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黑從皇帝那裡回來之後的第十五次問話了,問來問去都是同一句,也不換新的一句,蔚吉音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只差沒拿針線把他的嘴巴給縫起來,以圖個安靜。
怎麼平時就不見他這麼嘮叨?唉……
她知道黑是在擔心她,也知道皇帝的為人確實不可信任。可是,她不是完好如初的回到他身邊了嗎?不曉得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很好,沒事的。」蔚吉音抱怨歸抱怨,心中卻感到有些暖意。
她從來不知道有人關心的感覺,竟是這麼好。
「真的沒事?」黑還是不太相信,貼近她的身邊再一次仔細檢查。
「說過了沒事……等一等……會癢、癢……啊!」
蔚吉音正拿著OK繃打算處理脖子上不小心劃傷的小刀口,沒想到他會突然靠近,那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肌膚,有點酥麻、有點癢;而最後那一聲的慘叫,則是她為了閃躲黑,脖子一縮,身子跟著不穩,不小心從床上摔下去的哀號聲。
「不是叫你別躲了。」黑趴在床邊,看著地板上的她。
只見她撫著撞疼的小臀部,淚眼汪汪的瞅著他幸災樂禍的俊臉。
黑歎了口氣,將她拉了上來。
「對了,你是怎麼回答皇帝的?」黑忽然問起。
「嗯。」蔚吉音還以為他不會問。
「不能說嗎?」
他用手指輕觸那小傷口,痛得蔚吉音縮起脖子。
「我沒有說什麼,我只說我不會幫助龍窟,可是也不會回到黑幫。」她一邊躲著他,一邊又要回答他的問題,顯得十分狼狽。
「這就是你的回答?皇帝難道沒有說什麼?」乍聽她的回答,黑有些呆愣。
「當然有,不然你以為我身上的傷是哪兒來的。」
「可是,你現在好好的在我面前,皇帝怎麼可能……」黑一點也不相信,就他認識的皇帝來論,只要任何不順他心意的事,為了避免留下後患,他一向是先除之而後快的,這就是表面看來像天使,實際上卻是惡魔的皇帝。
「我也以為皇帝會殺我,可是他沒有,他讓我回來了,讓我回到你身邊。」蔚吉音悄悄地撲上他的身子,像只小貓似的賴在他的懷裡尋求溫暖。
「你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你難道沒有想過,若是皇帝沒有那麼好心,你就永遠也回不來了?」黑推開她,大掌鉗住她纖細的肩膀,讓她軟綿綿的身子與相對而坐。
「我當然想過,可是……我不想你為我而為難。或許你看出來了,我的心偏向黑幫多一點,我不願意背叛他們;即使他們可能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但畢竟他們還是扶養我這麼久。」
黑默默不語,有些沒辦法接受這個解釋,難道她寧願死也要保護黑幫嗎?
「別亂想,我不是為了保護黑幫才做出這個決定的。」蔚吉音拍了拍他的臉頰,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低聲安慰。「那你為什麼……」
「我是為了要保護你才會做出這個決定的。」蔚吉音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保護我?你以為這樣我就會高興嗎?」黑有些動怒。
「別生氣、別生氣,我知道這樣你會很痛苦。可是,比起讓你痛苦,我更不願讓你為難;皇帝對你很重要,你對我也很重要,而且……我認為若是我這樣死了,你會永遠都記得我。」蔚吉音越說越小聲。
「你好自私啊!」黑挑眉,將她壓倒在床上。
「我本來就很自私,我自私到想將你佔為己有,讓你永遠都只屬於我,不讓別人分享。」蔚吉音輕咬著下唇,她知道自己這樣很惡劣、很過分。
但當有了感情、有了關係,才發現不論再怎麼親近,與他卻終究只是兩個個體;或許她擁有了黑這一瞬間的心,可是誰又能保證下一刻他的心仍屬於她。
她要黑記住她,永永遠遠把她擺在內心深處。
甚至是用死亡來跟惡魔訂定契約,她也甘願。
「笨女人,你活著……即使你不願意,我也會將你綁在身邊;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會離開,這樣你懂了嗎?不只你愛我這樣多,我愛你也一點都不少。」黑抵著她的額頭,低聲說著。
「這是真的嗎!」
「當然。」黑輕笑,輕輕吻上她的唇。
黑半撐起身子,撩起她的長髮,露出那寬大衣衫下的雪白肌膚,處處誘惑著他;不理會她的驚呼,他緩緩俯下身子,用唇輕吻,那熾熱的唇在她細緻的肌膚上熨燙出淡淡的紅暈。
蔚吉音纖細的手指抵住他的胸口,她輕喘著,這雖然不是黑第一次吻她,可她仍感覺不自在。
抽出她的手指,黑不住輕咬著。
蔚吉音吃痛一呼,恰巧讓黑逮住機會再次吻上她。
順著她優美的頸項、鎖骨而下,黑不禁一一落下灼熱綿密的細吻。
猶如滑蛇般的纖細手臂攀上他的頸項,她緊貼著他,那姣好纖美的身軀緊緊密合著他的,單薄透明的白色睡衣遮掩不去她美好的曲線。
「你真是美麗。」黑微笑,低頭透過單薄的睡衣輕含住她渾圓小巧的乳峰。
他的舉動讓蔚吉音重重抽了一口氣,他的舌挑弄著,令她難以克制的呻吟出聲,浸濕在無地自容的羞愧與激情狂亂的情慾中……
「黑……我好害怕……」蔚吉音輕吟著,嗓音已有些不穩。
「別害怕,有我在這裡。」黑握住她的手,安撫道。
他該如何才能克制心底蔓延的慾望呢?那幾乎疼得入骨的渴望在觸及她纖細嬌美的身子後,似乎更加劇烈。他愛她、想要她,簡直想要把她揉入內裡、血裡,一輩子都不放開。他想,今生再也不讓她逃開了……
月正皎潔,屬於兩人的黑夜還長得很——
???
窗外,一道身影忽然竄進房內。就著月光,那身影來到床邊,只見那身影悄悄地掀開床邊的布幔,幾乎融入黑夜的身影教人看不出是男是女,黑影看了床上隆起的棉被一眼,突然亮起掌中的手槍,狠狠地朝那隆起的被子開了幾槍。
砰、砰、砰……隨著燦亮的火花滅去,飛揚而起的棉絮瞬間飛揚空中。
「這幾槍就想殺了我嗎!」黑慵懶地斜倚在牆邊,似笑非笑的冷睨著來人。
那人一驚,知道自己上當了,迅速的逃向窗口;只是有人更快一步的趕在那人逃走之前,朝那抹影子毫不留情、且準確的連開了幾槍。
「啊!」來人痛呼,摔坐在地上。
「這可讓我逮到你了吧,夏澄。」黑輕笑著,打開房間內的燈。
「你……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嗎?」
燈光下,沒有什麼能夠再隱藏,就算是躲在暗處的暗殺者也不行,地上有著點點血跡,血跡一路延伸,停止於那名黑衣人處。而她,正是夏澄。
「該怎麼說呢,你隱藏得很好,連我都被唬過去了。」黑無所謂的輕笑。
「那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太心急,也太小看龍窟了,所以才會落入這個陷阱。」
隨著一道冷然嗓音的響起,另外一名男子從暗處走了出來,他的手上還拿著槍,顯然他就是剛才令夏澄受傷的人。
「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很厲害,畢竟在這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的身份,才會對你毫無戒心,讓你有機可乘。」黑忽然斂起淺笑,緩步走向坐在地上的夏澄。
「那你們怎麼會知道?」夏澄冷著聲、咬著牙問道。
「不管是再厲害的人,都會有破綻的,所以你也不例外。還記得那一夜我回到爵士的房子去的事。若要問我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你的,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我想你應該沒有忘記你在那裡留下什麼東西吧。」黑走近她身邊,蹲下身與她對望。
「是玫瑰。」燈光下的她看來有些蒼白。
「沒錯,就是那朵玫瑰。」黑殘酷的笑著。「你想想看,黑幫為了保持現場的完整,怎麼可能會放那種東西呢?真要說來,當然就只有殺了爵士、而將這罪名推到龍窟身上的你了。」
夏澄瞪著他,腿上的傷隱隱作痛。「你怎麼會知道是我下的手?」
「很簡單,因為我沒有下手,那當然是你。」黑仍是一副優閒的模樣,可黑眸裡的殘酷卻洩露他的心思,他體內的血,正因為獵物的入網而顯得沸騰不已。
「為什麼?」夏澄一驚,她沒料到他竟連這種事都知道。
「這或許讓我來解釋會比較恰當一點,你以為呢?親愛的間諜小姐。」
房門霍然被推開,從門後走出皇帝,以及一臉慘白的蔚吉音;一身白衣的皇帝依舊是威嚴、優雅得完美。
???
其實早在這之前,皇帝就因為懷疑龍窟內有黑幫所派來的奸細。為了一舉將這個奸細逮捕,皇帝早已暗中佈局許久。
黑幫與龍窟雖然交惡,但也並非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爵士便是與龍窟有所往來,也因此才會成為這場悲劇的犧牲者。
由於爵士覺得黑幫在新一輩的領導者出現後,行事手段與他所希望的太過偏離,所以才會跟龍窟接觸;而一直苦無理由找龍窟麻煩的黑幫便藉著這個借口殺了爵士,同時將這罪名轉嫁給龍窟。
早在爵士死前,皇帝就曾經接過爵士的信,警告他龍窟裡可能出了奸細。為了安全起見、也為了保護爵士,皇帝便派在日本的黑就近保護爵士的安全。
可是當黑到達時,爵士已經斷氣許久。在這同時,蔚吉音因為與爵士很久以前便約定見面,而皇帝為了不讓事情太早曝光,才會演出這樣一齣戲,將黑、蔚吉音都蒙在鼓裡,讓蔚吉音在不知不覺間成為誘餌。藉著她在黑幫的身份與地位,令隱身在龍窟的奸細擔心秘密洩露,試圖引誘其出現。只不過後來事情有些失去控制,就像是黑的受傷、蔚吉音的受襲擊,以及這兩人的相愛……
「我承認殺了爵士、傷了你們都是我做的,那你們打算怎麼處實我?」夏澄冷聲問著,她可不認為在場的人會願意饒她一命;尤其是黑,從他看著她的眼神,她便明白這傢伙分明就想把她給砍了。
誰教她當初傷了蔚吉音,黑可是把蔚吉音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我還沒想過……那你說呢?韓宥。」皇帝偏過頭,問著韓宥。
韓宥冰冷的寒眸裡似乎閃過一絲詭譎的神色,但旋即便沒人那片平靜的深潭裡。
「呵呵,看來你是沒意見,那我看還是把她交給黑處理。」皇帝看著他的反應,淺笑不止。
黑正想開口,韓宥卻搶先他一步。「把她交給我。」
「嗯?」黑懷疑的看著他,不明白這傢伙何時變得這麼熱心,再仔細一看,他才發覺老友似乎有點不同,好比說他耳朵上那對向來不離身的龍形耳環,如今卻少了一隻。
相較於黑的疑惑,皇帝只是揮手表示同意。離去前,皇帝輕附在黑耳旁說了些話。
黑聽完後臉色有些難看,而皇帝則是一派輕笑。
???
眾人走後,蔚吉音這才爆發出她的怒氣。
「所以我一直都被蒙在鼓裡,你一直都在騙我!」蔚吉音氣呼呼的說。
「我沒有,我也是受害者。」
這就是皇帝離去前告訴他——蔚吉音已經知道了真相,而且非常生氣。那傢伙,只曉得幸災樂禍也不幫他一下!
現在要他怎麼解釋,他也是到了最近才知道全部的真相。
「這一個月來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你對我是假的,是不是就連你說過的話也都是虛偽的?」她瑩綠的眼充滿淚水,受騙的感覺深深的刺痛她的心。
「別胡思亂想。」
「你甚至連你的一切都不肯告訴我,連心都不願意敞開。我要怎麼相信?」
蔚吉音吼著,破碎的嗓音令他心疼。
「好好好。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黑緊緊摟住她。
「我要知道你小時候的事,還有你的父母。」蔚吉音悄悄地回抱住他,佈滿淚痕的小臉上趁他不注意時露出一個得逞的微笑,然後再繼續扮回痛苦心傷的臉。
「我小時候?」黑有些遲疑。
「你果然不願意跟我說。」蔚吉音哭得更用力。
「我說、我說。我小時候跟我母親住在日本……」黑吞了吞口水,實在不太願意回想起小時候那一段可怕的往事。
「然後呢?」
「我母親是日本藝妓……」
「所以就怎樣了?」蔚吉音追問著,倒也忘了要繼續哭。
「所以就……你乾脆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想要聽什麼?」
「我想要聽你小時候被你母親扮成女孩子長大的故事……啊!糟糕。」蔚吉音話才出口,頓時發現失言。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黑退開一些距離,盯著她早已沒有淚水的小臉。
「這個、這個……我……」絞著手指,蔚吉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要怎麼告訴他,她根本就沒有生氣。當皇帝跟她解釋完之後,其實就已經替他說了很多的好話,就算她有滿腔的怒氣也早就沒了。後來皇帝又告訴她,若是要讓黑告訴她那些有關小時候的趣事,就非得用這種方法,否則他是不會說的。
她就是受不了誘惑嘛!
「你是怎麼知道的?」黑惡狠狠地一步步逼近她。
「我、我這個……」蔚吉音只能一步步退後。
清晨的朝陽逐漸從窗口射入房間,帶來了滿室的光亮。而地獄的惡鬼,也找到他的天堂。天堂,就在他的心中,那方悄悄透出光亮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