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清晨六點,石破天驚一聲巨響,駭得於司讖從床上滾到地下去,再慌慌張張地跳起來連滾帶爬地衝到樓下。
「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
在廚房門口,他猝然停住,不敢置信地瞪著滿目瘡痍的廚房,還有呆立在流理台邊的女人。
「請、問、你、在、做、什、?」
「嗄?啊!」呆然的女人驀然咧出一臉傻笑。「哈哈,那個……人家想替你做早餐嘛!可是好奇怪喔!人家只不過是想把那個罐頭湯熱一下而已的說,但是……」
熱湯?
很正常,不過……
「你沒有打開倒出來嗎?」
「咦?要打開倒出來嗎?」
「笨蛋!」於司讖低吼。「那不是你以前買的那種微波食品,隨便扔到微波爐裡就可以,罐頭是不能直接放進微波爐裡的,麻煩你先問一下好不好?」
妙妙瑟縮了一下。「好嘛,好嘛!你不要那麼生氣嘛!我會用我自己的薪水買一台新的微波爐賠你嘛!」
兩眼一翻,「誰要你賠呀!」於司讖氣到快沒力了。「我是擔心呀!今天幸好只是爆掉那罐湯,改天要是爆掉整棟房子,把你自己也爆在裡頭了怎麼辦?」
「把我挖出來呀!」妙妙脫口道,旋即見於司讖臉都黑了,忙又改口道:「好啦,好啦!以後沒問過你,我都不用微波爐了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於司讖口氣稍斂。「現在,基於我還想保留這個廚房的原則上,請你出去讓我來清理。」
「但是早餐……」
「我來弄。」
「可是我……」
「麻煩你去7-11買醬油、糖、鹽……」於司讖掃一眼空空如也的調味架,再瞄向地上東倒一瓶西破一罐的調味罐。「呃,所有的調味料都各買一罐好了……啊!順便買一些蛋。」
待妙妙一出門,他馬上一邊歎氣一邊清理廚房,直到他把扭曲一片的微波爐搬到後陽台時,才愕然想到剛剛,這輩子第一次,他發火了!
可是這也不能怪他呀!
換了任何人像這樣一大清早就被爆破聲嚇得屁滾尿流,又發現家裡的廚房歷經一場慘烈浩劫,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己的老婆大人,偏偏她還不知死活的想擴大戰場,任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會發火吧?
對,這不能怪他,一點也不能怪他,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嚇死是活該,發飆是正常,能好好地站在這裡是幸運。
他應該慶幸自己的幸運。
記得新婚第一個月,因為兩人都只能利用下班後的時間整理彼此搬來的行李,所以也沒有時間自己開伙,之後他們回老家過年,接著去度蜜月,回來後老婆變成睡美人,他榮膺家庭煮夫榮銜,這個家在他的努力之下,也安安全全的屹立不搖。
沒想到睡美人甫清醒的第一天,這個屹立不搖的家就差點崩垮了,睡美人為什麼不繼續睡下去呢?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你看看,我還買到你最喜歡吃的……啊!」
一連迭聲的喊叫猝然中斷,於司讖連忙跑出廚房,見到的卻是一個愚蠢的笨女人跌坐在地上,四周是破碎的雞蛋、鹽罐、胡椒罐……
兩人四眼相對片刻,妙妙慢吞吞地爬起來,低頭轉身又出去。
「我再去買。」
於司讖默然無語。
他似乎可以聽見遠方傳來他的安寧與平靜向他訣別的聲音……
再會啦!今「晨」來分開,再會啦!再會已經說出口,人生的悲歡離合任由天意,聲聲再會啦!再會,夢中見……(再會啦夢中見)
「噹噹噹、當,我來啦!」
眾人愕然轉首,繼而齊聲喜呼。
「妙妙,你終於來了!」
「哇塞,你請了三個月的假呢!」
「你好像有漂亮一點點了喔!」
「慘了,慘了,災難大師又來了,咱們業務部又要雞飛狗跳啦!」
妙妙馬上飛過去一腳。「你好毒喔!楊志中。」
「哪裡毒啊!我說的是實話呀!」楊志中無辜地兩手一攤。
又是一腳。「你還說!」
「別理他了,妙妙,」丁主任笑道。「我說你怎麼一個人來呢?」
「我要先去人事部銷假呀!」
「哦,對喔!不過,你為什麼會多請一個月的假?」
妙妙哈哈一笑,湊過去在丁主任耳際低語幾句,丁主任隨即露出驚喜的神情。
「真的?」
眾人見狀忙問:「什麼?什麼?她說什麼?」
妙妙馬上推開男生。「哼!才不給你們男生知道。」
「呿,希罕!」男生們異口同聲脫口道。
於是幾個女生圍在一起又驚又喜又叫又笑的,看得男生們心癢癢的,卻又拉不下臉來再問一次,直到於司讖走出經理辦公室。
「原來是你來了,難怪外面又吵又鬧的。」
妙妙馬上跳過去。「經理,我銷假了!」
「那就進去。」大拇指往他的辦公室一指,於司讖板著臉命令。「今天你最好給我乖乖的待在裡頭,別跑到外面來惹禍,否則小心我叫你回家吃自己。」
妙妙俏皮地吐了一下舌頭,「好嘛!」隨即一溜煙的跑進去了。
「陳昆豪,你的企劃書好了沒有?」
「還沒有,我剛剛才打電話去企劃部催過,他們說下午才會弄好。」
「好,那記得企劃書先拿來給我看過,再和客戶約時間。」說罷,於司讖即回辦公室裡去了。
邱宏儀這才有機會問:「剛剛那個女孩子是誰?」
王美郁與另一位女同事相視一笑。「經理的業務助理。」
「為什麼經理好像對她特別凶?」
王美郁失笑。「因為她是個災難大師,特別會闖禍。」
「那經理還留她在身邊?」
「經理不會輕易叫人家滾蛋的,不過……」王美郁又和另一位女同事互覷一眼。「我想那也是早晚的事吧!」
「沒錯,」另一位女同事硬憋住笑附和,「我說她最多只能做到八月,之後經理一定會叫她滾回家去吃自己,當然,她一定會抗議,但是經理也不會讓步,所以說……」她輕咳兩聲。「到時候就有好戲可看啦!」
是嗎?也就是說……
邱宏儀兩眼賊兮兮地溜向經理辦公室方向。
那個女孩子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囉!
提著便當,妙妙神情古怪地回到經理辦公室裡,專心一意辦公事的於司讖並沒有注意到。
「哪!你的雞腿便當。」
「你先吃,我這個處理完再吃。」於司讖頭也不抬地說。
「哦!」面對於司讖坐下,妙妙打開便當,夾起豆乾停在半空中遲疑片刻,又放回去。「阿司……」
「嗯?」
「剛剛我要去買便當的時候,那個邱宏儀說要跟我一起去買,然後……」
「然後?」
「然後半路上,他突然跟我說,他知道我最多做到八月,之後就會被炒魷魚,他很同情我,很想幫我一點忙……」
於司讖的筆驀然停住,「哦,他想幫你忙?」臉也跟著徐徐抬起來正對妙妙。「他想怎麼幫你忙呢?」
「他說,如果我真的被經理大人你炒魷魚了,」妙妙一本正經地說。「他會負責幫我找到另一份更好的工作,不過……」
放下筆,於司讖往後靠,神色平靜如常。「他要你幫他做什麼嗎?」
妙妙用筷子指指於司讖面前的文件。「把所有經過你手的企劃、文件等等統統拷貝一份給他,他說他是新手,需要一些學習參考的資料。」
「你怎麼回答他?」
妙妙無辜地眨眨眼。
「我說我要底薪六萬,年假兩個月的工作,他說可以,那我就答應他囉!」
於司讖怔了一下,旋即失笑。「你真答應他了?」
「我總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啊!」她嘟囔著開始吃便當。「不蓋你,我老公真的很凶喔!要是我不賺錢回家給他花,他會揍我的耶!」
「不曉得你在胡扯些什麼。」於司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推開文件,挪過來便當打開。「他有告訴你是哪家公司嗎?」
「德盟。」
「果然。」他低喃,旋即開始專心吃便當。
妙妙瞥他一眼,也低頭猛啃便當。她知道於司讖表面上是專心吃便當,其實是在專心思考;而且對於她所說的,他並不感到意外,可見他早就知道邱宏儀有問題。
十五分鐘後,妙妙將空便當盒放回塑膠袋裡扔進垃圾桶,正打算到沙發上睡個午覺,誰知道於司讖竟也跟過來了。
「妙妙。」他在她身邊坐下,仍是一臉深思的表情。
「幹嘛?」
「我要你和他做一次交易。」
「為什麼?」
「我想辭掉他,但是我必須要有明確的證據。」
「為什麼不乾脆利用回去?」
「我不想在業務部辦公室裡製造出爾虞我詐的氣氛。」
「哦!那……我有什麼好處?」
於司讖靜默數秒,然後取下眼鏡……
在電影裡,地下停車場一向是最佳犯罪場所,即使是白天上班時間,只要不是業務部的停車位,便鮮少有人出入,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邱宏儀會挑上這種地方做交易的原因。
「有幾份?」
「十八份,」妙妙將文件袋抱緊在胸前。「不過我們先說好,這些東西如果你是要賣給別家公司,那我也要分一杯羹。」
邱宏儀皺眉。「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所以我說了是如果嘛!如果不是就算了,可如果是,你又騙我不是,要是被我發現的話,那我就不會再拷貝給你了。」
聞言,邱宏儀著實考慮了好半天之後才承認。
「好吧!每一份給你一萬,這樣可以吧?」
「一萬五。」
「你太貪心了吧?」
「不要拉倒!」
「你……好,一萬五就一萬五。」邱宏儀伸出手。「現在可以給我了吧?」
妙妙退後一步。「不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喂……」邱宏儀的嗓門不覺拉高了。
「喂什麼喂,」妙妙比他更大聲。「你要是拿去賣了又不分給我錢,那我下虧大了?」
「你這女人還真囉唆耶!」邱宏儀不耐煩地低咒。「老實告訴你吧!我不是要賣,我是德盟公司的人,所以我不會賴你錢的。」
妙妙睜了睜眼。「你是德盟的人?騙人的吧?」
「你真是煩耶!」邱宏儀突然掏出一張出入證,氣沖沖地遞給妙妙。「哪!瞧瞧吧!這是我在德盟的出入證,可以相信了吧?」
妙妙拿著那張出入證看了半天,突然綻出得意的笑,並側身對身後的電梯間說話。
「這個可以了吧,阿司?」
邱宏儀甫始一愣,驀見樓梯間裡轉出三個人,齊經理,副總經理和於司讖。
「邱宏儀,」於司讖唇畔仍是溫和的微笑。「你知道為什麼妙妙最多只能做到八月嗎?」
邱宏儀的臉色非常難看,身份暴露了,他還能怎樣?只能咬緊牙根不吭聲。
「因為她懷孕了,九月是預產期,所以她最多只能做到八月,而且……」於司讖探手攬住妙妙。「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邱宏儀雙眸暴睜,於司讖頷首。
「沒錯,她是我老婆,你挑上最錯誤的對象了!」
「奇怪,都快五個月了說,為什麼還看不太出來呢?」
妙妙低頭東摸摸西摸摸自己的肚子,越摸越奇怪,抬眸瞥向另一頭,於司讖正在替她挑選孕婦裝,已經從這頭挑到那頭去了。
她信步踱過去。「阿司……」
「嗯?」於司讖舉起一件孕婦裝在她身上比了一下,搖頭,放回去。
「為什麼我的肚子還這麼小?」
「醫生說過,頭胎這樣是正常的。」於司讖漫不經心地說,又舉起另一件。
「那要是我生個小人族出來怎麼辦?」
「別胡扯!」比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掛到臂彎上,再挑。
「……阿司……」
「嗯?」站在一件吊帶孕婦裝前,於司讖自己對自己點點頭。真可愛!
「那兩個人你認識嗎?他們一直在看你耶!好像很想和你打招呼又不敢。」
「嗯?」轉眸循著妙妙的視線看過去,於司讖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一種釋懷的笑。「嗯!認識,他們是我大學同學,來,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如果說於司讖和妙妙這一對看起來很不搭軋,那邊那一對也不怎麼相襯,一個成熟端莊,典雅秀麗的女人,一個卻是吊兒郎當花花公子型的男人,兩個人站在一起,好像芒果配上豬腳,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兩位,好久不見了,」於司讖溫和的微笑。「你們好嗎?」
「呃,我們很好,你呢?你……」花花公子型男人瞥一眼於司讖臂彎上的孕婦裝,再瞄向妙妙。「也結婚了嗎?」
「是啊!去年年底結婚的,」於司讖很自然地摟住妙妙,漾開愉悅的笑容。「這是我老婆妙妙……妙妙,這位是駱宗毅,我在大學時代的好朋友,那位是他老婆鄭曉凡,我們在大學時還交往過一陣子呢!」
那一對滿臉驚訝地互覷一眼,沒想到於司讖會對他老婆介紹的這麼坦白,如此不在意,顯然過去的事對他而言確實已經過去了。
妙妙皺皺鼻子,踮高腳尖在他耳傍低語,「原來你喜歡那一型的啊?」
於司讖笑笑。「以前。」現在他喜歡的是熱狗型的災難大師。
「她……看起來好年輕。」鄭曉凡喃喃道。
「我已經二十一歲了,超老的說!」妙妙正經八百地說。
「你怎麼沒有下帖子給我們?」駱宗毅問。
「因為她父親反對,我們又不能拖太久,所以婚結得比較倉卒簡陋一點,也就沒有通知任何人了。」
「不能拖太久?難不成……」駱宗毅更是訝異地瞪住妙妙的肚子。「喂喂喂!你……你好像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嘛!」
見他那副大驚小怪的模樣,於司讖不禁莞爾。「人是會變的。」
「你為她變了?」鄭曉凡脫口道。
於司讖微笑著默認了。
「不可思議,」駱宗毅搖搖頭。「你曾經是那樣外表溫和,實則執拗的人,老是頑固的堅持一些無聊的事,曉凡才會……」
「宗毅!」
鄭曉凡急叫一聲,駱宗毅始察覺自己差點說出不該說的話,不禁尷尬地咳了一下。
「呃,那個……樓下有咖啡廳,要不要去坐坐聊聊?」
「好啊!」
片刻後,四人已在咖啡廳坐定。
「那麼你接下你爸爸的傢俱工廠了?」於司讖問。
駱宗毅聳聳肩。「沒辦法,我老爸身體不太好,我只有接下來了。你呢?你還是在飛鵬吧?」
「不,我跳槽到威迪生了。」
「耶?」駱宗毅驚呼。「跳槽?你會跳槽?」於司讖瞟了妙妙一眼,微笑不語,駱宗毅益發驚訝。「又是為了你老婆?」
於司讖淡然一哂,依然沒說話,這時,服務生送來飲料,一盆高高的香蕉船放在妙妙面前,睡美人清醒後就化身為大食王了。
「我不要吃這個!」妙妙第一匙就舀起奇異果舉到於司讖嘴邊,待於司讖吃下後,她才開始大口大口吃。
「那個……你跳槽到威迪生,周俊嘉學長沒有反對嗎?」駱宗毅又問。
「哪裡沒有!」於司讖還沒開口,妙妙就含著一口冰淇淋插嘴進來。「他還跑到我們公司念了整整四個鐘頭又二十分,又哭又罵又勸又求兼恐嚇威脅,想盡辦法要叫阿司回去,如果不是我們要下班回家了,他還會繼續碎碎念下去呢!」
「惦惦!」於司讖敲了她腦袋一記。「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
「可是在家裡我們不都是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一邊吃飯!」妙妙不服氣地反駁。
「現在是在外面!」
「好嘛,好嘛!」妙妙委屈地嘟囔。「人家只不過是在一個星期之內就爆掉你一台微波爐,打破一台電視,燒掉一張榻榻米,踢翻一個書架,撞掉一扇門又割破一張沙發而已咩,你現在都對人家那麼凶!」
「而已?」於司讖啼笑皆非地直歎氣,「我們家遲早會被你毀掉。」
「哪會!」妙妙舉手作發誓狀。「我已經保證不用微波爐,不玩打火機,不碰剪刀、水果刀,不拿掃把、拖把、吸塵器,也不會亂扔東西,不在家裡橫衝直撞或表演跆拳道,絕不靠近任何電器用品一公尺範圍之內,你不相信我嗎?」
對面那兩人聽得目瞪口呆,繼而面面相覷。
好恐怖的女孩子!
「好好好,我相信,我相信,行了吧?」於司讖無奈地說。「現在,拜託你專心吃你的香蕉船好不好?」再對駱宗毅和鄭曉凡露出尷尬的笑。「抱歉,妙妙很迷糊,老是闖禍,讓你們看笑話了。」
「沒……沒關係,那個……」看得出駱宗毅很想笑,又不好意思真的爆笑出來。「威迪生是國際性大公司,在那兒的確比較有前途,那你跳槽過去還是擔任業務工作嗎?主任?課長?」
「業務經理,他是我們公司的業務經理。」妙妙低著頭咕噥。
「嗯?!」
「我們總經理為了挖他過來,還送他一棟八十幾坪的樓中樓,一輛賓士,司機就不要了,再加上一年兩個月的給薪假……」
「妙妙!」
「好啦,好啦,不說了啦!」
「不說這些了,」於司讖若無其事地笑笑。「談談你們吧!我記得你們兩個都不想要孩子的不是嗎?」
「是不想要啊!」駱宗毅歎氣。「可是我是獨生子,我老爸老媽堅持要抱孫子,那我只好想辦法滿足他們的願望囉!」
「第一個?」
駱宗毅與鄭曉凡相對一眼。「第三個。」
「咦?」不喜歡生孩子的人居然連生三個?
「前面兩個都是女兒,我老爸非要孫子不可。」
「哦!那……」於司讖瞭解地點點頭。「真是辛苦你們了。」
「那你呢?」
「我?我無所謂,男孩女孩都好,不要太迷糊就行了。」一說完,旁邊馬上飛過來一雙衛生眼球。
「說的也是,你家兄弟姊妹多,不會有人逼你生兒子,真好!」
半個鐘頭後,駱宗毅去買香煙,妙妙到盥洗室,這l桌暫時只剩下一對過去式的男女朋友面對面。
「對不起,當年我是否傷害到你了呢?」鄭曉凡低問。
「不,不算傷害,可能讓我某些想法有點偏差,但還算不上傷害。」於司讖搖頭淡然道。「而且,我認為那也不能怪你,因為我一直有所顧忌而不敢真正放下感情,會迫使你選擇其他人也是很自然的。」
鄭曉凡眼神奇異地注視他片刻。
「你當年到底在顧忌什麼?」
「這個嘛……」於司讖淡然一笑。「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事實是,鄭曉凡是他欣賞的女人,但他卻猶豫再三不敢放下感情;而妙妙明明是他極力抗拒的女人,反倒能讓他身不由己地墜入感情深淵中,這不叫天注定叫什麼呢?
「可是我很不甘心呀!」鄭曉凡脫口道。
「咦?」於司讖聽得愕然。她不甘心什麼?雖然是他提出分手的,但那也是因為他發現她背著他同時和駱宗毅交往呀!
「你總是那樣若即若離,」鄭曉凡神情幽怨地瞅住他。「說是男女朋友,我們之間卻沒有一點那種氣氛,交往一年,別說牽牽手,你甚至連碰都不太願意碰我,更別說親吻我了……」
於司讖不禁苦笑。所以說他才顧忌呀!每次牽她的手之前都要先做防備,才能避免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傳過來,這種事誰會願意?更別提親吻,甚至更親密的進一步,如果連親熱時都要分心防備,倒不如不要。
然而,妙妙就不同了,雖然他不能窺視她的過去,也不能預見她的未來,總是要透過別人才能預知她又要闖什麼禍了,但當他們在一起時,他都能夠非常輕鬆,非常自然的和她相處,碰她、牽她、抱她,就像一般正常人一樣,這種事是他過去連作夢都夢不到的美夢,其他人都無所謂,但夫妻之間一定得是這樣才行呀!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但是你……」
「曉凡,」於司讖打斷她的解釋。「我想,應該要由我來向你道歉吧!那時候我確實是很欣賞你,也很喜歡你的氣質,但是因為有所顧忌而沒有辦法真正愛上你,那是我的錯,我道歉。」
「那她,你的老婆,為什麼你就能接受她?對她你就沒有顧忌嗎?」
「啊!她呀……」於司讖詭異的輕笑。「老實說,我對她的確沒有顧忌,不過她並不是我欣賞的那種女人,我也覺得我們倆根本不適合在一起,事實上,我原本是抱獨身主義的。」
「咦?獨身主義,你?」
於司讖頷首。「我想,如果我沒有與妙妙相識的話,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會結婚吧!但是我與她相識了,而且不管我如何抗拒,甚至推開她、遠離她,卻仍然不知不覺地陷下去了,到最後她始終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我甩得開她的人,卻甩不開眷戀她的心……」
「所以你和她結婚了?」
於司讖歎息。「和她分開真的很痛苦。」
「……你根本沒愛過我?」
「對不起。」
鄭曉凡沉默片刻,突然對著他身後說:「我真羨慕你。」
於司讖一怔,驀然回首,冷不防見到不知何時自盥洗室回來的妙妙竟然蹲在他身後側,兩手托著下巴聽得津津有味,瞳眸深處蕩漾著滿足的神采。
他從來沒有親口對她吐露過他的感情,對她而言,偶爾還是會覺得好像少了一點什麼,但在這一刻,聽他向別人——特別是對前任女友——述說對她的感情歷程,她卻覺得比他親口對她示愛更真實得教她感動。
他的掙扎、他的痛苦、他的眷戀,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你在幹什麼?」於司讖又好笑又好氣的把她拉起來。
「聽故事嘛!」妙妙坐回原位,指著空空如也的盤子。「我還要再吃一份香蕉船。」
「還要吃?你不怕撐死嗎?」
「才不會咧!我還連吃過三份呢!」
正當於司讖喚來服務生為妙妙叫第二份香蕉船時,妙妙好奇地注定鄭曉凡。
「你為什麼要羨慕我呢?你老公也對你很好不是嗎?而且你老公應該不會像阿司凶我那樣對你,對吧?」
聞言,鄭曉凡撩起一抹無奈的笑,尚未及回話,駱宗毅也回來了。
「哈哈,抱歉,抱歉,碰上老朋友,跟他多聊了幾句。」
「是女人吧?」鄭曉凡低語。
駱宗毅臉色紅了一下。「不是,不是,真的是老朋友,真的!」
兩個「真的」,那一定是假的。「算了,你的老毛病我還不知道嗎?」
駱宗毅有點難堪。「你在說什麼呀!什麼老毛病,我會有什麼毛病?」
鄭曉凡非常平靜地瞥過去一眼。「譬如錦州街套房裡那一大一小的毛病。」
抽了口氣,「你怎麼知道?」駱宗毅驚呼。
「因為她來找過我,」鄭曉凡顯得更冷靜了。「她要求我收養她兒子,讓她兒子能名正言順的成為駱家的長孫。」
駱宗毅僵住了,於司讖吃驚地微張著嘴,妙妙更是傻眼。
所以她才羨慕她嗎?
畢竟一個男人應該只需要一個女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