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竹皺著眉頭,瞪著眼前好友,已經顧不了其他人的目光,只是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張凝,我發現以後我們要談話,一定要找個隱密的地方,不然跟你在一起,人生簡直都沒有秘密了。」
「不好意思喔!我只是太驚訝了嘛!」張凝也發覺到自己說話太大聲,她四處張望了下,不好意思地笑笑。
誰不驚訝,一向潔身自愛的夏雨竹,在酒店工作多載都沒有失身的她,竟然這麼輕易地,就臣服在一名陌生男人的手裡,才「同居」沒多久,兩人就發生了超友誼關係。
「拜託!有什麼好驚訝的啊?現在十幾歲的處女都已經會被人家笑了,更何況我已經二十多了,不稀奇了啦廣夏雨竹聳聳肩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她雖然看似輕鬆,但是想到了展鄴結實的臂膀,想到了他們之間親密的舉動,仍然覺得臉紅心跳。
她想到了當她一早起來,展鄴凌亂的髮絲輕撫著她的頰畔,他們光裸著身子,躺在她那張小小單人床上,本來是一人躺一張床的,但是此刻卻在同一床上。
他沉睡的容顏讓她覺得心安,無聲冷氣機柔柔地吹拂,高級窗簾微微地擺動,就像一個幸福的家庭,而他們是恩愛的夫妻。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形,她開始幻想期盼著,但是內心卻有個小小的聲音正提醒她。
別忘記了,展鄴跟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夏雨竹有些清醒,但她立刻壓下這種念頭。
就算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們仍然撞進了同一個世界當中。
雖然不知道展鄴身上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但畢竟他仍然出現了,闖進她的生活中,撞進了她的生命裡。
她相信這是上天注定好的緣分,所以才會輕易將自己奉獻給他,她不要「賣」他,而是誠心誠意地把自己給他。
展鄴翻了身,小小的床對於高大的他而言,顯得小些,更何況還擠了兩個人。
他有些甦醒,看到盯著他瞧的夏雨竹,笑了,那笑容多麼舒服,令人想要留住一輩子。
「這麼早就醒了?」他輕問。
展鄴騰出一條手臂,將她小小的身子納人自己懷抱中,嗅著她的髮香。
夏雨竹躺著,昨晚的一切如同一場夢,她閉上了眼,靜靜地感受著展部沉穩的呼吸,吸取著他身上的氣息。
「喂!小雨,你醒醒啊!」想著想著,張凝的聲音又打斷了她的冥想。
夏雨竹回過神,發現自己竟又想到了展鄴,不自覺地有些臉紅。
「怎麼啦?」她低頭喝飲料,掩飾自己的失態。
張凝靜靜地審視著她,知道夏雨竹已經掉人愛情漩渦中了,瞧她滿臉陶醉萬分的模樣,嚴然是戀愛中的女人。
「你是真的愛上他了,對不對?」張凝有些憂心地皺眉。
夏雨竹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她未曾思考過這個問題,她只知道自己在莫名的狀恍下,都會想到他,只知道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會牽動她的情緒,只知道她不敢去追究他的過去,怕他的身份一旦曝光,就必須離開。
她為了他感到開心、感到幸福、感到無奈、感到憂慮、感到恐懼。
為了展鄴,她甚至已經決定不再去酒店上班,寧可多兼幾份差事,也不希望讓他不高興。
這……就是愛?
「我……」夏雨竹長歎一口氣。「我不知道。」
張凝望著她變化多端的表情,已經肯定了泰半。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眼神是可以看出一切的。」張彈簧抿著嘴。「那他呢?他愛你嗎?」
展鄴愛她嗎?夏雨竹又抬頭,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
他是那樣優雅貴氣,風度翩翩,那樣傲視群倫,但是,他愛她嗎?
「我真的……不知道。」或許他愛她?或許他不愛她?
但這一切,都只是猜測,要她問,她不敢。
就像她不敢問他的身份一樣,怕真相一旦揭露了,一切都會走樣了。
「小雨,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你會不會覺得你太不會保護自己了?」
張凝像是大姊姊一樣地咦叨著。「他對你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你甚至對他的一切都不瞭解,就輕易地將自己獻給他,難道不覺得很冒險嗎?」
是很冒險,但她心甘情願。
「我相信他,他不會傷害秘的。」夏雨竹無辜地望著對面的張凝,一臉全副信任的模樣。
「傻丫頭,你憑什麼相信他?他連自己的底都不告訴你,就代表他根本不相信你,你還選擇相信他?」
其實張凝不是企圖要挑撥離間的,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受到一丁點傷害,畢竟她們是多年的老友,她看著夏雨竹為了賺錢在夾縫中求生存,不希望她的情路也走得坎坷。
其實對夏雨竹而言,張凝總是覺得,或許選個像梁漢成這樣深愛她的人,會是比較安穩而幸福的,偏偏她卻要往險路走,輕易地將自己托付給一個連身份都不清楚的人。
夏雨竹被說的啞口無言。是啊!展鄴到底是誰她根本不知道,憑什麼信任他?
她低頭想了想,忽然一笑,又抬頭望著張凝。
「我、相、信、他,他絕對不會傷害我的。」她說得斬釘截鐵,但自己卻也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全心全意地將自己托付給展抑。
「既然你這樣決定,就好好地走下去吧!我會祝福你也支持你的。」看著夏雨竹堅定的神色,張凝只有聳聳肩膀,拍拍夏雨竹的手說道。
夏雨竹凝著眼,輕輕地瞅著張凝,感動萬分。
現在的自己,除了選擇相信展鄴,還能選擇什麼呢?
***
某城市郊區,一幢宏偉的別墅裡。
這是座落在高級住宅區的別墅,有著最華美的建材以及最昂貴的設計,光是中庭花園,已能看出別墅主人的用心經營,更何況是極具巧思的別墅。
「什麼?還沒有找到嗎?」別墅大廳中,一個聲音劃破了寧靜。
客廳中,一名高高瘦瘦的男人背對門口,他的頭髮油亮整齊,眼睛尖銳細長,聲音大而響亮地迴盪在客廳之中,帶著一股無比的威勢以及奇異的氛圍。
別墅門口站著一位戰戰兢兢的男子,他的前額微禿,穿著廉價西裝,滿臉冷汗地盯著客廳。
「是的,實在是找不到他啊。」禿頭男子吞了口口水。
莫隱凡轉過頭來,冷冷地笑著。「什麼叫做找不到?你知道有多少大事需要他去決定嗎?這樣子下去還得了?」
「這些我都知道,所以今天才會來這裡的。」禿頭男子拿出手帕,擦著光滑額頭上的汗水。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懂。」他瞇起眼睛,佯裝不解地看著禿頭男子。
「是這樣的,現在公司裡頭群龍無首,所以……內部一些高層主管們決議,想請您先……先代理……」
「代理什麼?這種事情你們怎麼能夠私自決定?」
莫隱凡的眼中閃過一抹亮光,但他仍是鎮定地皺起眉頭,看起來顯得十份慷慨激昂。
「您的能力一向受人肯定,所以才會……希望您可以答應。」禿頭男子畢竟是派來做為說客的,他慶心地懇求著。
「可是,若我貿然上任,肯定會被說為鳩佔鵲巢,而且名不正言不順……」
莫隱凡微微一笑,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眼眸閃亮亮的。
「不不,董事們也決定要開會決議,畢竟他生死未卜,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公司營運會出問題的。而您就是大家一致決定的對象,錯不了。」
「是嗎?董事也支持了?」
「是的,所以務必請您要擔任公司的領導者。」禿頭男子大力地點頭。
莫隱凡抿嘴一笑,但笑得很輕,彷彿根本沒有笑過。
他又皺起了眉頭,裝作一副愁容滿面模樣。
「可是……唉!你知道我有多難決定。他畢竟是我最親愛的表弟,但是卻偏偏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是去一趟台灣竟然就……」
「您放心好了,他應該會沒事的。」
莫隱凡轉過頭,一臉痛苦的神色,讓禿頭男子也不忍起來。
「我也希望他趕快平安歸來,不過公司真的也需要一名領導者,這是目前當務之急。」
「是是,您說的是。」
「好吧!你回去安排一下董事會,決議出結果,我也比較名正言順。」莫隱凡似乎不放心地提醒。
「不過請你們要記得,不是我要做,是你們要我做的。」
「當然,您的能力有目共睹,我們當然會為您澄清謠言的。」
禿頭男子也點點頭,畢竟企業當中兄弟閱牆的事件層出不窮,對方會如此擔心也是有其因素的。
「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安排一切吧!」
莫隱凡揮揮手,轉過頭之際,臉上浮現了一抹極為深刻的笑容,那是一股等待了很久的笑容,正慢慢地佔據了他整個臉龐。
時間……終於到了嗎?
莫德凡又笑了,撥弄著自己油亮的髮絲,覺得一股莫名的得意。
***
終於把咖啡店的工作結束了。
夏雨竹帶著一大包的魯味,開開心心地跳上了樓梯,回到家裡。
自從跟展鄴在一起之後,她愈來愈喜歡回家的感覺。
那種感覺讓她的記憶彷彿回到好久好久以前,那種已經消失好久的幸福感,正一點一滴地侵蝕著她全身神經。
當她的父母都尚在人世時,當她還不用為了三餐四處奔走時,她的確是一個很單純幸福的女孩子,每天都是過著這樣開心愉悅的日子。
那是一種很平凡的幸福。
而跟展鄴在一起,就會有這樣子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擁有最多幸福的女孩子。
她相信,這就是愛情。為了展地,她已經決定不去酒店工作,但是為了收入,她只有增加咖啡店的時數,而梁漢成自然願意幫她這個忙,又更讓她過意不去。
世界上的感情就是這樣紛紛擾擾,對於梁漢成,她知道自己終究只能辜負他,雖然對他感到抱歉,但也無可奈何。
撇開胡亂的思緒,夏雨竹躡手躡腳地走近了違建小屋,小屋的隔音效果一向不好,她隱約可以聽到屋裡頭傳來的音樂聲。
還記得那天重新佈置小屋的時候,展鄴把她原來破破爛爛的違建小屋,改裝成為一間裝演雅致的小套房。
她回到家之後,雖然有點生氣他沒有預先告知,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擅自改變她的住所,也氣他好像因為自己有錢,就在她面前胡亂揮霍,更氣他進自己的小屋不夠氣派,所以才要添購傢俱,而她最氣的是,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些許傷害。
不過他溫柔的語調,深情的瞳眸,寬闊的臂膀,全都讓她的怒氣,一點一滴地被澆熄了,她屈服在他的柔情底下任由他將自己的喜好,一逕帶到她的小屋。
那會讓她有短暫的錯覺,認為他是永遠屬於自己的。
夏雨竹笑自己傻氣,但是戀愛中的女人,哪一個不傻氣呢?
***
她靠近小屋,想要突如其來地進去,讓展鄴嚇一大跳。
不過,卻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展鄴壓低聲音的對話,夾雜在音樂當中,雖然聽不真切,但是仍可以略聽一二。
「已經開始行動了?」
「真是沉不住氣。」
「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有趣?」
「我?我住在哪裡你不用管……你還管我跟誰住?」
「嗯,一個很單純女孩子……喜歡?我想是的。」
「是啊,無可奈何,但是又能夠怎麼樣?」
「離開的時候,會給一筆酬勞的……我當然不會白住。」
「好,我不說了。」
夏雨竹聽到了他把電話掛斷的聲音,也聽到了自己內心碎裂的聲音。
或許,對展鄴而言,她只是一個同住的室友而已。
或者,更深一層,她不過是一個陪睡的床伴而已。
他終有一天會走的,就像是和他第一天晚上見面時,他所說的,他會留下一筆可觀的酬勞,然後呢?
然後呢?本來最初,是可以沒有這個「然後」的,但是現在呢?
夏雨竹不敢問也不願意問,她怕答案會讓她心碎。
違建小屋的門突然打開,展鄴光棵的胸膛暴露在她眼前,即使他們之間已經有了親密關係,她仍然覺得面紅耳赤。
「你回來了?」展鄴一望見她的面容,就笑了起來,這笑容多像永恆,卻注定是短暫的。
夏雨竹覺得有些辛酸,她好想知道他是誰,就像是張聯所說的,他都不願意對她說出自己的底了,而她又憑什麼傻傻地相信他?
憑什麼?就憑自己的這股傻勁?就憑自己跟過他?她回答不出來。
「是啊,晚上客人少,學長讓我早點回來。」夏雨竹點點頭。
她走進屋子裡頭,覺得心頭悶悶痛痛的,但是卻不敢詢問他。
這讓她想到一個民間故事,白鶴報恩的故事,當白鶴被發現真實的身份之後,就必須遠遠地離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果真的必須如此,她寧可永遠不知道他是誰。
「你帶魯味回來啊,剛好我煮了一些面,我們一起吃吧!」
看著他的背影進人廚房,夏雨竹幾乎要問出口。
「你到底是……」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來這裡?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瞞我!
展鄴轉過頭來,仍是一臉的笑意,那笑容,輕易地搖獲她的心,讓她願意為他做一切事值。
「什麼?」他挑高眉,問著。
夏雨竹愣住了,她要問嗎?他會說嗎?如果他說出來了,結果會是如何呢?如果他不說的話,自己又將如何自處?
他說出來,是否會就此離去,只留下一筆酬勞給她?
他不說的話,是否代表他不信任她,他對她有所防範?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到底煮什麼面?」夏雨竹心亂成一團,她搖搖頭。
聞言,展鄴鬆了口氣。
「什麼面你吃了之後就知道。」說完,他走進廚房。
如果,時間在此時停格的話,多好。
夏雨竹突然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