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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撞鐘情 第四章 作者:孟林

  醫院病房。

   郭欣欣眉頭深鎖的坐在母親的病床前。

   醫生剛才來過,告訴她一定要趕快動手術,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她也好希望能讓母親盡快接受治療,可是,她要到哪裡去籌這筆龐大的醫藥費呢?工廠那裡是不能再預支了,又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她真的是求助無門了。

   望著母親那張滿佈皺紋的臉、枯瘦如柴的手,雖然在睡夢中,仍不時發出輕微的痛苦呻吟,此刻,殘忍的病魔正肆無忌憚的侵襲著她吧?

   郭欣欣不忍再待下去了,她一定要出去透透氣。

   病房外的草坪上,有幾個病人坐在輪椅上曬太陽,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看來,這溫暖的陽光並沒有為他們帶來多少希望。

   對郭欣欣而言也是一樣的。

   在這樣溫暖的陽光下,她所感受到的竟只有寒冷,孤獨和悲傷而已。

   她走到一棵大樹下,旁邊有一張長木椅,她坐了下來。

   椅子上有一份不知道誰留下的報紙,她隨手翻了翻,分類廣告上幾個大大的「征」字引起她的注意。

   其中一則寫著:「征  酒店小姐  輕鬆免經驗  月入數十萬  可先借支。」這個廣告讓她燃起一絲希望。

   可是,一想到這份工作的性質,她又退縮了。雖然她很窮,可是,她一直窮得很有志氣,就算有時候不得已必須向人借貸,但無論如何她也一定會還清。

   她歎了一口氣,繼續仔細的往下找,心想或許運氣好,就可以找到其它正當的兼職工作。

   就在她即將翻完整份報紙,心情也隨著希望落空而愈來愈沮喪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則廣告,上面寫著:

   如意婚友社  歡迎二十歲以上未婚的朋友們加入我們的行列--

   她跳了起來,滿臉興奮的對自己說:

   「對了,我可以去婚友社找,或許有人會同情我的遭遇……」

   立刻,她轉身?出醫院,向那家婚友社急奔而去。

   如意婚友社的賈社長正以她那閱人無數的眼、讀人無數的心,靜靜的觀察著郭欣欣,默默的深思著。

   看她埋頭認真的填寫入會基本數據表,那略顯蒼白的臉,透著青春的氣息;但是,在那張美麗的臉上,卻有著一股淡淡的哀愁。

   每個人都會同意她像個無憂無慮的大家閨秀吧!這麼年輕,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需要透過婚友社來結交男朋友嗎?

   郭欣欣很快寫完了。

   賈社長拿過來一看,姓名、年齡等基本數據域填寫得很詳細,但是,對方條件欄上,她只寫了「富有」兩個字。

   「這就是你的條件?」賈社長不太相信的再問一次。

   「是的,只要他很『富有』,不論年紀,我願意馬上嫁給他。」

   「你在開玩笑嗎?!」賈社長有些不悅。

   「不,我是很認真的,請你幫忙。」郭欣欣的表情很堅定。

   賈社長深深的凝視著她好一會,說:

   「這一定有一段長長的故事,對嗎?」

   聽到這句話,郭欣欣原本平和的心情頓時跌落谷底,她的眼眶倏地泛紅。

   她看了賈社長一眼,咬了咬唇,哽咽的說:

   「我……真的很需要錢……一大筆錢……」

   郭欣欣忍著淚,斷斷續續的把她和母親的遭遇告訴賈社長。

   賈社長聽完之後,真是不勝欷歔了,她說:

   「你別擔心,或許是你的孝心感動了上天,剛好,我有一位朋友他也發生了一段令人歎息的故事,他正好需要一位『新娘』。」

   「真的嗎?」郭欣欣真的不敢相信老天爺會這麼眷顧她!

   「讓我來聯絡一下。」賈社長說著就拿起電話。

   一個小時之後,賈社長帶著郭欣欣來到一家飯店,她很快就找到了對方說的房間號碼,按了電鈴。

   門開了,來開門的是羅俊偉。

   「賈社長,快請進。」他邊說還特意望了她身後的女孩一眼。

   「謝謝你,羅秘書。」

   跟在賈社長後面走進房間,郭欣欣是一臉的驚惶與不安,似乎,她未來的人生就將在這個房間裡,由一個陌生人來決定了。

   嚴奕峰背對他們,望著窗外,背影看起來有些許落寞與無奈。

   「副總,賈社長來了。」羅俊偉說。

   嚴奕峰這才轉過身,他向賈社長問好,隨即就轉向郭欣欣。

   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了駱佳雁,她蒼白、驚惶的神色,和撞車那天坐在車上的她,好像!

   郭欣欣也看著他,心裡有好多疑問。

   這個人好年輕,可是,他們叫他「副總」,那他應該很富有吧?他會願意幫助她嗎?像他這麼英俊、條件這麼好的人,一定有很多女孩排隊搶著要嫁給他吧?他又為什麼要到婚友社來找一個新娘呢?

   「呃,副總。」羅俊偉咳嗽一聲叫醒他們兩人。

   賈社長在一旁微笑,以為嚴奕峰非常滿意。

   「喔,對不起,大家請坐。」嚴奕峰這時才有了一絲笑容。

   「賈社長,真的很謝謝你,你幫了我一個好大的忙。」嚴奕峰說。

   「哪裡,別客氣,應該說,你們兩個人有緣吧。」

   嚴奕峰看了郭欣欣一眼,苦笑一下。

   賈社長仍是一派優雅,她從容的說:

   「來,讓我為你們互相介紹吧。這位是郭欣欣小姐,因為母親生病住院,急需一大筆手術費,所以,她希望能找到『富有』的另一半,幫她解決問題。這位是嚴奕峰先生,因為父親強迫他在三十歲生日前結婚,目前時限只剩下七天了,所以,他急需找到一位新娘。」

   羅俊偉點了點頭,接著又說:

   「郭小姐,這件事情對我們副總來說非常重要,無論最後能否達成協議,都請你一定要保密,好嗎?」

   「好。」郭欣欣很認真的回答。

   羅俊偉又把他們擬定的計劃詳細說給郭欣欣聽。她頻頻點頭,尤其當她知道嚴奕峰的處境時,非常同情,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嚴奕峰也在仔細的打量她。美麗的外表,溫柔的聲音、有些怯生生的表情,這就是即將要和自己共同生活的人嗎?雖然,這只是暫時的,但也有可能成為永遠啊,如果,他們兩人都願意的話。

   但不知為什麼,他眼前總是不停的浮現駱佳雁蒼白,驚惶的樣子,只要一看著郭欣欣的臉,就會想起她,這真的太奇怪了。

   「唉……」

   他輕聲的歎息沒逃過郭欣欣敏感的耳朵,她擔心的望著他,心想:他是不是不滿意自己呢?該怎麼辦?

   羅俊偉看這兩人又在神遊了,大聲說:

   「兩位,請專心一點好嗎?」

   嚴奕峰和郭欣欣這才回過神來,兩人尷尬的相視一笑,又異口同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羅俊偉和賈社長看到兩人害羞的模樣,忍不住哈哈一笑。

   「嗯,不錯,開始有默契嘍!」羅俊偉說。

   兩個小時之後,四個人終於結束討論,雙方都同意了,假結婚的期限是半年,結婚的日子就定在七天後,嚴奕峰支付郭欣欣二百萬元作為酬勞。

   至於,父親的第二個條件「半年內懷孕」,他決定先隱瞞,就連賈社長也不知道;因為他想,先過了「結婚」這關再說。

   嚴家氣派的大客廳裡,嚴奕峰的家人全都在座。

   「爸爸、媽媽、大哥、大嫂,我要結婚了。」

   「真的?」嚴父、嚴母高興極了。

   「恭喜你,奕峰。」嚴奕安也替弟弟高興。

   只有蕭秀珍驚訝的張大嘴吧,問:

   「什麼?你要結婚了?什麼時候?」

   嚴奕峰特別對著他大嫂回答:

   「七天後,我生日的前一天,剛好達成爸爸要求的『條件』。」

   蕭秀珍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還擊回去:

   「小叔啊,你真是保密到家了,以前都沒聽說你有什麼女朋友,怎麼爸爸一催,馬上就有一個可以論及婚嫁的對象了呢?」

   「除非大嫂派徵信社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時來調查我,不然,你不知道的事情應該還有很多才對吧。」他從容接招。

   蕭秀珍尷尬的哈哈一笑,說:

   「哎唷,小叔啊,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嘛!」

   「奕峰,你該不會隨便找一個女人來充數吧?」嚴父也有些懷疑。

   「爸爸,我當然不會。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保證,您一定會喜歡的。」

   「那,明天先帶來讓我們看看嘛!」蕭秀珍又逼進。

   「是啊,我真迫不及待想看看未來的兒媳婦了。」嚴母說。

   「媽,我不想現在就把她帶來,她好不容易才答應要嫁給我,我怕她見了大家以後,覺得壓力太大,又動搖了,所以……」

   「好吧,那就保持一點神秘感好了。」嚴母慈愛的拍拍兒子的肩膀,說:「我相信你的眼光。」

   「謝謝媽。」嚴奕峰又說:「爸、媽,我聽從你們的話要結婚了,所以,我希望你們也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嚴父說。

   「我們希望這場婚禮一切從簡,在教堂結婚,不發佈消息,不宴請賓客。」

   「什麼?!你是堂堂嚴氏企業二少東,婚禮怎麼可以這麼寒酸!」

   「如果爸爸不答應,我就不結婚。」他的態度非常堅決。

   嚴父動怒了,他喘著氣罵:

   「你、存心氣死我!那你……就不要結婚……當一輩子光棍好了……」

   「老伴,別生氣嘛,孩子希望一切從簡,你就依他吧。」嚴母說。

   「辦教堂婚禮,又不宴客,這叫我的面子往哪裡擺?!」嚴父又吼。

   「有什麼關係?那些不過是外在的形式,孩子們的幸福最重要,我們快點抱孫子更重要,不是嗎?」

   嚴母的話說動了嚴父,他終於點頭答應,嚴奕峰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是,他要面對的另一波挑戰才剛要開始,因為蕭秀珍正虎視眈眈的在心裡計謀著要怎麼拆穿這場「騙局」。她根本不相信嚴奕峰有什麼女友,她想,可能是什麼地方找來的「臨時演員」,她一定要想辦法破壞他的好事。

   蕭秀珍一回到房間,馬上拿起電話,她命令謝在戎立刻去找一家徵信社調查嚴奕峰明天以後的行蹤。

   嚴奕峰和郭欣欣約好了去試婚紗、拍照。雖然這只是一場戲,也要認真的「粉墨登場」,結婚戒指需要他自己挑選,教堂、牧師就讓羅俊偉去張羅了。

   一天下來,神通廣大的徵信社已經掌握了嚴奕峰的行蹤,當然也知道了郭母住院急需手術費的事。

   當謝在戎得到通報,立刻將所有的消息告訴蕭秀珍。

   「在戎,做得很好。」

   「哪裡,您過獎了。」

   「我敢百分之兩百的肯定,這一定是場騙局。」

   「那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呢?」

   「接下來,你派人到醫院去找郭欣欣,套她的話。假設我的猜測沒錯,就威脅她跟我們合作,如果不願意,就把她的『好事』告訴她母親,我就不信她敢拒絕。記住,最重要的,一定要問出他們的詳細計劃。當然,如果她肯合作,就送她一筆旅費,從此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出現。」

   「我知道了,馬上去辦。」謝在戎立刻轉身離去。

   「哼,小叔啊小叔,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麼會用這麼笨的辦法來對付我呢?你難道不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嗎?哈哈哈……」

   郭欣欣拿著熱水瓶從母親的病房裡走出來,準備去茶水間倒水,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叫住她。

   那是謝在戎。他擔心徵信社一不小心搞砸就糟了,所以親自出馬。

   「請問是郭欣欣小姐嗎?」他說。

   「請問你是……」郭欣欣一臉疑惑,她從沒見過這個人。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說,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可是,我不認識你……」

   「那你認識嚴奕峰嗎?」他邪惡的笑著。

   「你到底是誰?」郭欣欣開始緊張了。

   他領著郭欣欣走到病房走道的盡頭,那裡是逃生梯的進出口,沒有人走動,很安靜,很適合談判。

   他把郭欣欣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然後冷笑一聲,說:

   「我就長話短說了,我知道你和嚴奕峰是『假結婚』。」

   「什麼?!你胡說!」郭欣欣的手在發抖。

   謝在戎故做瞭解一切的套著她的話:

   「你要錢、他要人,不就是這麼簡單嗎?」

   「你……到底想怎樣?」

   「我只是想請你跟我們合作。如果你願意的話,就送你一筆優渥的補償費,請你帶著錢離開這裡,住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鄉下去;如果不願意,那你母親馬上就會知道,她的乖女兒瞞著她做了什麼好事。」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全身都在顫抖。

   「這個你下必知道,只要回答願意還是不願意?」

   「嚴先生是個好人,我不能害他。」郭欣欣眼裡噙著淚。

   「哼,這個時候你還有時間去顧慮別人!先想想你母親,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氣得昏倒吧?」

   「我……」郭欣欣咬著唇,不安的問:「你要我怎麼合作?」

   「很好,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先讓我知道你們的詳細計劃,我再告訴你該怎麼做。」

   郭欣欣只好把他們所有的計劃和行程說給謝在戎聽,他聽完之後,立刻說:

   「明天,我就幫你母親辦轉院到南部去,我會介紹一位醫術高明的醫生幫你母親開刀,還會請一個二十四小時的看護照顧她,醫藥費完全由我們負擔,你就安心在這裡等著『婚禮』吧。」

   「那嚴先生怎麼辦?我會害他失去--」

   「你不用擔心,他可以找到你,當然也有能耐再找別人啊!」他竊笑著。

   「可是,我……」郭欣欣緊皺眉頭,心都絞在一起了。

   「好了,現在你已經不能回頭了。」謝在戎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錄音機,惡狠狠的說:「如果你敢通風報訊,那你母親隨時都會聽到她女兒甜美的聲音喔。」

   郭欣欣聽完,嚇出一身冷汗。她真的不能回頭了,此刻,她只能在心裡喊著:對不起,嚴先生,真的很對不起……

   郭欣欣下了火車,踏上月台,往出口處走去。

   她剛從南部回來,心情是憂喜參半,喜的是母親的手術終於順利完成,憂的是她就要做出對不起嚴奕峰的事了。她真的很痛苦,可是,事實卻不允許她再反悔。

   用手背抹了抹不爭氣的眼淚,她只能選擇一個人孤獨的走向不義之路了。

   走出火車站,一個男人跟了上來,冷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郭欣欣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郭小姐,你母親還好吧?」

   她轉過身,沒錯,就是謝在戎,那個聽起來像是魑魅魍魎般的聲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謝謝,手術很順利。」她低著頭。

   「我們的『計劃』你應該沒忘吧?」

   「我知道,我一定會遵守約定的。」

   「很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任務完成之後,你直接回家,我會在大門口等你,到時候,二百萬現金就是你的了。」

   謝在戎冷笑兩聲,再一次提醒郭欣欣如果反悔會有什麼下場,然後,像鬼魅般迅速轉身離去。

   郭欣欣呆楞在原地,痛苦的淚水爬滿她蒼白又消瘦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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