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淺淡水藍的嬌小身影像朵旋開著的雲彩,輕盈又飄忽的穿梭在紅花綠葉交織的桃花林裡;隨著曼舞般的皓腕轉動飛揚,片片的桃紅落英,也在那淡藍身影邊,旋成了紅粉的流雲。
纖手一收,水藍繡銀裙擺下的金蓮卻打了個踉蹌,教那抹旋成雲彩的淡藍,化成了一片落花中的水灩。
「哎呀!人家不練了、不練了!」雙手揮擺,雙足頓地,那受挫了的嬌小身影像個耍賴般的小小娃兒,頓坐在一地落花之間,拍打著可憐的殘花出氣。
在一側,佇立著一位身形偉岸、俊逸非凡的中年男子。他背著雙手,噙著一抹淺淺笑容,端望著那女娃兒。
女娃兒撒嬌耍賴似的嬌嗔,往往總能教他心頭鬆軟、原則大失的隨她去;但今非昔比,眼下山雨欲來的險峻情勢,已不容許放任她隨興而行。
他萬般無奈的輕聲一歎,硬是狠下心腸的凝起面容——
「妍兒,不准撒嬌!起來再將水玲瓏的行經口訣練一次。」
「爹啊……」女娃兒不依的嬌嚷:「妍兒手也酸、腿也麻,剛才又跌了好幾次,屁股都快疼死了……明兒個再練,好不好?」
「不准討價還價。」水行雲硬聲道。但看著愛女泌出血痕的纖手,跟著又於心難忍的接了句:「再練一次,爹就讓你回去休息。」
高噘起小嘴,女娃兒悶悶的低喃著:
「為什麼一定要學會使用水玲瓏?反正水雲山莊裡已經有爹爹你這個高手中的高手,妍兒會不會又有什麼關係!」
水行雲望著愛女半晌,跟著又是一聲歎息——
「妍兒,爹不可能保護你一輩子,你也已經十六歲,該要學著長大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寶貝女兒雖然聰慧過人,但對武藝向來興致缺缺。
她寧願撫琴、弈棋、覽書、作畫,甚或針黹刺繡、洗作羹湯,對她來說都要比舞刀弄劍還要來得有趣多了。
水舞妍,這個嬌柔甜美不遜於她娘親的他的獨生女兒,若她生長在一般富貴人家,定是蕙質蘭心的大家閨秀楷模。
只可惜,她錯生於武林世家,錯生於握有武林人士覬覦重寶的水雲山莊。
是她的不幸,卻也是她的宿命……
「爹啊,妍兒才不要長大,妍兒要一輩子都被爹爹保護著,只要有爹爹在,任何人都不敢碰妍兒一根寒毛,對不對?」水舞妍扯著爹爹的衣袖,嬌憨的軟呢著。
水行雲輕撫愛女那一頭柔順的青絲,雖是笑著,但眼中卻透著抹難掩的沉重與憂心。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讀過那麼多書,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的。」雙手搭在愛女纖弱的肩上,水行雲以不容置疑的認真說著:
「妍兒,你是爹唯一的心頭肉、手中寶,只要爹還有一口氣在,一定會竭盡心力保護你的安全。但江湖險惡、詭譎多變,身為江湖中人,誰也不能保證今日的豐榮,不會成為明日的枯骨?唯有你學會自保,學會運用你娘以生命換來的水玲瓏,那麼就算爹終有無力保全你的一日,至少還有你娘在天之靈的相隨和保佑,如此爹也才能感到安心。」
「爹……」水舞妍眨著水靈靈的雙眸,一股莫名的不祥悄然湧上心頭。
爹爹今日何以如此沉重的對她說這一番話?
可又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嗎?
她不安的揪住爹爹的大手,仰著的小臉儘是忐忑——
「爹,既然江湖這麼可怕,我們就離開這個江湖,我們去當尋常百姓人家,不要當什麼江湖中人……」
離開江湖?不當江湖中人?
水行雲無奈的苦笑著。
天下之大,卻何處不是江湖?
一朝捲入江湖是非,又豈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他望著愛女手中那柄薄如羽翼、韌若銅籐;鋒利足,能削金斷玉;精芒足,以鑠目制敵的軟劍——水玲瓏。
若不是這柄水玲瓏,或許他還能夠成全愛女的心願,帶著她退出江湖、隱遁山林,父女倆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但現在,這水玲瓏已成為所有武林高手夢寐以求的至寶。
多少人為了它,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明挑夜襲水雲山莊,但求從「劍神」水行雲手中奪得這柄堪稱曠世兵器的「水玲瓏」,以及水行雲克盡八年心血,為將水玲瓏擅使至登峰造極而獨創的劍譜「玲瓏行經」。
因此,只要水玲瓏和玲瓏行經一朝還在他水行雲手中,無論他們父女倆隱遁何方,終究難逃江湖人士的追擊和挑釁。
想他水雲山莊水行雲這個名字,在一年多以前,對江湖人士來說,只知其以劍法卓越、正氣浩然及丰姿瀟灑而聞名於江湖,但也無甚豐偉事跡可為江湖傳頌。
就算是通曉江湖大小事的江湖通,也只知水行雲的愛妻——絕麗動人的玲瓏夫人,是著名鑄劍大師於驚濤的愛女,也是江湖上少見的女鑄劍名師。
瀟灑劍客與絕麗鑄劍名師的結合,倒也是當年江湖上的佳話一段。
但在兩年以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名來自西域、自號為「狂劍」的狂俠,以其詭譎莫辨的劍術和極其殘忍的行逕,挑遍武林各大名門世家。死傷於其手的武林高手多不勝數,一時令江湖人士人人聞之色變,卻也無力遏止狂劍無休止的挑釁。
直到狂劍在一年多前挑上了水雲山莊,卻出人意外的敗在水行雲劍下,從此水雲山莊和水行雲這個名字,便在江湖上聲名大噪。甚至因為水行雲出神入化的御劍之術,為江湖除去狂劍這一大禍害,於是江湖人士便為他封上了「劍神」這名號。
合該是受盛名所累,從此江湖中人對水雲山莊的一舉一動,便極為重視及注意。
尤其對於水行雲所使的兵器軟劍水玲瓏,和他獨創的玲瓏行經,更是好奇到想窺探個究竟;甚至關於水玲瓏的各式傳說,也在江湖上廣為流傳。
江湖傳言經過度渲染和誇大之後,往往變得與事實不符且荒誕不經,但偏偏就是有那麼多的人相信!
江湖上盛傳,劍神水行雲手中的那柄軟劍水玲瓏,乃出自天山頂峰的一塊萬年精鋼鑄制而成,由鑄劍名師玲瓏夫人親自為夫君水行雲採集天下間之神石煉火打造。
但歷經三年的神石煉火,依然化不開這塊萬年精鋼,於是玲瓏夫人便引身投入鑄劍爐,以其肉身化為神靈助烈神火,終將這塊萬年精鋼給化為一柄薄如翼、削鐵如泥,且其發射出的耀眼精芒亦能傷敵致命的神奇軟劍。
為感念玲瓏夫人以身殉劍,水行雲故將此劍命名為水玲瓏。
呵,江湖傳言哪……想到此,水行雲不禁搖頭歎息。
當年他的愛妻玲瓏在為他生下唯一的女兒舞妍之時,確實得到岳父贈與的一塊上等精鋼,但是否出自天山頂峰,是否經歷萬年淬煉,連採得精鋼的於驚濤都不知道呢。
而這柄水玲瓏,確實是歷經三年才得以鑄成,但那是因為玲瓏在生下舞妍之後,身子骨始終不太好,因此斷斷續續,前後歷經三年才將此劍鑄成。
遺憾的是,在劍成之後,玲瓏也因多年的身弱體虛而致藥石罔效,再加上鑄劍時的過於勞累,終而不幸撒手人寰。
至於什麼采神石煉火、投劍爐助火,當然全是以訛傳訛的荒誕傳言。
當年水行雲曾竭力阻止愛妻鑄劍,但玲瓏卻執拗的一心只想為夫君親手打造一柄好劍。
「若不能為自己的夫君打造一柄好劍,妾枉為鑄劍名師,就算苟活終生也不得安樂,請夫君成全妾身此生的最大心願。」這是玲瓏在纏綿病榻、卻仍堅持將劍鑄成時所說的話。
水行雲無法拒絕愛妻的請求,因為他知道,就算他不許玲瓏將劍鑄成,她那日漸衰竭的病體也撐不了多少日子。
為了不讓她懷憾而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愛妻為這柄上等好劍而提前陪上了性命。
所以,水玲瓏,代表的是玲瓏對水行雲無悔奉獻的深情;而玲瓏行經,則是水行雲為不枉愛妻深情,欲使她以生命換取的水玲瓏展現揮灑極致,嘔盡八年心力研究出來的獨門劍術。
此兩項水行雲夫婦倆為彼此的濃情深愛而成就的兵器與劍術,不啻為武林上等武學,但也並非真若江湖傳言那般空前絕後、舉世無敵。
但如今,在愈來愈誇大的江湖謠傳之下,幾乎所有江湖人士都認為:就算武學不精、劍術不佳,只要能得到水玲瓏,就能縱橫武林,凡夫難敵。
若再加以玲瓏行經的運用,那就得以獨步武林,傲視天下群雄,武林盟主的寶座當然也就唾手可得。
因此,在水行雲那至今仍無敵手的劍術之下,即使他再如何澄清傳言,也不為江湖所採信。各路為名、為利不擇手段的武林人士仍不斷進舉來犯,弄得向來祥和寧靜的水雲山莊變成此刻的鶴戾風聲。
當然,想要恢復水雲山莊的平和也很容易,只要交出水玲瓏和玲瓏行經就成了。
但這代表著水行雲夫婦倆真情摯愛、永世相隨的信物,水行雲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它們成為江湖中的鬥爭工具?
水行雲慨然仰天長歎——
玲瓏啊玲瓏!若早知你耗盡生命鑄成的這柄好劍,會為水雲山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你是否還會堅持將它鑄成?
「爹……妍兒知道,最近很多人上水雲山莊來找麻煩,為的就是娘鑄成的這柄水玲瓏,還有爹爹你所寫的玲瓏行經。如果這兩樣東西會帶來那麼多麻煩,那我們不要了,看誰要就送給他們好了!」
雖然水行雲為免愛女受驚,近來山莊裡的紛亂不寧都不讓她知道,但水舞妍承襲了爹娘的聰慧靈敏,怎麼可能會毫無所覺?
她只是怕爹爹已夠勞神,不想再惹他心煩,所以才故作毫不知情罷了。
但聽說上門挑釁的高手愈來愈多,所使的手段也愈來愈毒辣,水雲山莊向來行事端正,防得了君子,卻不見得防得了小人啊!
所以,水舞妍刻意不認真學習玲瓏行經,也是希望爹爹能為保全她而放棄這兩樣會為水雲山莊、也為他自己帶來麻煩和危險的身外之物罷了。
「不行!」水行雲寒著臉,再次向愛女鄭重強調:「妍兒,你忘了爹怎麼一再告訴你的?水玲瓏和玲瓏行經代表的是爹和娘的心血和生命,也是爹娘能留給你最珍貴的東西。任何東西你都可以不珍惜的將它送人,獨獨這兩樣,你無論如何都要守住,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東西在你身上,更不能讓它們落入任何人手裡,記住了嗎?」
「爹……不要……妍兒什麼都不要!只要爹爹永遠陪在妍兒身邊……」說到最後,她滿心惶恐,忍不住化作兩串珠淚,將手中薄如羽翼的精劍一拋,撲入爹爹懷中。
但水行雲這回破例的推開愛女,在水玲瓏落地之前穩穩接住。
「妍兒!」他回頭凝眉痛心的瞪著愛女,「爹怎麼跟你說的?水玲瓏代表的就是你娘,你怎麼可以任性的將你娘給拋了?」
水舞妍噙著淚水,低頭懺悔:「爹……對不起,妍兒知道錯了……」
她知道水玲瓏對爹爹的意義有多重大,也知道爹爹會不惜以生命來保全它,但……
這是娘在天之靈樂於見到的嗎?
是夜,水舞妍輾轉難眠。
不知為何,她心裡頭有股強烈的不安,彷彿將有什麼重大事情要發生了。
她起身離床,走近窗邊,只覺得今夜的窗外異樣的寧靜,平日啾鳴終夜的蛙叫蟲鳴,今夜竟然都噤了聲?
難道……又有高手為水玲瓏前來滋事?!
她警戒的披上衣袍,隨手將水玲瓏繫在腰間,輕步慢移的向房門走去。
還沒來得及觸到房門,房門就被由外向裡給推了開來——
是奶娘?!這麼晚了……
「奶娘?」她愕然看著一臉驚惶的奶娘。
「小姐,快!快走!」奶娘拉著水舞妍就往門外走,但水舞妍不肯移動,悻悻的掙開奶娘的手。
「奶娘,發生什麼事了?我為什麼要走?」
「小姐,是老爺叫老奴來帶你快走的,聽說是西域十二霸上門前來找晦氣,現正在山莊大門前和老爺對峙著呢!」
「西域十二霸?」水舞妍蹙眉,她對江湖人士所知有限。
「小姐,沒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不,我為什麼要走?!」
這大半年來,任憑何人前來山莊挑釁,爹爹從來就沒驚動過她,如今卻要奶娘帶她走?
可見爹爹並沒有對付他們的十足把握……
「奶娘,這西域十二霸是何方神聖?會讓爹爹如臨大敵的要你帶我走?」
「西域十二霸是狂劍的同門師兄弟,均以狂傲蠻行橫行西域。一年多前,老爺應戰獨自前來中原挑起血腥的狂劍一人,尚還游刃有餘,但這次他們十二惡霸連袂而來……」
「我要去幫爹爹!」水舞妍未待奶娘把話說完,轉身便向山莊大門奔去。
她知道正因為爹爹打敗在江湖上幾乎無敵手的狂劍,因此才惹來各方對水玲瓏的覬覦,可見得狂劍絕對是一名不容小覷的高手。
而且那傢伙還帶了同門師兄弟前來,今夜這情況對她爹爹來說有多麼危險!
既然如此,她更不能放下爹爹自行逃走。
更何況水玲瓏在她身上,沒有水玲瓏,爹爹要如何應敵?
「唉呀!小姐,你別去……」奶娘徒呼負負,跟著也提起腳步快速追了過去。
怪只怪水舞妍向來習武不力,雖有一身輕功,但哪比得上同樣在山莊裡習武數十載的奶娘?
未及奔到大門口,便在距大門二十來尺之地的花圃內被奶娘給截下。
此時,西域十二霸和水行雲的對決情勢已然一觸即發。
未免水舞妍的行藏被西域十二霸發現,讓水行雲在應敵時有所分心,奶娘務求克盡水行雲托付之責,將水舞妍點住身上幾處穴道,讓她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任憑奶娘將她按藏在花叢底下。
「水行雲,當日敗在你玲瓏劍法之下,我的師兄弟們都大感佩服,特相約前來再次討教你『劍神』那出神入化的劍法!」
西域十二霸之首、也是當年水行雲手下敗將的狂劍仇狂劍首先出言挑釁,而且顯然對水行雲因擊敗他而得到這劍神封號十分不以為然。
水行雲輕瞥眼前這十二名絕非善類的大漢,最後視線落在發話的仇狂劍身上。
他淡然一笑,「仇狂劍,當年你殘橫暴行,本該取你性命以謝天下,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而饒你一命,只挑了你的手筋,你卻不知悔改,竟然還以眾欺寡,前來尋釁,難道你不怕被全武林人士恥笑?」
較令他感到訝異的是,當年被他挑斷手筋,本該終身廢了武功的仇狂劍,竟還能提劍前來水雲山莊,可見西域不知有何等神丹妙藥,可令仇狂劍的斷筋重續、狂劍重提。
所以說這江湖之大、武林之瀚,又怎能有人能獨步得了?
只可惜這種道理實在沒有幾個武林人士能想得通。
「哼!」仇狂劍陰邪的冷笑一聲:「等我挑了你水雲山莊,取了水玲瓏和玲瓏行經之後,武林盟主的寶座就非我莫屬,屆時整個武林都在我的號令之下,還有誰敢恥笑?」
「你當真以為有了水玲瓏和玲瓏行經,就真的可以獨步武林?」
水行雲輕歎一聲,緩緩搖著頭說:「想不到江湖訛言你也信?如此無知,還想號令天下武林?」
仇狂劍被水行雲的淡言譏諷惱得臉色一變,猙獰著臉大嚷:
「水行雲,你少廢話!把水玲瓏和玲瓏行經交出來,我或許還可以考慮饒你一命,但你若不知好歹,休怪我十二師兄弟,將你的水雲山莊整個踏平!」
「大師兄,少跟他浪費口舌,咱們師兄弟直接將水雲山莊掀起來,還怕得不到你要的東西?」西域十二霸裡的拳老八,當場摩拳擦掌,等著大幹一場。
「是啊,大師兄,聽說水行雲還有個水嫩嫩的閨女,咱們先掛了老的,再抓小的回去伺候咱們大伙!」最為好色的棍老六,色眼瞇瞇的說著。
對於再惡意的言詞詆毀,水行雲都能夠聽若未聞的不以為意,但聽見有人出言羞辱愛女,水行雲即使有再好的風度也難以嚥下這口氣。
他翻手一揚,在眾人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棍老六就已經連退數十步,仰身跌在地上哀嚎,褲襠上還染上一大片怵目的血色。
「水行雲,你竟敢閹了老六!」與棍老六情誼甚篤的刀老五,見老六的傷處了幡然大怒,提刀就欺上水行雲。
一手在背,另一手握著輕薄如翼、軟韌若鞭、揮灑之間精芒刺目的軟劍,以瀟灑自若的進退身姿,舞動手中軟劍的水行雲,讓那如銀蛇吐信般的劍尖,直點上老五提刀的毛絨大手。
「啊!」
只聽得一聲慘叫,刀老五手一鬆,上掛五環的金面大刀,連同他手上的三隻指頭,同時直落在地。
咦?水玲瓏不是在她身上嗎?
怎麼爹爹手中還有一柄水玲瓏?!
被迫躲在花叢中的水舞妍雖動彈不得、出不得聲,但對山莊大門外的廝殺場面,卻透過枝椏縫隙看得一清二楚。
她確信爹爹手中的「水玲瓏」應該是仿製的軟劍,因為那軟劍在揮灑時,無論是輕靈度和激發出的銀芒光澤,皆遠遠不及她身上的那把真品。
沒想到,就算使的不是真的水玲瓏,爹爹依然能將玲瓏行經的劍招發揮到極致,僅在瞬間便已經輕鬆撂倒兩人。
此時,仇狂劍眼見連折了兩名師弟,心知水行雲劍法神銳,單打獨鬥,絕佔不到便宜,於是便一聲麼喝:
「師弟們,別分散氣力,大夥一齊上!」
於是除了負傷的老五、老六外,西域十二霸其餘的十個便朝著水行雲一擁而上,全然不覺以十個打一個有什麼羞恥的地方。
水行雲劍神的封號果然非浪得虛名。
他雖為十惡霸所圍,但手中軟劍快速揮動,劍影綿綿密密的形成一圈緊密的護身銀芒,讓西域十二霸手持各種兵器的凌厲進擊,卻一時之間也近不得他身邊一尺之地。
首次親見爹爹對敵的水舞妍,詫然瞪眼看著爹爹的劍法。
以往只聽說爹爹的劍法高絕,但同她對招時,倒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如今親眼見著爹爹那灑劍若花、覆劍若雨的精純劍芒,才知道平時爹爹和她對招,簡直像是拿雙筷子隨意夾菜那般的不曾費心。
若不是啞穴被封,她恨不能為爹爹精湛的劍術揮灑而大聲叫好!
哎呀,有人玩陰的!水舞妍眼尖的發現,對陣當中有一個高瘦蒼白的漢子,自胸前摸出了把東西,一看就知道準備玩陰險暗招。
她雖想警告爹爹留心,卻因開不得口而只能兀自心急。
十二霸中排行老么,擅於使毒的毒十二翻手一揚,向著水行雲灑出雪白細末一片,但為水行雲手中軟劍之緊密劍影給格開,沒讓半點沾上水行雲的身。
糟了,是聲東擊西!
水舞妍又在心裡暗叫一聲。
但見水行雲將劍影集中於抵擋毒十二灑出的白末之際,戟老七手中一對短戟、錘老二那雙流星錘、槍老三那把長槍、鞭老九那條金鎖鞭,同時往他身後八方突襲而來。
像是身後長眼似的,水行雲前方劍影一斂,立即旋身向著後方又是一陣劍花開綻,將長短不一的各式兵器全然阻絕於一尺之外。
爹——小心身後!水舞妍心中警語未歇,水行雲剛才面對、如今背著的扇十一,也同時揮出鐵扇襲向水行雲的左後方。
水行雲身形往右一閃,稍退一步,卻讓他右側開了個防護破綻。
若是尋常人士,肯定無法在這不足一霎的破綻之中討得半分便宜,但偏偏在那右側的是曾以快劍取人性命無數的狂劍仇狂劍。
原以為,曾被挑斷手筋的仇狂劍,任憑借何種仙丹妙藥,當也不復有當年的神速才是。
誰知道他那快、狠、準的劍勢依然不減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