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閣前,小九手裡抱著一卷畫軸,愣愣地瞧著眼前人聲嘈雜、放浪形骸的熱鬧景象,心中不免犯嘀咕……
少夫人是怎麼回事?幹啥要他抱著畫捲來勾欄院找人?還有,這畫明明是少爺畫的,她偏偏要少爺在上頭落了個啥「清雁子」的怪名,還大費周章的刻印蓋章呢!
還有啊,說到少爺也挺奇怪的!先前還悶悶的使性子,不肯在畫上題名呢!誰知少夫人只是眼珠兒一轉,神神秘秘地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少爺頓時兩眼一亮,笑得真是……嘖,比盛開的花兒還燦爛,馬上開開心心的磨墨落款去了!唉……少爺現在果真是讓少夫人吃得死死的!不過這樣也好,少夫人對少爺好,讓她制得死死的也沒關係。
想到這裡,小九開心笑了,思及少夫人的吩咐,馬上邁開步伐,抱著畫卷就要進沉香閣去,哪知卻在門口被看門的龜公給攔了下來。
「小子,你幹啥?」龜公狗眼看人低,瞧小九一身下人裝扮,怎可能有銀兩來到勾欄院花天酒地,當下就將他給擋下。
「我找人。」小九何嘗不知龜公眼底的勢利,心中也老大不高興。哼!當他愛來嗎?若不是少夫人有事交代他辦,八人大轎請他,他也不來呢!
龜公一聽,登時哈哈大笑。「找人?小子,光進我們沉香閣的大門,最少也得十兩銀,若還要點姑娘,少說也要三十兩銀以上,你有嗎?」
「我又不來找姑娘!」小九撇嘴,萬分不悅。
「不來找姑娘,難道來找男人?」龜公聞言又是大笑,一副趕蒼蠅似的直揮手。「我們這兒不做龍陽癖好的生意,去去去!」
「誰,誰有龍陽之癖啊?」小九氣得直跳腳,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不管誰有龍陽之癖,反正你快走,別在這兒妨礙我們做生意。」不耐煩地推開他。
「喂!你這人講不講道理?我只是想進去找人……」
「走開!走開!少來這兒亂……」
一時間,兩人在門口大聲嚷嚷、僵持不下,頓時引來眾人注目,就連以二十芳齡之姿成立沉香閣,成了洛陽城最負盛名的一家妓坊的主事者--沉吟香,也不禁朝他們行去。
「吵什麼呢?」臉蛋不算美、身形也極為單薄的沉吟香笑問,那嗓音酥媚入骨,教人聽了渾身發軟。
「吟、吟香姑娘,這小子故意來搗亂……」守門的龜公一見頂頭老闆,氣勢馬上矮了半截,吶吶乾笑解釋。
「誰來搗亂?」一口截斷他的栽贓,小九橫眼怒瞪,滿臉不爽。「我只是來找人,誰知他卻硬是要攔,不讓我進去。」
聞言,沉吟香並不因他一身的書僮裝扮而輕視,依舊是一臉的笑。「小公子,你來找誰?」
「找看畫的人。」小九咧嘴一笑,依著慕容晴交代他的話說。
「看畫?來這兒的人,只會看姑娘,有誰是來看畫的?」龜公嗤笑,正張大嘴準備仰天狂笑之際,驀地--
「原來是你!六王爺候你許久了,快隨我進來!」酥媚嗓音出乎眾人意料地笑道,連忙領著小九進入沉香閣。
哪知小九一進入人聲嘈雜、鶯燕呢喃的大廳內便停下腳步,不願再隨她往裡頭走。
見狀,沉吟香有些驚訝,連忙道:「怎麼不走了?六王爺還在等呢!」
搖搖頭,小九遵守慕容晴的交代,一臉堅持。「我就在大廳等!想看畫,就到這兒來,我只給一刻鐘,超過時間還不來,我就要走了。」
此話一出,沉香閣內一片嘩然。要知道,如今這沉香閣內可是有不少人是為了找機會結識六王爺而來,只要六王爺一句想見誰,那人怕不早疾步如飛的奔過去等候接見,可這小書僮卻要六王爺移動尊駕來見他,還狂口逾時不候,真是好大的架子!
「這倒有趣!鮮少有人不買六王爺的帳的。」微愣過後,沉吟香興味笑了。「既然如此,那你稍等,我進去請六王爺。」話落,不囉唆地走了。
暗暗吐了吐舌,小九也沒想到少夫人讓他來找的人竟然會是個王爺,而且還囑咐他得用這般拿喬的語氣與態度,真不知在搞啥鬼?不過管她那麼多,只要遵照她的話,將事情快快辦好就好了!唉……他才十來歲而已,臉皮還很薄啊!來這種地方,總覺怪不自在的。
亂七八糟胡想著,趁著看畫人還沒來,小九有些彆扭卻又忍不住好奇地朝四周溜眼掃去,誰知竟然讓他瞧見坐在角落某桌的張懷生,而張懷生與他的兩個書生友人也滿臉驚訝地瞪著他,似乎不懂齊硯身邊的小書僮為何能接觸到六王爺,甚至還擺出極高的架子。
哼!那個張懷生窮得向少爺借錢,沒想到是借來這種地方啊!撇唇冷笑,小九視若無睹地淡淡轉開目光,再也沒朝那方向望去一眼,只是靜靜等著。
未久,一串低沉朗笑聲出現,俊朗的紫袍男子--六王爺現身了,噙著淡淡笑意來到小九面前。
「小書僮,你可不是我白日見到的那位公子哪!」眉梢微揚,六王爺笑道。這可奇了!說要拿真正的好畫來給他瞧的是個年輕俊俏的公子,怎來赴約的卻是個小書僮?
聞言,小九不慌不忙照著慕容晴交代的話笑道:「我家舅爺今晚臨時有事,所以只好吩咐我來了。」
「原來如此。」是誰來赴約,六王爺倒也不甚在意,滿心的注意力全落在他手中的畫卷。
小九善於察言觀色,馬上笑嘻嘻地雙手奉上畫卷。
微微一笑,六王爺接過,滿心期待地接過畫卷一瞧,霎時兩眼迸出炙亮光芒,激動地抓住小九肩膀,急急喝問:「繪這畫的人是誰?他住何處?帶我去見他!能繪出如此清奇又有靈氣的畫作的人,想必也是高人,本王想與他交個朋友!」
哈!少夫人當真是料事如神,這六王爺的反應就如她所猜測的那樣耶!
小九暗笑,指了指畫上落款。「作畫之人自然就是這個清雁子了,他是我家舅爺的好友,向來不喜與人往來,所繪之畫皆贈與我家舅爺。至於他的居所,除了我家舅爺外,還真沒人知曉呢!」
「是嗎?」六王爺有些失望,但還是不願放棄。「你家舅爺呢?我去見他,請他幫我與清雁子牽個線,本王肯定重重有賞!」
「我先前不是說了嗎?我家舅爺今晚有事,不克前來。」嘻嘻一笑,小九把手伸得老長。「喏!我家舅爺說了,六王爺也是個懂畫、愛畫的人,所以才不嫌麻煩的將他認為真正的好畫送來給您瞧瞧,如今您瞧也瞧過了,是否該還我了?」
「這……」六王爺一臉遲疑,眼底浮現不捨。他生平酷愛收藏名畫,如今見這絕品,自然想擁有,當下微笑商量。「這樣吧!這幅畫本王實在愛極,不知你家舅爺可有意願割愛?」
聞言,小九暗自竊笑,故裝為難。「這我可不清楚。不過我曾聽我家舅爺開過玩笑,說清雁子的畫作,沒這個價,他是不會賣的!」五指一伸,沒清楚說出到底是多少,任由買畫人自行去猜。
「五千兩?這有啥問題!」六王爺樂極大笑,大手一招。「來人啊,取銀票來!」
嘩--一幅畫值五千兩,究竟是啥樣的畫?那清雁子又是誰?從沒聽過這名號!
瞬間,沉香閣驚呼四起,眾人紛紛交頭接耳,熱烈討論著清雁子是何許人也?同時滿心羨慕這個被六王爺賞識的人,知道從今而後,清雁子之名將名揚天下了。
「哎呀!這可不行!我只是說曾聽舅爺這般玩笑過,可沒真要賣!」小九佯裝驚慌,忙著推拒護衛塞來的銀票,急著要去搶畫。「六王爺,銀票我不收,快把畫卷還我。」
「既然開了價,豈有反悔不賣的道理?」六王爺強詞奪理,打定主意不還畫了。
幾番爭奪不過,知道自己無可奈何,懷中又硬被塞來五大張一千兩的銀票,小九隻能放棄,一臉苦相。「我完了!回去肯定被舅爺罰。」
摸摸懷中,確定銀票穩穩安放著,這才哀聲歎氣往外走。來到大門邊,又回頭以著不大聲,卻讓眾人都聽得到的音量道:「對了!我家舅爺要我轉告您,他打算五日後開家字畫店,裡頭全擺清雁子的畫作,六王爺若有興趣,不妨五日後前去瞧瞧。」
「本王一定去!」聞言,六王爺大喜,打算字畫店若開張,他一定要去瞧瞧,欣賞更多清雁子的畫作,若每張皆是絕品,他就每張都買下收藏。
點了點頭,小九垮著臉走了,直到走離沉香閣老遠、老遠後,沮喪的神情驀地一變,瞬間爆笑,幾乎快掉淚……
「哈哈哈……實在太好笑了!原來我很有作戲的天分呢!不過最厲害的還是少夫人,竟將那個六王爺的心思抓得那麼準,一張畫就賣了五千兩!」裝模作樣瞧著自己的五根手指頭,小九這回是真正歎氣了。「唉……少夫人要我自己隨便比個數,早知道我就比個九……」
五日後,清雁子的名號已傳遍洛陽每一條大街小巷,在字畫店開張的這天,無論是地方小官、富賈仕紳還是文人書生,大家都為了討好奉承六王爺,一大早聚集在才剛改裝好的字畫店門口,等著開店進去瞧瞧。
文人書生們是想進去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畫能讓六王爺如此賞識;地方小官、富賈仕紳則搶著想買畫獻給六王爺,以便打好關係,日後行事也好有強大的靠山。
因為字畫店尚未營業開張,眾人群聚在店門外難免會熱烈交談,互換小道消息,五日來在洛陽城內沸沸揚揚的各種「聽說」,終於在這兒匯聚了。
「喂!聽說這家字畫店是齊家出資開的……」
「聽說那位與清雁子相熟的舅爺,就是齊家新媳婦兒的胞弟……」
「聽說這陣子,齊老爺常帶著那位慕容舅爺一起巡查齊家的商號,並示意手下管事,以後要直接聽命於舅爺,似乎打算將家業交給那位舅爺掌管……」
「唉……聽說齊家要被外戚給侵佔家產了……」
眾人神情亢奮聊著自己所聽到的各種「聽說」,卻沒人清楚這些「聽說」究竟是哪兒傳出來的,源頭出自哪裡?
而奉少夫人之命,到處散播「聽說」流言的小九,此刻正拿著一長串鞭炮,笑咪咪地對著一身俊俏男裝、一臉認真對店內高雅擺設作最後審視的慕容晴請示。
「少夫人,吉時到了,我們是不是該開張了?」
「是啊!該開張了吧?外頭擠了好多人呢!」紅豆瞄了瞄窗外的熱鬧勁,不由得也感到興奮。
滿意瞧著齊硯的畫作掛在清雅、舒適的擺設之間,慕容晴透過窗子瞧見外頭已聚集了一大群人,甚至還瞧見張懷生也在人群中,而那位六王爺也遠遠的走了過來,當下喚來經驗豐富、被她調來幫忙的一位齊家老管事。
「陳管事,等會兒我先從後門離開,這兒就交給你發落。若有人出價買畫,沒有千兩,絕對不賣,知道嗎?」她自信笑道,認為齊硯的畫作絕對價值千兩,若有人嫌貴,愛買不買隨人,反正齊家不是靠這個營生過活。
「我明白。」陳管事經驗老到地微笑應聲,心中明白這是抓准人們「便宜沒好貨,越貴越珍奇」的心態,不由得暗自佩服這位俊俏舅爺做生意的頭腦。
點點頭,慕容晴轉而看著小九。「小九,我交代你的話,你記清楚了?」
「清楚!」小九大聲道,明白她是在提醒他,不得將清雁子就是齊硯,舅爺就是她的秘密洩漏出去。
「那好!你就留下來幫忙,以後每天過來,跟著陳管事學習,知道嗎?」呵……她計劃好好培養小九,日後好成為心腹大將,幫齊家管事呢!
「是!」知道少夫人有心栽培自己,小九不禁感動。
「紅豆,你也留下,看有啥需要幫忙的。」
「好的!」紅豆一臉笑嘻嘻,也挺愛湊熱鬧。
再次滿意點頭,慕容晴悠悠閒閒地才從後門離開,就聽前頭已傳來劈哩啪啦的鞭炮聲……呵呵,字畫店開張了,光是從六王爺身上,應該就能削到不少銀兩,更別說其它一些愛附庸風雅的商賈了。
不過,嘿嘿……能從那些人身上挖到多少銀兩都不重要,現下最重要的是--齊硯還在家裡等著她一起喝茶吃點心呢!
心情愉快地回到齊府,回房不見齊硯人影,她換回一身女裝後,馬上又往府裡幾處他最愛逗留的地方找去,未久,果然遠遠就瞧見他蹲在一塊大石頭前喃喃自語,而不遠處正緩緩走來一名長相還算俏美的丫鬟。
正想出聲叫人時,忽見齊硯一身熱汗地站了起來,本急急忙忙地跨出幾步,卻在見到那丫鬟後,又猛然頓足,搔了搔頭似乎在考慮些什麼,見丫鬟即將遠去,這才慌忙叫人--
「小青、小青,你等等……」幾個大步追上去攔人。
「少爺,您有啥事嗎?」叫小青的丫鬟轉身瞧著他,臉上隱隱有著不耐。
見狀,慕容晴想到府內有不少奴僕私下對齊硯會有所輕慢,當下不急著出面,反倒隱身樹叢後,暗暗靜觀事情會如何演變。
「小青,能不能請你泡壺鐵觀音過來?」齊硯憨笑請求。本來他是準備自己去泡來啦!但剛剛和石頭公公聊得正愉快,捨不得離開呢!
身為丫鬟,本該沒有二話地遵從主子之言,乖乖去泡茶的小青,謹慎瞧了瞧左右,確定四下無人後,竟然擰眉反問:「是少爺您要喝的?」
「不是。」搖搖頭,齊硯老實道:「是石頭公公說好久沒聞到茶香了,要我泡一壺給他聞聞。」
小青一聽,吃定他的憨傻,只想悠哉偷懶去,不願服侍他,當下立刻顯現自己的不高興。「少爺,世上根本沒石頭公公這個人,奴婢好忙的,您別沒事淨給我們下人找麻煩。」
一見她凶,齊硯再不敢要求,咧著一貫的傻氣笑容,「既然你忙,那我自己去泡好了。」完全不懂得生氣。
最好是如此!想到自己推掉一件差事,小青得意笑了,正計劃著要找個地方偷懶去,誰知才一回身,卻驚見慕容晴從樹叢後緩緩轉了出來。
「少、少夫人!」她、她是何時就在那兒的?小青臉色綠了,心中清楚少爺人傻可以欺負,可少夫人並不傻哪!
「阿晴,你回來了!」乍見她現身,齊硯沒有多想什麼,只是一臉開心的撲抱上去。
「嗯。」輕輕拍拍他的臉,慕容晴目光落在小青臉上,笑得好清雅。「小青,可以麻煩你泡壺鐵觀音過來嗎?」
「是……是……」少夫人瞧見了!她瞧見了!冷汗涔涔直流,小青臉色慘白無比。「奴婢……奴婢馬上去泡……」轉身就要跑走。
「慢著!」淡淡叫住人,滿意看見那僵直的背影后,慕容晴又笑了,嗓音好輕柔。「將茶送來後,召集所有下人到大廳等我,明白嗎?」
「奴……奴婢明白了。」話落,腳步不穩,踉蹌走了。
眼見丫鬟離去,齊硯愣愣發問:「她不是好忙的嗎?」怎麼現在又有空泡茶來了?
「呆子!」斜睨笑罵,實在對他沒辦法。
雖然許多人常罵他呆子,但齊硯卻最喜歡聽她罵,因為她罵起來一點也感受不到嘲笑的意味,反倒是種讓人覺得好溫暖、好窩心的關懷。
咧嘴一笑,他搖著她的手,憨傻要求。「阿晴,你再罵一次好了!你罵得好好聽喔……」
「呆子、呆子、呆子……」又笑又罵,最後忍不住歎氣,輕輕撫著他的臉。「齊硯,你要記得,在這個家,你才是主子!若是那些下人們敢再輕慢你,你得拿出主子威風嚇嚇他們,明白嗎?」
「不明白!為什麼要我嚇人呢?」齊硯無半點心機地笑了。
聞言,慕容晴眸心漾柔。「齊硯,你太單純了,不明白這世間,有些人就是欺善怕惡,非得嚇嚇他們,他們才不敢作怪!」看出他滿眼的不解,她不禁失笑。「算了!你天性純真良善,我不該要你改變。反正無所謂,你現在歸我保護,我絕不讓人欺辱你!」
「哦!」他呆呆的,不是很懂她話中之意,但卻覺得她的眸光好溫柔、好溫柔,讓他忍不住想沉溺其中。
「齊硯,答應我一件事。」微微一笑,她嚴肅道:「往後若還有奴僕如小青方纔那般對你,你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好嗎?」話雖這麼說,可心中明白,再過不了一個時辰,齊府內再無下人敢對他有所輕慢!
唇畔逸出一抹冷笑,慕容晴決定給齊家的奴僕一個震撼。
不清楚她心中思緒,齊硯點頭應了聲好,隨即又咧嘴笑了。「阿晴,你知道嗎?石頭公公說……說……」偷覷一眼,扭扭捏捏地好害羞,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說啥?」瞥了他口中的「石頭公公」一眼……只不過是一塊紋路挺漂亮,被拿來擺在假山下的大石頭。
「石頭公公說我要作爹了!」紅著臉羞笑,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他說我已經將小娃娃放到你的肚子裡了。」
「胡說八道!」慕容晴笑斥,臉皮也有些微紅。這呆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啊?他們……他們真正成為夫妻,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哪有這麼快……呃……其實也滿有可能,畢竟這些天他實在挺……纏人的!
但才幾天而已,況且他又不是大夫,哪有可能知道她有無受孕?哼!肯定是他自己胡亂說的啦!
「我沒有胡說啦!是石頭公公告訴我的,他說的話一向不會出錯……」急急辯解。
「好好好!你沒胡說……」擺明敷衍。
「阿晴,你相信我……」
「好!我相信……」
金陽下,就聽一男一女、一急一緩的嗓音飄散在風中;一旁,紋路美麗的大石在陽光照耀下閃著銀白光芒,好似正在咧嘴微笑著。
一個時辰後,齊家大廳站滿了奴僕,每個人心下都惶惶不安,大夥兒只能你看我、我瞧你,猜不透少夫人為啥要召集所有下人?
而大廳兩張主位上,此刻正坐著聞訊而來,打算瞭解一下究竟發生了啥事,以致讓媳婦慎重其事招來所有下人的齊家二老。
就見齊氏夫婦啜飲熱茶等人之際,慕容晴伴著齊硯從後堂掀開珠簾,嘴角含笑地來到大廳。
一見兩位長輩在,慕容晴馬上拉著齊硯請安問好,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們的出現。
「好好好!都坐下吧!」兩夫婦疼惜自家兒子與媳婦,連忙要他們到旁邊椅子坐下。
總算等兩人都落坐後,齊老爺正欲詢問她為何將府內下人都招來時,慕容晴卻先開口了--
「爹,媳婦是齊家的少夫人吧?」她溫雅笑問。
「這是當然!」齊老爺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回答。
「那媳婦既是齊家的少夫人,自然有權處置府裡任何一位奴僕吧?」
「當然!」重重點頭,可卻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問?
「謝謝爹!」微微一笑,慕容晴驀地起身,當著所有排排站的奴僕面前指著身旁的齊硯,揚聲問道:「我問你們,這是誰?」
她這一舉動,不僅讓齊家二老與齊硯同時一愣,也讓一干下人面面相覦,不懂她究竟有何用意,一時間,竟沒人敢回答。
「不知道嗎?」她笑得輕柔,眼底卻越發酷寒。「想不到府裡皆是一幹不認得主子的奴僕,看來我得將你們都遣回,重新買些下人回來了。」
此話一出,眾奴僕皆是一驚,慌張下,不知是誰先喊了聲「是少爺」,隨即眾人紛紛驚悟,忙不迭地跟著急喊,霎時,一聲聲的「是少爺」此起彼落,一聲大過一聲,就怕喊得慢了會被趕出齊府。
「知道是少爺就好。」笑得人畜無害,凌厲目光卻一一掃過眾人不安的臉龐。「既知是少爺、是主子,就該明白得好生伺候著!我不管你們是簽了賣身契進來,還是聘雇來的,總之齊家每個月給你們月俸,不是要白花那些銀子,而是要你們服侍好主子!別以為少爺性情單純質樸、不與你們一般計較就輕慢他!我很清楚你們當中有許多人私下皆是如此。從現在起,你們好生記清楚了,我們齊家容不下比主子還貴氣的下人,明白了嗎?」
她神色柔和含笑,卻句句凌厲似劍,聽得一干奴僕冷汗涔涔,尤其那些曾對齊硯輕慢不敬的,此刻臉色更是蒼白如紙。
而一旁的齊家二老聞言後,一來既震驚府中下人私下對兒子竟有欺辱之事,二來則欣慰兒媳婦對兒子是如此的在意、重視。
「阿晴……」悄悄拉了拉她衣衫,齊硯聽出她是在維護他,不禁感動地低聲輕喚。
撫慰地拍拍他的手,慕容晴揚聲叫人,「小青!」
「咚」地一聲,就見小青砰然跪倒在地,白著臉從奴僕堆中爬了出來,嘴裡不住哭喊著,「少夫人大人大量,饒了奴婢,奴婢下回不敢了……」
「還有下回?」慕容晴揚眉反問。
「沒有了!沒有了!奴婢以後一定好生伺候少爺,絕不敢再作怪,請少夫人原諒……」求饒聲不斷,不停直磕頭。
這下,眾人終於明白少夫人今日為何會發威了,同時心中也更加清楚,眼前這位少夫人絕不是簡單人物,以後可得小心伺候著。
見狀,慕容晴卻沒心軟,目光射向齊府的總管。「王總管,小青是聘雇還是賣身進來的?」
「回少夫人,是自小就被賣斷終生進來的。」王總管沁著冷汗趕緊回道。
冷冷一笑,她嗓音卻恁地輕柔,「小青,既然如此,我們齊家也不為難你,將你轉賣給別人,你拿著自己的賣身契離開齊家吧!我們齊家容不下你這般比主子還嬌貴的丫鬟!」
「不要!少夫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離開齊家,奴婢沒地方去,等於是死路一條啊……」小青驚慌哭喊,幾乎要癱軟在地。
恍若未聞,慕容晴冷冷瞧向王總管,當下王總管便知其意,這會兒哪還敢遲疑,急忙叫來兩名身材壯碩的奴才將小青給拖了出去,那淒厲哭喊聲越行越遠,終至消失無蹤。
「我不希望還有第二個小青,大家明白了嗎?」依舊一臉的淡笑,慕容晴不否認自己是在殺雞儆猴。
「明、明白。」眾人膽戰心驚,暗自慶幸自己不是小青。
「很好,沒事了,都下去吧!」纖手一揮,遣散眾人。
瞬間,就見大家逃命似的,沒兩三下就走得精光,唯恐自己是下一個被開刀的對象。
瞧大家都走光了,慕容晴馬上轉身對齊家二老請罪。「爹、娘,媳婦在您們面前放肆了,若有不對的地方,還請您們見諒。」
「哪有啥不對?我們還慶幸齊家積德,才能有你這般的好媳婦。」齊家二老異口同聲,有默契地相視而笑,繼而又殷殷囑咐兒子,「硯兒,晴兒待你這般好,你可得好好聽她的話,知道嗎?」
「我、我本來就很聽阿晴的話了啊!」齊硯一臉無辜。
瞧他那憨傻樣,齊家二老頓時失笑連連,而慕容晴則抿唇輕笑,瞅凝他的眼神溫柔至極,看在二老眼裡,不禁又再次慶幸--
齊家祖上積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