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一聲,珞馨手中的描鳳玉碗砸到地上,摔個粉碎,藥湯也濺上彥宇的衣袍。
「啊,殿下,對不起……」珞馨慌張地收拾。
「都怪我笨手笨腳,我馬上收拾好。沒燙著你吧?」
「珞馨,」彥宇猛力地將她拉起來,犀利的眼眸直直盯著她:
「別弄了,待會宮女會進來收拾。看著我--告訴我你為何如此慌張?你不願意嫁給我?」
「殿下……」珞馨驚慌地閃避他吃人般的視線,面無人色。
「你……求求你別再跟我開玩笑了。」
「你為什麼認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彥宇沉著聲問,神情深不可測。
「我……我本是帶罪之身。」珞馨咬著泛白的下唇。
「該死!」彥宇大吼:
「珞馨,我告訴你多少次?你、沒、有、錯!更沒有任何的罪。所有的錯事全是夏珞茵一人造成的,你也是受害者,為什麼你徑把所有的錯往自己身上攬?」
「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做過的錯事,更無法忘記我給渡宇殿下帶來的傷害。」珞馨絕望地哭喊著:
「就算珞茵有一千個,一萬個錯。但始作俑者仍是我!是我挑起禍端的,如果不是我在畫舫上陷害渡宇殿下,這一連串的不幸也不會發生……是我……全是我!我這罪孽深重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幸福,更不配再接受你的愛。殿下,求求你不要再對我好,我不值得呀!」
「不,不許說你不值得!」彥宇沉穩有力地大喝,威嚴的氣魄震住她惶亂不安的心,他按住她的肩頭,一字一句地道:
「珞馨,為了兩年前那個過錯,你已付出最慘痛、最苦的代價,全過去了……所有的事都過去了。我只問你一句--願不願意嫁給我?成為我的太子妃?當我登基後輔佐我,做我賢能仁慧的皇后?」
「殿下?」珞馨淚雨滂沱地望著他,她還有機會嗎?她還能得到這份渴求已久的幸福嗎?她原以為自己這一生再也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呀。
「但……但是……」
「但是什麼?」彥宇炯然深邃的黑眸蒙上一層陰鬱:
「除非……你根本不願嫁給我,我仍不在你心底,你愛的依舊是我大哥。」
「不!」珞馨反射性地大喊,無比堅定而認真地道:
「以前的夏珞馨,或許曾迷失過,但--彥宇,請你相信我,現在的我,可以坦然無愧地在你面前發誓。除了你,我的心底永遠不可能出現第二個人,以前的我,是太愚昧,太不知惜福了,我不知好好珍惜你對我的好,反而一心一意去奢求那縹緲無際的夢想……幻想得到渡宇太子的愛。以為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我陷入可怕的魔念中,以致犯下那個大錯。」
珞馨淒處地搖搖頭,拭去滿臉的淚痕又道:
「當我被囚禁在紫築宮的這兩年,我瘋狂地想著,夜以繼日所苦苦思念的,竟是你--只有你!對渡宇太子,我只覺得無邊無際的愧疚與抱歉。我知道自己一定將他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但對你,竟是刻骨銘心的思念與疼痛,我瘋狂地念你、想你,想念你對我的百般溫柔與真情,我好想再回到你身邊……好想見你!瘋狂地想見你!那時我才知道我錯得有多嚴重,我無法失去你……我願付出生命,付出所有,只求見你一面!」
「珞馨!」彥宇心如刀割地緊擁住她:
「別再說了,這兩年你已受了太多太多苦了。我從不曾怪過你;當我知道你曾迷戀大哥時,我亦不曾怪過你,我只覺得好心痛,恨自己為何不能緊緊抓住你的心?」
「彥宇……」她的淚水揉碎在兩人之間。
「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呀!皇宮裡有成千上萬的好女孩,她們每一個都比我單純,比我好……我不配你這樣對我。」
「她們再好、再完美,都不是你夏珞馨。」彥宇深情地吻著她,一併吸吮她止不住的淚水。
「我只要你--夏珞馨!在我的記憶中,你一直是初進宮時,那個天真無邪,有最美好、最溫暖笑容的伴讀,陪我度過成長中所有的痛苦與歡笑。珞馨,只有你,只有你才能給我最大的力量,才是我最重要的支柱。願意再給我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嗎?」
「彥宇……」珞馨的淚,更如斷線珍珠地滾滾而出。不,她不敢接受這份摯情,她不敢奢望自己還有得到幸福的權利。
「不要拒絕我。」彥宇柔聲命令著,纏綿地吻著她的淚,吻著她的眉,她的眼。
「讓我們再重新開始吧!我們已浪費太多太多的時間了。你無法想像兩年前,當我聽到你落水身亡的消息時,整個人被撕成兩半的痛苦……只覺身體己全被掏空了、在瞬間死去了。上蒼讓你重回我身邊,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輕易地失去你。珞馨,願意與我重新開始嗎?願意和我建立一個家嗎?」
迎視他深情無悔、堅若盤石的熾烈黑眸,珞馨只覺自己死去的那一份情悸,正緩緩地甦醒、重生……他的眸底燃燒著熊熊不絕的火焰,溫暖了她,緩緩地傳人她的心扉。
她終於可以自長達兩年的冰冷心牢中解脫、釋放出來,她知道自己不再孤單,不再流淚。
以一個虔誠而熱烈的吻來回答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哀與迷惘,全消失殆盡……
包圍他倆的,是源源不絕,永無止境的堅固柔情,與--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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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宇和雪雩前往雪藏天湖後;千鷲女王也悄悄地出宮,她的目的地是--索峪山。
站在植滿醉仙堇的竹屋前,千鷲女王--鄺毓琳的心狠狠一陣抽痛……她已經可以肯定就是這裡。
仍植滿了含劇毒的醉仙堇,就像他們在燕蝶島上的小屋一樣,他緊緊地守護她,完全不准外人人侵。
她閉上雙眼,眼前再度浮現縈繞數十年,揮之不去的畫面,他們三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風雲蒲,風御醫之子,不但精通醫術,更擁有一身睥睨群倫的武學;再加上他那斯文俊逸的外表,灑脫放達的氣度與學富五車的內涵,深深擄獲每一顆少女的心。
而她是備受寵愛的千鷲國公主:鄺毓琳;她則是溫婉柔弱的軍務大臣千金--姜纖影。
錯就錯在他不該愛上纖影,在她毫無保留地交出自己的一顆芳心後,他怎能殘忍地告訴她--他一直愛的人竟是纖影?
她不能接受……自小備受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完全無法接受這件事。面對她的情深意重,他竟毫不動搖;他的心底、眼底永遠只有一個名字,一個清妍淨雅的身影--纖影。
終於,機會來了。
纖影官拜軍務大臣的父親竟涉嫌造反,雖然朝廷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姜將軍是被陷害的。忠心耿耿、剛正不阿的他平日得罪不少小人,這根本是一樁可怕的陰謀。
但要替姜將軍脫罪,得需證據,不是嗎?
被嫉妒沖昏頭的毓琳公主,運用手段買通父皇身邊的侍臣。將姜將軍呈上的證據半途攔下,根本不讓它有機會到父皇眼前。而後,把證據湮滅。
將軍府一家百多條人命全被下令處死。
為了討好風雲蒲,毓琳公主特地向皇上求情,請皇上免除姜府百多條的人命,男的發配邊疆;女的貶為庶人,世世代代為奴。
而姜纖影亦逃過一死。
當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毓琳公主讓姜纖影去當千鷲聖女,河神祭馬上就要舉行了,她將被當成祭品呈獻給河神。
風雲蒲得知消息後,幾近發狂。他不准讓任何人傷他的纖影,他不會眼睜睜地看她和父兄一起被處死;更不會讓她去當聖女。
所以,他發狂般地衝入監牢劫走纖影,兩人遠走高飛。
鄺毓琳怎麼樣也嚥不下這口氣,對風雲蒲,她是勢在必得,絕不允許任何人奪走他,一有競爭者出現,必除之而後快!
她費盡心思地打聽,一年後,終於發現他們兩個的下落。
在一人跡罕至的孤島上。
那座島叫燕蝶島。
鄺毓琳立刻準備出發,她一定要將他們抓回來。而一向疼愛她的父皇,特地讓王儲承拓太子陪同她前去。
船走了一個月後,他們終於發現燕蝶島。
一上岸,鄺毓琳就被島上絢麗迷人的美景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燕蝶島正如其名,島上全是顏色鮮艷綺麗的蝴蝶。數千隻彩蝶翩翩舞於山林之間,宛如人間仙境。
熊熊怒火在鄺毓琳體內燃燒著。不,她不允許姜纖影過得如此幸福的生活,在她被強烈的嫉妒折磨得不成人形時,她不允許姜纖影甜蜜地依偎在雲蒲的身邊,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她絕不允許。
她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前來--寧可兩敗俱傷,玉石俱焚。她也一定要破壞他們的幸福。
不擇手段。
在燕蝶島的竹雲谷,她終於找到失蹤一年的他們。
當她看到出落得更加嬌美絕艷的姜纖影時,她嫉恨得幾乎衝過去殺了她!她臉上的動人神情已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一年來她過得有多幸福,雲蒲是多麼的珍愛她,呵護她。
他們……竟還有愛的結晶,一個甫初生的女嬰。
如果不是承拓太子死命拉著她,鄺毓琳真會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殺死她最恨的女人。
他們的確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風雲蒲不愧是絕頂聰明的奇才,他選中燕蝶島的竹雲谷落腳是有原因的。燕蝶島乍看之下景色優美絕倫,宛如人間仙境;竹雲谷更是霧靄繚繞,美得如夢似幻。
事實上卻危機重重。
風雲蒲巧妙地運用竹雲谷原有的蠱毒瘴癘;再搭配天衣無縫的機關佈陣,鄺毓琳所帶來的一干手下,在硬闖上山時,真是死傷慘重。
攀上山谷時,原先陣容浩大的護衛竟只剩下不到十人。
好不容易來到他們所居住的小屋面前,只見俊逸依舊的風雲蒲狀甚優閒地在竹廊下撫琴吟詩,根本不把來勢洶洶的他們放在眼底。
氣急攻心的鄺毓琳瘋狂地下令:
「給我上!先殺了那個賤女人。」
護衛不敢違抗地往前衝,穿越顏色繽紛燦爛的堇花叢時,突然發出慘不忍聞的哀嚎,一個個倒在底上,拖沒幾個時辰就死了。
那是鄺毓琳第一次看到醉仙堇,有著美麗的外表,卻足以殺人於無形的醉仙堇。
連連損兵折將後,鄺毓琳終於不敢再輕視醉仙堇的威力,但此時,他們帶來的護衛也全陣亡了,只剩她和承拓太子兩個人。
承拓太子見情形不對,苦勸鄺毓琳先下山,找船回千鷲島再說。
但個性剛烈的鄺毓琳死也不肯認輸,她本來就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而來的。僵持了三天後,她終於喪失理智地衝入那一片醉仙堇之中。
淒絕駭人的哀嚎聲也隨之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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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琳!毓琳!」護妹心切的承拓太子也跟著奔人醉仙堇之中,「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啊!」
他跟著痛苦地慘叫一聲……醉仙堇,纏住他的雙腿,毒性迅速地發作,好痛苦……他不能呼吸了。
「太子?」屋內的纖影透過竹窗看著這一幕,她蒼白著臉道:
「雲瀟,連公主和承拓太子也陷入醉仙堇之中了。這……如果不救他們,他們很快就會沒命的。」
「我絕不救他們。」雲蒲俊美的臉上冰寒得嚇人:
「纖影,別忘了鄺毓琳她是如何狠心毒辣地陷害你。我絕不會輕饒任何曾傷害過你的人。」
「可是……」纖影的臉上佈滿哀淒。
「雲,我不要再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自我家出事後,我已看到太多太多了……雲,我真的不忍心再……」
雲蒲幽幽歎了口氣,纖影就是心太軟,永遠無法真正恨一個人。
「別說了,這魔女差點令我們抱憾終生。我是絕不會救她的,她死有餘辜。纖影,走,我們抱寧兒去後山散散步。」
他充滿慈愛懷抱甫滿月的小女娃--乳名寧兒,現在他最擔憂的是:因纖影體質過弱,懷孕時又曾受嚴重的風寒,所以寧兒一生下來抵抗力也很差,還帶有先天的寒毒。
他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寶貝女兒的寒毒。
「雲……」生性慈悲的纖影還想再說什麼。
「走吧。」他斷然地道,攬住她的肩頭往後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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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淒厲的哀叫聲在黑夜蟹聽來特別地恐怖。
鄺毓琳和承拓太子奄奄一息地慘叫著,他們的性命已快完了。
纖影小臉發白地站在窗邊。
「纖?」風雲蒲悄悄來到她後面。
「怎麼了?這麼晚了還不睡。你的身子向來不好,早點歇著吧。」
「雲,請你救救他們吧。」纖影急切地哀求他:
「我真的不忍心再聽下去了……就算公主曾想拆散我們。但,畢竟我家一百多條人命是她救的呀。多虧她向皇上求情,給我的父兄一條生路,發配邊疆。」
單純的纖影根本不知道,湮滅她家可以平反證物的就是鄺毓琳。
「纖影?」雲蒲的臉倏地一沉。
「救救他們吧,雲蒲,算我求你。」
在她不斷的哀求下,雲蒲終於心軟了,勉為其難地取出以秋雁葵製成的解藥。
毒蠍卻永遠是毒蠍!
痊癒的鄺毓琳竟恩將仇報,趁纖影前來照顧她時,劫持纖影和寧兒就逃。
風雲蒲發狂地追來時,鄺毓琳和鄺承拓已劫著纖影逃到半山腰了。
「放開她!」怒焰逼人的他爆出驚天撼地的怒吼:
「放開纖影和我的女兒,你想做什麼?」
「你別過來,再過來一步我立刻殺了她。」鄺毓琳以刀抵在纖影頸上,陰惻惻地道:
「風雲蒲,你應該知道我為何而來。我吃了這麼多苦,為的就是你!我愛你!瘋狂地愛你呀。你不該帶著這賤女人私奔,你不該傷透我的心,只要你和我回到千鷲國,娶我為妻,我立刻放開她,並饒這賤女人一條狗命。」
「你找死!」風雲蒲如浴火的黑豹般發出懾人的怒吼,他的手指倏地一彈,只聽到鄺毓琳與鄺承拓發出痛不欲生的慘叫。
兩枚柳葉精準地刮過鄺氏兄妹的頸子,進出血痕。
風雲蒲獨步江湖的柳葉飛刀,果真是名不虛傳。一枚再普通不過的柳葉競能在他手中爆出如此駭人的威力。
「你……」鄺毓琳挾著纖影憤怒地往後退。
「你竟敢傷我?我愛了你這麼多年,你竟傷我?」
「啊!」纖影尖叫一聲,殺氣盡現的鄺毓琳硬由她手中搶過嬰孩。
「把孩子還我!」纖影發狂地撲上去。
「哥,抓住她。」鄺毓琳大喝,刀刃反轉向小嬰孩。
「風雲蒲,你膽趕再上前一步或輕舉妄動,我立刻一刀殺了這孩子,我鄺毓琳說到做到!」
「不要!」被鄺承拓制住的纖影哀痛欲絕地悲喊:
「不要傷寧兒,我求求你……你要什麼條件我全答應你。只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寧兒……公主……」纖影含著淚淒然而下:
「你殺了我吧,我知道你最恨的人是我。但請你放過寧兒,也放過雲蒲。纖影死而無憾……我願從此消失,我願馬上由這斷崖跳下去,只求你放過他們父女倆。」
她已由鄺毓琳森冷可怖的眼神中看出她欲兩敗俱傷的決心,她知道她今天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她不要!她不要雲蒲或寧兒任何一人受到絲毫傷害。絕不要!如果她一死可以換來寧兒和雲蒲的平安,她會毫不猶豫地往下跳,這是世上她最摯愛的兩個人呀。
「纖影!」雲蒲心肺俱碎地進出嘶吼:
「不,不准你做傻事!你聽到沒有?我不准你丟下我。」
纖影和寧兒都是他最愛的人,誓死保衛的人,他絕不能失去任何一個。
「夠了。」鄺毓琳尖叫,披頭散髮的她眼底燃燒著熊熊烈火。
「別在我面前恩恩愛愛,卿卿我我,我不准--姜纖影,你想死是不是?對,你根本不該活在這世上,更不該搶走我心愛的男人,你下地獄吧!」
喪心病狂的鄺毓琳舉起短劍狠狠地刺向纖影,在千鈞一髮之際;只見柳葉紛飛,強勁的力道把鄺毓琳凌空往後一彈,她的短劍摔在地上,整個人也重重地跌落在地。
她懷中抱的嬰孩受到巨大的驚嚇,放聲痛哭。
「纖影!」雲蒲撲過來及時抓住她,急切地問:
「你沒事吧?」
「我沒事,但寧兒……」她慟哭地哀求:
「公主,求求你把寧兒還給我。」
寧兒那驚慌的哭聲每一聲都像最凌厲的鞭子,直直地打在她的心。
「鄺毓琳!」雲蒲冷峻地大喝:
「把孩子交給我。你要我付出什麼代價,甚至休掉纖影娶你為妻,我全答應。」
他也看得出鄺毓琳的神情十分詭異--她已經瘋了!喪失心智了。目前只能先鬆懈她的警戒心後,再伺機把寧兒救回來。
「不,你不用騙我了。哈哈哈……」鄺毓琳淒厲的狂笑:
「你這一生,永遠也不會娶我,更不會愛我。對不對?你唯一愛的只是那該死的賤人,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不會。」
她眸迸青光地抱著嬰孩一直往後退,臉色詭譎得令人不寒而慄。
「站住!你想做什麼?」雲蒲心頭掠過極不祥的預感。
「鄺毓琳,你停下來,把孩子交給我,有話好說。」
「哈,你怕了吧?緊張了吧?」鄺毓琳更加猙獰地大笑:
「這個孽種對你們兩個很重要對不對?她死了你們會痛不欲生對不對?哈哈哈……風雲蒲,姜纖影,我終於找到折磨你們的最好方法!我也要讓你們嘗嘗心碎的滋味。」
她抱著嬰孩,發狂地往斷崖跑。
「寧兒!」纖影淒厲地尖叫,幾近暈眩。
「站住!鄺毓琳!」風雲蒲急如閃電地奔過來,不行,他一定要拚命救下寧兒。
「哥,攔住他。」
鄺承拓衝出來攔住像頭猛獅的風雲蒲,但他哪是雲蒲的對手?尤其是在他暴烈欲焚的狀況下,只聽「啪、啪、啪」,鄺承拓痛得來不及呼救--他的手筋、腳筋、以及全身筋脈全被風雲蒲以隨身的竹簫挑斷,最後那一擊直劈他的天靈蓋。
「你……」鄺承拓臨死之前射出他唯一的武器--也是千鷲皇室代代相傳的利器--
九九連環索。
鎖上的九個利爪牢牢地鉤住雲蒲的身上和衣服上,最可怕的事發生了--渾身鮮血直冒的鄺承拓整個人往後一仰,直直栽下斷崖。
而風雲蒲……被九隻利爪牢牢扣住的風雲蒲在來不及脫困下,也被他一起拉下去。
「啊!」驚駭的尖叫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山谷。
不!不!不!親眼目睹這一慘劇的纖影多希望自己也當場死了,不--這是惡夢!這一定是!
「雲蒲,」纖影泣血進出最悲痛的嘶喊,毫不遲疑地衝向斷崖--他在哪裹她就要去哪裹!死生相隨。
「姜纖影!」震驚得失魂的鄺毓琳回過神,如根箭般撲過來狠狠地抓住她的手,厲聲尖叫:
「不,賤女人!我不准你和他死在一起。你休想,我絕不讓你稱心如意。」
「放開我!放開!」纖影淚如雨下地拚命掙扎,柔腸寸斷地對著斷崖下嘶喊:
「雲蒲!雲蒲!」
「你休想下去!」鄺毓琳狠狠地兩巴掌劈向纖影,纖影重重往地上一摔,砸中石子,額上冒出鮮血,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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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千鷲國派來的御林軍找到竹雲谷時,所見的就是這一副奇異而詭譎恐怖的畫面--額上冒著鮮血的姜纖影昏迷在地;而毓琳公主……發瘋般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對斷崖下喃喃自語:
「你別以為這樣就可擺脫我……我絕不會成全你們這對姦夫淫婦,絕不會!」
由鄺毓琳口中,御林軍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承拓太子和風雲蒲雙雙跌下斷崖。
這一驚非同小可,御林軍立刻下斷崖展開密集的搜索。三天後找到太子的遺體;但風雲蒲……任憑鄺毓琳耗費多少人力和時間拚命去找,始終渺無訊息。
一個月後,鄺毓琳終於在千鷲國王親赴燕蝶島時,隨著父皇一起返國。
而姜纖影,雖然自她醒過來後也差不多瘋了。不哭、不笑、不言、不語。不管鄺毓琳如何折磨她、羞辱她,她都沒任何反應,但鄺毓琳仍堅持要押她一起回千鷲國。
她絕不讓姜纖影有機會跳下斷崖追雲蒲,她要帶她回國好好地折磨她至死。
一回到千鷲國,鄺毓琳便恢復姜纖影的聖女身份--她絕不會輕饒她。
祭典的前一天,纖影突然開口說話,這是自雲蒲跌下山谷後,她第一次開口。
她流著淚求看守她的婢女……在她死後偷偷地把孩子送出去,不管送到哪蟹,只要一離開千鷲國,孩子就有生存下去的機會。
這是她死前唯一的心願。
那婢女名叫容姑,從以前就是纖影家中的僕人,對纖影忠心耿耿。纖影不幸犧牲後,她冒著性命危險偷偷地將嬰孩送到一艘要開往中原經商的商船上。
裹著嬰孩的錦衣上繡著一個「風」字,寧兒的姓氏。所以,當俏夜叉撿到小寧兒時,依繡在錦衣上的字推測她可能姓風。她保留她的姓氏,並為她取一個名字--雪雩。
而纖影死後;精神耗弱的鄺毓琳也生了一場險些喪命的大病,她在病中下令,把那小孽種處死。
容姑假裝依令行事;但在幾年前,她臨死時向照顧她的宮女透露這一段往事……纖影聖女的遺孤沒死,她仍為雲蒲少爺和纖影小姐留下唯一的血脈。
這消息經由宮人輾轉相傳,也傳到已經是女王的鄺毓琳耳中。原本她並不相信,但自從她見到幾乎和纖影一模一樣的風雪雩之後。
她已明白雪雩便是姜纖影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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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毓琳拄著枴杖,已在竹屋前默默站了一整夜。
悔恨與愧疚毫不留情地啃蝕她的心,批判她的靈魂。纖影死了十八年了,這十八年來,她沒有一夜睡得安穩。
縱然她貴為女王,沒有任何人、任何法律可以制裁她,定她的罪。但,一個人最難逃的仍是良心的譴責。
十八年來,良心的責罰已將她折磨得形銷骨毀,體無完膚。
竹屋的門緩緩地開了,當兩片竹葉凌厲地飛過來時,鄺毓琳的枴杖也往前一摔,整個人直直地跪下來。
她一點都不驚訝是在這種情形下再度見面,只是驚喜交集地抬起頭,哽咽道:
「我終於再度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