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歡樂氣氛中,鬧場子的人出現了!
當師小缺走進采雲居時,幾乎是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不是他非凡的英姿吸引眾人的目光,而是他扛著采雲居的招牌走進來,還宣稱被招牌砸傷,非要主人親自出來道歉不可。
主持場子的楊大娘朝他走過來,「我們的招牌明明掛的牢靠,怎麼會無緣無故掉下來?」
師小缺口氣兇惡地說:「難道我會無聊地把它打下來,還故意站在下面讓它砸嗎?」雖然他剛才正是這麼做。
「哎呀,公子誤會了。」人說和氣生財,楊大娘馬上陪著笑臉說:「我的意思是公子一定是福星轉世,我們的招牌禁不住您高照的鴻運,才會掉下來,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她想先探探對方的底細。
「廢話少說,叫老闆出來向我道歉。」
「我就是老闆呀。」
「你?聽說采雲居的女人個個貌美如花,至於你嘛……」他搖頭晃腦地轉了一圈,然後煞有其事地說:「前面看像花,後面看更像花,嗯嗯——怎麼看都像一朵枯萎的花!哈哈哈——」他大笑楊大娘敢怒不敢言的癟樣,一旁的保鑣早撩好衣袖準備丟他出門。
楊大娘能在這種地方周旋,自然有其職業級的定力。一雙利眼打量著眼前這位俊美卻過於靈活的男子,陪著笑臉說:「少俠可是鼎鼎有名的師小俠?」因為江湖上找不出幾個像他這麼欠扁的。
「正是區區不才在下敝人可愛的我。」師小缺擺了一個英俊瀟灑的酷姿態。
「原來是少俠親臨,老嫗怠慢了。少俠這裡歇會兒,我這就去請敝家主人!」師小缺的層級已經不是她所能處理的。惡馬還須惡人治,精明的她決定把問題丟給後院乘涼的人。
「不用這麼麻煩,我跟你一起去就好了。」他親切地笑著。
「這怎麼可以?我家主人會治我怠慢之罪,少俠還是坐一會兒吧。來人啊,還不奉茶!」主人在密室裡,她當然不可能讓他跟進去發現機關密道。
師小缺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皮皮地笑說:「怎麼可以勞動美人來見我呢?初次見面,應該是我要去拜會人家。」說著他扛著招牌直接往後院走去。
「少俠別心急呀!」楊大娘一使眼神,采雲居的保鑣紛紛上前攔住師小缺。
「這才有點味兒。」踹館子不正是這麼玩的嗎?他扛著招牌左晃右閃,又是避人又是打人,才一眨眼的時間,采雲居的保鑣破招牌砸暈過半,而他也順利地來到亭台樓閣的後院。
跟過來的楊大娘呼天搶地地說:「少俠請止步啊,家主人是待嫁閨女,總不能這樣硬著來,您還是讓我通報一聲吧。」
「通報啊!我在這裡等你。」師小缺大方地站在原地。
「呃……」他正好站在密道入口,叫人家怎麼通報?果真是小煞星。楊大娘在心裡將他祖宗十八代通通問候完畢。
師小缺呵呵笑說:「鬧了這麼久,你家主人還真沉得住氣,不麻煩你了,我自己來通報!」說完他用腳尖挑起地上的石子踢向一處假山。
他看準這是一道活門,不是機關設計有瑕疵,而是他湊巧看到假山上殘留一小塊血跡。
果然假山無聲無息地往右移動,露出一條地道。
假山裡頭傳來嬌柔的女聲,「師少俠有請了。」
「呵呵!」師小缺滿意一笑,毫不考慮地走進地道。
一走進地道,假山隨即無聲地移回,就在假山掩上的同時,數盞燈芯同時點燃照亮地道,設計之巧令人歎為觀止,趙家姑娘果然有囂張的本錢。
走了一小段距離,狹窄的地道豁然開朗,地道的盡頭是一處寬敞的廳堂,一名女子正專心地伏在案首撥弄算盤。
來到人家的地盤,師小缺恭敬地揖手為禮,「在下師小缺拜見美姑娘,不知美姑娘如何稱呼?」
女子仍自撥著算盤,喃喃自語地說:「椅子全毀三張、半毀五張,前廳屏風的雕花去了一角,采雲居的招牌也得重做,還有六個人的醫療費……」
師小缺的眼皮連跳幾下,因為算盤打的正是自己剛才損毀的東西,而且一樣不少,她是不是長了第三隻眼睛?
女子歎口氣,終於抬起頭來,「少俠要見人家只需讓下人通報一聲,不要再拆人家的招牌了。」
師小缺現在不只眼皮跳,連心口也「怦怦!」地亂跳著,這女子……這女子簡直就是一個禍世妖精。
一臉的柔媚、一身的性感,水柔柔的大眼睛看似慵懶又似挑情般地勾著男人。藏著蜜汁的紅唇隨著柔膩的聲調張了又闔,撩撥得他恨不得撲向前將她生吞入腹,一解心中的饑饞。
媚骨天生、人間極品,他有個不好的預感,自己一世英名將會栽在這個女人的手上,蒼天見憐啊!
見他雙眼發直地瞪著自己,女子似乎習以為常,盈盈淺笑站起身來,緩步走向他,「小女子姓趙,名沐容,幸會師少俠。」
曼妙的姿態優雅至無懈可擊的地步,她擁有一副美麗、修長、玲瓏、浮凸的胴體,擺款生姿的盈步卻不是隨意賣弄風騷,反之她動作含蓄優雅,不可侵犯的媚態,將她的吸引力提升到一般美女無法冀及的境界,可憐的師小缺恍遭電擊般,只能呆呆地瞪著人家看。
趙沐容來到他面前,見他一臉呆樣傻傻地瞪著自己,噘著紅唇說:「少俠怎麼不說話了呢?」
「呃!」師小俠終於回過神來,狠狠地敲著自己發昏的腦袋,罵道:「見了美人就不爭氣,真是上不了檯面。」
他隨即露出一個最有男子魅力的笑容,挺了挺胸膛展現結實有力的肌肉曲線,「請美姑娘原諒在下的失態,傳聞只說采雲居的姑娘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美麗,它沒有提到美姑娘的眼睛還會放電,在下一時不查,被美姑娘的大眼睛電得四肢癱軟,只剩一隻還挺立而已。」
最後一句簡直是性騷擾,趙沐容不動聲色地說:「師小俠的伶牙俐齒沐容領教了,不過……」
柔情似水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她以醉死人的笑容,嬌嗲地吐著天地間最性感的吟哦,「你好壞哦。」
剎那間他的呼吸停止,胸臆間的窒息感不斷地擴增,然後他直愣愣地往身後的椅子栽倒去——
咻——砰!
「少俠?」趙沐容柔聲地喚著,她對手過的男人不少,但從沒遇過這類的,誇張的反應不輸野台戲。
師小缺捂著摔痛的頭顱,哀號道:「這下子連最後一隻也撐不住了。」
見他又提這話,趙沐容美目浮起薄嗔,紅唇嬌斥道:「少俠可真懂得在言語上輕薄人家。」
師小缺捂著眼睛,呻吟地說:「蒼天見憐啊!我師小缺這一生小惡不斷、大惡卻不曾犯,難道老天爺真要我栽倒在美姑娘的手裡?」
「少俠前來只是為了佔人家言語上的便宜嗎?」
見美人兒生氣,師小缺連忙正襟危坐,換上正經八百的表情,「冒犯趙姑娘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師某唐突拜訪實有要事相談。」
終於談到正題了,原以為他只是會要嘴皮的痞俠,想不到他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上門,而且還發現密門所在,趙沐容提醒自己要小心應付,江湖名人師小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請坐。」青蔥玉手為他斟來一杯茶,她優雅地走到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少俠想談什麼呢?」
師小缺再次為她的嬌俏風情發了傻,然後面容嚴肅地問:「姑娘可有夫家?」
「沒有。」她不明白他問這話的用意。
「可有心儀的對象?」
「沒有。」她聽說這個人總不按牌理出牌,小心為是。
「姑娘覺得我的人品怎樣?」
「為什麼這麼問?」她耐著性子問。
「以前我常笑別人一見鍾情的傻樣,可是今天自己卻嘗到當傻瓜的滋味,我恐怕是愛上美姑娘了。」
終於她的耐心耗盡,沉下臉說:「師小缺——」
「我這個人很固執,一相中了就不會放手,所以你早晚會愛上我的。哎呀,別生氣,我們開始談正事了,今晚軒轅將軍府發生一件兇殺案,我在嫌疑犯身上灑了追蹤散,一路跟蹤到這裡,所以……」
他突然提了正事,趙沐容硬是按下出口的怒氣,挑了挑眉毛,問:「你懷疑人家窩藏兇手?」
「蒙面人不一定是兇手,在下只是想澄清一下疑點而已。」
「如何澄清?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這?」他頓時感到為難。
趙沐容眼波流轉,「我倒有個方法,少俠不妨聞聞看人家身上有沒有追蹤散的味道。」說著她慢慢地往他欺身過去。
一股勾魂攝魄的柔媚逼得他心跳加速,他狼狽地往後退去,如果她只是煙視媚行的女人,他還不至於被逼得手足無措,但眼前的美人兒外表清麗脫俗像個摘凡仙子,舉手投足卻十足十的魅惑人心,可憐的他果真是遇上命裡的剋星了。
他窘紅著臉說:「沒有。」
「房子裡可有任何追蹤散的味道?」
「沒有。」
「所以人家是無辜的嘍。」趙沐容微笑道。
「呃!至少不能證明。」
「那——」她隨即美目一凝,笑容一斂,冷漠無情地說:「送客!」
「呃!至少我們可以多聊聊。」
「附近多的是紅樓酒館,那裡的姑娘可以陪少俠多聊聊!」
結果師小缺被狠狠地掃地出門,自他出道以來不曾如此狼狽過,衰星當道果然不是開玩笑的,他決定逃回老家中結山避難去也。
***
師小缺走後,趙沐容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當時那一掌雖然被化去大部份的掌力,但強勁的掌風仍是傷了她的腑臟。
「姊姊!」趙家老二趙子晴從偏門走出來,馬上餵她喝下療傷聖藥,「姊姊傷的不輕啊,方才真讓我擔心死了,師小缺應該讓我打發的。」
趙子晴清秀雅致的長相與姊姊完全不同。
趙沐容看著體弱多病的妹妹,歎口氣說:「你這個身子叫我怎麼放得下心?師小缺又不是個正人君子。」
久病成良醫的趙子晴以金針渡穴的方式幫她療傷,嘴裡說著:「這個師小缺長得相貌堂堂,可是行為卻不怎麼端正,他還在姊姊『那裡』抹追蹤散,幸好我及時發現,把衣服泡在水裡。」
說起這件事就叫人氣炸!
接掌之時他的手指在她胸前不規矩地揉捏著,從未被人如此非禮的她早已氣得火冒三丈,根本沒注意被人下了藥,結果讓他一路跟蹤到這裡,如果不是怕身份暴露被冠上兇手之名,她早討回這筆帳了。剛才還得裝出笑臉與他虛與委蛇,少俠長少俠短的,真是……
「姊姊這裡疼嗎?」趙子晴指著她發抖的雙手。
「我是氣得發抖!恨不得將他的頭捻下來當球踢。」
趙子晴瞧她不尋常的怒氣,掩嘴偷笑道:「姊姊這回碰上對手了,追蹤散的味道是在這裡消失的,我想師小缺不會就此罷手的。現在所有的事實皆指向蒙面客就是殺人兇手,一旦蒙面客身份曝光,幾乎就沒有脫罪的可能,除非我們能事先查出兇手是誰。」
「從何查起?」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趙沐容可是嘗到箇中滋味了。
趙子晴冷靜地分析道:「兇手能無形地殺人而又消失無蹤,想必仙翁廟一定有機關之類的設計,如果能讓我到現場一看,或許能瞧出端倪。」
「太難了,將軍府已經是風聲鶴唳,仙翁廟恐怕早被人層層封鎖了。」
「不止如此,我還希望能驗死者的傷。」
趙沐容苦著臉說:「你能不能提出簡單點的要求?」
她微微歎道:「這件案情本來就不簡單,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師小缺的態度,只要他向軒轅將軍透露追蹤散是在采雲居消失,不管是嚴刑逼供還是嚴密監督,我們都會失去調查真相的自由。」
「又是師小缺?一個叫我厭惡至極的名字。」她咬著牙說。
趙子晴微笑地說:「為了脫罪,姊姊也只好委屈一點,最好能把他拉到我們這邊,勾引他應該不難,因為他好像很喜歡姊姊。」
「哪個男人不好色!簡直讓人倒盡胃口。」
「呵呵!那麼我就為姊姊開一副『健腸補胃』的藥,如何?」
***
中結山,師小缺結蘆的地方。
這裡沒什麼靈山秀水,反倒是一片白布漫漫,布海從山腳延伸到山頂,有的布條還題了字,像是「死無葬生之地」、「永世不得超生」、「絕子絕孫」、「地獄等著你」之類,聽說最新幾隻布條是軒轅大公子差人綁上的。
將軍府的李衛一路看著這些叫囂謾罵的布條,心中真是五味雜陳,為什麼老將軍堅持要請這種人下山辦如夫人的案子呢?
終於來到山頂,只見師小缺那對懶散得過份的主僕躺在樹梢的吊床上,除了抱著酒罈的手偶爾動一下外,他們猶如醉死般動也不動。
李衛清了清喉嚨,仰著頭說:「在下軒轅將軍府李衛,拜見師少俠!」
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師小缺手指彈動一下,傭懶地說:「常樂,打發去……」
「我很困……哎呀!」緊接而來是物體落地聲。
從樹梢摔下來的常樂擺著國字臉,揉著摔痛的屁股,對著李衛語氣不善地叫道:「做什麼!?」
李衛嚇得縮著脖子,緊張地說:「有……有關如夫人的血案,軒轅將軍想請師大俠協助調查。」
常樂抬頭大喊,「接不接?」
等了一會兒,上頭沒有半點聲音傳來,常樂直接回答,「他不接!」說完他又爬回去清涼的吊床。
案發至今五天,仍然查不出蒙面人的消息,軒轅將軍只能寄望師小缺幫忙,出門前將軍特別交代,請不動師小缺他也別回去了。
李衛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將軍深信只有少俠才能捉回蒙面人,而且吩咐小人無論如何也要請少俠幫這個忙,如果少俠不幫我,小人就跪著不走。」他直挺挺地跪了下來,打算用苦肉計。
師小缺打了一個大哈欠,「煩!打發掉。」
熟知常樂打了個比他更大的哈欠,「鬧場的。」
鬧場的不在隨從的工作範圍。
師小缺眼睛一瞪,一腳飛過去,「你給我端架子!」
砰!常樂又被踹下來!
「我一個月付你多少月俸?還不夠打發幾個鬧場的嗎?」師小缺如若無事般地伸伸懶腰。
常樂一張難看的死人臉,見李衛又要開口說話,一氣之下找來一段繩索將人結實地綁在樹上,還用破布將他呱呱叫的嘴巴塞住。噪音果然馬上消失,他滿意地爬回吊床繼續睡覺。
可憐的李衛只能「嗚……嗚……」地叫著。
師小缺懶洋洋地開口,「常樂呀常樂,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將人五花大綁,將來怎麼面對老將軍。」
說完他飄然下床,解開李衛的繩索,斯文有禮地說:「李大哥,在下管教下人不嚴讓你受了委屈,不過如果只是傳話,你這趟路是白跑了。」
被取出破布的李衛連忙說:「我有將軍的親筆函!」
「哦!」師小缺雙眼一亮,接過親筆函仔細地看過一遍後,呵呵笑著,「李大哥呀,早拿出這封信你就不用這麼麻煩了,請回去轉告將軍,就以一個月為限。」原來案情遲遲未有進展,軒轅將軍只好求助師小缺,老將軍不但大膽地將辦案的主導權交給師小缺,而且還下令將軍府每一個人必須接受他的指揮調度,條件是在一個月內讓兇手伏法。
只要能讓兇手伏首,將軍不惜任何代價,而師小缺等的也就是這一刻。
李衛一聽,如釋重負地說:「我馬上回去向將軍報告這個好消息。」
說完他立刻往山腳下奔去,不過他奔跑速度之快不像報佳音,倒像逃命。
待他走遠後,常樂從鼻孔哼聲道:「你本來就會去調查那件兇殺案,何必裝模作樣的!」
「唉呦!你的三字真言怎麼不見了?」
「哼!」
師小缺知道他生氣了,只有生氣,他才會不管三字原則,「誰說我本來就會調查血案,你不知道趙家那丫頭多厲害嗎?第一次交手就被掃地出門,自我出道以來,不曾這麼沒面子過。」
「耍她而已。」常樂跟隨他十五年怎麼會看不出他玩什麼把戲,「追蹤散的味道是在趙家後院消失,只要搜查一定可以找出蛛絲馬跡,可是你卻故意不揭開謎底,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想慢慢戲弄人家。」
「我沒有這種本事,唉!遇上命裡的剋星啦。」他輕歎一聲,若有所思地說:「趙家怎麼會和這件案子扯上關係?這五天我按兵不動就是想觀察她所扮演的角色,想不到她也挺精明的,居然來個不理不睬,幸好第一個沉不住氣的人是軒轅老將軍,不過……背地裡的敵人好應付,正面的敵人更好打,只有趙家這個美姑娘啊,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美人兒身體是熱的,心卻是冰的,害我被勾走了魂魄至今還飄飄蕩蕩,找不到歸依……」
「桃花劫。」常樂嗤笑道。
「是熱情的夏天到了,這一季一定精采!咱們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