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十五歲少年敞開上半身衣衫,任由小女孩為自己胸前那道深長的傷口進行上藥包紮的動作,俊逸面容一片沉穩不波。「第一次出任務,能完成使命活著回來,算是不錯了!」
「玄蒼哥哥,我不喜歡看你受傷。」小女孩低聲道,隱隱含著泣音。
若有所思的瞅凝,少年頷首答應。「好!我以後盡量不受傷。」
「嗯!」得到正面答覆,小女孩這才含淚笑開顏,仔細為他包紮好傷口後,突然好奇問道:「玄蒼哥哥,你什麼時候生日呢?」
「不知道!」淡淡的,少年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
「怎會不知道?」小女孩驚訝急道:「就連阿蘇也有生日的!」
「我是被撿回來的孤兒,怎會知道自己的生日?」少年沉靜道,絲毫不以為意。
「啊!」小女孩低叫了聲,隨即小臉微紅,不好意思道:「阿蘇的爹娘雖然都死了,可是灶房大娘對阿蘇好,會幫阿蘇過生日!玄蒼哥哥,明天是阿蘇生日,灶房大娘會煮碗壽麵給阿蘇慶祝,那個……那個……」
「嗯?」
怯生生一笑,鼓起勇氣又道:「你、你要不要和阿蘇同一天生日呢?那碗壽麵,阿蘇端來和你一同吃,好不好?」
從未曾有人關心他過不過生日,少年心田不禁悄悄滑過一股溫暖潮流,深黝眸光複雜地凝覷她良久:艮久,最後,漂亮薄唇忽地勾起一抹迷人笑痕。
「好!」
寬廣的後院,十來名近來在江湖闖出名號的各大門派新秀齊聚在涼亭內,彼此熱絡笑談,目光不時瞧向正在草地上纏鬥比試的兩條人影,討論著雙方過招的優劣之處。
回異於涼亭內的熱鬧,離涼亭不遠的一株大樹下正站著三條沉靜觀看比武的人影。
「怪了!南宮兄身旁的那兩位是誰?怎麼不來介紹給咱們認識,逕自待在樹底下呢?」終於,熱烈談笑的眾人中,外號「玉面劍客」的點蒼派弟子--林岳平眼尖發現了。
「哎呀!那對夫妻我前幾天見過,是獨居在『雪松院』的客人。聽下人說平日並不太理睬人,尤其那男的更是冷淡,難得南宮大哥受得了,毫不計較地待為上賓,鎮日噓寒問暖,熱情招呼。」明艷照人,對南宮易有著仰慕之心的華山派女弟子--上官紫燕隱隱有些不悅道。
這些日子,南宮易一得空就前去「雪松院」找他們,連帶的,她自己就找不到機會去親近仰慕之人了。
「這般神氣?究竟有何本事讓南宮兄如此另眼相待?」
「可不是!還真是令人好奇!」
「若真有好本事,在下倒想與之切磋一番!」
「可知是何門何派、有啥名號?」
一時間,涼亭內好奇的議論聲不絕於耳,最後,有人出聲提議了--
「既然大夥兒這般想知道,前去結識不就得了!」
此言一出,眾人相覷一眼,心中皆打著相同的心思,當下不用言明,一群人便默契極佳地浩浩蕩蕩朝大樹下的三人而去。
另一端,大樹底下--
瞧著草地上纏鬥的兩條人影,玄蒼一臉的面無表情,不一會兒,他突然心生厭煩。「阿蘇,我們回去了!」
只聽到刀劍交擊的鏗鏘聲,看不見交手兩人的身手的阿蘇聞言有些詫異,正想問他才剛來為何急著走時,南宮易就先開口了--
「蒼弟,怎麼瞧不到兩眼就要走?」笑嗓中似乎隱隱含著瞭解他為何看不下去的原因,只是明知故問。
「華而不實,花拳繡腿,多看無用!」冷覷一眼,玄蒼淡淡拋出一句狠毒卻是事實的評語。那種炫目漂亮卻不實用的招式,若真遇上敵手,只有提早去見閻王的下場。
現今各大門派的新秀就只是這樣的實力嗎?真令人想搖頭,催促各門派快快將自家在江湖各處遊走的弟子召回,閉門苦練個三,五載再將人放出來!
差點沒大笑出來,南宮易雖知事實,卻不好意思像他那般直言,只能強忍著悶笑。畢竟,他身為主人,總不好嘲笑府中客人學藝不精,還好意思仗著門派威名行走江湖。
「蒼!」驚呼低斥,阿蘇好氣又好笑,極為不好意思。唉……這男人要不是悶不吭聲,要不就是不會說場面話,真是拿他沒辦法!
面對她的低斥,再瞧瞧南宮易一臉的悶笑樣,玄蒼不覺自己有錯,反倒開始懷疑起來……這南宮易來者不拒、食客滿門,連那種程度的「武林新秀」都熱絡的讓他們住進府中當上賓,表面上狀似好客、廣交友人,其實是想看笑話吧?
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正當南宮易悶笑,阿蘇萬分歉意,玄蒼滿心懷疑時,由涼亭而來的大軍已經鬧烘烘地接近了,就連那兩個剛比完武、氣息還有些不穩的「新秀」也一頭霧水地加入行列中。
「南宮兄,這兩位是?」點蒼派弟子「玉面劍客」林岳平率先發問,眼底有著明顯的好奇。
「玄蒼,我的結拜義弟,另外這位姑娘則是我義弟的夫人。」南宮易溫文微笑介紹。
義弟?眾人聞言不禁面面相覷,心中對眼前這個冷漠的男人更加好奇了!要知道,南宮易雖然廣結善緣又好客,府中武林名人川流不息,在江湖名聲極高,許多人口上稱兄道弟的,都想和他來個義結金蘭,好提高自己的江湖地位,但卻從沒聽過他和誰真正結拜過,可如今,這個人竟然出現了!
究竟這個叫玄蒼的男人有何高強本事,讓南宮易如此欣賞,還和他結義當兄弟?讓南宮易肯定的人,等於就是擁有一半以上江湖人的肯定了!
正當眾人既驚訝又忍不住欣羨時,玄蒼卻絲毫不覺得有何榮幸。
結拜義弟?沒歃血為盟,也沒焚香告知天地,他可不承認!對某人不要臉強加上來的關係,他懶得去否認,更懶得去澄清,當下大掌握住阿蘇的,態度冷淡得連招呼一聲也沒,牽著人就要離開。
「慢著!」驀地,一心想在江湖闖出更大名聲的林岳平伸臂攔人,心想,既是南宮易的結拜義弟,武功肯定不錯,只要自己打敗他,不僅在眾人面前鋒頭盡出,傳出江湖更是大大露臉,名聲高漲。
「有事?」簡短兩個字,冰寒的語調聽得眾人不禁毛骨悚然。
林岳平心下一顫,莫名竄起一股駭人寒意,可又想到江湖上根本沒聽過「玄蒼」這名號,應該也不是啥硬底子角色,而自己在名門大派習藝如此多年,豈可能比不上眼前男人?
想到這裡,他膽子又大了起來,強笑道:「在下『點蒼派』林岳平,一向嗜武成癡,見玄公子身上佩劍,想必有著一身好武藝,是以想向玄公子討教兩招。」
此話說得合情合理,教人不好拒絕,然而玄蒼只是冷然覷睇他一眼,連響應個一聲也沒,隔開橫阻的手臂,邁步就走。
「你!」被漠視的強烈羞辱感衝上腦門,林岳平不及多想,長臂一伸想抓住人,誰知不知是玄蒼動作太快,還是他武功太差沒相準,這一抓沒抓到玄蒼,卻抓到了茫然跟在後頭的阿蘇臂膀,痛得她忍不住叫了出來。
聞聲,玄蒼迅速回身,驚怒地一掌揮開他找錯目標的大手,一個閃身護住阿蘇的同時,寒如冰珠的嗓音再起。「我勸你最好別動我妻子一根寒毛!」
若非還在南宮府靜待大夫的到來而不願多生枝節,眼前這個林岳平早就身首異處了。
早由平日舉止中看出他極為疼惜愛妻,一旁的南宮易見狀便知他是真惱了,當下急忙出面打圓場。「相信這只是林少俠一時失手,並非有意,大家火氣別這麼大……」
「我、我才沒失手!我就是故意這麼做,非逼玄公子和我切磋一番不可!」漲紅臉否認,林岳平絕不承認,否則自己連抓個人也會錯手之事若傳出去,豈不名譽掃地,笑掉江湖人大牙!如此一來,他怎還有臉在江湖上混?
這個蠢蛋,為他解圍還不懂配合!南宮易忍不住暗暗歎氣。
「是故意嗎?」聞言,玄蒼驀地勾起一抹極冷笑痕。「既然閣下切磋之心如此強烈,在下就成全你!」話落,扶著阿蘇在樹下坐下,解下腰間佩劍交給了她。
此一動作讓在場其它人納悶不解,林岳平更是開口質問:「不是要切磋比劍,為何又解下佩劍?」
聞言,玄蒼眼神頓顯詭異又莫測高深。「我的劍一出鞘便要見血,你想餵養它嗎?」
實在是他的神態、語調太過詭譎陰森,一時竟讓林岳平遲遲不敢接腔,至於其它所謂的「武林新秀」更是大氣不敢喘,只有阿蘇依然嘴角噙著淡淡淺笑,而南宮易則無奈地等著看好戲。
見對方遲疑不語,玄蒼嘴角邊的諷笑加深,信手折下枯枝,一個縱身飛掠,人已在遠處草地上候著了。
不想讓其它人看扁,林岳平跟著掠身而出,來到草地上拔劍和他對峙,口裡不悅的喝道:「你用枯枝和我比試是瞧不起我?」
玄蒼不想廢話浪費時間,僅是淡淡哼聲。「出招吧!」
被人瞧不起的羞辱感再次湧上,林岳平二話不說,搶招攻出,霎時,漫天劍影飛舞,在陽光下閃著千百朵炫麗華美的劍花,虛實難測,直襲向玄蒼。
然而,就見玄蒼冷然勾笑,在繁複華麗的攻擊中,看似緩慢,實則迅如閃電地揚起枯枝穿入劍光,信手一點、一挑,漫天的美麗劍影瞬間消逝,只留下一抹銀光飛脫在空中,須臾之間又落插在草地上不斷搖晃,而手中枯枝則已抵上急促喘息的心口。
「你看明白了?我一招就可以殺了你!」冷笑,枯枝一拋,瞬間插在還不斷搖晃的銀劍旁。
不顧眾多「武林新秀」的驚疑目光,玄蒼轉身行至大樹下扶起阿蘇,逕自走人。
呵呵,不愧是他主動認來的義弟,武藝果然好!微笑暗忖,南宮易扭頭望向草地上的林岳平,就見他臉色蒼白如紙,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被一招給擊敗了。
忙碌的用飯時間已過,客棧內只坐了幾桌客人,讓一向忙碌的店小二得以偷閒窩在櫃檯前稍作休息。
忽地,一抹艷紅如火的身影進了門內,小二哥眼尖,急忙迎上前去,然而才抬頭瞧清楚眼前姑娘如牡丹般艷麗的姿容,當下竟然發起傻來。
「瞧什麼?再瞧,我挖了你的眼!」屠艷瑤蠻橫怒斥,心中萬分不悅。可惡!被個粗鄙的店小二驚艷地瞪著瞧,一點也不光彩!要嘛,至少也得是像玄蒼那樣的男子才有資格欣賞她的美艷姿容!
「小、小的不敢!請問姑娘是用飯還是住店?」在怒斥聲中回神,小二哥被她的驕橫凶悍給嚇了一跳,急忙垂下頭不敢再瞧,就怕惹上了女羅剎,心中則忍不住犯嘀咕--這姑娘美雖美,性子卻如此潑辣蠻橫,嚇死人了!
「都要!」冷哼一聲,闊綽地拋了個金元寶給店小二,自行找了個靠窗位子坐下,不耐煩的命令道:「好吃。好喝的全給我端上來,快!」
「是!小的馬上去,馬上去……」接住實實在在的金元寶,小二哥鞠躬哈腰陪笑不已。做生意嘛!只要有錢就是老大,再大的氣都得忍下哪!
正當小二哥才剛退下轉身,店門口又來了一道瘦高身影,讓他忙著又迎上去。
「客倌,請問是用飯還是住店?」職業笑容掛滿臉,小二哥的開頭招呼語再次響起。
「都要!順便來壺酒。」懶洋洋的語調,瘦高男人隨意找了個離自己最近的空桌坐下。
「是!小的馬上為您送酒來!」習慣性地抹了下桌子,小二哥迅速退下。
很快的,一盤盤熱騰騰的好菜與好酒為兩名新客端上桌,店小二忙完送菜工作後,又窩回櫃檯偷閒去了。
窗口邊,屠艷瑤吃著飯菜,惱火的目光則朝隔桌神態懶散的瘦高男人射去,似乎恨不得灼穿出一個洞,好讓他一命嗚呼,然而瘦高男人似乎渾然未覺,全沒將她的怒瞪瞧在眼裡,一顆心都放在桌上好酒上。
也正因為如此,又讓怒火中燒的驕縱姑娘更加生氣。
忙碌的用飯時間已過,客棧內只坐了幾桌客人,讓一向忙碌的店小二得以偷閒窩在櫃檯前稍作休息。
忽地,一抹艷紅如火的身影進了門內,小二哥眼尖,急忙迎上前去,然而才抬頭瞧清楚眼前姑娘如牡丹般艷麗的姿容,當下竟然發起傻來。
「瞧什麼?再瞧,我挖了你的眼!」屠艷瑤蠻橫怒斥,心中萬分不悅。可惡!被個粗鄙的店小二驚艷地瞪著瞧,一點也不光彩!要嘛,至少也得是像玄蒼那樣的男子才有資格欣賞她的美艷姿容!
「小、小的不敢!請問姑娘是用飯還是住店?」在怒斥聲中回神,小二哥被她的驕橫凶悍給嚇了一跳,急忙垂下頭不敢再瞧,就怕惹上了女羅剎,心中則忍不住犯嘀咕--這姑娘美雖美,性子卻如此潑辣蠻橫,嚇死人了!
「都要!」冷哼一聲,闊綽地拋了個金元寶給店小二,自行找了個靠窗位子坐下,不耐煩的命令道:「好吃。好喝的全給我端上來,快!」
「是!小的馬上去,馬上去……」接住實實在在的金元寶,小二哥鞠躬哈腰陪笑不已。做生意嘛!只要有錢就是老大,再大的氣都得忍下哪!
正當小二哥才剛退下轉身,店門口又來了一道瘦高身影,讓他忙著又迎上去。
「客倌,請問是用飯還是住店?」職業笑容掛滿臉,小二哥的開頭招呼語再次響起。
「都要!順便來壺酒。」懶洋洋的語調,瘦高男人隨意找了個離自己最近的空桌坐下。
「是!小的馬上為您送酒來!」習慣性地抹了下桌子,小二哥迅速退下。
很快的,一盤盤熱騰騰的好菜與好酒為兩名新客端上桌,店小二忙完送菜工作後,又窩回櫃檯偷閒去了。
窗口邊,屠艷瑤吃著飯菜,惱火的目光則朝隔桌神態懶散的瘦高男人射去,似乎恨不得灼穿出一個洞,好讓他一命嗚呼,然而瘦高男人似乎渾然未覺,全沒將她的怒瞪瞧在眼裡,一顆心都放在桌上好酒上。
也正因為如此,又讓怒火中燒的驕縱姑娘更加生氣。
「玄夜,不准你再跟著我了!」終於,她忍不住罵出來,引來店內不少人的側目。可惡!自出了玄極門,這玄夜就像甩不掉的黏皮糖,一路穩穩跟在她後頭,讓人看了真覺礙眼!
恍若末聞,玄夜倒了杯好酒飲下,好似她叫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見狀,屠艷瑤怒火更盛,才又要張口罵人,一個熟悉的名字忽然自鄰近門口處的某桌飄來,讓她當下轉移注意力,噤聲凝神細聽……
「……一招擊敗『點蒼派』的林岳平,如此武藝高強的人怎可能以前從沒聽過他的名號?究竟那叫玄蒼的男人是何來歷?」
「誰知道?總之大家以後別去惹他,否則若落得像林岳平那般,別說丟自己的臉,就連師門的面子都沒了!」
「哈哈,此話說得極是!不過話說回來,若真想探玄蒼這個人的底,直接去問南宮兄不就得了!」
「沒用的!在下先前私下探過南宮兄了,不過他卻什麼也沒說……」
幾個親眼目睹南宮府中那場比試的「武林新秀」在客棧內議論紛紛的討論著,偌大的嗓門完全沒壓低,一字一句都進了有心人的耳裡。
屠艷瑤又聽了好一會兒,由他們言談中得知那位叫「玄蒼」的男子,這些日子就在赫赫有名的南宮世家作客時,艷紅唇瓣不禁勾起得意笑容……讓人又畏又懼又痛恨,恨不得誅之而後快的玄極門殺手,沒想到竟大膽地在名聲顯赫的南宮世家作客,任誰也料不到,不是?
好個玄蒼,這下可找到你了!
「唔……」
「怎麼了?」飛快端視捂唇欲嘔的阿蘇,玄蒼擔心詢問。「哪兒不舒服?」
「沒、沒什麼!」強抑下嘔吐感,她將碗筷放回桌上,推離自己老遠後,這才輕聲道:「近來胃口不好,聞不得些許腥味。」
目光落至碗中那塊方纔他夾給她的魚肉,玄蒼了悟,默默地將魚肉夾進自己嘴裡吞下,很快地又弄了些口味較為清淡的菜餚,重新將碗筷放回她手中,語調低沉卻恁地溫和。「我夾了些淡口味的菜,你試著吃看看,別餓壞自己和孩子。」
「嗯。」微微一笑,她重新進食,果然狀況好多了。
確定她真的有吃下東西後,玄蒼這才放心地繼續進食,期間還不時察看她碗中的菜餚用完沒,好隨時為她夾菜。
兩人溫情言談與互動全落入某個不請自來,硬要陪人家夫妻用晚膳的無聊人眼中,當下忍不住挑起好看劍眉,一臉笑盈盈。「原來弟妹已有了身孕,真是恭喜了!蒼弟,先說好,以後為兄要當孩子的義父。」
義父?冷睇一眼,未來孩子的爹逕自用飯,直接當某人不存在也沒聽見。
已經被漠視得很習慣了,南宮易深諳打蛇得打七寸,直接朝好說話的那個進攻。「弟妹,為兄可有這榮幸?」
「將來孩子能多個人疼惜當然好!承蒙南宮大哥看得起,我和玄蒼又怎會反對呢?」阿蘇微笑,談起未出世的孩子,臉上充滿慈母光輝。
見她當真應允,玄蒼眉頭微擰,不過倒也沒出言否決。
「待孩子出世後,為兄絕對送上一份大禮!」暗喜自己策略成功,南宮易覷了玄蒼一記,禁不住開口調侃。「我瞧蒼弟終日寒著臉,教人一看就怕,說不得日後孩子見了親爹就哇哇哭,看到我這個義父就呵呵笑。」
阿蘇聞言一愣,隨即笑了出來。「不會的!玄蒼很好、很溫柔,以後一定也是個寵溺孩子的爹爹,孩子怎會怕他呢?」
溫柔?瞧神情淡漠,卻仔細為她盛湯布菜、照料一切的男人,南宮易不禁想歎氣……玄蒼的溫柔只對她吧!至於旁人--譬如自己,受到的是寒如嚴冬的冰冷對待啊!
為自己不被人當一回事,卻又莫名想貼人家冷屁股的自甘下賤而悲涼,正想開口再揶揄個幾句好安慰自己被踐踏的心時,驀地,一道細微的異常聲響乍起,登時讓他噤口凝神。
「貴府有人性喜夜晚上屋頂乘涼嗎?」玄蒼淡然開口,平穩的聲調中有絲凍人寒意。
「府中賓客甚多,為兄實在不敢保證!不過,就算真有,也不至於自己住房的屋頂不上,偏挑中你們這座『雪松院』的屋頂,莫非這兒風水特好?」溫雅接腔,南宮易泛起興味笑容。呵呵,南宮府數十年來沒有宵小敢闖,怎麼義弟一住進來,夜賊就來了呢?可真有趣,不是?
兩人一搭一唱的談話聲雖輕,卻也沒刻意壓低,雲淡風輕的嗓音一句不差地飄入屋頂上夜賊的耳裡,登時,一串媚人嬌笑響起。
「玄蒼,我來找你了!」知曉自己被人發現,屠艷瑤也不緊張,縱身躍下屋頂,大剌剌走進屋內,艷麗嬌容淨是得意笑容,媚眼如絲直勾勾盯住玄蒼。
屋內三人早她在笑聲方起時便警戒起身防備,而玄蒼更是在發現是她後,一把就將阿蘇護在自己身後。
這姑娘是誰?聽那聲音似耳熟又陌生,教人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只能靠聲音辨人的阿蘇登時蹙眉苦思,幸好玄蒼很快就解了她的疑惑。
「大小姐,你是來要玄蒼的人頭?」他神情淡漠無波,心中卻冷凝沉重起來。該死!屠艷瑤尋到他,代表玄極門的其它人也會知道他的下落,他實在該帶著阿蘇盡快離開,但阿蘇的眼睛還在等南宮易那位「友人之妻」的到來,他無法放棄這個可能讓阿蘇復明的機會。
大小姐?聞言,阿蘇不由得渾身一顫,纖手撫上眼角,憶起十多年前的那場惡夢……
我討厭那雙眼睛,瞎了最好!瞎了最好……
察覺到貼在身後人兒的輕顫,玄蒼知她肯定已經知道屠艷瑤的到來,因而起了畏懼驚慌的情緒,登時心口有些微痛。
「玄蒼,你知道我喜歡你,怎可能要你的人頭?」心思全落在心上人身上,屠艷瑤根本懶得分神去注意他身後女子的存在,嬌艷臉龐笑得如花燦爛。「爹會下令殺你,肯定是一時氣昏頭了,你隨我回去向爹認錯,有我的求情,爹必定會原諒你的。」
此話一出,玄蒼神色不變,倒是阿蘇驚訝於屠艷瑤對他的心意,而在旁觀戲的南宮易則忍不住心中暗笑……
呵呵,原來義弟這般受姑娘家歡迎,真是看不出來哪!
「多謝大小姐抬愛!玄蒼自認命賤,匹配不上大小姐你。」玄蒼一直知道她對自己有意,只是自己無心,在玄極門時,當作不知的同時,能避就盡量避開她,是以如今聽她親口示愛,依舊一臉平靜無波,像個死人似的。
「你!」沒料到自己竟被拒絕,屠艷瑤又驚又怒,幾乎不敢相信,不由得尖聲惱喝。「玄蒼,我喜歡你是你的福氣!要知道,和我成了親,我爹那個位子將來就是由你來坐,難道你不心動?」
門中多少人覬覦那個大位,大家都忙著討好、奉承她,就盼獲得她的芳心青睞,玄蒼怎可能不想?
她言詞之中全以自己為主,好似人人都該因她的垂愛而欣喜若狂,令人聽了不禁搖頭想笑,至少玄蒼就覺得可笑。
「玄蒼對門主大位並無興趣,所以我退出了,不是嗎?」勾起輕淺諷笑,厭煩再繼續糾纏下去,索性將身後的阿蘇拉到自己懷裡,讓她看個仔細。「大小姐,玄蒼沒那個福氣讓你垂愛,我已經是成親有妻兒的人了。」
「是她?」瞪著他懷中平凡無奇的蒼白女子,屠艷瑤震驚萬分,緊隨而來的是一股怒氣。「她是誰?如此平凡的女子怎及得上我?」
怒火瞪中,又赫然發現女子那雙瞠大的眼眸顯得極為空洞而無焦距,當下恍然大悟,眼底泛起鄙夷之色。「老天!她還是個瞎了眼的廢人!玄蒼,你也跟著瞎眼了才會看不出我與她的差別嗎?」
嘲諷嗤笑,不願相信他竟然選擇一個樣樣都及不上她的盲女。
「大小姐,出言請三思,別再讓我聽到你說她是瞎眼的廢人!」全天下就屠艷瑤最沒資格這般說她!一股強烈怒氣在心底醞生,玄蒼語氣冷戾異常。
「蒼!」察覺玄蒼繃緊的身軀中隱藏著強大怒氣,阿蘇下意識地拍著他的胸膛安撫,蒼白的臉龐噙著不在意的淺笑。「大小姐,阿蘇雖然眼瞎了,不過我始終很努力生活著,我不是個廢人。」
方才對屠艷瑤的畏懼情緒,因玄蒼的守護懷抱而消失無蹤了。
阿蘇?這名字好耳熟!惱恨瞪著那雙令人瞧了莫名厭惡的大眼,瞧著瞧著,久遠記憶中幾乎快遺忘的一雙眼眸驀地浮現腦海,與眼前的空洞無神大眼逐漸重迭……
「你是當年那個卑賤的下人,阿蘇?」驀地,屠艷瑤驚怒大叫,憶起孩童時的往事。
「大小姐,我是。」螓首輕點,她微微一笑。
「原來當年我爹那一劍竟沒將你給殺死!」初時驚怒一過,屠艷瑤冷笑不已,惡意嘲弄,「不過,你的眼睛倒是稱我心意的瞎了!」
可惡!這小賤婢不但沒死,還能以著瞎眼的廢人之姿得到玄蒼的憐惜!太可惡了!究竟她屠艷瑤有哪一點比不上阿蘇?為什麼玄蒼的目光永遠只看著她,不會轉移到自己身上?
思及此,有種比自己差勁的人卻能得到她最想要的東西的強烈憤恨感襲湧而上,怒火直竄腦門,讓她驕橫性子發作起來,根本不顧此處並非在玄極門,不可能讓她為所欲為,當下右掌朝腰際間的火紅軟鞭探去,信手一揮,就見紅色軟鞭以著迅雷下及掩耳之速朝阿蘇面門打去,勁道之強,擺明要打花腦袋,一招將她斃命。
登時,阿蘇只覺一道強烈勁風迎面而來,卻不知要避,眼看就要命喪鞭下之際,一隻粗糙大掌飛快由她身後伸出,眨眼間一把牢牢抓住迅速襲來的紅鞭。
「大小姐,別逼我出手!」玄蒼厲聲警告。「如今的我已不是當年還無法抵抗你們父女倆的少年,你敢傷到阿蘇一根寒毛,我絕不會放過你!」
「你放手!」使勁力氣卻抽不回被他抓在手中的軟鞭,屠艷瑤憤怒尖叫不休。「我要殺了她!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玄蒼,你要個瞎子有何用?跟我回玄極門,和我在一起,我能給你的絕對比那個卑賤的瞎子多!」
「你瘋了!」冷厲甩開軟鞭,玄蒼諷笑道:「大小姐的厚愛,玄蒼擔當不起。我早說了,門主之位我沒興趣,大小姐徑可去尋個對你、對門主大位有興趣的如意郎君匹配。玄蒼這一生的妻子,永遠只會是個叫阿蘇的女子!」
他突然鬆手,屠艷瑤因使力過猛而狼狽地往後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又聽他如此狠拒自己一番情意,臉上登時一陣青、一陣白,心底又極為清楚自己武功不如他,根本討不了好,當下只能恨聲厲道:「玄蒼,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話落,憤然轉身離去,眨眼間,火紅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她的離去並未讓玄蒼松下心,反而精神、肌肉全不自然的緊繃,因為他瞧見了門外某條如鬼魅般驀然出現的瘦高身影了。
「玄蒼,我該感謝你沒有傷屠大小姐的企圖,因為,她實在不值得成為我動手的原因,」懶洋洋的嗓音出自瘦高男人口中,似乎有些厭煩。
「玄夜,你不是義父派來殺我的?」厲眸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玄蒼冷聲問道。現在玄極門中的人不都在義父的命令下,欲取他性命嗎?
聞言,玄夜突然笑了。「玄蒼,我若要殺你,絕不會是義父的命令,而是我們兩人之間總有一天得分出個勝負!你知道的,九歲那年後,我們就不曾交手過了,我一直很想知道這些年來,你我到底誰優誰劣?」
頓了頓,意味深遠地覷他一眼後,突然轉身踩著月色漫步離去,慵慵懶懶隱含同情的語調似有若無、飄飄忽忽蕩漾在夜空下。「被屠大小姐喜歡上是你比我倒霉的地方!想到你霉運如此旺,今晚若和你動手,贏了也不光彩,改日有緣再交手吧……」
聽著那也不知是謔是諷的慵懶嗓音逐漸遠去,終至沒了聲響,玄蒼突然有股被憐憫的怪異感。
好怪!被從小似敵似友的玄夜同情……真不知該作何反應!不過他的離去,確實讓人鬆了口氣!
正當玄蒼暗自忖忡時,從他們言談中得到些蛛絲馬跡的南宮易卻神色顯得詭異地瞅著他……
玄極門?
被追殺?
如今被玄極門傾全力要取到手的人頭就是他們昔日的同門殺手--「勾魂修羅」,莫非……呵呵,若真是如此,那表示自己眼光真是很不賴,一眼就相中這麼個極端又特殊的人物當義弟。
為證實自己的推測沒錯,南宮易一臉溫雅笑意,問得好雲淡風輕。「蒼弟,值萬兩黃金身價的感覺如何?」
他猜出自己的身份了!深沉瞅睇著他,玄蒼大掌悄悄握住腰問劍柄,空氣瞬間冷凝。
「蒼……」被他攬在懷中,阿蘇臉上亦顯得不安。
「呵呵……別緊張!」睇覷他握劍的大手一眼,南宮易依然是一貫的輕鬆神態,眼底淨是一片笑意。「我南宮易與人相交,向來不論對方是何身份!再說,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己的好,義弟自然是自家的棒!我從沒想過要作廢喔!」
唉……再也找不到像他這般好的義兄了,蒼弟若識貨就該好好珍惜哪!
聞言,阿蘇心下一鬆,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的不安消失了。呵……她就知道,南宮大哥待玄蒼真的很好哪!
而玄蒼則沉沉地盯著他瞧,像似在觀察南宮易所言是真是假。直到與坦然無畏的目光對視良久後,大掌終於放開劍柄,淡淡的冷哼聲響起,「廢話真多!」
「廢話?」一片真心被狗啃,南宮易正想抗議之際,玄蒼又開口了--
「你那位『友人之妻』究竟何時會到?」他和阿蘇在這兒留愈久,不只對他們不利,也會增添南宮易的麻煩!
這南宮易雖然廢話一堆、表裡不一,但……是個還不錯的人,他們不該連累他的。
「這一兩天吧!我也說不得准……」
「少爺……少爺……」
南宮易話才說著呢,一連串呼叫聲突然從遠方逐漸接近,最後,一名奴僕喘著氣奔進了屋內,口裡還不斷叫人。
「先喘口氣!有話慢慢說。」南宮易溫雅微笑,自認是個體恤下人的好主子。
深喘口大氣,奴僕先是咧嘴一笑,隨即大聲道:「少爺,您吩咐若來咱們府裡拜訪得趕緊通知您的那對貴客,現下正在大廳候著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