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聽見開門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從房門衝了出來,即使已經過了她的睡眠時間。
向映庭以滿臉笑意作為回答。
奶奶說得對,安哲旭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當他們把話說開,表明自己的立場後,中間的隔閡自動就消失了,他不再是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的討厭鬼,反而變得風趣誠懇,連他的安式幽默,她都聽得懂了。
但她的笑臉回應卻讓奶奶誤解了,奶奶興奮地直抱著她說:
「我就知道自己沒看走眼,你們一定會合得來的!怎麼樣?阿旭是個好男人吧?」
向映庭連忙解釋:
「奶奶,你想太多了。他是好男人沒錯,但我想我們應該會是不錯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啦。」
「呃?你們倆是怎麼了?如果覺得不錯,當然就交往下去呀?什麼朋友不朋友的?男女之間要發展的就是愛情呀,奶奶希望看見的是你們墜入愛河呀!」
向映庭趕緊扶著奶奶坐下,企圖開導老人家的想法。
「男女之間就不能有友誼嗎?我想和安哲旭應該都有共識,我們只想當朋友。再說,奶奶,我一點也沒有結婚的念頭和打算,我能養活自己,而一個人的生活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婚姻太複雜了,我實在不願踏進這一渾水中。這話我只敢跟你提,我從不告訴媽媽的。」
奶奶搖著頭,直歎氣地說:
「婚姻太複雜?恐怕是你從沒真心愛過人吧?小庭,你告訴奶奶,你到底談過幾次戀愛?」
「很多次。」
「你愛過哪些人?我是說真正地愛過,那種會讓你永生難忘,痛徹心扉的愛。」戀愛?愛過的人?向映庭開始認真地回想自己談過的戀愛。
許多回憶變得若有似無,無關痛癢,一些男人的面孔模糊地從她面前晃過,很快又消失了。
「沒有。」她坦誠地回答。
「你不覺得是件很可悲的事,沒好好愛過一個人,也沒好好地被愛過,然後一輩子就獨守在自己的殼裡,連美好的回憶也沒有,你真覺得這樣很好?或許你現在才26、27歲,或許你的心只放在工作事業上,但等你年紀愈來愈大,聽著你的朋友談起往事,談起她們曾深愛過的某個人。那你呢?你能跟她們提什麼?」
「奶奶,我從沒說過我不想愛人呀,我只是不願結婚,然後把自己緊緊地鎖在枷鎖裡。」
「婚姻不見得就是枷鎖,它也是相愛的見證。」
她將雙手展直伸個懶腰,有些無奈地說:
「奶奶,一開始可能是相愛的見證,但到頭來就變成障礙,要擺脫可得花上不少錢喔。到我事務所來離婚的夫妻都是這樣,先前山盟海誓,說有多愛對方就有多愛,可是等到兩人不合要離婚的時候,誰也不記得當初為了什麼才愛對方。我才不想變成他們其中之一。」
奶奶敲了敲她的頭:
「就告訴過你爸爸,不要讓你去念法律。瞧瞧,後遺症來了吧!你看到的是最不好的一面,總想以偏蓋全。小庭,婚姻也有好的一面。」
「譬如說年老的時候有人陪伴,共同路上努力奮鬥使生命有意義……對不對?我都會背了。奶奶,別再勸我了,至少目前的我是不會改變的。」
「那……最起碼要找到真愛呀!小庭,談一次真正的戀愛,別忘了,世界上絕對有個能與你百分百配合的男人等著你,如果你不願敞開心扉去尋找,很可能他也會孤單一生。」奶奶不死心地說。
她哄堂大笑。「耶,奶奶,你還信那套呀?那是童話故事裡才有的,這是人吃人的現實社會,根本就沒有什麼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有,絕對有!」奶奶斬釘截鐵地說:「只要你相信,你就一定遇得到。」
奶奶認真的表情,不由得讓她收拾起嘻皮笑臉的態度,真的嗎?
祖父在奶奶不到五十歲的時候就過世了,近三十年來奶奶始終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客廳裡擺的全是祖父和爸爸,還有他們一家人的相片。奶奶是因為忘不了祖父,所以才不願搬離這棟房子吧?
「奶奶,你和爺爺就是這樣嗎?」
奶奶忽然露出罕見的羞澀表情,宛如才十八歲的少女。
「我該怎麼跟你提這件事呢?」沉思了好一會兒,奶奶才決定將自己的故事告訴她:「不,不是你爺爺,而是另外一個人。」
太勁爆了!
原本已經疲倦的身子與精神,一下子全興奮起來。
「快快告訴我!他是誰?在哪裡?爸爸知不知道呢?」
向映庭看見奶奶的眼神發出光芒,愉悅的神情一如沉醉在愛河的女人,好令她吃驚,奶奶總是生氣勃勃,老愛管他人閒事,說話不經大腦,可從來沒見過奶奶的這一面。
「我從沒向人提起過,年紀一大把了,忽然又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談起戀愛,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它讓你覺得好像又重生了一次。年輕時嫁給你爺爺,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也是個很自我的人,結婚前幾年還好,但後來你爸爸出生了,我們的話題漸漸只停留小孩身上,常常一整天我們交談的話都不超過五句。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吧,愛情經由時間而轉變成親情,如果當其中一方感到不再新鮮,就會尋求其他管道,直到找到慰藉。」
向映庭點點頭,她所接的離婚案例中有不少確實是如此。她想,或許自己的父母看對方不順眼,也正是這個原因吧!
「所以我才不想面對,如果婚姻到了最後變成這樣。」
「你聽我說下去。」奶奶打斷她的話。「但是我和你爺爺沒有人出軌,甚至以為人生的婚姻正是如此,後來你爺爺生病,直到他去世,我都還一直這麼認為。但有一天,有個人出現了,改變了我的想法。他是鎮上的木工,以前我們只是在街道遇見點頭打招呼,但有天我忽然想將房間改裝。你知道的,太大的臥房對我來說已經不適合,不如改成兩個小房間。你現在睡的床,就是他親手做的。」
向映庭插嘴地急問說:
「他來幫你裝潢房間,然後呢?」
「很自然的我就被他吸引了,他真的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樂飄飄的,他說我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小庭,和他在一起讓我感到快樂,讓我又重新感覺到身為女人的快樂。每當他經過這裡,總不忘響三聲喇叭。」
「為什麼是三聲?」
奶奶的臉竟然紅潤害羞起來了。「就是我愛你呀。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無時無刻就會讓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
「後來呢?」向映庭急著想知道:「為什麼你們不結婚呢?或是住在一起?」
「他向我求婚,而我也答應了,可是……他卻意外從樓頂摔下,我們沒有機會結婚。」
奶奶的眼睛泛著淚光。
她握了握奶奶的手。「很遺憾。」
「但是他永遠活在我心中,就像你爺爺一樣,不過可能還要多一點。後來,我曾想過,如果當時嫁的對象是他,而不是你爺爺,或許我的快樂會多上好幾年。不過,這就是人生,不是嗎?即始是遲來的真愛,總比一輩子都不曾發生過來得好吧!我不應該貪心的,至少回想起當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成了我最珍貴的寶藏。小庭,別錯過了原本就應該屬於你的愛,很多東西是稍縱即逝的。」
直到上了床,向映庭還在想著奶奶告訴她的故事。
「別錯過原本屬於自己的愛。」
要如何才知道那份愛是屬於自己的呢?這應該很困難吧?
熄了燈,四處一片幽靜,但她仍輾轉難眠。白天與安哲旭共度的景象,悄悄溜進她的腦海。
倏地她翻起身,從抽屜裡拿出倉庫找出來的望遠鏡,突然很想瞧瞧他現在正在做什麼?會不會和她一樣,想著白天的事呢?
???
送向映庭回家後,安哲旭的心中一直有種奇妙的感覺。
想起自己竟會做出調味料大戰的幼稚行為,他都忍不住獨自發笑。
捲起衣袖,當安哲旭整理著大戰的後果,向映庭頑皮的表情、狂笑的表情一一閃過他的腦海。大概是她也表明了不想戀愛,不想結婚的心態,所以自己才對她完全鬆了戒心。
她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朋友!
安哲旭將一切又恢復原狀,擦完最後一次地,伸個懶腰,牆上的時針已指向點了。沒想到竟然已過了午夜。
回到房間,將窗戶敞開,讓屋外的涼風吹進。他脫去上衣,靠在窗旁,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移到隔壁。
不知道向映庭是不是熟睡了,還是和他一樣,正回味著白天的情景。
???
「昨天在房子裡窩了一整天,今天該讓我帶你四處走走吧。」安哲旭一早就出現,還牽了輛腳踏車。
向映庭睜大眼,訝異地說:
「就這輛車?不會吧!」
幾百年沒坐過腳踏車,搞不好連怎麼騎都記不得了。
「上來就是了啦!」
在安哲旭的堅持下,向映庭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當車一晃動,被嚇了一跳的她,連忙死命地抓住他的腰。
「喔,輕一點,還好你勒住的不是氣管,不然我早一命嗚呼了。」
他輕快地騎上小山坡,下坡時張開雙腿,輕鬆愉快地沿著坡道下滑,嘴裡還不時發出快樂的口哨聲。
向映庭可就沒那麼放得開了,從山坡頂下滑的一瞬間,她驚嚇得不停尖叫。這一次不單是抓住安哲旭的腰,而是貼著他的背,雙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腰,深怕自己不留神,一個轉彎,就讓自已飛了出去。
「啊,慢一點!」
還好鄉間小路上沒什麼人,向映庭完全無法控制的裙擺在空中飄來飄去,春光都不知道外洩了多少。
「好玩吧?」
她猛拍了下他的背,埋怨道:
「你好玩,我可不好玩!如果待會兒帶我去的地方不夠美,看你怎麼賠償我剛剛被你嚇死的細胞。」
「哎呀,反正那都是懦弱無能的細胞,你那麼強悍不需要的。」
他們騎進森林小道,四周都是茂密的老樹,偶爾聽見枝頭鳥兒的鳴叫,微風低哨,樹葉沙沙的摩擦。向映庭覺得自已好像進入愛麗絲的夢遊仙境,眼前的一切對她而言,恐怕是三天前想都沒想過的。
雖然來到鎮上探望奶奶好幾回,但她卻從來沒踏進附近的森林。
「這裡好棒!」
「我帶你去一個更棒的地方,這個季節是最適合的。」
看慣了城市公園,竟都遺忘了原始之美。
莎士比亞必定常在這樣的森林中散步,不然怎麼能寫出像「仲夏夜之夢」如此美麗的故事。
接觸愈久,愈覺得自己好像深深陷入一個柔軟清涼的綠色海綿裡,林木的香味迷惑了她的思緒。直到腳踏車停了下來,她聽見安哲旭的聲音,才從恍惚的思緒中清醒。
「你往前方看看。」
他們正站在山腰,一塊突出的山崖上,放眼望去是綿延不絕的森林,小鎮的縮影正在森林的另一端。
他們並肩站著。
天空清澈,白雲綿綿,秋天的微風輕吹過樹梢,又拂過他們的衣鬢,掠過她長長的髮絲和他黝黑的臉龐。
「我想這輩子絕對忘不了眼前所見的。」
向映庭剛說完話,一片片被風吹落的樹葉,如雪花般飄落,隨著秋風吹起,撒落的樹葉愈來愈多,她興奮地伸出手掌心接住飄蕩在風中的葉子。
安哲旭的神情相當激昂。「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幸運!你知道這是什麼樹嗎?」
向映庭搖著頭。
「這是楓科的一種,叫紫楓,世界上已不多見,鎮上是少見紫楓生長的地方,它總是在秋天快結束的時候隨風飄落。鎮上有種說法,能見到紫楓飄蕩的人必定會發生好事,因為它向來極少在白天飄落,而是在夜間人靜時,伴隨著月光,在夜風中起舞。」
「真的嗎?會有好事發生?」
她的手掌心收集了愈來愈多的紫楓葉,鋸齒狀的葉緣都已接近枯黃。不管傳說是不是真的,但眼前的美景就夠她陶醉的。
「安哲旭,把你的手給我。」她抓起他的手,並將接到的樹葉放一些在他的手掌心。「分一些好事給你,祝你……稻米產量豐又富,牛馬豬羊都健康,蔬果今年無蟲害,財源廣進滾滾來。」
「你當是新年繞口令呀?」他笑著敲了下她的頭。「我既沒牛馬豬羊,也沒種蔬果,一小片田種不出豐盛的稻米,至於錢財,小鎮也用不著太多。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啦!」
咦?他的話怪怪的,農家生活不都是這樣的嗎?
「嘿,你什麼都沒有,靠什麼過活呀?農家生活不都是如此?」
他神秘兮兮地笑說:
「種稻是為了找出良好的品種,我領的是政府的研究補助。當然,偶爾也會有些兼差。」
「什麼兼差?這裡又沒有星期五牛郎酒吧,難不成有時還得幫忙收割,或是抓抓蛇、趕趕牛馬之類的?」
安哲旭被她的話逗笑了。「是呀,如果可以,我真的還想全都包辦了。你呢?你的工作是什麼?」
「你猜。」
他瞇起眼。「給點提示。」
「最惹人厭的那種職業。」
安哲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稅務人員?交通警察?」
「不是,比這個還更讓人討厭。」
「我知道,可是……」他上下打量她一圈。「不像耶,一點也不像。」
「哪裡不像?你真的猜出來了嗎?」向映庭一點也不信他會猜得中。
「電影院售票小姐。以前每次我到電影院排隊買票,輪到我的時候總是掛上客滿牌子,從那時開始,我最討厭的人就是電影院售票小姐。不過,你放心好了,你的臉一點也不像晚娘臉孔。」
我勒……☆☆☆☆☆☆……
售票小姐?安哲旭竟然說她是售票小姐!向映庭原本笑嘻嘻的臉,瞬間翻臉,不但臉色鐵青,眼神還發出忿怒的火焰。
「耶,現在看起來就很像了,我猜對了吧!」他在心裡暗暗偷笑。
其實安哲旭早從向奶奶口中得知她是律師,只不過想逗逗她,看看她嘟起腮幫子、氣極敗壞的臉,還真是可愛。
「安哲旭!你這個不學無術的農夫,沒有修養、沒有憐憫之心,專門以嘲笑弱者為樂。」
喔哦,發飆了。安哲旭心想,還是躲遠一點好了。
他牽起了腳踏車就往回頭跑。「我們來比賽,看誰先跑到前面那顆大樹下。」
???
午餐是在溪邊的烤魚大餐。
安哲旭從溪裡抓了幾條魚蝦,在溪邊大樹旁生火烤了起來。
在旁的向映庭,望著熊熊火焰,看著魚慢慢變成焦黃,發出讓人無法抵抗的誘惑。大自然的景致在身旁,她努力地思索著自己上一回野餐烤肉是多久前的事。
太久了,記不得了。愉快的回憶彷彿都被鎖在箱子裡,一時找不到開啟的鑰匙。
「在想什麼?」安哲旭將烤好的一串小魚遞給她。
「嗯,等會兒,我就必須離開了。」
「不捨嗎?不會吧,還記得前天你才說……這裡是鳥都懶得生蛋的地方。」
這一次,她不想和他爭辯。「我不知道。其實想到假期結束,要回到工作崗位,心情滿興奮的,手上還有幾個案子正等我回去解決。」
「那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你是捨不得我?」
向映庭知道他是說著玩的,所以也附和著說:
「是呀,是呀,天知道我怎麼會捨不得一個到處虧我的傢伙,不過,看在他烤魚技巧一級棒的份上,就把這個當成是一個理由好了。」
「想騙我多烤幾條魚讓你帶回去嗎?呵呵,我才不信你咧!鄉間生活對慣於居住在都市的人而言,只是道可口的甜點,用來調劑生活用的,不會有人會想永遠待在這裡。」
她反問:「你呢?你為什麼願意待在這?我不相信在都市找不到你喜歡的工作,領政府的研究金夠用嗎?還是你甘願這樣過一輩子。」
「等等,聽你的話把這裡好像貶為次一等似的,住在都市就是高級,而在鄉間就一定是下等的人,什麼我甘願不甘願的。」
瞧他一臉受傷的表情,向映庭急忙揮手地說: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是,雖然你口裡不說,但心裡是這想的,對不?當然要你理解我的想法恐怕是件困難的事,我也不想解釋,畢竟以後你仍會住在你原來的都市,而我依然會這在這裡,而這正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快回去吧,回到真正屬於你的地方,這裡對你來說,並沒重要的東西,一如你離開,這裡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生氣了嗎?為什麼要生氣?
向映庭偷瞧他認真又嚴肅的臉,一改先前的溫柔與和善。她心裡真的有些難過,再不到兩個小時,她就要離開,下一回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何時,但她不願意他們倆之間竟是這樣不歡而散。
她大膽地傾身向前,親吻了他的右臉頰。
「你說錯了,這裡還有我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奶奶和你。」???
修理廠的人已經將她的車牽回奶奶家。
向映庭將身上僅帶來的一個背包丟進後座,還塞進了奶奶準備的禮物。醃瓜、醬菜、新鮮蔬果,還差點硬要塞隻雞給她,說是要給老爸好好補一補的。喔,她可不希望回程一路上聞到雞屎味,回去後還得再洗一次車,向映庭再三地抗拒,甚至威脅連其他的東西都不肯拿,奶奶才罷手。
「真是的三天一下就過去了。」奶奶不捨地緊摟著她。「下次還要多久才能看見你呢?你這個大忙人。」
「奶奶,只要我有空,我一定會再來。」
「等你有空?我看除非你公司倒了才有可能。老是把事業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小庭,不能再一直這樣下去,青春都蹉跎了,我什麼時候才能看到我的曾孫呢?我是很努力地撐著,你也得要給我多加油。」奶奶還兀自抱怨地說:「都是阿旭啦,也不想辦法奪走你的心,還讓你就這樣離開。」
奶奶邊說邊將眼光移到隔壁毫無動靜的房子,她愈想愈悶,為什麼愛神的箭沒有射向他們,為什麼他們之間沒有產生愛的火花呢?
奶奶乾脆拉開嗓門大喊:
「阿旭呀,小庭都要走了,你是到躲哪兒去了?」
向映庭難為情地阻止著奶奶:
「奶奶,別這樣,說不定他有事,再說人家已經陪了我兩天了,別再麻煩他了。」
雖然口裡這麼說,但她還是很希望離開前,能再與他見上一面。溪畔旁,她突如其來的一吻,好像嚇壞了他,安哲旭當場一言不發地丟下她離開。
她並沒有別的意思,這一吻純粹只是感謝。不曉得他是不是誤會了?
半晌沒有人回應,奶奶這才死了心。
「小庭,阿旭真的是個好對象,我觀察他很久了,誰知道你……」
她發動車子,讓機械聲掩蓋了奶奶的聲音,並揮手說:
「奶奶,你的身體要保重,等妹妹遊學回來,我要她陪你好好住上幾天。」
輕踏油門,一會兒就將奶奶的身影拋在腦後。向映庭一握到方向盤,心情也慢慢地準備要回到未來這裡之前的緊戒狀態。
從背包裡掏出筆記本,確定一下明天的行程,啊!會議排得滿滿的,這就是放假的後遺症。
該醒醒了!她對自己說。
當車離小鎮愈來愈遠時,向映庭忍不住從後照鏡回頭多瞄幾眼,意外地卻從鏡中看見安哲旭騎著一匹馬,正朝她的方向奔馳而來。
心裡又驚又喜,她趕緊將車停靠一旁。
「最後,你還是會道別,說再見。」她靠在車旁,對已到面前的安哲旭輕笑地說。
他跨下馬,愕然的神情已被平緩的表情所取代。
「我是不喜歡說再見的人。對我來說,再見即表示會有一段很長的分離,或是永遠的不會再見面。」
安哲旭盯著她看的眼神,不再是嘲弄、諷刺,一簇小小映著光芒的火焰,在眼底的深處熊熊燃燒著。要不是向映庭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眸,恐怕也很難發現吧。
安哲旭拿出一個手工木製的小方盒遞給她。「送你的。」她興高采烈地準備打開,但被他阻止了。「回去之後再打開吧!」
他彎身湊近她,當臉快碰觸到她的臉龐時,向映庭以為他準備回應她的臉頰親吻,但他的眼神並不是這樣傳達的。她的心一驚,安哲旭的唇便印上了她的。
柔軟、溫潤,他輕輕點著她唇的四周,甜美得讓她無法抗拒,向映庭情不自禁啟開唇讓他繼續侵入。
在天空昏黃接近黃昏的回家路上,HarryConnick.Jr.的低沉嗓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再見。」他在她耳旁低聲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