恨的是她根本沒有立場反駁。
她深吸口氣後,說道:「都不是,我只是想站在這裡而已。」
「喔,我瞭解了。」話是這麼說,但於文強眸裡的笑意代表他一點也不相信。
「你再不去拿我就要走了。」夏烈惱羞成怒地說。
於文強這才笑著走進房間裡。
不一會兒,夏烈也輕揚嘴角微笑起來。他總是有辦法牽動她的情緒。
於文強步出房間時,手上拿著一個約莫十五公分長,七、八公分見寬的深藍色絨盒,他執起夏烈的手,將絨盒放在她手上。
夏烈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打開絨盒,一條圓潤剔透、散發柔和光澤的珍珠項鏈靜靜地躺在黑色絨布上,散發誘人的光芒。
雖然夏烈對珠寶這種貴重物品瞭解不多,但她知道於文強買的東西一定價值不菲,尤其這條珍珠項鏈的光采奪目……
「這是要給我的嗎?」她有些不敢相信。
「喜歡嗎?」他問。
夏烈感動得心跳加速,不是因為項鏈,而是因為這條珍珠項鏈是他送的。
「為什麼……為什麼送我這個?」是否有什麼涵義?她不禁又起冀望之心。
「我陪一個朋友去逛珠寶店,看到這條項鏈,覺得滿適合你的,就買下來了。」於文強說。他從她的大眼睛裡看到感動的淚光,看來買下來是對的。
朋友?夏烈想起了沈菲比,感動與喜悅在瞬間消失無蹤。她望著盒子裡的珍珠項鏈,覺得它沒初見時那麼美了。
「你說的朋友是沈菲比嗎?」
於文強察覺到她語氣的轉變,並未立刻回答。
「嗯,她去巴黎參加服務展,我剛好碰到她。」想也知道是誰告訴她沈菲比的事,知曉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於文強在心裡暗罵著。
剛好碰到,是嗎?「原來這項鏈是陪她去逛珠寶店時順便買的。」買了一條給她,那買了多少給沈菲比呢?夏烈滿懷妒意,胸口異常難受。
美好的氣氛已變了質。
於文強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放進褲袋裡。
「知曉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跟知曉無關——」
「她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他不耐地又問了一遍。
夏烈輕輕合上深藍絨盒。
「是誰說的有何差別?你跟沈菲比在巴黎時一直都在一起是事實,不是嗎?」她試著以不在意的語氣說道,臉上卻透露出酸澀的情緒。
「不是。」於文強看著她低垂的臉。「我到巴黎去是為了捧一位設計師的場,而沈菲比是走那場秀的模特兒,我們兩個都來自台灣,多聊幾句是自然的。至於項鏈,是那名設計師臨時想調些珠寶搭配服裝,我才會跟她一起去的。」他老實說道,不過仍私心隱藏了沈菲比到他下榻的飯店,打算引誘他的那段。
夏烈抬起臉,帶著懷疑的目光。
「真的是這樣嗎?」於文強是個極出色的黃金單身漢,她很難想像他身邊缺少女人的情景。
「不然還能怎樣?」他當然不是無能,畢竟沈菲比也是個美女,只不過對她從未有過遐想。
突然,夏烈才為時已晚地想起自己的決心。她這種態度簡直像個醋桶,而非慧劍斬情絲的女人。她得堅決下去才行!想也不想的,她便將深藍絨盒遞還給他。
「我不能收。」
現在又怎麼了?他的答案她不滿意?
「什麼理由你不能收?」於文強眉間起了皺摺。
「我們已經分手了。」夏烈捏著絨盒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我沒說過。」於文強沈了臉。
夏烈抬頭對上他的眼。「你——」
「我說過,在我沒厭倦之前,你永遠是我的女人。」他對她的怒目挑眉以對。「蕭天厚愛不愛你我不管,不過,要是他碰了你,我可不保證他會出什麼意外了。」他輕柔地在她耳邊說道。
夏烈倒抽了口冷氣,忍不住杏眼圓瞪。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我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嗎?」既然不愛她,為何不放了她?
於文強只是默默地看著她因慎怒而脹紅的臉。半晌後,他接過絨盒,取出珍珠項鏈,貼近她為她戴上,而後有風度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第一個戴上我送的珠寶的女人,珠寶店的老闆沒說謊,的確是很美。」珍珠美,人兒更美……他撫上她略紅的臉龐。「你當然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但跟蕭天厚結婚、組織家庭、生小孩就代表幸福嗎?」
「至少他愛我。」驀地,一顆斗大的淚珠落下,他的話準確地刺中她的痛處,而她只能拿這唯一的武器保護自己。
「但你不愛他。他拭去她的淚水。「而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語畢,於文強俯下頭,溫柔地吻住她的唇瓣,兩人同時嘗到她鹹鹹的淚……
夏烈在激情中看到了絕望,徹底明白這是場她永遠也打不贏的仗。
他喜歡她、在乎她,卻不愛她,以前的她會以此滿足,但時間擴張了她的慾望。想要他愛她真有那麼難嗎?
抱緊了於文強汗濕的背肩,她心裡滿是甜蜜與苦澀。
***
「寂寞 從日昇持續到日落 愛卻依然是模糊的輪廓……」
計程車上的收音機傳出了女歌手輕柔中帶著憂傷的歌聲,飄進夏烈耳裡,字字敲進她鬱鬱寡歡的心底,令她情不自禁地撫著頸上的珍珠項鏈。
「我生活 我摸索 曾得到曾失落 我真心 我付出 無論什麼結論……」
「我等待 我錯過 我聽到心在對我說 要我為自己活……」
為自己活……說得簡單,但真正做得到的又有幾個?當心裡住了一個無法割捨的人之後,如何還能瀟灑地為自己而活?
她仍習慣地不留在於文強那裡過夜,而這一次,她也沒在離開時吻他、說「我愛你」,說了只會使她傷痛、徙增他的困擾,於是她捨棄了那三個字。
若是能遺忘多好,遺忘他的一切、遺忘失落、遺忘等待、遺忘傷痛……只是世上沒有「遺忘」的藥,這希望只怕永遠難以實現。
回到「綠」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半了,咖啡館早已打烊,但仍有兩名客人在等她,一位是蕭天厚,另一位則是個身材高挑、外表冷艷的女人。
有三名員工也在等她回來。夏烈在向他們致歉並道謝後,便讓他離開了。
她含笑朝蕭天厚走去時,那名女人忽然站起身來,擋在她身前,目光一直緊鎖在她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半晌後,帶著敵意的視線才移到夏烈臉上。
夏烈從沒見過她,不明白她為何用這種態度對她。
「可以跟你談談嗎?單獨的。」帶著霸氣,那女人先開口。
夏烈柳眉微蹙。
「我認識你嗎?」
「你是有必要認識我,我是沈菲比,你脖子上戴的那條項鏈就是我跟於文強一起選購的。」她傲慢自得地說道。
像被猛力狠擊了一拳,夏烈在瞬間白了臉,腳下一陣踉蹌。
冷靜點!夏烈,冷靜點!她也許是說謊的。夏烈在心裡告訴自己。
蕭天厚見夏烈臉色不對,立刻站起身,一副護衛姿態地來到她身邊。
「夏烈,有什麼問題嗎?」他打量著沈菲比。
沈菲比也在看蕭天厚,接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來腳踏兩條船的不只一個人嘛。」她轉了圈眼珠子,又繞回夏烈身上。「你是想跟我單獨談還是怎樣?如果你想,我並不介意多個人旁聽。」
她的確是來示威的。夏烈勉強對蕭天厚露了個微笑。
「抱歉,請你再等一下,這位沈小姐有話要跟我談。」她說,而後轉向沈菲比。「我們到二樓去吧!」沈菲比聳聳肩表示無所謂,夏烈便轉身走向樓梯口,沈菲比則尾隨其後。
上到二樓,沈菲比便逕自越過夏烈,邊走邊瞧著二樓的擺設,伸手東摸摸西碰碰的,一點也沒將夏烈這個女主人放在眼裡。
夏烈叫住她逛街似的身影。「沈小姐,有話請說。」她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喜歡這個女人。
沈菲比淡瞄了她一眼。「看來於文強真的滿看重你的,肯花大錢在這黃金地段買房子給你,還幫你開店。」
「如果你再不說,我只好請你離開了。」夏烈態度轉為強硬。不相信她來這裡是要為她評估房價的。
沈菲比挑高了眉。初見夏烈的第一眼,就看出她帶有外國血統,否則以一個黃種人是不可能會有那種深刻又鮮明的五官。她的確長得非常漂亮,於文強會為了她,而拒絕自己的求歡並不難理解,但若為了這點小障礙而放棄機會,她就不叫沈菲比了。
因為走秀,她見過許多上層階級的男人,但條件完美無瑕的有如鳳毛麟角。
直到她遇到於文強——多金又英俊且單身,一向是她挑選男人的標準,不過,更重要的是他認識多位世界頂尖的服裝設計師,因此在巴黎時她才會將他鎖定為獵物。雖然他拒絕她的引誘,但她並不在乎,像他這樣具身份的人,警戒心自然要比一般男人來得重。
知道於文強身邊有個女人對她來說是麻煩了些,她原先還擔心他的女人不好對付,看來她是多慮了。夏烈似乎也是個厲害的女人,有了於文強這麼優秀的情人,居然還另有入幕之賓,依樓下那位先生挺身護衛她的模樣,就知道兩人關係匪淺。
這正合她意,在這種多角關係下,只要她輕輕佻撥一下……
「是你要我說的!」沈菲比比夏烈高約半個頭,故意睥睨地斜眼看她。「我只是來看看於文強的女人長得什麼模樣,順便告訴你,於文強我要定了。」不是威脅,而是宣佈。
對她的話,夏烈不禁反怒為笑。
「你笑什麼?」她嘲笑似的目光令沈菲比忍不住光火。
「你以為於文強是東西嗎?再說,我也沒有綁著他,你要的話儘管去追,不必特意跑來告訴我。」夏烈深吸口氣。「還有什麼事嗎?」她耐心地問道。
沈菲比見她不為所動,腦筋一轉,當下改變策略。
她嘴巴擒住一抹冷笑。「我告訴你是要讓你先有個心理準備,畢竟我跟於文強已經不是普通關係了,與其日後你發現自己被甩來干擾我們,倒不如我現在就先跟你說清楚。」她滿意地看到夏烈微微變了臉色。
「你說謊。」夏烈的拳頭因緊握而泛白,連反駁也顯得薄弱,於文強說過他跟她沒什麼的……
沈菲比嘴邊的弧度加深。「看來於文強並沒有跟你說實話。我不怪他,畢竟你們來往也那麼久了,一下子要他斷了與你的關係也實在殘忍了些。」她得意的目光停駐在夏烈白皙頸間的那條珍珠項鏈上。「男人就是這樣,一產生罪惡感就會買首飾送女人,真受不了。」她暗示著那條珍珠項鏈是於文強罪惡感下的產物。
縱然心如刀割,但夏烈仍力持鎮定,並告訴自己:沈菲比是來尋釁的,不能因為她毫無根據的話而動搖。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如果於文強真的跟你發生關係,那你應該去找他才對;如果他想要跟我分手,也該是他來找我而不是你。抱歉,這話題我沒興趣,你若還想繼續的話,請恕我失陪。」高傲冷靜地說完後,夏烈逕自朝樓梯口走去。
「我看你不是沒興趣,你只是不願面對現實。」沈菲比的高跟鞋清脆地敲擊著地板。夏烈背著她站在樓梯口,她在夏烈身後停住腳步。幾句話就想打發她?哼!她沈菲比從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她傾身附在夏烈耳旁,輕聲說話。「他右肩有個子彈貫穿的舊傷口,背部有個手掌大的火狀胎記,腰側還有顆黑痣,我覺得這些在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性感……還要我說嗎?」在巴黎,她去敲於文強的房門時,他是裸著上半身來開門的,雖然她被拒絕了,但他結實精瘦的身體卻讓她留下極深印象,因此要說出他的身體特徵並不難。
夏烈閉上眼睛,全身的血液宛如一瞬間被抽離了一般。
於文強為什麼要欺騙她?嘴裡說著不放開她,卻又自私地與別的女人發生關係……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他可知道這樣她有多心痛。
「別說了,我不想聽。」哽咽聲一起,眼淚就紛紛落了下來,模糊了腳下的台階。
沈菲比在她身後惋惜一聲。「太可惜了,我還以為可以跟你分享經驗呢!」
一想到曾與沈菲比溫存的結實身軀在幾個小時前也抱過她……夏烈的胃部一陣翻攪,她現在只想趕快下樓,與沈菲比保持距離。
或許是急於逃避的心情太甚,才踩下一階樓梯,不小心腳下一個踉蹌,夏烈整個人便失去了平衡,纖細的身體朝前傾去——
站在她身後的沈菲比反射性地想伸手抓住她,卻為時已晚地僅扯住了夏烈頸間的項鏈。一剎那,斷了線的珍珠在空中散開,數不清的白色珠子在樓梯上跳躍著,最後隨著主人落到了地面。
沈菲比嚇住了,當她回過神來,夏烈已經毫無血色、一動也不動地躺在一樓樓梯口,額頭處不斷滲出的血跡迅速染紅了乳白色的地毯,異常觸目驚心。
而聽到聲響趕來的蕭天厚,看到夏烈的模樣更是面如死灰、肝心俱裂。他抬頭,看到沈菲比站在二樓,右手緊握著夏烈原先戴在頸上的珍珠鏈線。
「她如果有事,我一定要你抵命!」他無法控制地對沈菲比咆哮,旋即飛快地彎身抱起仍在流血的夏烈衝出大門。
沈菲比面色慘白,衡量了一下自身的處境,也迅速地下樓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