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如豆,打在身上毫不留情,絕對不會有人在此時突起浪漫情懷,漫步雨中。
好吧,世界人種干奇百怪,總是會有「異類」出現。
自大、狂妄、不可一世,就連病魔也不放在眼裡,他是否出口認身強體健,絕對不會掛病號?
他抱胸慵懶地倚在牆邊,對頂上狂洩不已的水簾渾然未覺,刀刻般的俊容面無表情,眼神專注地令人屏息。
他到底在看什麼?這是來往的行人尤其是女人,心中所共同的疑問。
究竟是什麼攫住他的目光,讓他如此目不轉睛、一心一意,渾身濕透也在所不惜?
「台灣的雨是酸雨你知不知道?」一柄傘落到他頭上,殺風景的話響起,破壞這惟美浪漫的一刻。
雨中的憂鬱俊男是多麼地令人心動,而她,竟以一句「酸雨」輕鬆破壞,不可不謂高段。
又、是、她!司空列極橫過去一眼,「關你屁事?」
此語一出,又震碎許多夢幻少女心,事實證明,帥哥也是會口出惡言的。
傘瞬間移開,范迎曦往後退一大步,「也對,我幹嗎那麼雞婆,你病倒對我只有百利而無一害。」「哪來的百利啊?」好狠的女人,分明在詛咒他。
古聖先賢真是太英明睿智了,最毒婦人心,果然所言非差。
「你想想,你如果生病了,很嚴重沒人照顧,有可能會死,如果你死了,那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拿回娃……呃,我開玩笑的。」哇,好黑的臉。
更是糟糕,說著說著太順口,竟然將心裡所想的一字不漏說出,看他的樣子,似乎很想掐死她。「看來你似乎很恨我?」他說得咬牙切齒,方才醞釀的心痛心傷全消失無蹤,只剩下滿腔怒火。這女人很有將人逼瘋的潛力,他會被她氣到肝火旺盛。
「呵,呵呵。」她乾笑數聲返後幾步,「你對我的誤解真是太深了,我怎麼會恨你呢,愛你都來不及了。」
「喔,你愛我?」感興味地挑高眉,他怒火下降,笑意上臉。
她愛他?混亂中脫口而出的話算不算真心話?她可不可以不要承認?
「啊,那兩個人好像在吵架。」轉移話題。
原本司空列極不打算那麼快放她好過,不過看到「吵架」的那兩個人,俊臉又逐漸下沉,臉上閃過的,既怒且憂,是多種複雜的表情。
「你走開,我不要你的施捨!」拄著枴杖的男人揮開優雅美女欲攙扶的手,連帶的傘也掉落在地上。
渾身濕透的人,又多了兩個。
「亞衡,你不要這樣,我們回家,你感冒就不好了。」美女有耐性地再度趨前要扶他,卻仍是被揮開。
「你總是這樣,總是當我是小孩子,你心裡仍舊忘不了那個男人對不對?」憤恨地捶著地,駱亞衡的臉上分不清是雨水或是淚水。
他很恨、很氣、很無奈,他綁住了她的人,卻要不到她的心,她的心永遠不屬於他。
「亞衡,你不要無理取鬧,這是街上。」無奈地環視來往圍觀的人一圈,紀裴希心臟猛地緊縮,差點換不過氣來。
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在她最狼狽的時候,被他看到……
他臉上的表情好冷漠,眼神好無情,嘴角微微扯高,是在譏笑她的落魄吧,如果這是命,那她認了。
她突然好感謝這場雨,可以融合她的淚,遮掩她的心碎。
拾起掉落一旁的傘,她走向駱亞衡,「亞衡,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她累了,真的好累,已經心力交瘁。
她突然浮現的疲憊讓駱亞衡起疑,望向她背對著的那個方向,看到一張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臉——司空列極!
陰魂不散!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竟然自馬來西亞追到台灣,他絕對不會將裴希讓給他的。
「你親我一下我就回家。」收起無理取鬧的嘴臉,駱亞衡臉上取而代之浮現的是撒嬌的溫柔。
「你……」握緊傘柄,紀裴希此時只想快快結束這場鬧劇,只得依他所言在他嘴上輕啄了一下,不料卻被整個擁進懷中,吻個徹底。
緊擁著在懷中氣急敗壞睜著杏眼瞪他的人兒,駱亞沖朝司空列極投去勝利的一瞥,「我們回家吧。」
「駱亞衡,你太過分了!」紀裴希在他耳邊壓抑地低吼著,然後扶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在她背後的那兩道冷冽視線刺得她幾乎無力招架。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情願就此消失,雖然背叛已成事實,但真正面對,卻是痛徹心扉的苦。
「哼!」薄唇微微勾起冷笑,司空列極目送著他們的背影上了計程車離開,然後拽起范迎曦的手,「走,我們去喝酒。」
他要喝個痛快,不醉不歸!那個男人竟然敢跟他炫耀,簡直是囂張過頭,不借酒降降怒火,他恐怕會去踹斷他的另一條腿。
「啊,我為什麼要跟你去喝酒啊?」身不由己地被他拖著走,范迎曦微弱的抗議聲被雨聲淹沒。雨,依舊在下;戲,已散場。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范迎曦在心中第N次地自問,卻百思不得其解。
「來,乾杯。」司空列極又豪氣地仰盡一杯酒,范迎曦實在無能為力跟進。
他是酒國英雄,他千杯不醉,伏特加、威士忌一杯乾過一杯,就算喝到血管中流的只剩酒精也不怕中毒。
天生好命哪!
人聲鼎沸,紙醉金迷,融合著煙味、酒味、香水味的複雜空氣熏得她頭昏腦脹,酒不醉人人自醉——想吐。
她果然沒有當有錢人的命,就連有人替她出錢供她靡爛都還無法樂在其中,只求對方能高抬貴手,早早放她解脫。
「你還要喝多久?」她攪著杯中的冰塊,有氣無力地問著身邊的酒鬼。
嗚……她想回家。
就算回家會看到背叛者小暮那欠扁的嘴臉,但也總比在這邊自虐好,至少家中的空氣絕對會比這邊清新許多。
「看我什麼時候醉。」他又乾掉一杯,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怎麼都喝不醉?到底是他酒量太好還是廠商偷工減料,酒精濃度不實?
「那你自己慢喝,我先回家了。」說著她便要溜下椅子,準備打道回府。
開玩笑,那要是他天亮才醉呢!那她豈不是要「陪酒」到天亮!然後還要很苦命地將酒醉的他給送回飯店。
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她幹嗎攬下?又不是瘋了,反正環視一圈,這PUB內有不少女人看來很樂意為他效勞,她從來就不是小氣的女人,就讓賢吧。
「等等。」看來似乎已有三分醉意的司空列極不肯如她所願,持住她的馬尾,「你不是說要陪我不醉不歸的嗎?」
做人要講信用,不能因為自己是女人就失信,這樣是不對的。
她聞言瞪大眼,「我哪有這樣說過?」他分明是在做夢。
「我們心靈相通嘛。」他漾開邪邪的笑容,拋給她一個媚眼。
已然是夜,不知是否環境因素,范迎曦總覺得司空列極給人的感覺比早上更魔魅、更危險,渾身散發著要命的邪惡,吸引著女人飛蛾撲火。
這樣的男人,本身就是一顆毒藥,迷人的外表是糖衣,願者上鉤,毒死無賠。
「誰跟你心靈相通了啊?」紅潮撲上了她的臉,明明酒沒喝多少,卻總是令人覺得她醉態橫生。「你喝香檳也會醉?」而且才喝半杯而已。
他皺眉的樣子實在很侮辱人,「我才沒醉。」
雖然不敢出口比千杯不醉,酒力絕對無法與他相抗衡,但也不至於那麼不濟,半杯香檳就醉。
「你看起來想吐。」他指出她的不對勁。
不是喝醉,難不成是懷孕啊?
「那是因為這裡的空氣讓我很難受。」她終於爆出自己的不滿。
他哪裡不好坐,偏偏選吧檯最醒目的位子坐;而這裡本來很空曠的,但漸漸地卻愈來愈擁擠——而且以女性同胞居多。
他要騷包、要張揚幹嗎拖她下水?難道不知道聯合國的香水味聞起來實在很嗆鼻嗎?害她的胃酸很不受控制地頻頻往上冒。
「原來你不喜歡受打擾啊?」他故作恍然大悟,執意誤解她的意思,「那我們開間包廂自己喝。」這是間高級俱樂部,有錢的是大爺,雖說大部分人會在外面買醉並跳舞,不過仍是有提供包廂給少數需要的人。
說得沒錯,真的是他「自己」在喝啊。既然如此,為啥要拉著她一起插花?是覺得要死死一雙會比較有伴嗎?
怎麼死?當然是醉死的。
「我不要喝了,我要回家啦。」
司空列極在她臉上啄了一下,「那可不行,我們兩個今晚要一起盡興。」然後不容她異議地拉著她往包廂的方向前進。
苦著臉,范迎曦在心中無力哀嚎。
救命啊,誰來救救她!這情況未免也太詭異了吧,為什麼她非得陪他不醉不歸不可?她跟他又不熟,況且他對她還有奪「愛」之恨耶。
哀怨地被他址著走,力量天生不如人也只能認命,范迎曦今天注定「陪酒」到底。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醉?
「不醉不歸」只是一句形容詞,他幹嗎非要奉行到底不可?難道提早回家睡覺不好嗎?
瞪著已指向三的時針,范迎曦打著哈欠,撐著過重的眼皮,開始考慮要用哪支酒瓶砸昏他。
他這人是生來專門糟蹋好酒的嗎?灌了那麼多進去才只是薄有幾分醉意,真浪費。
有錢就可以這樣揮霍嗎?她幾乎可以預期待會賬單上的金額一定足以讓酒店經理拿他當衣食父母一樣崇拜。
一座小酒瓶山呢!還瓶瓶身繫名牌,都已經有錢到這地步了,竟還好意思要坑她一百萬美金。「喂,我今晚陪你的酬勞,算一百萬美金就好,夠便宜吧?」有錢人,就是生來要給人坑的,尤其是一個半醉的有錢人。
快點頭說好吧。
「你醉在夢裡吧。」他冷笑地遞給她一杯威士忌。
做夢可以,烈酒他免費供應,至於夢話就少說些,因為那永遠不可能實現。
「你才醉死算了。」她非常之不領情地推開他的酒。
不醉不歸,不醉不歸,真是去他的不醉不歸!
「只可惜我酒量好。」他舉杯朝她一敏,接著仰盡。
她真的看不出他究竟是醉是醒,是醉得語無倫次或是條理分明,如果醉了—怎麼還不快倒下?「是,你酒量真好。」她有氣無力地繼續撐著下巴乾瞪眼。
「知道就好。」他又優雅地舉杯,卻微微皺眉,「你覺不覺得有地震?」
不然為什麼地在搖、天在轉?
地震?「哪有?」她狐疑地瞟他一眼。
「是嗎,那我醉了。」他終於很好心地宣佈。
「你醉得真清醒。」有哪個醉漢會承認自己醉了?怪胎一個。
不過只要他肯大發慈悲,放她回家睡覺,他要怎麼怪都行。
「我們回家吧。」接過賬單,他看也不看地爽快簽名,親自前來的酒店經理則樂得眉開眼笑。
這種「貴」客一晚的消費,更勝他們一個月的營業額啊,怎能不以禮相待,望他下回再光臨呢。
「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再見。」范迎曦在酒店門口與他分道揚鑣,這一夜真是漫長得令她想哭。明天鐵定又要變成兔子眼了。
司空列極扯住她的馬尾,「讓一個酒醉的人自己回家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
她搶回自己的寶貝頭髮,「我相信你還沒醉到無法開車的地步。」
「你沒聽過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嗎?」真是個不守規矩的差勁國民,「你載我。」反正她沒喝多少,一定沒醉。
「那還有一種交通工具叫計、程、車。」她狠白他一眼,「我不會開車。」
要是撞爛了他那台酷炫的敞篷車,三百萬美金再往上累積,她會吐血。
「讓女士半夜自己回家是一件很不紳士的事。」他很快地改變說法,「我送你回家。」
紳士?他確定這兩個字冠在他頭上不會太好笑?「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將這兩句電視上快播爛的話丟回給正在找車鑰匙的他,她覺得暢快不已。
什麼叫自掌嘴巴,這就是最佳例子。
「計程車。」他不容她異議地扯著她往酒店旁候客的計程車裡鑽,「天樞飯店。」
天樞飯店?「你不是耍送我回家嗎?」
「我醉了,需要休息。」他閉上眼睛,對范迎曦的怒眼瞪視來個眼不見為淨。
事實證明,要賴並不是女人的專利。
喝醉酒的男人,會變得比較不可理喻嗎?「麻煩你,南京東路二段。」她決定不理會他,自力救濟。
反正先送她回家再載他回飯店雖不順路,但相信他不會心痛,橫豎他錢多得花不完。
一疊千元大鈔倏地丟在司機眼前,「天樞飯店,這些是車資。」
基於「有錢的是大爺」這個原則,司機利落的方向盤一轉,克盡職責地往天樞飯店的方向而去。那疊鈔票最少有十張,他何必跟錢過不去,逼良為娼又不是什麼新鮮的事,事少管些才會賺大錢。
愛錢司機注定了范迎曦的命運,反對無效,目的地:天樞飯店。
為什麼她會跟他上樓?理由只有一個:伺機而動。
他醉了,所以他會很快睡,如果他睡了,那麼她就可以……
「你想都別想。」斜靠在床上的司空列極閉著眼打斷她的妄想,「要不要試試如果你扛著它,走不走得出飯店?」
只要他一個命令下去,她插翅都飛不出飯店。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她偏不如他所願,走過去一屁股往他那張看起來極舒適的大床坐下,「我在想我該睡了。」
床那麼大,他應該不介意分她一半才是,一個男人不該吝嗇到這地步——尤其是個闊氣的男人。
司空列極眼張也不張,放任她進佔自己的地盤。
他想他真的醉了,發神經地將這個蠢女帶回飯店也就罷了,竟還能容忍她在他面前放肆。
他一定醉了。
「喂。」就在他出口我催眠地要沉入夢鄉時,一隻擾人的手一直搖著他,不讓他安寧。
還不醒,他是醉死了嗎?
再接再厲,她可不希望身邊酒味四溘,她是想睡,不是想醉。
「喂,你先去洗澡啦。」不要躺在她身邊熏人。
反客為主,她真是囂張到不行。「你現在躺在誰的床上?」乞丐趕廟公啊,竟然嫌他。
「你的啊。」她很有自知之明地證明她沒醉,「不過你還是要去洗澡。」
「我為什麼要?」他連掀掀眼皮也不屑,依舊維持著那個很舒適的姿勢。
「因為你很臭。」再不去休怪她一腳踹他下床。
「我臭?」他眼睛睜開一條縫,射出利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講話?」
他到底為什麼要自虐,硬將她帶回來這裡吵死人,他果然是醉得離譜。
「誰叫你不讓我回家。」范迎曦一臉幸災樂禍,他活該。
「那你可以現在馬上滾。」他違背心意地下逐客令,不解心中的不捨所為何來。
「你不給我夜渡資嗎?」好歹付一些嘛,她很窮。
這女人的思想真是怪異到令人無從領教,夜渡資?真虧她好意思說出口。
「那你是不是該先提供服務?」他起身逼近她,俊臉與她近得員息相融。
「什、什麼服務?」她被他嚇得差點咬到舌頭,偏偏躺在床上又無路可退,男上女下的姿勢曖昧到令人心發慌。
一個醉酒的男人會做出什麼事無法可期,天啊,她貞操可危。
「需要我教你嗎?」他一俯,吻落在她細嫩的頸上。
淡雅的馨香鑽進鼻翼,滑膩的肌感令他愛不釋口,手口並用地一步步往下嘗,她的身材雖沒什麼看頭,但嘗起來倒還可口。
「住、住手……」他濃重的酒氣熏得她差點不知今夕是何夕,他邪惡的唇在她身上放肆,而她卻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
下流的男人。
「要付出才有回報這道理你該明白吧?」他的動作沒停歇,轉眼間她的上衣已被除去,「你總不能跟我拿了錢,卻什麼都不給吧?」
「我沒有拿你的錢。」她喘著氣,差點連話都說不全。
「我會給你的,保證不虧待。」他的慾望已被挑起,需要發洩,如果她要錢,他會給。
對於為自己「服務」的女人,他一向不吝嗇。
不虧待?這話有如平地一聲雷,轟得意亂情迷的范迎曦猛地清醒過來,她大力地將司空列極推開,「你當我是什麼?妓女嗎?」
她再怎麼少根筋,也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她家還沒窮到那地步!
「你不是要錢嗎?」突然被打斷的司空列極不悅地瞇眼看她。
他的身體因渴望而疼痛,雖不解自己怎會對她起反應,不過他一向不是禁慾的男人,不想做自虐的事。
那會導致性無能。
「我不要了,你放開我。」保持這姿勢太危險,火苗隨時會竄起,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她目前還餓不死,不需要為了錢而將自己給賣了。
「不行。」司空列極不假思索地拒絕。
現在放開她,無疑是擺明了要憋死自己,他不是笨蛋,辦不到。
「為什麼?」范迎曦杏眼圓瞪,差點被他這個答案給嚇死。
他說不行,不行是什麼意思?老天,千萬不要是她心裡所想那個意思,她只是個純真無邪的大學生,不要讓她的心臟承受太多驚嚇。
「因為停不了了。」他頭再次俯低,這次對準的是她的檀口,以吻封緘,不容拒絕。
「什……唔!」她張口要抗議,卻給了他舌頭趁虛而入的機會,將自己更往絕處逼。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范迎曦真是無語問蒼天,她該不會真的要這麼莫名其妙地失身吧?
如果抵抗有用的話,那就不會一年到頭有人被強暴了。
而她,卻一點也不想抵抗……
逐漸迷失在司空列極的熱情裡,范迎曦注定明早起來要哀悼失去貞操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