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季寒問道,眼前這個一向開朗的男人從未像現在一樣的面色哀戚。
「爹正在同居山島來的使者談事情。」洛煦冷冷不想多言,自晴兒離去後,他就對這傢伙沒過好臉色,虧丫頭如此愛他,他竟能由著她負氣跟著別人離去!
季寒放開手,神情冷漠,「談洛姑娘的婚事嗎?」
「談、談、談你個屁啦!」洛煦火起來完全口不擇言,「婚你的頭,誰要去娶個鬼當老婆!」洛煦一臉悲淒,「丫頭都死了,還嫁個鳥蛋呀!」
洛煦完全不去理會季寒猛然僵硬的神情,舉起手指用力戳著他的心口,「你還有沒有良心呀!咱們晴兒拿你當寶,愛你愛得天昏地暗,你卻狠心將她推向海軻那個她討厭的男人身邊,你明知道丫頭好強,惱起來時完全不顧後果,要不是你傷透了她的心,她怎麼會走?現在可好,連人都死了,你開心了吧!」
季寒越過洛煦,用力推開洛昱房門,無視於神情哀慟的洛昱,他一把揪住了居山島使者。
「洛姑娘真的死了?」
那使者被季寒駭人的氣焰嚇得直打哆嗦,好半晌才凝聚了氣力輕輕點頭,「是的,洛姑娘誤闖島上蛇窟,遭毒蛇咬噬,當場斃命!」
「都是我不好,」洛昱捶打著胸口,老淚滂沱,「是我害死了丫頭的,我明知道她不喜歡海玡的孫兒,我明知道她愛的是你,就為了我的老臉、為了我的信用,我害死了我的女兒!是我,全是我!」
季寒頹然放開手中的人,一向冰冷的眼眸首次失了神彩,他全身顫起寒意,在他眼前不斷浮現晴兒一臉甜得彷彿要滲出蜜來的笑容……
「其實,我真的不希望你對我這麼好的。」洛晴依在他懷中,甜甜的臉上難得有了愁容。
「為什麼?」他不解,望著她發愁的小臉蛋,用手指頭輕輕撫開她擰著的眉頭,「你這小腦袋瓜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我知道我的愛是全心投入,激烈狂熾的,你對我好,會讓我更無可救藥的愛著你,但如果有一天,」洛晴慘著小臉,「你後悔了,不要我了……」她的聲音中夾帶濃濃的哭音,「我一定會死的!」
晴兒控訴的聲音不斷在他腦海中盤旋。
害死晴兒的人是他!
是他的絕情傷了她一向好強的心及對他濃郁絕烈的情。
他的絕情傷了她,卻也傷了他,他為了自己的野心、為了父親的遺願不得不放棄這份感情,但他從沒想過她會死,他寧可忍著自己的疼看著她再去愛上別人,享受一份平凡的幸福。
卻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聽到她的死訊!
+ + +
季寒隨著使者來到居山島,原先洛昱也想跟來,卻被其他人勸留在石戟,畢竟,島上不可同時沒了兩位主帥。此外,季寒堅持要自己來帶回洛晴。
海風朔太,季寒登上了居山島,海玡親自等在海堤,見是他,微愣後開了口,「我還以為是洛族長親駕光臨,沒想到他如此器重季統帥,連女兒的遺體都還要煩勞您來幫他帶回。」
「我今日來接晴兒不是以什麼統帥的身份,」季寒自從聽了洛晴的死訊後,平日氣焰都斂了,有些魂不守舍,「在下是以季寒的身份來帶我心愛的女人回去。」
海玡驚訝,再將當日洛昱保證給他個孫媳婦後不久,丫頭奇怪的轉變聯想在一起,總算明白了整樁事情。
「看來是洛昱逼你放棄這丫頭的。」
「不干洛族長的事,」季寒搖頭,「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自登島後,他的眼神便燃著急促,「請前輩帶路,我想見晴兒。」
「老夫真的很抱歉,洛姑娘是在敝島出的事,其實事發前,我們都警告過她絕不可闖入蛇窟禁地,沒想到她……唉!待我們找到她時,洛姑娘已中蛇毒,氣絕身亡。」
「晴兒不是個莽撞的人,何以她明知是個禁地卻還硬要闖入?」海玡說得模糊,讓季寒起了疑。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季統帥了,」海玡面帶遺憾,「怪咱們軻兒心急,因為他太喜歡洛姑娘了,而洛姑娘卻對他若即若離,那天軻兒再也捺不住性子想向她索歡,卻嚇得洛姑娘避逃,咱們想向她解釋,但愈追她愈跑,最後才會誤入禁地。」
他頓了頓,「唉!今日老夫才知道洛姑娘早已心有所屬,難怪當日她的反應如此激烈,原來她願意同咱們回轉居山島只是為了氣季統帥,壓根無心於軻兒。」
季寒默然無語,晴兒的性子他清楚,為了惱他,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為了躲海軻,她也是有可能做出寧可玉碎不求瓦全的決定,也許她早就想用死來徹底懲戒他這個負心漢。
片刻後,海玡領著季寒來到他為洛晴佈置的靈堂。
縞素的白綢掛滿了廳堂,一口大理石精製棺木居中,令人觸目驚心。
「洛姑娘就躺在那兒,」海玡長聲一歎,「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真叫人捨不得,至於我那魯莽的孫兒,自洛姑娘死後就把自己關在房中不肯出來,飯也不吃,看得我……」他垂著淚「看得我好生不捨。待季統帥將洛姑娘遺體迎回石戟島後,我才能好好勸他重新開始,老夫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咱們海家絕後呀!」
海玡抹去淚水,對望著棺木僵硬著身子的季寒輕聲道:「你該去看看她的,蛇毒來得很快,她死時並無太大痛楚,躺在那兒面容安詳,倒像是睡著了一般!」
季寒緩緩走近棺木,想像著晴兒突然推開棺木坐起身來,用著熟悉笑容嘲弄他的愚昧,「你終於被我騙了!」
當他碰觸到冰冷的棺木時,才明白想像畢竟只能是想像,晴兒到底沒有爬起來笑他,她已經死了,孤零零地躺在這座石棺裡。
棺蓋很沉,卻比不過季寒心頭的沉,他微一運勁掀開棺蓋,卻被迎面而來的細白粉末撲了一臉。
空棺!棺中竟然空無一物!
「你!」季寒怒然轉身望著海玡,卻聽到他的狂笑。
「素聞季統帥果干精明,今兒個居然還是著了我的道,沒想到這丫頭人雖死了還是頗有利用價值的!」
「你說什麼,」季寒沉聲,卻發現全身動彈不得,連內力都運不上來,「晴兒到底在哪兒?」
「丫頭已經被我困在山神洞裡三天了,這會兒早該死了吧!不過咱們可沒她的本事去探個究竟,誰叫她膽大妄為敢上我這兒查她爺爺的死因!我勸她妥協嫁給軻兒咱們就當沒事,她竟說寧可葬身蛇腹也好過嫁給軻兒,這樣不識抬舉的丫頭,死不足惜!」海玡哼了聲,「我這招計策原是要用來對付洛昱,可沒想到最後竟是你這條大魚送上門來,殺你要比殺洛昱困難,能夠不費一兵一卒便除了你,當真是天助我也!」
海玡拎起長劍逼近季寒,冰冷著聲音,「化功散會抑制你的功力及全身力氣三個時辰,換句話說,我有三個時辰的時間慢慢折騰你到死,不知季少俠想從哪兒開始?」
長劍一揮,海玡在季寒左臂劃上一道深深的口子,雖知他的劍要來,卻因藥性抑制,季寒無法施出力氣閃避,只能硬生生地承受著海玡鋒利的長劍。
「噢!對不起,手太快,你不指明從哪兒下手,我便幫你做主了,接下來這一劍,讓我想想看又該輪到誰遭殃呢?你那張太好看的臉,讓人瞧著真是礙眼,就從臉開始吧!」
海玡長劍提起向著季寒臉上揮落,半路卻被一道青鋒硬生生截住,阻開了他的劍。
「你?!」海玡怒目望著眼前壞了他好事的女子,那是個絕美而冰冷的陌生女子,他從未見過她,不懂她何以出來攪局。
「姑娘何許人也,膽敢來我這居山島上撒野!來人!」海玡叫了一聲又一聲,卻不見半個人影。
海玡正自疑惑,女子淡淡出聲——
「別叫了,叫死了也沒人會應,我季潔的昏睡散今兒個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季潔?!」又是個姓季的難纏傢伙,海玡心裡有了數。
「是的,」季潔雙手執著短劍攻向海玡,「閣下身旁這位要殺的男子正是小女子的兄長,得罪了!」
海玡定下心神舞動長劍迎向這個外表冷若冰山,卻又殺氣騰騰的女子。
激戰數招,海玡看得出季潔劍法雖然靈巧,但畢竟年輕,內力修為非己之敵,凝聚了掌氣向她擊去,果然見季潔吃了他一掌,身子不支地臥倒在地,海玡趁勝走近季潔,原想一劍了結,萬沒料到她突然轉過身子,手勢輕揚雪白粉末襲向他的臉。
海玡敗在輕敵,他萬沒想到這丫頭竟然使詐,雖想強自鎮定,運氣逼出體內毒物,但神智已漸漸昏沉,意志力難以集中,連眼前的人都晃成了千百條人影。
「你使詐!」海玡低吼,兀自不馴。
「我承認使詐,」季潔轉過身看了眼冷汗涔涔、傷口還淌著血的季寒,拾起地上雙劍,冷哼了聲,「不過也是同閣下學的,這不過是以彼之道還彼之身罷了!」
「咚」地一聲,海玡不支倒地,季潔用力踹了踹他的身子確定他真的昏迷,再從海玡懷中搜出解藥交給季寒服下,並取了麻繩一層層捆牢海玡。
「怎地你會來?」功力恢復後,季寒不解地問著妹妹。
「來亡羊補牢!」季潔聳肩,自懷中揣出一封信遞給季寒,「這封信是洛姑娘前些日子離島前托她大哥交給我的,信上要我通知你當心海玡,可當時我人不在石戟,采靜也不敢隨便拆我的信,一直到我回來看到信時已耽擱多日,去找你卻見你正與那居山島使者登上海玡的船,於是我便暗中登船跟著你來到這裡。」
「晴兒托你警告我?」季寒瞧著信上熟悉而簡短的筆跡,心頭湧上複雜情緒,「也就是說她在來此之前已然清楚海玡居心叵測,方才海玡也說她到這兒是為了查她爺爺的死因,」他心中升起怒意,「可為何她就是不肯先來同我商量,卻寧可身冒奇險?」
「因為你傷了她的心!」季潔倒是一標中的,「也可能她還是想先氣氣你,不過由她肯向我求援來轉告你,可見,她還是原諒了你。」
「如果我能早點兒聽到她的留言就好了!」季寒揪緊發,臉上有著痛苦,想到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兒身處險境,心頭不捨。
「對不起!」季潔說得誠心。
「不能怪你,一切都是陰錯陽差。」季寒吸口氣恢復平靜,然後開了口,「潔兒,幫我個忙,將這惡徒先綁回石戟,押入牢中等我回來。」
「你……」
「我要去山神洞找回晴兒,」他冰冷著眼神,「不管她是死是舌,我都要找到她!」
季潔無語地睇著兄長離去。
希望,希望洛姑娘平安無事,她在心頭輕聲默禱!
+ + +
季寒手持火把跨過鐵鏈,蛇的世界也罷,鬼的世界也罷,他要他的晴兒,誰也擋不住。
山洞裡躺了幾條冰冷冷的小蛇,它們吐著舌挑釁,季寒不去理會,他不打算侵擾它們的棲息處,只要它們能不擾他。
季寒在洞裡靦了半晌,卻沒有見著晴兒的影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要他的晴兒,除非……季寒心底冒生寒意,除非她己在蛇王腹中,連屍體都沒了!
到了洞底,前方出現三條岔路,這山洞盤桓延伸在居山山巖中,恍若一座天然迷宮,陰冷潮濕至極,也難怪要成為蛇族最愛之地,季寒想了想,壓著左臂讓血滲出,以右手指沾著血在壁上做為回途的記號,然後選了一條路繼續前行,就算要耗上一輩子的時間在這到處是蛇的洞中搜尋,他也絕不會放棄!
岔路中又有岔路,季寒雖沿途做了記號,但已被這些曲曲折折的通道搞得迷亂,加上手上的傷不斷耗著血,洞裡深處空氣已經愈來愈稀薄,是以他的神志愈來愈昏沉,一個不慎踩住一條蛇,那蛇吃疼,躍起在空中,發出嗤嗤的聲音,附近蛇群立刻全往季寒身旁潛行而來。
季寒手上火把偏又在此時燒盡,黑暗中,他壓根看不清楚這些蠕動著身軀的敵人,加上不願惹惱蛇王,以免就算找著了晴兒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所以他對這些蛇王的徒子徒孫們壓根不敢痛下殺手,只能設法閃躲,但再避卻也避不過滿地的蛇,不多時,腳上多處揚著痛楚,已遭諸蛇咬噬,幸好其中並無毒蛇,否則他早已喪命!
混亂間,一聲響亮的口哨聲揚起,群蛇停下攻勢退在一旁,那吹著哨音的主人走近季寒,黑暗中,四周雖揚著腥臭的蛇腥膻味,季寒卻忍不住心跳加速,來人身上漾著他最熟悉的甜香,他朝著來人喊出那時時刻刻盤旋在他心頭的兩個字——
「晴兒!」
來人不語,只伸出手捉緊他的手朝著山洞另一方向行去。
觸著她柔柔軟軟的小手時,季寒心中再無懷疑,他用力捉緊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吐露著深情,「晴兒,我好想你!」
她卻不理他,行進間沿途還是有不少蛇虎視眈眈地覷著他們,但似乎對她有所忌憚,都不敢來擾他們。
幾經轉折終於前頭出現了光亮,藉著光亮,季寒癡癡地望著握著他的手前行的洛晴,也不想問她究竟要上哪裡,想起她當時在潮音洞中說過的話——
「任何地方只要有你在就是天堂!」
她帶著他來到一個大洞,那洞是由巖壁環繞而成,是以頂上透過糾結的樹根、樹籐猶可透入日光,雖仍屬昏暗但比起方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洞已經算是光亮。洞底一旁有座小水潭,想是天雨時水珠沿著盤結交錯的樹根落下匯聚而成,水潭邊一條通體雪白,粗細有一個男人身軀寬的大白蛇盤著身軀,仰高了頭望著他,蛇頭上甚至長了只角,它細長而靈性的眼覷著季寒,炯炯有神。
洛晴放開了季寒的手,走向蛇王身邊撫了撫它再轉過身來睇著季寒,聲音譏消,「不知季統帥來此有何貴幹?」
「晴兒!」望著一向粲著笑的洛晴冰寒著臉孔,季寒歎了口氣,「我知道你還在惱我,相信我,出了這個山神洞後,我會由著你處罰!」
「小女子有什麼本事能處罰咱們季大統帥呢!」洛晴輕哼,環顧四周,「這兒挺好的,我沒打算離開,你自個兒走吧!」
「晴兒,」季寒聲音含著痛楚,「我不能沒有你!」
洛晴笑了起來,但笑中含著冷意,「如果小妹沒有記錯,季統帥曾說過咱們之間只是一場遊戲罷了,我只是助你成功的一個梯子,怎麼這會兒您全忘了,還是,你答應了我爹一定得帶我回去做個交代,才又來這邊低聲下氣?」
「晴兒,我承認錯了,我不該為了權勢向你爹妥協,同意放棄你,相信我,在傷了你的同時我也是遍體鱗傷,我的心絕不比你好受,」季寒沉著聲音,「晴兒,我愛你!我對你的愛絕不亞於你對我的用心,唯一不同的只在於——我不是個善於表達情感的男人!」
洛晴轉過身,掩飾臉上開心的表情,他說他愛她!
他終於肯承認他愛她了!
該死的洛晴,她暗罵自己,這男人讓你那麼痛苦,你居然被他三言兩語就打動?想要原諒他了?!
「你走吧!」洛晴疲憊著聲音,「我已經不愛你了,對你的愛壓得我好累,傷得我好疼,我再也不要愛人了,我受夠了!」
「我不走!若不能帶回你,我哪兒也不會去的!」季寒語氣堅決。
兩人僵持片刻,驀然蛇王起了動作,它猛然攻向季寒,血盆大口便要往他身上咬去——
「不許傷他!」洛晴氣急敗壞地擋在季寒身前,其實方才見他身上帶著傷,她已覺心疼,這會兒對於蛇王的攻擊更是不假思索地護衛著他。
察覺到白蛇狹長眼中透著嘲弄的光芒時,洛晴才瞭解了白蛇的用意,她微微一嗅,「你這傢伙真壞!你是在逼我做抉擇嗎?讓他死或原諒他?」
「如果真要我死了你才肯原諒我,」季寒淡淡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季寒任由處置!」
要他死或原諒他?這個問題的答案壓根毋需思考,洛晴轉身睇著那讓她又愛又痛的男人,知道這一生除了他,自己是不可能再愛上別的男人,既然如此又何苦為難他、為難自己?洛晴輕歎口氣,「你就是不肯放棄,是嗎?你真要留我在身邊,難道不怕往後歲月裡被我折騰得生不如死?」
季寒伸出雙手緊緊抱住洛晴,那種失而復得的感情讓他心緒澎湃不已,他深情低語,「相信我,晴兒,沒有你的這些日子裡我一直就是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怕極了這種日子,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洛晴依在他懷中再次歎了口氣,就算再怎麼惱他,她還是只能選擇原諒,誰叫她就是這麼無可救藥的深愛著這個大男人呢?
洛晴在他懷中摸到了一個錦囊,壓了壓裡頭果然是一顆顆圓硬硬的種籽。
「我的相思子都還在?」她用著質疑的口吻。
「一顆也沒少!」
「怎麼沒送幾顆給你那些波斯貓?」她的語氣酸到不能再酸。
「那天你走後,我就去御海廳喝個爛醉,那些波斯貓當場就轉給你爹了。」
「那倒是便宜了他!」想起洛昱害得他二人差點兒難偕白首,洛晴忍不住一肚子火,「不急,我同他之間多的是帳要清,有的是時間!」
洛晴拎著季寒的手踱近蛇王,白蛇將頭降低由著洛晴親熱地將臉貼近它,雙手親暱地撫了又撫。「再見了!謝謝你救了我!我還得趕著回去把害死爺爺的兇手繩之以法!放心,將來若有機會,我會再來找你的,就算不是自個兒來,我也會派個後人,不提別的,光就爺爺那張藏寶圖中所出現的蛇形文字肯定就與你脫不了干係,是吧?」
白蛇仰起頭噓噓出聲彷彿是在讚賞洛晴的聰明,讓洛晴笑得更加得意。
「那個笨海玡整日眼巴巴地望著那張藏寶圖,卻不知道解圖的鑰匙就在他居山島上,這傢伙又壞又笨,就怕連天都不屑收呢!」
「你是怎生馴服這條蛇王的?」季寒語氣中儘是佩服,一個天賜、一個他,現在又多了條蛇王,這丫頭當真有著過人本事,誰要遇上了她都不得不被馴服任她擺佈。
「太抬舉我了,季少俠,」洛晴笑得坦白,「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是這本書,」她自懷中取出「洛湟手札」,「手札上有著爺爺的氣息,它知道我是洛湟的後人,所以真正救我的人是爺爺。」提起先人,她有著淡淡感傷,「蛇王是衝著當年與爺爺的交情才如此縱容著我在他的領地來去自如,當然,還包括了我的情人!」
洛晴粲著甜笑五指交握擰緊了季寒的手,季寒貪戀地睇著她的笑,看得癡了!
令 令 令
出了山神洞,天色已然墨黑,季潔帶走了海玡,海軻由昏睡藥中清醒後也急急帶著大批部屬跟著趕去石戟島,居山島人得知主帥有難,都及早閉了門戶,整座城裡一片靜謐,鮮少有人聲。
依季寒的意思是包艘夜船及早回到石戟島處置海玡,洛晴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同意。
「我累了!眼睛都睜不開了,我想睡覺。」見季寒遲疑,洛晴嘟著小嘴,「你方才怎麼說的?這點兒小事都不肯依我,我就知道在你心中我是怎樣都比不上『季統帥』來得重要!」
她一句話便堵住了他的嘴,最後他只得帶著她住進城裡客棧要了兩間上房。
梳洗完畢,季寒正要吹熄燭火,門卻「呀」地一聲大敞,方才直嚷著要睡覺的丫頭卻抱著她的枕頭棉被,靈動著雙眸一臉笑地溜進了他的房,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丫頭將枕頭、棉被扔上他的床,回過身合緊門落好了鎖。
見洛晴忙得熱呼,季寒也不阻止她,待見她將雙枕並妥,脫了鞋襪便要上床時,他總算開了口——
「我可以請問你在做什麼嗎?」
「在與你『同床共枕』呀!」洛晴答得自然,她一邊用力拍鬆了枕頭,一邊道:「洛煦這個笨哥哥,嘴上雖有毛,辦事卻一點兒也不牢,你看我托他找季潔的事兒就被他搞砸了,害我差點兒枉送了小命,不過,在我記憶中,他只有一件事兒說對了。」
「哪件事?」季寒有些好奇。
「那天我托他安排讓你跟爹見面時,他便問我與你是哪種程度的『朋友』,還勸我,」她微紅了臉,「勸我先同你拜了天地或有了娃兒後再去見爹,以免他不許咱們一起,強加干擾,當時我還罵他思想齷齪呢,沒想到他的顧慮竟是真的,那個壞爹爹竟想拆散咱們。」
「所以,」他忍不住笑,「所以方才洛姑娘打死了也不肯回去石戟島。」
「是呀!」洛晴一臉純真,興高采烈,「套句中原人說的話——『生米煮成了稀飯,也只好拿來配醬菜嘍!』我可不許他再幹這種壞人姻緣的事情,明兒個見了他,我就會跟他說,生米已經煮成了稀飯,你死心了吧!」
季寒朗笑,他伸手揉揉洛晴的發,「我可不知道中原地區還有句這麼有學問的成語呢!」知曉她的用心其實是怕極了再次與他分離,他心頭不捨,攬緊了她低語,「傻丫頭,不用擔心,今生今世,我不會容許咱們之間再有分離,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我就知道你會同意,那麼咱們快來『同床共枕』吧!」洛晴急著催他上床。
「丫頭!」他有些遲疑,「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同床共枕』?」
「當然懂,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如果情投意合便會同睡一張床,並著兩個人的枕頭,相約到永遠,這就是同床共枕!」
「很好,」季寒苦笑,「你果然很清楚!」他明白這丫頭自小就沒了娘,生活中只有爹爹、兄長和些粗莽男子,這些閨房之事她壓根沒有概念,不過他告訴自己,以她的聰明,她肯定學得很快,而這一切,他都會悉數在洞房花燭夜時再好好教她!
漫漫長夜,洛晴睡得香甜,季寒卻靜靜盯著她可愛嬌柔的睡顏,一夜無眠!
尾聲
在族人面前,海玡被判了死罪!
為了幫海家留一條血脈,洛昱獨排眾議放了海軻一條生路,不過,洛昱給了海軻一筆錢將他逐出御海族領地,並遣人用船將他送去中原,任由他自生自滅,畢竟海玡犯下的錯事使得御海族人無法容著姓海的子孫再生活在族裡。
洛煦雖被妹妹狠狠教訓了一頓,他卻憨笑著甘之如貽,且一再千恩萬謝地感謝著洛晴當日讓他去送信,因為那次的送信,他雖沒能達成任務,卻喜歡上了采靜,在他生命中,他首次見著了心儀的姑娘卻沒有結結巴巴地蹉跎良機,為了能見著佳人,洛煦每天找了不同借口上季潔那兒幫東幫西,還有一次,他惡狠狠地幫采靜擋去了族裡一個垂涎著她的登徒子,皇天不負苦心人,洛煦用了一段時間終於打動了采靜的心,娶得美人歸!
洛煦大婚之日,御海族人又藉著這個良機歡騰喧鬧了好一陣子。
誰都開開心心,只一個洛晴例外,當初海玡被擒斬,他手下眾多部屬可不服氣,一個個擁兵自立,擺明了不給洛昱和季寒面子,這半年裡,季寒整日忙著出征討伐,哪有閒工夫同她談情說愛,有時看著大哥整日軟骨頭地偎著采靜姐姐逗她開心,洛晴不禁要恨自己,何以她就是不愛狗熊,偏要愛上一個英雄!
那段時間,季寒共歷大大小小數十場戰役,捷報頻仍,但這些戰役洛晴都未能親自參與,因為洛昱說了話,大家都知道他二人是一對情侶,同上戰場,宿在外地,總要惹人非議,尤其季寒還是個主帥,為首者行為不端,何以服眾。「想娶我女兒,就等統一大業完成了再說吧!」洛昱如是說。
洛晴喟歎,英雄的背後都會有個女人,而那個女人通常寂寞的時間總會比別人長。
「這次又是十天毫無音訊,」她悶悶地宣言,「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原諒他的,絕不!」
「上次,還有上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季潔在旁淡淡地提醒她。
「這次不同了,我已經想通了,我可不信沒有他我洛晴便會活不下去!他以為我是那種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嗎?我……」
「晴姨!姑姑!」季宇自遠處奔來,漲紅了臉氣喘吁吁,「爹回來了!」
洛晴猛然跳起身來,顧不得撞翻了桌椅,輕盈著身子朝著季宇身後的男人狂奔而去。
夕陽下,沙灘上,季寒抱起了洛晴的身子轉了又轉,引出她甜甜的銀鈴笑聲漾滿了海邊。
「我剛剛還在同季潔說,」洛晴偎緊了他,「我好想好想你,想得都快死了!」
季寒朗笑,他的笑容一向只為她保留,別人面前,他依舊是一張冰若寒潭的臉。
「小丫頭,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終於把御海族統一了,日後,我只需定期在各海島間巡守,不用再起戰役,換句話說,到了我能風風光光地娶你進門的時候了,」他深情地摟緊了她,「以後你就是我的娘子,我到哪兒都能名正言順的帶著你了!」
洛晴大聲歡呼,聲音卻梗在喉間,只因為季寒的唇已經熱烈地重重地印上了她的。
身後的季潔歎口氣,遮住了季宇目瞪口呆的雙眼,牽起他的手轉身離去。
「走吧!你爹暫時是不會需要你了!」
是呀!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會歡迎任何人加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