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將軍府冠蓋雲集,一時權貴全湧入了府中。
屬於婚禮的熱鬧之後,賓客漸漸離去,留給新郎倌一方私密,識相的沒去鬧洞房。
所以他們不知道,今晚的洞房花燭夜竟是新娘一人獨守空閨,花燭垂淚至天明。
衛如豪一點都不想要「委屈下嫁」的公主,連新房都沒踏進一步便悄然離開平西將軍府。
他今生只想要有一個相知相守的伴侶,而他已經找到那個人。
他與蘇虹月結識五年,她總是安靜地陪伴著他,讓他的心有個休息的地方。
她是那麼柔弱需要人保護,多妻多妾的悲劇他不願讓虹月遭遇,所以他立下誓願,今生的妻子唯虹月一人,未料永寧公主就這麼出現,打亂了他的人生,也讓虹月受了委屈。
記憶深處妻凌妾的畫面仍如此鮮明,令衛如豪不自覺握緊雙拳,生怕畫面中的妾換成虹月;皇家公主一向驕縱,他不敢想像到時虹月會被欺凌得何等慘狀。
他要鞏固虹月在平西將軍府的地位,告訴所有人,虹月才是他衛如豪心中真正的妻,而永寧公主什麼都不是。
「如豪,你不回去……真的好嗎?」雖然很高興他的到來,但蘇虹月也不由得擔心永寧公主的反應。
摟緊了身旁的她,衛如豪低聲安慰,「沒事的,你等著進我衛家門吧!」
蘇虹月嬌嬌弱弱地笑了,模樣惹人愛憐至極,衛如豪見了忍不住覆上她的唇,輕憐蜜愛一番,疼惜地在她耳邊輕吟愛語,蘇虹月也嬌羞得曲意承歡,掀起另一波雲雨。
***
一對大紅喜燭只剩堆堆燭淚於龍鳳燭台,初升之日嘲笑般地代其大放光明。
永寧公主李歡一夜未眠,卻不願示弱地強撐起精神。
如果他想用這種方法來羞辱她,他辦到了,但她絕不會讓他看到她心裡的傷痕。
宮女夏天一邊幫主子穿衣、裝扮,一邊不平地叨念。
瞧她的公主是一個多麼美麗清絕的美人兒,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黛,臉若銀盆,眼如水杏,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削肩細腰,肌骨瑩潤。
不惡作劇時,舉止皆是嫻雅而裊娜纖巧。
這樣的妻子,那個將軍有何不滿?
昨晚的洞房花燭夜擺明就是給公主難堪,存心而為!
「奴婢一定要稟告皇上,讓皇上為公主出氣!」夏天放下木梳說道。
李歡卻沒表示什麼,只是說該去面見公婆了。她的平靜反而被夏天視為反常,服侍公主十年有餘,對公主的脾氣即使沒有摸透十分,也有九分,今日公主的舉動實在太過安靜了,竟然沒有反擊的念頭?
實在不像是一向倔強的公主。
踏出房門,門外一干陪嫁的宮女早已候著。
環顧門外的靜謐,李歡抿抿唇。
出嫁前母后就說過,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她的選擇所帶來的後果,她只能堅持走下去,她已經為人妻、為人媳,不能以公主的身份去行動。
「走吧!」
平西將軍府正廳中,衛家兩老正忐忑地等著公主媳婦的到來。
兒子迎娶永寧公主,他們心中卻沒有一絲的欣喜,只有無盡的憂愁。
聽多了公主們的驕縱無禮、蠻橫任性,再看看兒子的百般不願、怒氣沖沖,不難想見這會是一場災難,絕對不是天降鴻福。
誰能比他們更瞭解自己兒子的個性?凡是他認定的事幾乎沒有轉圜餘地,從他昨晚婚禮一完便溜去蘇虹月住處一事可見,完全沒有顧慮到此舉會帶來多大的風波;輕則公主發一頓脾氣,重則交付皇上責處……
兩老正憂慮不知該如何面對公主時,一陣環玎可響,李歡已經出現。
出乎兩老意料之外,李歡居然低身向他們行面見之禮。
「爹、娘,媳婦來向您老請安。」
兩老一呆,最後是見多識廣的衛憲文先回過神來,趕緊起身扶起公主,「草民不敢當,公主快請起,草民擔當不起,應當是草民參見公主才是……」
「錯了,」李歡正色說道,「世間哪有父母向兒女行禮的事?本……我既是衛家的媳婦,自該奉媳婦之禮。爹、娘,除非你們不將我看做媳婦,否則請別再說這種話了。」
兩老又是一呆,夫妻倆對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愕及讚賞。
這是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嗎?如此有禮溫雅,惹人喜歡。
「是爹娘的錯,不該讓你為難。」衛憲文咧嘴笑道,回到位子上。
見衛家兩老似乎不再當她是外人,李歡這才放心一笑,頰邊兩個可愛的酒窩若隱若現,逗人極了,讓她的笑容好似有傳染性,感染著廳上所有人。
裝著一張嚴肅的臉很累人的,她向來就不擅長,時間一長就破功。
「那公主……」
「爹娘叫本……我歡兒好了,母后及皇兄都這麼叫我的。」
兩老感到受寵若驚,轉眼間卻又想到兒子的荒唐,不由得黯下神情。
洞房花燭夜未歸的事若傳到皇上耳中該如何是好?
看到兩老的臉色,聰慧的李歡立刻猜到是為了何故,神色跟著一黯,隨即又故做歡樂地轉移兩老的注意力,「爹、娘,媳婦初來乍到,府裡許多地方不清楚,爹娘能帶媳婦逛一逛府內嗎?如果不方便請總管帶路就行了……」
「不不不!」兩老連忙說,「走吧、走吧!爹娘帶你認識家裡。」
衛憲文知道她的用意,心裡直覺她真的跟傳聞中的公主不一樣,他似乎可以明白為何永寧公主會是宮中最受寵愛的公主了。
跟在公主身後,夏天忍不住犯嘀咕,公主不說,這兩個當人家爹娘的就當作昨晚的事沒發生呀?要是今天站在這裡的是其他公主,他們還能在這裡說說笑笑的嗎?平西將軍府恐怕早已天翻地覆了,哪能這麼和樂安詳。
這下可好,教公主以後在府裡下人面前怎麼抬得起頭來呀?
唉!
***
「冬天,掌嘴!」
夏天吐了吐舌,看來她是白擔心了,就算公主不被當成將軍夫人看待,她也是堂堂永寧公主呀!怎麼可能讓下人欺負?
比夏天豐腴些的冬天上前便劈哩啪啦直打,打沒幾下,兩名婢女的兩頰便腫起。
看此狀況的夏天,心裡絲毫不替她們感到可憐。
稍早之前,公主經過迴廊欲回房午憩,誰知便遇上這兩個不開眼的下人,不帶絲毫尊敬地草率行禮,本來公主也不計較,在宮裡多少人是口蜜腹劍,只要維持基本的禮節雙方面上都好看,但錯就錯在兩個下人得了便宜還賣乖,還沒走遠便嘻嘻哈哈地嘲笑--
「端什麼架子,誰不知道將軍根本沒踏進她房裡一步。」
這句話別說她夏天聽了憤慨,一乾姊妹們也蠢蠢欲動了起來,正想代公主教訓這兩個沒長腦子的賤民時,公主已經先開口了。
李歡冷冷地看著冬天打人,微微蒼白的臉色洩露了一點心事。
成親已經半個月了,衛如豪卻連一步都未曾踏進她居住的院落,若非爹娘嚴禁下人到外面嚼舌根,皇帝哥哥早已經派人宣她入宮,平西將軍府哪還能安然屹立?
母后說,嫁出去的公主便不能以公主自居,要恭敬侍奉公婆、持理家務,不能動不動便跑回宮裡訴苦,也不能在夫家耍公主威風,必須以身為夫君的妻子為傲,而非以身為公主為傲。這些話她都謹記在心,但是為何還是討不了丈夫的歡心?
皇姊們不必像她放低身段,可是她們卻都比她生活得有尊嚴……
正當李歡想得出神時,一道身影突然閃出來推開冬天。
「唉唷!」冬天唉叫一聲,跌坐在地,可是她不敢回以顏色,因為……
「參見駙馬!」
「她們犯了什麼大錯,公主為何要下這種毒手?」衛如豪怒瞪著李歡。
雖然他不曾見過她,但他肯定眼前的陌生女子便是他未曾謀面的新婚妻子。
乍見他出現,李歡一怔,再聽見他的質問,心中忍不住一陣委屈。
「駙馬終於知道回府了,這些天想必很逍遙快活吧?」她出言譏誚。
衛如豪眉頭微攢,「這些不關你的事,你只要告訴我,她們犯了什麼滔天大錯?」
「放……」夏天忍不住便要回嘴,但是李歡手一揮阻止了她。
「沒什麼,」無視於他難看的臉色,她故意甜甜一笑,「只不過我看她們不順眼罷了。駙馬應該知道,公主一天不欺負人就不叫公主了。」
「公……」夏天不知道公主為什麼要這麼說,明明是那兩個下人不對呀!
衛如豪憤怒地截斷夏天的話,「果然是驕縱蠻橫!」
「隨便你怎麼說。」李歡掩飾心痛,一臉毫不在意地笑道:「不知駙馬現在回府是有什麼要緊事要靠本宮庇護,還是倦鳥知返,終於想起家裡還有兩名年邁雙親,等待你的奉養?」
「哼!」衛如豪厭惡地看她一眼,「我衛如豪根本不需要你!」
若非聖旨難違,現在成為他妻子的應是虹月,而非眼前這個驕蠻無禮的公主!
「彼此、彼此,我永寧公主也不見得需要你。」
挺起胸膛,李歡硬撐著自己僅剩的自尊,不讓人看出她的脆弱。
「你……哼,我今天回來是要通知爹娘,五天後要迎娶蘇虹月入門。」說到蘇虹月,衛如豪冷峻的神情有一絲溫柔,隨即又譏嘲地說:「公主不會反對吧?畢竟這是皇上親口允許的。」
「當然不會反對嘍!」出乎眾人意料的,李歡笑面如花,「本宮迫不及待想看看這個狐狸精長什麼樣子,而且也迫不及待地想嘗一嘗欺負小妾的滋味,老欺負一些大臣王爺也實在膩了,換換口味一定很新鮮。」
青筋在衛如豪額邊若隱若現,「你敢!」
「你試試看呀!」李歡不甘示弱,柳眉一揚,「看看本宮怎麼整得你平西將軍府天翻地覆、雞犬不寧!或許駙馬該先去看看爹娘是否已經被本宮這個驕縱蠻橫的公主整得半死不活,而非在這裡跟本宮爭執誰敢不敢的問題。」
怒瞪她一眼,衛如豪這才想到這些天自己未曾出現,爹娘恐怕早成了這個驕蠻公主的出氣筒了,一時也顧不得爭口舌之利,趕緊縱身施展輕功,一會兒便消失在李歡的視界中。
一等衛如豪消失在眼前,強撐的堅強如洩了氣的皮球般消失無蹤,李歡垮下雙肩。
「公主,您為什麼要惹駙馬誤會?」夏天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李歡望了一眼跪坐在地上,不安、滿臉淚痕的婢女,嚇得兩人瑟縮抱做一團,她輕歎一口氣,「我已經懲罰過她們了,何必再讓她們受衛如豪責備?反正扮黑臉不差這一次。」
一番話說得兩個婢女瞪大雙眼,面有慚色。
「可是公主……」夏天無法認同地開口。
「你們可以走了,再讓我發現你們背後說我壞話,我就割掉你們的舌頭!」李歡對著兩個婢女恐嚇道,看著她們落荒而逃。
她移動腳步走至欄邊,看著鬱鬱蔥蔥的庭樹、花草,及飛舞其上的蜂蝶,希望藉此讓自己的心情好一些,別繞著衛如豪打轉,但效果不彰,大概是這裡的花園沒有御花園來得漂亮吧?她忍不住心忖。
夏天和冬天面面相覷,她們從沒看過公主這麼不快樂過,她們知道問題出在駙馬身上,但是她們卻沒有能力為公主做些什麼。
「回房吧!」半晌後,李歡轉身笑道,好似把一切丟到了腦後。
夏天皺眉看了冬天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擔心。
「公主……您真的要看著駙馬納妾嗎?」夏天問。
「是呀!尤其公主您成親還未滿一個月呢!」冬天接著說。
走在她們面前的李歡腳步未停,沒有回答她們的問題。
「下去吧!」到了房前,她下令道:「沒有我的命令,不要進來。」
雖然擔憂,夏天她們還是守在門外沒有進去,未久便聽到房內傳來低聲啜泣的聲響。
「公主好可憐……」一名宮女哭了出來,眾人的情緒立即被她影響。
夏天握緊拳頭,「你們想讓公主更傷心呀?閉嘴。」
驕傲的公主不會希望自己成為被可憐的對象的,那只會讓公主更屈辱!
「可是……駙馬太過分了。」
「對呀!公主她是這麼好的一個人……」
夏天忍不住咬起指頭,煩躁地跺腳,「我知道。」
說來說去都怪那些先嫁的公主們,幹啥那麼任性、臭名遠播,累得她們公主跟著背黑鍋、受人唾棄。
「看公主不再惡作劇,我心裡好難過。」
冬天皺眉說:「公主已經嫁了,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惡作劇時的公主比較有活力呀!現在的公主讓我們看了好難過喔!」
「以前的公主多快樂呀!」一個宮女附和。
「我們去求皇上讓公主回宮吧!」另一名宮女異想天開地道。
「笨呀!怎麼可能?」夏天瞪著說笨話的宮女,「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個駙馬是公主自己選的,公主喜歡他。」
眾人又安靜了下來,對呀!重點就是公主喜歡駙馬,不惜共事一夫。
駙馬可能不知道,他每次入官晉見皇上時,公主都會躲起來偷偷地看他,那時的公主多惹人憐愛呀!也是因為公主喜歡他,所以朝中那麼多王公大臣之中才會選中他這個小小平西將軍。
沒想到駙馬卻不知珍惜,反而這麼傷害公主。
「現在我們只能讓公主盡量快樂,畢竟這是公主自己選的路,再辛苦也要走下去,無法回頭了上夏天深吸一口氣,她一定要保護公主,不讓公主受到更多的傷害!
***
平西將軍府正廳
「你說什麼?!」衛憲文驚愕地翻倒手中上好的茶水。
「孩兒打算五天之後迎娶虹月。」衛如豪重複道。
衛母蹙著居看一眼顯然正在醞釀怒氣的丈夫,「不好吧?」
衛如豪直視雙親,堅決的語氣不容轉圜,「孩兒已經作好準備。」
衛憲文「砰」地一聲,一掌打上茶几,「那你還問我們做什麼?乾脆不用回來算了!」
「孩兒知道之前委屈爹娘了,之後會好好管教公主,不讓她再對爹娘無禮,而且虹月會好好侍奉爹娘的。」
「無禮的是你!歡兒侍奉我們比你這親生兒子還周到,你拿什麼去教訓人家?!讓歡兒教訓你什麼是孝道才是真的!」衛憲文氣道。
雖然歡兒入門不過半個月,但感覺卻像是他們多了一個女兒一般,不僅絲毫沒有架子,而且為怕他們兩老不自在,將自己說話的習慣改掉,不再自稱「本宮」,還會陪他們說笑話解悶,比長年在外征戰又寡言的親生兒子,與他們更像一家人。
歡兒的好讓他們清楚的知道,自己兒子真的配不上她。
衛母皺眉打量衛如豪,他究竟什麼地方值得讓歡兒芳心暗許?
女兒家的心事她明白,歡兒一定早見過豪兒,否則怎會在提到他時雙眼閃閃發亮、雙頰泛紅,分明就是提到意中人的樣子。
「豪兒,你是不是誤會歡兒什麼了?」衛母忍不住問。
「歡兒?」衛如豪皺眉重複這個陌生的名字。
衛母跟著攢眉,「你連自己妻子的閨名都不知道?」
現在她終於知道他荒唐到什麼地步,竟然這麼忽視歡兒。
「公主的閨名不是可以隨便提的。」衛如豪自有開脫的理由。
「哼!」衛憲文重重哼出一口氣。
「如果爹娘沒有異議,婚禮就定在五天後了。」
衛母問:「那歡兒呢?」
「這樁婚事是皇上親允,」衛如豪口氣變得冰冷。
「是嗎?」衛憲文一哼,「來人,去請少夫人過來。」
衛如豪聞言眉微蹙,沒說什麼。
衛母無法不注意到兒子提到李歡時的厭惡口氣,兩人又不是有深仇大恨,為何兒子要這麼仇視歡兒?何況歡兒真是個好女孩。
「豪兒,你不喜歡歡兒嗎?成親後你惡意遺棄,可是歡兒什麼也沒說,苦全往自己肚子裡吞,你要懂得珍惜,別等到事情無法挽回後才來後悔。」衛母語重心長地說。
「苦?」衛如豪不以為然地揚起眉,冷笑道:「她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哪!誰敢讓她吃一絲苦?她從未為別人設身處地想過,以致與孩兒相識在先的虹月只能委屈為妾,若非因為聖旨,孩兒豈會答應迎娶公主?孩兒此生只想有一個真心喜愛的女子為妻,從此一心一意恩愛一生,就像您和爹兩人白首至老,不願享齊人之福,而虹月就是那個女子!
「至少公主是正室不是嗎?只因為她是金枝玉葉,所以她是正室,但是沒有更多了,孩兒心目中唯一的妻子只有虹月,永寧公主?哼,她什麼都不是!」
絕情的話語一出口,只見兩老目瞪口呆,萬萬沒料到兒子是這麼想的。
「但歡兒是你的妻子啊!」衛母為媳婦感到難過。
「她不是。」
爹娘是怎麼了?才半個月不見便完全偏向公主,是讓公主的淫威給嚇傻了嗎?
「豪兒,你這麼說不公平,歡兒她……」
「本宮怎麼了?」
李歡只恨自己走這麼快,不該聽的全聽到了。原來在他心中,她的評價這麼低下,只是個破壞他幸福的劊子手。
好吧!那她就遂他所願,當個徹底的壞女人好了。
「歡兒……」衛母心疼地看出她的紅眼眶,「過來,只要你不點頭,娘不會答應豪兒娶二房的。皇上只說允許他娶,沒要他一定得娶呀。」她握住媳婦的手,給予溫暖的支持。
「娘!」衛如豪不敢相信母親會這麼說。
「爹也一樣。」衛憲文拉住李歡的手,慈祥地看著她,「爹站在你這邊。」
李歡有一絲感動,她的付出並不完全是白費的。
對公婆感激的一笑,她面對衛如豪時卻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令兩老看傻了眼。
「本宮那麼多個皇姊夫,可沒一個有你這種好膽量敢在新婚之夜丟下本宮,甚至得寸進尺地在一個月之內迎娶侍妾,看來皇兄會挑上駙馬將本宮下嫁不是沒道理的,至少駙馬的色膽就比那些皇姊夫大。
「呵!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希望駙馬下次出征時留神些,本宮可不想成了寡婦。啊,不過話又說回來,皇兒是不會忍心看本宮孤寡一生,勢必會再挑個足以匹配本宮的王公大臣,倒是駙馬那位嬌滴滴的小妾,可能沒本宮這麼好運氣,怕只有年過五旬找填房或納第十、十一小妾的男人才會挑上她吧!」
一番話說得衛如豪青筋畢露,一雙拳頭握得老緊才沒揍上李歡的臉。
兩老也是聽得一愣一愣的,為什麼媳婦要這麼說?
「你敢再污辱虹月一句,我就……」
「就如何?」她移步走到他面前,一張妍媚的笑臉上滿是輕蔑。
衛如豪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咬牙吐出話來,「別以為我不打女人。」
「你敢動本宮一下,看遭殃的會是誰?」她威脅道。
「你--」
李歡看他的臉色其實是有些害怕的,可是一想到他的狠心,她便揚起下巴。
「你什麼?」她旋身至椅上坐下,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茶几上的古玩。「本宮又沒說不讓駙馬納妾。」
「你到底想怎樣?」衛如豪忍無可忍,他的口氣陰惻惻,壓抑著衝動,一臉隨時都可能爆發的憤慨,眼中蟄伏著比暴怒更叫人膽戰的陰寒。
「不怎麼樣。」李歡佩服自己到這種地步還能在老虎嘴上拔毛,「本官說過,迫不及待想看看小妾長什麼樣子,反正她入門還得跟本宮磕三個響頭,屆時就看看是本宮命長讓她一輩子當小妾,還是她命好,有生之年能嘗嘗當將軍夫人的滋味。」
「哼,在衛某心中,虹月才是這將軍府的少夫人,你,什麼也不是!」他憤怒拋下令人心傷的話語,拂袖離去。
偽裝的堅強無理一瞬間全垮了,李歡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她當一個蠻橫任性的公主是否比當一個溫柔賢淑的將軍夫人稱職?
「歡兒,你……又何必如此呢?」衛母喟歎。
她再呆也知道,歡兒是故意氣豪兒的,只是這樣一來,豪兒的心會愈離愈遠。
李歡咬著下唇,「我……沒學過低聲下氣,太傅也沒教過何為辯解……」
辯解?公主及皇子們是不需要這門課程的,因為他們永遠不會犯到需要辯解的大錯,他們是統治這個天下的皇室家族,少有辯解的時候。
他要誤會就隨他誤會吧!如果他是這種不依靠自己雙眼只依據外界言論的俗夫,不懂用他的雙眼發現真正的她,就當作她看走眼了吧!
這注定不幸福的婚姻,那就是她對自己的懲罰。
「你這種個性,吃虧的是你啊!」衛憲文也說。
李歡輕歎一聲,她何嘗不知呢?如果她今天嫁的是其他王公大臣,或許會比較快樂吧?偏偏她就是死心眼地看上了衛如豪,即使得知他有情投意合的情人之後也不死心,硬是讓他單純的情路上變成三人行,讓自己痛苦也造成別人的痛苦。
「爹、娘,你們不會怪歡兒的態度惡劣吧?」她擔憂的望著兩老。
「豪兒也有錯啊!只是歡兒,你的個性太過剛強了,如果你能像對待爹娘一樣的態度對待豪兒,豪兒也不是心瞎眼盲的愚夫,總有一天會接受你的。」
如果歡兒能為了豪兒接受小妾,為何不能稍稍後退一步?
李歡苦笑著點頭,「歡兒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呀!
如果皇帝哥哥知道她嫁來會是這種情形,當初就是請出母后也沒用了。
下嫁當時她已經覺悟將來會與另一個女人共事一夫,也知道丈夫可能會偏愛另一個妻子多一些,可是她絕沒有料到他會這麼不給面子,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如果他的愛只能給一個女人,她多希望那個女人就是自己。
皇帝哥哥絕不會知道,他最鍾愛的妹妹下半生都將如被打入冷宮的妃嬪一般,永遠得不到丈夫的憐愛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