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轉身,眼捷手快地在他將跨入房內之際,用力將門摔上,同時並動作快速地上鎖。
當聽見厚重的門板傳出「砰「的一聲巨響,我嘴角滿意地微揚,走到椅子上坐下。
「柔,別生氣了,開門。」門外傳來烈有些無奈的聲音。
「生氣?我怎麼敢,未來的『駙馬爺』。」我故意朝門的方向大喊,「你走錯房了唷,偉大的公主殿下她的房間在對面。」
「別鬧了,柔,快開門。」
烈的聲音似乎有些微弱,帶點疲憊,聽得我唇邊的笑意凝住。
內衣公主昨晚對他下了藥,會不會藥性還沒過或是對身體有什麼傷害或副作用之類的?
我不安地站了起來,看向緊閉的門板。
居然沒聲音了?怎麼回事啊,該不會真的回去找那個內衣公主吧?
怎麼可能,他難道聽不出我只是氣話嗎?
正想著,忽然一個「咚「的悶響,彷彿是什麼重物撞擊落地的聲音;接著門外傳入一聲驚喊:「少爺,少爺!你怎麼了?醒醒啊——」
我立刻就聽出這是艾莉的聲音。
我心猛然一跳,無暇多想,腳步反射性地就往外跑,將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烈倒在門旁、艾莉嚇得手足無措的景象。
「烈?烈!」我著急地蹲下身搖晃他,然而他始終雙眸緊閉,沒有轉醒的跡象。
怎麼會呢?剛明明還好好的……
「我、我去找醫生!」艾莉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我則吃力地將烈扶進房內躺好,真是心急如焚、又是愧疚難當,實在不應該把烈一個人關在門外的。
「烈,你快醒醒啊。」我捧著他的臉,輕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知道我不是故意……噯,我剛才其實真的是故意,只是……我氣嘛,氣你和內衣公主同床共枕了一個晚上——雖然我明白錯不在你,但我……就是忍不住嘛——」
此刻,我真是恨死自己的壞脾氣了。
孟雨柔,你是怎麼搞的?又做了一件蠢事!
我擔憂地頻頻望著門,怎麼艾莉還沒回來?
不行,我等不及了,乾脆自己去好了。
心念一定,轉身便要下床,此時左手突然被一個強勁的力道拉扯住,我還沒反應過來便重心不穩地重新往床上倒。
我驚呼一聲,訝然瞪大了眼,正好和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綠眸四目交接。
目光炯炯有神,還隱隱帶著笑——
哪裡有什麼昏睡初醒的恍惚?
瞬間,我全明白了。
「哼!」我迅速收起心疼愧疚的擔憂神情,冷冷一笑:「風承烈,很好玩嘛,捉弄我你很開心?」
他從床上一躍而起,抱住了我欲離開的身子,低低笑著:「不這麼做你怎麼會開門?」
鼻端嗅到他身上那股濃重的、不屬於他的香水味,一股悶氣又浮上,掙開他,輕哼:「走開,不要用沾染了別的女人氣息的身體抱我!」
醋罈子打翻,一發不可收拾了。
連我都訝異自己強烈的獨佔欲。
烈低頭聞聞自己的衣服,也皺了皺眉。
「限你在十分鐘內把自己弄乾淨,否則我不饒你。」我故意撂下狠話,惡狠狠地說著。
他對我的威脅不以為意,仍是輕笑,「都說了我昨夜昏睡了一晚上,根本什麼也沒發生。」
「哼,怎麼,好像很惋惜的樣子,難道你希望發生什麼?」我口氣酸溜溜的,故意挑他的語病。
他的反應居然是大笑,摟緊我,「你這個小醋桶——」
「錯!是特大號的大醋缸。」我甜甜地笑,溫柔地糾正他,「我呢,要求絕對的專一,既然有了我,就不該再去招惹別的女人——你是我的男人耶,不管是你的心、或是你的身體,我都不容許任何一個女人來和我『共享』」我直視他的眸,雙手攬上他的頸,「請你一定要記住,對於愛情,我只要『惟一』,我不當第二或任何人的替代品,我最痛恨用情不專的騙子,這是我絕對不會讓步的原則……我就是這麼一個任性凶悍的女人,有沒有後悔遇上我這個女魔頭啊?」
「現在後悔似乎來不及了。」他輕笑,綠眸忽然有些閃爍,飛快地掠過了一抹我還來不及捕捉的東西。
速度快得幾乎讓我以為是錯覺。
我眨著眼,卻再也無法從他眼裡看出任何異樣。
可惡,我討厭這種晦暗不明的不安。
「怎麼傻了?」他捏捏我的頰,神情一如往常。
我搖頭,決定把這怪異置之不理。
只是抬起頭,我仍是再三強調:「我是認真的唷,烈,我要你記住我剛才說的每一句話。」
他微笑,將我打橫抱起往前走,「而我要你明白的是,不管經過多久、未來發生了什麼事,你永遠都是我最在乎的人——」
我因這話而揚起唇角,隨即發覺他正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你要幹麼?」話才出口,我立刻發覺這句問話很多餘。
來浴室當然要洗澡,不然還能做什麼?只是……
「不是要我把這身味道洗去?」烈理所當然地反問。
「你……洗澡自己去啊,幹嘛帶著我?」我開始結巴起來,被他抱在懷裡,他的體熱讓我心跳又開始加快。
他俯下頭,在我唇上呢喃:「一起洗——」
一……一起洗……
「轟「的一聲,我臉上的紅熱爆炸,最要命的是,腦子開始不聽使喚地胡思亂想起來,一幕接著一幕,儘是讓人臉紅心跳的兒童不宜畫面。
「別……」我閃躲著耳畔一連串綿密落下的細吻,「不太好吧……」
「再好不過。」他嗓音低啞,已經一腳跨進浴室。
「但是……」我仍做著無謂的抗拒。
接下來我的嘴被堵住,再也沒有空說話。
好吧,我在心裡偷偷的承認,鴛鴦浴耶,其實……嗯,還真的有那麼一點心動——
忽地,一種被人狠狠盯著似的怪異感,讓我在烈的熱吻中微微回神。
是逃避嗎?也許是的。
雖然當個逃兵不是我的作風。
然而一向自信大膽的我,竟也忍不住悄悄退縮。
我害怕事情的真相超乎我能承受的範圍。
但在心中,我又渴切地想得知真相;這種患得患失的矛頓心情,幾乎讓我寢食難安。
只有在烈的懷中,我才能定下心來,告訴自己,他仍真真實實的在我身邊;只有沉醉在他的溫柔,我才能完全放鬆,將所有的惶恐拋諸腦後。
「雨柔小姐,有心事嗎?」艾莉輕輕走近,清秀的臉蛋寫著擔憂。
她的關懷讓我心頭一暖,「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我故作輕鬆地笑。
「你最近不太愛說話,也吃得少了,精神更是不濟。」艾莉一一描述,「這樣不尋常,我怎麼看不出來?」
我牽強地笑笑,即使明白她可能明白真相,卻不願勉強她說,讓她為難。
「我只是……覺得有點累。」這倒是真話,約莫是受到這些事情的情緒影響,我感覺到向來健康的身子確實有點異樣。
「還是,讓我請個醫生來看看比較好?」
「不必了,我想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的。」我婉拒她的好意。
「那……還是進房吧,這裡風大。」艾莉向前扶著我,「你的氣色真的不怎麼好呢,雨柔小姐,可別病倒了。」
我點頭,真的感到有些疲倦。
內衣公主一走,堡內又恢復往日的寂靜冷清——說是死氣沉沉也不為過。
雖然我一點也不想再聽到她殺雞似的嬌嗲尖喊,不過這城堡怎麼老是這麼冰冷陰寒呢?即使已經在這住了好一陣子,我仍是不太習慣。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隨時通知我。」艾莉將我送回了房,臨去前還不放心地叮嚀著。
我報以點頭微笑,心裡對這個小我數載的女孩有著相當程度的好感。
只是雖然感到疲累,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安穩。
奇怪,怎麼身體好像真的愈來愈不對勁了?
呵,孟雨柔,你倒真成了病美人了;我捏捏自己的臉頰,輕嘲。
再這樣下去,恐怕真的得去看醫生了。
我振振精神,索性下了床。
這幾天莫名地開始嗜睡起來,再躺下去,就算沒病也悶出病了。
我走到窗邊,這裡的視野極佳,往外看去,底下是一大片的花田,種滿了難以計數的白玫瑰——雖然我向來不怎麼喜歡這種帶著刺的植物,但是當花兒齊放,寬闊的花田上那片純潔高雅的白,挺賞心悅目。
每天都有園丁細心地照顧著,讓白玫瑰生得更加美麗嬌艷。
深吸了口氣,我打開窗子,發覺這正是當初烈親手用那玫奇妙的胸針「天使的眼淚」所割下的那片玻璃窗,不禁莞爾一笑。
收回視線,我心血來潮地走到梳妝鏡旁,拉開最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抽屜。
一個小巧的原木盒靜靜躺著。
我將之拿起打開,裡頭裝的正是「天使的眼淚」。
我知道烈很珍視它呢,有時會看見他拿著胸針細細端詳出神。
為了這枚胸針,想必費了很大的心力——我們甚至也因這「天使的眼淚」而邂逅。
我忍不住泛起笑意,晶瑩溫潤的觸感讓我愛不釋手;它在光線的照射下,閃耀著絢麗的光彩。
我就這樣斜倚著鏡台,當右手臂不經意觸及梳妝台上一個牢牢固定的木刻雕飾時,它忽然動了!
我愣住,驚異莫名。
接下來只聽得一陣彷彿什麼被開啟的聲響,而後整個梳妝台翻轉,將我撞開,險些摔跤;只是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目瞪口呆——
原先的梳妝台已移了位,露出後頭寬廣的空間。
那面我原先一直以為的「牆」,竟緩緩滑開,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條長長的、通往下面的石階梯。
我足足呆望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面鏡台居然還有機關?
雖說在這種古堡裡有什麼暗房、密室應該是沒什麼好太過驚訝的,只是烈為什麼都沒提過呢?難道,裡面有什麼東西,是他不想讓我知道的?
我心一凜,忽地又感覺呼吸困難。
莫名升起的不詳預兆瞬間攫住我,心兒狂跳。
然而望著那神秘的長階梯,又彷彿什麼力量牽引著我。
我一咬唇,一鼓作氣地站起身,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緩緩走入。
我小心翼翼地順著石梯往下走,距離有點長,在繞了一個小小的圓弧後,終於看見前方隱約有亮光透出。
我加快了腳步,當這道長長的階梯消失在腳下,我立刻發覺自己身在一間寬廣的石室內。
裡面毫無任何傢俱擺飾,只有空空蕩蕩的四面牆。
然後,我看見了一個女人——
或者該說,是一個女人的相片。
滿滿的,以可觀的數量,貼滿了整張牆,四面都是。
照片有大有小、裡面的人兒或笑或嗔、姿勢或站或坐、景物或山或海,千變萬化,沒有一張相同——唯一不變的地方,是相片中的主角都是同一人。
我緊緊握著手中的「天使的眼淚」,環視這滿是相片的石室一圈,喉頭哽住,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栗色的長髮、漾著水光的美眸、唇邊總掛著優柔的淺笑,眉目顧盼間,儘是讓人移不開目光的萬種風情。
衣裙飄揚,帶出清逸縹緲的靈雅之氣,她對著鏡頭盈盈而笑的神情帶著甜蜜羞澀,卻又有藏不住的深情愛慕。
簡直,高雅美麗得仿若天使……
隨即,一個立在角落的物事引起我的注意。
我向前,伸出手,欲揭開包覆在上頭的深藍色布料,竟發覺自己的手顫抖得厲害——
那是一幅畫;和人等高的巨畫。
同樣是那名女子,身穿白衣,捧著一大束白玫瑰,巧笑倩兮。
我一眼便認出這幅畫的背景,正是城堡外頭的花田。
夕陽灑落在她白皙的麗容上,泛起醉人的光澤紅暈。
畫中之人栩栩如生,和真實相片相去無幾;明顯地看出做畫者細膩而純熟高深的功力,和藏在一筆一劃間,濃得藏不住的深情愛意。
視線往下,她胸前別著的,竟是「天使的眼淚」?!
我狠狠地一震,張大口急促地喘息,踉蹌退了好幾步。
也因此,我清楚的看見那以上好木質製成的畫框邊緣上,以意大利文細細刻著一排文字——
獻給最愛:吾妻伊蓮娜
下方的作畫者落款,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緊握在手裡的「天使的眼淚」從無力鬆開的掌中滑出,掉落地面。
一陣暈眩感猛然襲上,眼前一片昏黑,我再也支撐不住,虛軟的雙腳一曲,癱倒在冰涼的石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