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瘦高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正對著坐在沙發上,銀色襯衫領口大敞、雙腳跨放在長桌上的年輕男子,報告著今年一級方程式賽車的比賽情況。
「嗯,不錯喔!」年輕男子頷首,卻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今年寶馬、本日、捷豹,重回了……」
中年男子停頓了下,他看年輕男子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猶豫著是不是還要繼續往下說。
「那今年就不只是朋馳和法拉利互爭高下 ?」年輕男子喃喃自語著。
說完,年輕男子又陷入沉思中,直到發覺耳邊沒有聲音嗡嗡作響,他這才納悶的抬起頭。
「師爺,怎麼不說了?沒了?」
「堂主,你在想事情?」
中年男子--於清言,也是天字盟台北鷹堂的文師爺。
他沉穩一笑,堂主雖然看似在聽他說話,但他心裡頭,想的肯定是別的事情。
天字盟龍堂堂主--別之傑,矗立在頭頂上的短髮,和他花心浪蕩子的封號,相輔相成。
別之傑撇唇一笑。「你知道九大爺給我們出了什麼難題嗎?」
「難不成,九太爺已經知道你去那個私人賽車場玩賽車的事?」於清言小心翼翼的回應。
自從別之傑接任堂主後,九太爺便下令,不准他再玩賽車,身為堂主,第一要緊的事,就是時時刻刻要有警覺心,提防身邊的人、事、物……
除此之外,保護自身安危,也是要件之一。
九太爺是怕堂主玩賽車,會一個不小心玩掉了命,所以禁止他再參與賽車。但堂主年輕氣盛,賽車是他的興趣之一,所以就算九太爺禁止,他還是常常溜到一處私密的賽車場去玩。
別之傑搖搖頭,嘖聲道:「你以為九太爺不知道這件事?」
「九太爺……早知道了?」於清言納悶不已。「不可能啊,如果九太爺知道,那他為什麼沒制止你?」
「我們的一言一行,逃不過火煬那雙眼睛的。」別之傑說著,視線望向玻璃窗。窗外站著一個身著中山服、皮膚黝黑的高大男子。
火煬--鷹堂的武軍師,原是越南人,一家三兄妹被九太爺收養,如今三兄妹是龍、虎、鷹三堂的武軍師,他們的直屬上司是九太爺,只要一發現堂主逾矩,便直接上報九太爺。
「火煬知道?可是我們每次都特意支開他的……」於清言小聲的問:「那以後我們去那兒,還避不避他?」
「當然得避,」別之傑點個頭,「九太爺沒制止我,代表他其實不想太約束我,我們要有個共識,別太招搖!」
「是,我知道。」於清言了然一笑。「喔,對了,方才堂主你說的難題是……」
別之傑笑了笑,修長的食指在鼻端摩搓著,「九太爺要我們三個堂主,傳宗接代。」
「娶老婆?這是好事。」
「你就巴不得我趕快娶老婆,好有人管我,是不是?」別之傑呵笑著,「我去玩,哪回沒你的份?」「呃……」於清言乾笑著。
是有他的分沒錯,可是每回他都玩的提心吊膽,生怕被九大爺提去訓話,偏偏他這個文軍師的上司就是他堂主大人,他要他這個軍師往東,他可是不敢往西行。
「現在我的難題是……」別之傑玩弄著手上的戒指,一副哀歎的表情。「唉,情人太多,我到底要選哪一個做我的情婦呢?」
「情……情婦?」不是說要娶老婆的嗎?於清言愣愣的看著他。
「我沒說要娶老婆。」開玩笑,娶了老婆是不能遺棄的,情婦的話,就還有商量的餘地。
「如果是選情婦的話,那就選外貌最好的。」
「我的女人,哪一個外貌不好?」
「這……這倒是。」
「真是讓人頭痛啊!到底選誰好?」別之傑在腦中過濾著目前的女友名單,幾乎每一個都是完美的情婦人選,這讓他更頭痛了。「師爺,不如……就選你女兒好了。」
這個師爺,他這個堂主都頭痛的不得了了,他師爺還有閒工夫看報紙,挺悠閒的嘛,他不作弄他、嚇嚇他怎麼行。
「啊……什麼?我……我女兒?」於清言嚇得站起身,報紙掉到地上,他已無心去管。
別之傑正色的點點頭。「沒錯,就你女兒。」
「可是她……她她她……她還小啊!」
「不小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已經高一了,不是嗎?」
「是,呃,不是……呃,我是說,她啊,太小了,長……長得也不夠美。」於清言頻頻冒著冷汗。
「不會啊,我看過她的嘛,長得挺標緻的,而且她也喜歡我,不是嗎?」
「是,呃……可是……」
「好了,不過是隨便說說,你也能嚇得流一缸汗。」別之傑嗤笑著。「太嫩的,我可吃不起。」
聽到堂主大人這一番話,於清言大大的鬆了口氣。
「這件事,我再慢慢想。」別之傑挑眉一笑,「師爺,聯絡古易,我要去賽車場了。」
「是,堂主。」於清言這次答得最爽快,只要不賣他女兒,要他上山下海都行。
* * *
在台北境內的某處私人賽車場,佔地寬廣,採取會員制,這裡謝絕所有的職業賽車手加入,而加入這兒的會員,不乏一些政治高官、企業名人……
但來到這兒,沒有任何頭銜,只有先生、小姐的稱呼。他們藉著賽車,解放工作壓力,當然有些人純粹是對賽車感到興趣,譬如:別之傑。
「傑哥,都幫你準備好了。」賽車場的主人古易,熱情的招呼別之傑。
別之傑是賽車場的A級會員。
賽車場的會員,分為A、B、C三級,級數純粹是以每年來賽車場的次數分級。一年中,來一百次之內的,為C級會員;一百至二百次內的,為B級會員;二百次以上的,為A級會員。
這是賽車場主人自己分類的,並沒有實質作用。
不過來的次數多,消費自然就高,對賽車場的進賬,不無小補。
會員除了上賽車場之外,其餘的吃、住方面,全須另付費用。而大方一點的會員,甚至還會給賽車女郎小費,別之傑就是其中之一。
「全是熟面孔,沒有新進的?」別之傑的視線,望向那一整排的賽車女郎。
「要挑選一名賽車女郎不容易,除了身材、外貌要特優之外,還得特訓,有些人吃不消,特訓一半就走人了。」古易拍著胸脯。「我們是重質不重量。」
「那倒是,不如就選一個來當我的情婦吧!」別之傑嘿嘿笑著。
「傑哥,你知道我們的規矩的。」
「瞧你緊張的,我不會在這兒過夜,也不會亂泡你們的妹妹的。」
賽車場的規矩之一--禁止住宿會員,以召妓行為,和賽車女郎發生關係。嚴格一點來說,賽車女郎禁止踏入賽車場內的飯店一步。
賽車場的嚴格規矩,讓每個會員可以很安心的加入,即使年費高達五十萬,每年還是有很多政商人士成為會員。
「誰在賽車場上?」別之傑躺在涼椅上,情婦一事,讓他頭痛的連來到賽車場,都興趣缺缺了。
古易用手比了個英文C字,代表場上正在飆車的是一名C級會員。
看到古易比的手勢,別之傑更不感興趣了。
「他的技術如何?」太無聊了,隨口問問。
古易翹起了大拇指,一臉敬佩的笑容。
「我沒看錯吧?」竟然有人能讓賽車場主人翹起大拇指?!自他加入會員以來,除了他之外,他可還沒看過古易把大拇指指給別人。
古易笑笑的點頭,仍未收起大拇指。身為賽車場的主人,以業餘的觀點來看,除了別之傑之外,就屬現在正在場上的那人,技術最為純熟。
他不會向別的會員透露這些,因為問的人是別之傑,他才會稍稍透露,但這已是極限,其他的,他不會多說。
別之傑露了笑容,這會兒他倒是興致勃勃了。
「幫我準備,我要上場了。」
「沒問題。」
* * *
佔地寬廣的私人賽車場,光是繞完一圈,最快也要半小時之久。
原先在賽車場上的那人,在繞完一圈後,竟沒有休息的打算,又朝著起點直衝而行。
別之傑才剛著裝完備,便見那人呼嘯而過。
一種挑戰的心理,使得他體內熱血沸騰,坐進車內,他油門踩到底,直追前方那輛早不見蹤影的車子。
加入會員後,他來過賽車場數百回,在場上遇見的,若不是連方向都控制不好的生手,就是操控技術還算普通的,兩三下,他就把其他車子甩的遠遠的。但這一回,挑戰的因子在他體內竄燒,他難得遇見這麼好的對手。
在場上第五個彎道時,他終於看到前方車輛的蹤影。
而在第六個彎道時,他超越了它,他不禁得意的想著:這個賽車場的首席車手,還是非他別之傑莫屬的。
在他得意的當兒,那輛車竟然又超越了他的車,似乎不甘示弱,狂妄的越前,挑釁他的車速。
別之傑加足了馬力,火速往前衝,視線直視前方。
他在猜想,駕駛那輛車的車手,肯定是某個職業車手退役的。
他倒想看看他是誰。
狂飆的兩輛車,在車場上疾速而行,在車子抵達終點前,別之傑以十秒之差,險勝了比他早起跑的那輛車。
他得意的拍著方向盤,下了車,好整以暇的想會會和他一同飆車、極可能是某位知名賽車者的人。
當那輛車停在他前方,那位車手下車後,他擺出勝利的笑容,想看看那人脫掉帽子後的廬山真面目。
那人伸手將帽子高高拉起,隨之傾下的黑緞,讓別之傑看傻了眼。
女……女的?!
隨著烏黑發亮絲緞的甩動,他瞥見了她的容顏。
陽光照耀下,她……她就像一個陽光下的精靈仙子一般。
「真是美。」別之傑由衷的發出讚歎聲。直勾勾的盯著那修長纖細的身影離去,他猛然回過神,疾步的走向他的精靈仙子。
「小姐,可以麻煩你停下腳步嗎?」
他自認他的聲音不小,她一定聽得到,但她卻腳步未歇的往前直走,也不回頭看看他這個縱橫全台北的美男子一眼。
「小姐……」他疾步向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長髮及腰的賽車手停下腳步,冷冷的望著擋住她去路的男人。
一個賽車技術超越她的人,這張俊臉,她記下了。
別之傑望著她,再度發出讚美。這麼冷艷的女人,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她渾身上下充滿了冷艷的氣質,美的讓人死都不想闔眼。
「小姐,我想……」他挑高眉,話才出口,她冷瞅了他一眼,又走了。
別之傑沒有再追上前,這樣的女人,是不適合死纏爛打的。
他唇邊綻著一抹興味的笑容。
「堂主,是不是該回去了?」於清言上前來詢問。
別之傑別有意味的笑著。「師爺,就是她了,我要定這抹水精靈,就算被凍死,我也甘願!」
「堂主……」於清言滿臉為難的神色。
「你不想去查?那好,反正還有你女兒墊底嘛!」別之傑閒閒的道,把帽子丟給於清言,心情大好的吹著口哨。
他該給她什麼稱謂?賽車場的冷艷女郎?還是陽光下的水精靈?
呵呵,都無所謂,總之她很快就會是他別之傑的專屬情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