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自己臥房的床上,而頭上傳來的痛楚,像惡魔的敲打。
她又宿醉了。
閉上眼,她輕歎一聲。
已經多久沒喝酒了呢?大概有半年多了吧?自從她當上信謙的助理後,每天都跟著他東奔西跑,忙碌的工作讓她連和仙凌聚聚小酌一番的機會都沒有……
工作?
方欣玉倏地睜開眼睛,從床上驚跳了起來,連宿醉的頭痛都消失了。
天啊!今天可是總裁要來公司視察的日子,她居然還有時間在這裡醉生夢死!
看看床頭的鬧鐘,她嚇得倒抽一口冷氣。
完了!已經八點半了,她遲到了!
她立刻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衝進浴室,卻和突然走出浴室的人撞個滿懷。
「唉啊!」她痛呼一聲,突然想起,這是她家,怎麼會有別人呢?
她連忙倒退一步,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
「信謙?」她詫異的尖聲問道:「為什麼你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公司上班了?」
牧信謙扯扯嘴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提醒她道:「別忘了今天總裁要來,如果你動作再不快點,鐵定遲到。」
「天啊!」她失聲大叫,連忙推開信謙衝進浴室。
牧信謙笑看方欣玉的慌張,他好整以暇的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打開方欣玉的筆記型計算機,再次瀏覽今天要給總裁的報告。
方欣玉也沒讓他失望,才過十分鐘,她就像一陣風似的衝出浴室,跑到他身邊,捉著他的手就要往外跑。
牧信謙笑著反手握住她的手,制止住她的行動,淡然道:「別急,還有時間。」
「可是……」她看看牆上的鐘,都快九點了。
「走吧。」牧信謙笑著起身,拿起筆記型計算機,領她走出臥房。
「今天不是總裁要來?」她有些困惑的低聲問。
「沒關係。」
「可是……」她不懂,如果信謙昨天在她家過夜,又比她早起,那為什麼他不叫醒她呢?
聽出她話中的疑惑,牧信謙沒有回答,只是握著她的手一緊,要她放心。
「沒關係的。」他再次保證道。
察覺出他話中驚人的溫柔與耐心,方欣玉不禁停下腳步,雙眸專注的看著他。
牧信謙跟著她停下腳步,也看著她,同時詢問的揚眉。
牧信謙的反應讓方欣玉更加困惑不已。
今天的信謙好怪,跟平常的他不同,怎麼今天的他一點霸氣都沒有呢?
雖然他一直對她很溫柔,但一談到公事,他難免會出現原本的冷酷與專制,可是今天,今天他居然順著她?平常公私分明的他怎麼可能容許自已的下屬出錯呢?更何況是他自己允許這個錯誤發生!
「怎麼了?」他輕聲問。
方欣玉不想同他猜謎,決定問出問題。
「為什麼不叫醒我?你明明可以在你起床時叫醒我的。」
牧信謙一愣,沒料到是這種問題。
「走吧。」他拉著她往外走,逃避的岔開話題。「上班要來不及了。」
縱然心中有千百個疑問,但一聽見上班,方欣玉還是乖乖的噤聲,跟著牧信謙走出家門。
牧信謙牽著沉默的方欣玉走出大廈,往等待多時的座車走去。
兩人坐進車裡,一路上,竟是一片沉默。
牧信謙假裝低頭審理手邊的公文,內心卻仍困欣玉昨晚的真情告白悸動不已。
他怎麼可能現在告訴欣玉,他是希望她能多睡一會,才捨不得叫醒她的。
至少現在不是告訴她他內心澎湃情感的時候。
兩人來到公司時,已經九點半了。
才剛踏出電梯口,籐野浩司馬上緊張的來到他們面前,焦急連聲問道:「你怎麼遲到了?總裁已經來了,怎麼辦?」
牧信謙抬起手看看手錶,淡然一笑。
「總裁來早了。」
聽出牧信謙話中的揶揄,籐野浩司氣得直跳腳。
「信謙!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總裁的脾氣,如果他發飆的話……」
「我知道。」截斷籐野浩司接下來要說的話,牧信謙閃過籐野浩司,往一旁的樓梯口走去,直上三十一樓。
籐野浩司連忙拉著方欣玉尾隨牧信謙走上三十一樓。
牧信謙來到總裁辦公室,禮貌的敲敲門後,推門而入。
牧慎亦犀利的眼掃了下牧信謙,接著又低頭審視公文,對跟在他身後的兩人完全不理。
「總裁,對不起,遲到了。」牧信謙站在總裁辦公桌前輕聲道,話裡卻了無歉意。
「難得你會遲到。」牧慎亦話裡沒有責備,只是陳述事實。
「有點狀況。」牧信謙微笑老實說。
牧慎亦終於抬起頭來,合上手邊的公文,雙手交疊在公文之上,一句話也不說的看著牧信謙。
牧信謙也不閃避他的注視,只是迎祖父親打量的眼光。
牧慎亦一揮手,甩開之前的話題。
「我打算在高雄停留三天,然後跟你媽一起回日本;另外,信謙,祝你好運了。」牧慎亦說出身為父親的祝福。
牧信謙收起笑容,點點頭,沒有說話。
看來,體貼的母親已經把他與欣玉的事告訴父親了吧。
牧慎亦看看手錶,淡然道:「會報時間到了。」
「總裁。」籐野浩司走到牧信謙身邊,看著他笑得頑皮。
牧慎亦笑著點頭,和藹道:「浩司,下個月我會請籐野特助到台灣一趟,你好跟你爸爸敘敘舊。」
一旁的方欣玉有些明瞭籐野浩司與牧氏的關係了。
原來籐野浩司的爸爸也是牧氏企業總裁的特別助理!難怪他會在台灣坐上人人稱羨的總經理職位。
莫非籐野浩司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那麼仙凌將來要嫁進籐野家,會不會有困難呢?
想到這,她不禁苦澀一笑。她有什麼資格去擔心別人的事呢?她連自己的事都管不了了,還管別人?
牧慎亦轉眼看向方欣玉,低沉問道:「方小姐,最近好嗎?內人很想你。」
方欣玉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笑著禮貌回道:「謝謝總裁與總裁夫人關心,我也很想念總裁夫人。」畢竟這是事實。
她看著牧慎亦冷酷的臉龐,很難想像,這張冷硬的臉會因為自己的妻子而變得充滿愛意且慍柔深情。
牧慎亦扯扯嘴角,淡淡道:「開始會報吧。」
四人走到三十樓的會議室,開始會報。
會議倒也沒開多久,不過半個小時,牧慎亦已經知道他想知道的事了。
他從主位站了起來,低沉平板的嗓音乍聽之下像極了牧信謙。
「謝謝你們今天的會報,我知道牧氏台灣分公司交給你們這幾個年輕人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牧慎亦走到牧信謙身邊,拍拍他的肩道:「看來我可以放心回日本了。」
牧信謙站了起來,一旁的籐野浩司與方欣玉也跟著站起。
「總裁決定提前回日本嗎?」牧信謙笑著問。
牧慎亦淡然一笑,沒有回答。
牧信謙帶著笑意恭敬道:「那總裁慢走,不送了。」
牧慎亦點點頭,走出會議室。
目送總裁離開後,籐野浩司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乏力的跌坐在椅上。
牧信謙帶笑的雙眸則對上方欣玉困惑的眼。
她當然不知道,他父親已經將她當成家人了,才會肆無忌憚的在她面前談論私事。既然欣玉已經得到父母親的認同,那接下來,就只剩下她正視自己內心對他的感情這件事了;而在這之前,他需要做一件事。
當籐野浩司與牧信謙一起出現在宋仙凌的工作室時,宋仙凌一點也不驚訝,彷彿早瞭然於心。
她邊打開門,邊嘲諷道:「你總算來找我了,我還在猜,你可以忍多久。」
牧信謙無視於她的冷嘲熱諷,只是輕聲說道:「請你將欣玉封閉感情的原因告訴我。」淡淡的語氣,倒還真有請求的成分在裡面。
宋仙凌挑挑眉,冷冷一笑道:「我可沒義務回答你。」察覺到籐野浩司丟來的懇求目光,宋仙凌不禁搖搖頭,內心為自己太過在意籐野浩司而歎口氣。
她緩和語氣,平平道:「你今天找了幫手來,我就不為難你了,進來談吧。」
當宋仙凌端來茶水,請兩人入座後,她跟著在坐墊上跪坐下來,輕歎口氣,也不囉嗦,直接說出牧信謙想知道的答案。
「你知道欣玉父母過世這件事嗎?」她看著茶杯,感傷的問。
牧信謙凝重的點頭,沒有說話。
「他們過世的原因……是為了參加欣玉大學的畢業典禮,在來的途中,不慎衝撞山壁,當場死亡。」宋仙凌音調平靜的說完,但置於膝上的手卻抑不住的顫抖。
直到坐在一旁的籐野浩司突然伸出手,輕握住她的手。
宋仙凌抬起頭來,有些詫異的看著籐野浩司,看見他支持鼓勵的表情時,她輕扯嘴角,釋然一笑。
牧信謙則是震驚的眉宇深鎖,雙眸露出怒光。
他居然不知道欣天背負著這麼大的枷鎖在身上!她一定是把父母雙亡的意外怪罪到自己頭上來!難怪她夜裡總是睡不安穩,有時還會不停囈語著與她父母有關的事,原來是這個原因!
「該死!」他憤怒的抬起雙手,重擊桌面發洩怒氣。
宋仙凌看著牧信謙,歎口氣輕聲說:「接下來,我想不用我多說,以你對欣玉的瞭解,你一定可以知道欣玉心裡在想什麼,至於該怎麼做才能重建她對感情的信心,恐怕只能靠你自己去想出辦法來了,因為,該說該做的,我與林宇祥都做了。」宋仙凌突然想到她忘了解釋當初欣玉會嫁給林宇祥的原因。
「其實當初欣玉會嫁給林宇祥,就是因為父母雙亡帶給她的打擊太大,她根本走不出傷痛的陰霾,而林宇祥那時剛好是她的追求者,也許是英雄主義使然吧,他覺得有必要拯救可憐的落難女孩,於是他在欣玉最脆弱時提出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的婚約,可惜最後他深情的付出還是無法融化欣玉封閉的心,最後他只好選擇放棄。」宋仙凌語帶譏笑的說完欣玉與林宇祥的事。
牧信謙冷硬的臉微微抽動,似乎壓抑不住怒氣般,不過他還是冷然說出他的想法。
「所以欣玉不愛林宇祥,她嫁給他只是因為她要尋求一個避風港,來逃避父母雙亡的殘酷事實。」
「沒錯,」宋仙凌歎口氣,誠實說道:「如果你當年沒有回日本,依然留在台灣,我相信當你知道欣玉的遭遇時,一定也會像林宇祥一樣對欣玉提出婚約,而如果當時你在欣玉身邊,我相信欣玉會選擇你。」這是她十分篤定的事。
「為什麼?」牧信謙質疑。
「因為她從大學時期就愛上你了,只是她自己並不知道,如果當初你開口,她一定會慢慢察覺的。」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剎那間照亮他心中最黑暗的角落。
他終於露出一抹笑容,內心滿是悸動。
「牧信謙,我討厭你的感覺依然有增無減,因為你搶了我的好朋友,不過因為欣玉愛你,所以我在這先祝福你們了。」宋仙凌寬宏的說。
牧信謙深沉笑笑,俐落的起身,拋下一句「彼此彼此」後,轉身離去。
留下後知後覺的籐野浩司呆坐在原地,還在深思剛剛信謙話中的意思。
方欣玉站在住家大樓下,等著牧信謙。
沒多久,牧信謙的座車停在她面前。
牧信謙打開車門下車後,看著她輕聲問:「我沒遲到吧?」
方欣玉淺笑著搖頭,催促道:「晚了,快走吧。」
今晚可是要參加林宇祥告別單身的晚宴,遲到了可不好。
本來她覺得尷尬,想回絕掉,不過在林宇祥保證除了十幾個年紀相仿的好朋友外,其餘的長輩與親友都不會出席,再加上仙凌與籐野浩司也要去,她才勉強答應的。
坐進車裡,牧信謙向司機說出目的地後就不再說話,只是看著她。
察覺到他異樣的注視,她不禁摸摸臉頰,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端莊的晚宴服,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她直視他的雙眸,輕聲詢問:「怎麼了?這樣看我?」
牧信謙認真的搖搖頭,輕柔說出他的讚賞:
「你好美。」
方欣玉突然覺得一陣燥熱不安,她不禁挺直腰,別過臉去看向窗外。
牧信謙就著路燈,看見她紅透的臉與耳根,不禁低沉的笑笑。
他太瞭解她的行為模式了,每次只要她不好意思,她都無法正視他。
「嫁給我好不好?」他認真的求婚。
她猛轉回頭。
「你……」她看著他,卻只能結巴的吐出這個字,而可惱的是,她居然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牧信謙笑笑,決定放慢攻勢。
「你好好想想,我這個求婚是一直有效的,只要你願意,隨時告訴我。」他溫柔保證道。
她注視著他,突然覺得雙眼迷茫,她連忙別過頭,不願讓他看見她的失控。
天啊!她覺得自己內心冷硬的高牆正逐漸瓦解中,她好怕如果信謙再多向她求幾次婚,她最後一定會因為被蠱惑而答應的!
牧信謙突然伸出手,將她擁入懷抱。
被他突然的親暱舉動搞得手足無措,她不安的挪動坐姿,卻被他擁得更緊。
「別動。」牧信謙在她耳際要求道。
她輕咬下唇,乖乖的靜止在他懷中。
牧信謙在她的發稍輕聲歎息。
知道她內心承受的痛苦與傷害後,他對她更是心疼得無以復加,但他此刻能做的,就只能陪在她身邊,讓她感受到他的深情與關懷,讓她撤除她頑強的防衛。
方欣玉任他摟著,直到車子駛進林宇祥朋友家的別墅。
牧信謙這才放開她,打開車門下車。
方欣玉在牧信謙的攙扶下跟著下車。
她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牧信謙,忍不住衝動的問:「為什麼你願意陪我來這種場合?」
這應該是讓人尷尬的事,要不是信謙沒有拒絕她的邀請,她還真沒勇氣來。
牧信謙笑笑,輕聲問:「那重要嗎?」
她無言以對,內心卻心疼他對她無限包容的愛。
「信謙。」她滿腔柔情的輕喚他的名。
才想要將心中的想法說出,卻被人殺風景的打斷。
「表哥,你怎麼在這兒?」
何言萍笑著出現在牧信謙眼前,她身穿淡粉色小禮服,將她的高雅大方與年輕表露無遺。
在見到方欣玉時何言萍不禁一愣,隨即換上憤怒的臉。
「你為什麼在這?」她指著方欣玉,不滿的高聲問。
「我……」方欣玉倒退一步,內心困惑不已。
什麼時候林宇祥認識何言萍這位干金小姐的?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開!」何言萍下逐客令。
這讓方欣玉更困惑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居然趕她走!
牧信謙看著何言萍,淡淡的說:「夠了,言萍,欣玉是林宇祥請來的客人。」
「宇祥的客人?」
林宇祥這時走向前來,笑著輕擁住何言萍,柔聲道:「言萍,客人等不及要見你了。」
何言萍轉過頭看著林宇祥,口氣稍緩的問:「你認識這個女人?」
林宇祥順著何言萍的目光,看見方欣玉時不禁高興得放開何言萍,走到她面前,看著她感動的說:「沒想到你真的肯來。」
方欣玉無力的笑笑,下意識往牧信謙身邊靠去。
「怎麼回事?」方欣玉低頭細聲詢問牧信謙,她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某些事。
「你不知道?言萍是林宇祥的未婚妻。」他輕柔說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方欣玉詫裡一的抬起頭來,看著他搖頭。
「我不知道。」她無辜低語。
牧信謙對她淡然一笑。
其實連他在得知這個消息時也嚇了一跳,沒想到林宇祥居然會娶言萍,雖然這會讓欣玉與牧家的關係更錯綜複雜,不過無所謂,他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進去吧。」牧信謙摟著方欣玉對林宇祥點點頭,往屋裡走去。
林宇祥笑看他們走進屋裡後,這才轉過身看著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未婚妻,不禁寵溺一笑,問:「怎麼了?」
「為什麼你認識她?」何言萍雙手插腰,咄咄逼人的問道。
林宇祥也不打算隱瞞,直接說出答案:
「欣玉是我的前妻。」
「她是你前妻?!」她尖叫出聲,「你知道她身邊那個男人是誰嗎?是我表哥!」
天啊!這是什麼情形?那個該死的女人勾引了她最崇拜的表哥也就算了,如今卻又和自己的未婚夫有過關係?她快被那女人逼瘋了!
林宇祥看著秀眉深鎖的何言萍,以為她又在耍性子,只是包容的走向前輕摟住她,愛憐的說:「不要介意,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她現在正跟你表哥交往中不是嗎?走吧,別讓客人等太久。」
他摟著沉默的何言萍走進屋裡。
而何言萍內心高張的怒氣在進屋看見方欣玉與表哥談笑風生時瞬間爆發!
她不顧滿屋子的客人,筆直走向正在餐桌旁與牧信謙說話的方欣玉。
方欣玉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何言萍,有些困惑,不過仍微笑以對。
不由分說,何言萍抬起手,給了她結實的一巴掌。
「言萍!」牧信謙沒料到何言萍會有這種舉動,只能詫異的看著欣玉挨打。
清脆的巴掌聲還響在耳際,方欣玉突然覺得」陣目眩,不禁往牧信謙懷中倒去。
「欣玉!」牧信謙先接住方欣玉,將她緊摟在懷中,接著憤怒的質問何言萍:「你這是做什麼?」
「表哥!你知道這個女人結過婚又離婚嗎?」何言萍氣得不顧身份,指著方欣玉尖聲叫道:「她這種女人!你還這麼保護她做什麼?她只會裝清白假無辜!她根本是在欺騙你!」
「那又怎樣?」牧信謙的語調變得森冷。
如果何言萍沒被怒氣沖昏頭,她一定會察覺出牧信謙的震怒,不過她已經失去理智了。
「阿姨跟姨丈不會同意的!」她繼續叫道。
「他們同意了。」
「他們……」何言萍還想再發飆,但在聽完牧信謙的話後突然停住。
牧信謙冷冷的問道:「既然我父母親都已經同意了,你覺得你還有資格表達意見嗎?」
這時林宇祥與籐野浩司都走了過來。
「言萍!」林宇祥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連忙走向前拉住何言萍,怕她再攻擊欣玉。
「怎麼回事?」籐野浩司站在牧信謙身邊出聲問。
籐野浩司與宋仙凌才剛走進會場,就見到這般針鋒相對的景象,他們連忙走向前來瞭解狀況。
方欣玉這時左手捧著臉頰在暈眩過後退開牧信謙的懷抱,垂下頭低聲道:「信謙,我沒事。」
其實她都快哭了。何言萍這巴掌,打痛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的心與尊嚴。
「不要騙我了。」牧信謙再次將她摟進懷裡,心疼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她的難過與委屈,所以才會選擇以擁抱來安慰她。
忍不住,方欣玉咬緊下唇,制止自己哭出聲,但顫抖的肩與淌下的淚,洩露出她的脆弱。
「言萍!」林宇祥也忍不住出聲責難道:「你怎麼這麼失態呢?」
何賣口萍怒氣衝天的瞪著林宇祥,厲聲道:「連你也心疼她?」
從來不曾責備她、對她萬般呵護的宇祥今天居然為了方欣玉罵她?連向來對她疼愛有加、不跟她吵架的表哥也為了那個女人跟她怒目相向?那個平庸的女人有什麼好?可以讓自己深愛的男人曾被她深深吸引?也可以讓自視甚高的表哥放下身段,不顧牧家的名聲屈就於她?
那個賤女人有什麼資格得到她最欣賞的表哥與宇祥的愛?她沒資格!根本就沒資格!她乾脆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算了!
何言萍眼光一轉,看見餐桌上放了一把牛排刀,她迅速伸出手拿起牛排刀,想也不想的掙開林宇祥的箝制,只是順應自己心頭突然湧現的想法,雙手握緊刀柄尖叫著往方欣玉那刺去。
「言萍!」
牧信謙沒料到她會如此失控,他只來得及將方欣玉推進一旁籐野浩司的懷中,自己卻來不及閃避。
在眾人的尖叫聲與驚呼聲中,何言萍這才如夢初醒的看向自己緊握的手,只見溫熱的鮮血滿佈在她手上。
她低呼一聲,忙放開手,但刀子並沒有掉下,相反的,它牢固的插在牧信謙腰際。
牧信謙倒退一步,沒受傷的腰側靠著餐桌,他支手撐住桌面,尋求平衡。
「信謙!」
方欣玉見狀,立刻推開籐野浩司,跑回信謙身邊,她淚眼迷濛的扯下餐桌上的餐巾,手忙腳亂的想為他止血,卻被籐野浩司制止。
「我來吧。」他輕拉開方欣玉,柔聲道。
籐野浩司蹲下身子察看牧信謙的腰傷,邊問:「你還好吧?」
「還好。」牧信謙壓抑著聲音低聲回答。
宋仙凌走向籐野浩司,冷靜道:「救護車兩分鐘內到。」
而方欣玉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哭著看籐野浩司為牧信謙簡易包紮止血。
當牧信謙的眼光與她相會時,牧信謙眼中的情緒讓她不禁一愣!
但她來不及問,救護車已經趕到,在醫務人員與籐野浩司的協助下,牧信謙被送上救護車。
她焦慮的想跟著牧信謙到醫院。
「欣玉,別慌,有浩司在。」宋仙凌拉住她,阻止她的行動。
「仙凌,我想陪他。」她哭著苦苦哀求道。
宋仙凌搖搖頭,看著一旁因驚嚇過度而跌坐在地不停抽搐發抖的何言萍。
林宇祥蹲在她身後,緊抱住她免得她再次失去理智。
「林宇祥,你未婚妻的所作所為你打算怎麼解決?」宋仙凌嗓音清冷的問。
林宇祥無奈的歎口氣。
他不知道言萍在見到欣玉時情緒起伏會如此之大,早知如此,他根本不會要求欣玉過來,不過他還是得為言萍的行為扛起責任。
「欣玉,你放心,我會等言萍恢復冷靜後親自登門道歉的,到時候看你們想怎麼做,我沒意見。」他保證道。
宋仙凌滿意的點點頭,拉著方欣玉走出別墅。
不到五分鐘的車程,方欣玉與宋仙凌已經來到醫院,往急診室走去。
籐野浩司站在急診室外,正打著手機。
方欣玉忙奔至他面前,失控的拉住他的衣領,厲聲問:「信謙呢?信謙沒事吧?」
籐野浩司忙掛上電話,雙手輕措著方欣玉的肩安撫道:「欣玉,信謙沒事,只是等傷口縫合而已。」
「真的?」她確認的詢問,在籐野浩司點頭後,她才放開籐野浩司,往急診室門口走去。
「等一下,醫生還在治療。」籐野浩司在她身後出聲阻止她。
方欣玉茫然的應了一聲,卻還是呆立在門口,等著急診室的門開啟。
籐野浩司走到宋仙凌面前,輕聲道謝:「謝謝你叫了救護車。」
沒想到在那種場合,仙凌依然冷靜過人。
宋仙凌笑著斜睨他,嬌聲回道:「我是為欣玉好,她那麼愛信謙,如果信謙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定也不想活了。」
欣玉的苦難已經夠多了,希望這次她能夠得到屬於她的幸福。
等了十幾分鐘後,急診室的門終於開啟,醫生走了出來,看著籐野浩司交代道:「傷口已經縫合了,你們現在可以進去看他了,雖然傷患一切穩定,但為了安全起見,最好住院觀察兩天。」
方欣玉謝過醫生後,忙走進急診室。
牧信謙正背靠床頭坐在病床上,赤膊的胸膛與腰際纏滿紗布,在看見欣玉後,他低啞的輕喚她的名:
「欣玉。」
方欣玉緩緩走到他面前,確認他的狀況良好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你為什麼要推開我!讓我承受這種傷害我也無所謂!為什麼你要替我挨這一刀!」她哭喊的指控道。
牧信謙不顧自己有傷,傾身緊擁住她,她順勢跌跪在床上,依舊哭個不停。
「你為什麼捨不得我受傷?我是因為愛你才捨不得讓你受傷,那你呢?」他用低沉迷人的嗓音問道。
「因為我也愛你!所以我……」
她這才驚覺自己說得太多,不禁停止哭泣,輕推開他,抽噎的轉身下床。
「等一下。」牧信謙從她身後緊抱住她,也不管這麼做會牽動到他剛縫合的傷口。
「既然你也愛我,為什麼不肯嫁給我?」他追問。
方欣玉低下頭,緊抿著雙唇不肯說話。
「因為你父母雙亡的意外,讓你不敢再對人放下感情?還是你怕你愛的人也會因為承受不了你的愛而離開你?如果是前者,那你可以放心在我身上放下感情,因為我的生命力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旺盛;如果是後者,那你更不需要擔心,因為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他保證道。
方欣玉愣愣的聽完他的話,知道他一定是問過仙凌關於她父母與林宇祥的事。
她一直以為,父母雙亡的意外是最讓她痛心的,可是當今天信謙在她面前遇刺的那一刻,她才終於發現,她不想失去信謙,不想再像失去至親般失去他!因為她早就把他當成最愛的家人了!
不過為了信謙好,她還是決定拒絕。
「那你今天的傷要怎麼解釋?因為我才讓你受傷的。」
「因為是我,才能全身而退。」他不謙虛的自誇。
她忍不住址開嘴角一笑,不過還是要拒絕--
「那林宇祥怎麼說?他當初也說過像你一樣的話,可是最後他還是離開我了。」
「那是因為他得不到你的愛,欣玉,這是你前一段婚姻結束的主因,因為你不愛林宇祥,你愛的是我,而且早在大學時期就已經愛上我了,你塵封的心只為我開啟,如果得不到我這把你靈魂的鑰匙,那你說你還能敞開心扉愛誰?」他溫柔的誘哄問。
她歎口氣,雙手輕置於牧信謙交疊於她腹部的手上,瞭然於心的輕聲道:「原來你已經知道我愛你的事了,難怪你最近看我的眼神不太一樣。」
那種坦率寵溺的眼神,只有在面對自己所愛的人時才會展現出來。
「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柔聲詢問道。
她歎口氣,內心有些動搖。
「信謙,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畢竟要走出傷痛的陰霾不容易,總要讓她慢慢調適才行。
「好。」牧信謙也明瞭她的想法,情況已經好轉了不是嗎?最起碼她不再說不了。「只要你記得,我的求婚是一直有效的。」他不忘提醒道。
方欣玉點點頭,輕拉開他的手,轉過身去詢問他的傷勢。
躲在門口的籐野浩司看著自己好友為了求得真愛而使出渾身解數,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深思的看著身旁的仙凌,開始猜想,他要怎麼做,才能讓仙凌點頭答應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