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硬拉進門的林潔霜有些無措。她望著眼前的婦人和腦海中殘存對母親的印象差別並不大時,激動得幾乎想衝進母親懷裡痛哭;但她沒有。
十年了,一段不算短的歲月,使她練就一身喜怒不輕易形於色的功夫。將太真實的情緒表現在臉上的人注定失敗。
這是她獨自面對社會這些年來所得到最寶貴、有用的經驗。
而司徒黃魅握在掌心的手提醒她還有件事沒做——「媽,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黃魅。」
「哦?」林母這時才注意到女兒身後還有個氣宇不凡的男人,方纔她一時太興奮了,所以沒看見。
從頭到腳迅速打量一番,林母笑著點點頭。
「女兒,你真有眼光。快進來吧,你們再晚個一分鐘,我們就打算不等了哩。」
「伯母,這是臨時挑的禮物,希望您會喜歡。」司徒黃魅謙恭呈上禮品。
「哎喲,人來就好了,何必破費?今天的主角也不是我啊。」林母說著客套話,但仍收下了它。
「伯父的生日禮物另有準備,這一份是特地送伯母您的。」司徒黃魅極盡諂媚。
望著母親心花怒放的模樣,林潔霜在心底偷笑。
這人還挺有本事的,三兩句就哄得老人家樂歪歪。
「好了好了,進屋裡再說吧。」林母熱烈地拉著兩人進客廳。
沙發中央端坐著一位棕髮男人,聽見聲音,轉頭面向他們。
「小霜回來了!」林母帶著興奮的語調說。
對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林潔霜不由自主地輕輕一顫——她發現那眸中似有兩簇火,彷彿要將她吞噬般……她好怕,於芒悄悄往司徒黃魅身後縮了去。
「你還知道要回來啊?」林父瞪著他們。「這男人是誰?」
「我男朋友。」林潔霜不由提高音量。
敏感的司徒黃魅察覺父女間氣氛有異,立即施展「魅功」;
「伯父好,今天是您的壽誕,特來拜訪,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林父用不屑的目光瞟他一眼,逕自不發一語地走向餐桌。
林潔霜在恐懼之餘又感到怒火中燒。他憑什麼擺出那種姿態?
司徒黃魅有些尷尬,林母代收禮物解了他的圍。
「他就是那副臭脾氣,你可千萬別介意啊。」
「不會。」
「你們餓了吧?快來吃飯。」林母推他們人桌。「我去把湯熱一熱。」說完,她端著湯走進廚房。
司徒黃魅捧著碗,清楚感覺到正前方自顧自吃著飯的長者並不喜歡他。為什麼?他第一次感到挫折。
林潔霜同樣捧著碗,明顯的沒有胃口,她不時將提防的視線掃向她的父親。
「不合胃口嗎?」端湯出來的林母見他們沒動筷子,難過地問道。
「不,沒有,只是我們不怎麼餓。」林潔霜安撫母親。
林父掃他們一眼。
「既然不餓,何必勉強回來吃這一頓?」
「我是回來看媽的。」
「那看完了就滾吧。」
「滾就滾。」摔下碗筷,林潔霜拉司徒黃魅一同起身。
「曖——」林母不明所以,慌了手腳。
司徒黃魅來回看他們父女倆,不知該先安撫誰,心中不禁納悶莫非他先前的揣測有誤?
一場原本該歡樂融融的飯局,還沒正式開始便又這麼莫名其妙告結。
※ ※ ※
「你……跟你爸爸感情不好?」上了車,司徒黃魅小心地問。
林潔霜默不作聲,她不想回答。
司徒黃魅聳聳肩。
「現在要怎麼辦?」
「回家。」
司徒黃魅將嘴咧成一直線,頑皮地問:「你家還是我家?」
林潔霜白他一眼。
「當然是我——算了,不該再麻煩你的,我自己叫車回去好了。」
「喂,等等,」他連忙拉住她。「我做事喜歡有始有終,這個忙得等我送你回家才算結束呀,唔……雖然過程並不怎麼圓滿。」
「既然你堅持,那就答應你吧。」他想當免費司機替她省車錢,也有什麼好推拒的?
「怎麼走?」
「你送我回方才咱們相遇的地點就行了,我家在那附近。」
「咦?那你家和你爸媽家其實距離不會很遠,你何必多此一舉自己搬出來住?彼此有個照應不是很好?」司徒黃魅不解地問。
她沉默不語。
又來了,只要一提到她爸媽,她就死命咬住下唇不說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確定就這麼離開好嗎?今天怎麼講也是你爸的生日。」他又問。
「你別多管閒事好不好?」林潔霜吼了出來。
登時,兩人都愣住——「對不起。」半晌,林潔霜抱歉地說,她扯扯頭皮。一副天勝懊惱狀。
司徒黃魅大方一笑。
「我才該對不起,是我逾矩,過問太多你的私事了。」
林潔霜低下頭,搖了搖。
「回家嘍。」司徒黃魅不再多言,踩動油門。
沿途,林潔霜的視線始終望著窗外,往事歷歷,心事重重的。
抵達稍早邂逅的地點,但司徒黃魅並無停車的意思。
「你家在哪條街上?」
「我在這裡下車就行了。」林潔霜的雅居從未讓任何人涉足過,女的是,更遑論男人。
「喂,這樣過河拆橋不太好吧?」司徒黃魅斜眼瞅她。「好歹,你是不是該請我喝杯咖啡?」
林潔霜皺眉考慮著。
「有這麼難嗎?」司徒黃魅偏頭問,似打好主意喝定這杯咖啡。
「但我從沒讓人進過我家……」她好為難。
於情於理,這杯咖啡確實該請的,但……聽她這麼說,他竟有絲竊喜。
「不然,找家咖啡廳,這你不會有意見了吧?」見她為難,司徒黃魅退了一步,他不願強迫她;若是可能,他希望慢慢來,等到她真心請他進她家的一天。
「應該的,你好心幫了萍水相逢的我這麼大的忙,又破費買禮物給我媽,我確實應該好好謝謝你。」
林潔霜認真的模樣反倒令他不好意思起來,彷彿他是個強索謝禮的無賴。
「你快別這麼客氣了。」
「只是……我從未去過什麼咖啡廳的,就由你拿主意可好?」林潔霜又說。
司徒黃魅有些意外,她真是少見的單純。
「我知道有家店不錯。」
語畢,司徒黃魅俐落地轉了個彎。
※ ※ ※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母在林潔霜和黃魅離去後,憤而插腰質問丈夫。「女兒好不容易給盼回來了,結果沒三兩下你又把她給氣走,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了是不是?」
林父沉默地一口一口扒著飯,把老妻的話當耳邊風。
其實如果林母看到了丈夫的眼睛,她就會發現那是一雙已經沒有靈魂的瞳孔,因為主人神遊太虛去了;但她沒有,所以仍持續滔滔不絕地叨念……林父下意識地咀嚼食物,思緒卻飛回了多年前……記憶中那副嬌小滑嫩的身軀,是他多年來唸唸難忘的。
他企圖尋找其他替代品,可是最後都失望了。
他渴盼不已,就像……就像在沙漠中尋找綠洲的旅人一般,他的身體吶喊著需要滋潤。
盼了十多年,他的綠洲忽然回到眼前,雀躍之情豈是言語可喻;然而,當他發現有人捷足先登時,忿怒當然免不了,相信換作任何人都一樣。
他無意氣走她,只是不由自主便衝口而出……畢竟是好不容易才給盼回來的,若不是另外那個小伙子——她……長得愈來愈標緻了,雖然只是匆匆打量過,但他仍可想像她的觸感鐵定一如以往……他感覺到身體裡有些細胞在蠢蠢欲動,騷癢難耐。
她還會再回來吧?
隔了十多年,她既然肯再度露面,那應該就會有下次,因為怎麼說這都是她的家。
他等著。
只是那傢伙別再來,否則他一定會拿掃把轟走他。
「……我說你啊……」
耳邊仍傳來老妻的聲音,他不禁怒從中來,摔下碗筷咆哮道:「你別在那嘮嘮叨叨了行不行?」
語畢,他踹開椅子,進房後又大力甩上房門。
林母傻傻地立在當場,嘴巴張成愕然O型——她說錯了什麼?
※ ※ ※
司徒黃魅帶林潔霜進了一家極具異國風味的法國餐館,裡頭氣氛浪漫得使人近乎意亂情迷,服務生有禮得令人渾身不自在。
她在這個城住了這麼多年,卻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間店。
「吃什麼?」司徒黃魅問,見她一臉迷茫,他體貼地又說:「這裡的鵝肝醬很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不是說喝杯咖啡而已嗎?」林潔霜用唇語道。
司徒黃魅對她笑笑:「剛才到你家去沒吃到東西,我想你應該也餓了,倒不如就在這兒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司徒黃魅的細心讓林潔霜在那一瞬間有點感動,但她沒表現七來,低下頭照實說:「我不懂這些,你幫我點好了。」
他點點頭,翻著菜單對侍者說了幾樣,接著將菜單合上還給侍者。
「你常到這種地方來嗎?」林潔霜忍不住問。
雖然很感謝他的體貼,但這一頓跟一杯咖啡比起來差得多了,結帳時她付不付得起呀?
司徒黃魅思忖著她這句話背後的含意,目光定定地凝視住她。
林潔霜被瞧得滿臉臊熱,不知如何是好,她猜大概是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便開口:「對……對……」
「偶爾。」
「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在回答你的問題呀。」他笑得好真誠。「我並沒有常來,只是偶爾,例如一些特別的日子。」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慶祝和你相遇。」
林潔霜愣了一下,繼而失笑。
「你常這麼對女孩子說嗎?」
「才不是,我沒那種閒工夫。今天能認識你,我想是天意,是緣分。」
林潔霜不由在心底輕嗤:男人!
服務生在這時送上了食物和一瓶紅酒,並為他們開瓶、倒酒,然後欠身離開。
她望著眼前的東西;完全不曉得該怎麼食用,只好虛心模仿著司徒黃魅,他吃一口,她便吃一口;他啜飲,她也跟著。
事實上,她連偶爾這麼奢侈也沒辦法,因為她的薪水有一半得付房屋貸款;雖然她可以租房子,那就不必那麼拮据,但她渴望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個家,即使不大,但仍完全屬於她,所以當初她才會毅然決然簽下那只買賣契約。
或許辛苦了些,可是為了她的房子而努力工作,她覺得生命中有個目標讓她活得很充實。
司徒黃魅發現她的舉動後,刻意放慢每一個動作讓她跟隨。
她太瘦了,弱不禁風的模樣,所以席間他盡量少說話,讓她多吃點。
「喂,黃魅,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林潔霜忽然問道。
他微微一愕,露出靦腆的表情,答:「我是寫書的。」
「書?你是作家?哇,那我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哩!」
「不,不敢當啦,只是爬格子討生活。」
「喲,怎麼這麼謙虛?你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呢?」她偏頭問。
司徒黃魅定睛注視她,疑惑著她的語調怎麼一晃眼就變了這麼多?仔細一瞧才發現她雙頰已呈暈紅,雙瞳朦朧,顯然是——喝醉了。
但怎麼可能?只不過一杯紅酒呀。
莫非她是屬於「酒精敏感族」的,平日根本滴酒不能沾?
老天!她為何沒提醒他?
紅酒雖像飲料一樣看似無害,其實後作力很強,不諳酒性的人往往喝著喝著,不知不覺便醉了。
這下可怎麼辦好?
「潔霜,你還好吧?」
「我?我很好呀。」說著又喝了一口紅色汁液。
司徒黃魅忙不迭將酒取了過來,禁止她續喝。
但她可不依,皺眉嚷嚷:「哎呀,你幹嘛?我口渴,你拿走它我怎麼喝?」
「喝茶,那兒有白開水。」
「我難得品嚐這麼高級的東西,你怎麼忍心阻止我嘛。」林潔霜玄然欲泣。
慘了,真的醉了。司徒黃魅在心底歎息。
如果沒有這杯紅酒催化,他相信自己大概不可能有機會見到也這另一面。
可是,她這副模樣能回得了家嗎?
他不得不懷疑。
幸好菜都已經上畢,她雖沒全部吃完,但他很高興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食進她胃裡活動去了,這同時表示他們隨時能夠離開。
「潔霜,你吃飽了嗎?」
「還——沒,我還要喝,瓶子裡還有一半,剩了多可惜。」她指著眼前的酒瓶道,然身形已呈不穩狀態。
「你該回家休息了。若覺得可惜,我叫服務生打包,好不好?」司徒黃魅安撫。
完了,他從沒應付過酒醉的女孩,怎麼辦?
不過這說起來真的太匪夷所思了,他難以相信一杯紅酒會害她醉成這樣——如果不是事實擺在眼前的話。
林潔霜壓根沒聽進他的話,見他不還,伸手搶下他的杯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他杯原剩的一半汁液。
他不料她竟有此舉,來不及阻止。
「潔霜,你會醉的。」他有些生氣。「走了,我送你回家。」
再不帶她離開,恐怕沒完沒了。
拿起帳單,他扶持著明顯已飄飄然的她走到櫃檯付帳去。
「喂,說好這頓是我請的吧?」僅憑最後神智,她搶著付帳,卻怎麼都打不開皮包。
「咖啡你請,晚餐我請,我先付,待會你再拿給我,行嗎?」他試著講理。
在花了數分鐘仍打不開那突然間幻化成好幾個的皮包後,她只好點點頭應允他。
結完帳,她突然意識到他撐住自己的手,便趕忙推開他。
「你不必扶我,我又沒怎樣。」
司徒黃魅歎口氣,陳述事實:「你醉了。」
「笑話,我從來沒醉過。」
「那應該是你從沒碰過酒,所以今天例外,我不該點紅酒給你喝的。」他有些內疚。
「我沒醉。」她擺擺手道。
事實上,喝醉了的人往往不會承認自己醉了。
逞強的結果,是她險些撞上大柱子,還好他在千鈞一髮時抱住她,否則就要鬧笑話了。
強制將她抱上車,司徒黃魅不得不逼問她家在哪,不然他該如何送她回家呢?
她一下指前、一下指左、一下指右,毫無頭緒,然後,司徒黃魅放棄了。
以她此時此刻的狀況,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指望她報正確的路,太勉強了。
唯一的辦法,似乎……只有先帶她回他家了。
噢,老天,他幾乎可以想像當大伙瞧見他帶一個女孩回家時,會露出什麼表情來了。
※ ※ ※
將車子停進車庫,熄火後,司徒黃魅才發現——她居然睡著了。
一副無邪的睡容。
司徒黃魅凝視著她,不自覺出了神,直到她換睡姿翻了個身,也才警覺。
下車從另一方抱出她,司徒黃魅的腳步不禁有些遲疑了——但願,客廳裡沒人。
緩慢地走向主屋,司徒黃魅不停地祈禱。
進到客隨,所幸,沒人。
鬆一口氣後,右腳才踏二階梯,身後驀地傳來小媽的嗓音:「魅,你回來啦?吃飽沒?」
司徒黃魅登時如被定住般,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正所謂進退兩難。
小媽走近他,發現他懷裡竟抱個女人,不禁瞪眼結舌——「這……」
司徒魅比了個「閉嘴」的動作,低聲說:「小媽,別嚷嚷,等會我再向你解釋。」
語畢,即迅速遁入房內。
把床讓給宛如睡美人般熟睡,身上還散發著淡淡葡萄酒香的林潔霜後,司徒黃魅拭了把汗,轉身下樓欲對小媽詳加說明。
下了樓梯,見小媽仍呆立原地,他不禁搖首失笑,走上前挽著小媽坐進沙發。
「剛剛那個……是個女孩?」小媽指著樓上,詢問司徒黃魅。
「沒錯。」
「她……怎麼啦?」
司徒黃魅攤攤手,有些無奈:「喝醉嘍。」
小媽不由得驚訝地睜大眼——怎麼可能?司徒黃魅這孩子從小就成天與書、花草為伴,唸書時也沒見他跟哪位女同學特別要好,大不了在他成了小說家後,經常會與出版社的編輯接觸外。她真的想不到他今天會這樣抱回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喝醉了的。
這事太不尋常了。
「她是誰?」小媽那種母難保護小雞的母性又跑出來了。
「一個剛認識的朋友。」
女孩家和才剛相識的男人喝得醉昏了,基本上她的品德就有問題。
小媽沉了臉,說:「你把她帶回來幹嘛?」
「我害她喝醉了,又不知她家住哪,只好帶回來啦。」
天曉得她是不是裝的?司徒黃魅的身世背景外加一表人才,設陷阱好自動上門的女孩怕是不少。小媽不屑地想,打心底不喜歡那女人。
「不是我要講得難聽,魅呀,現在有些個女人可不比男人簡單,你——」
「小媽,」司徒黃魅截住她的話,用譴責的眼神瞅著她。「我跟她真的沒什麼,她更不可能對我有啥不良企圖,小媽您別胡思亂想,誤會了人家。」
「我哪有。」小媽馬上自辯。
「小媽,我瞭解,您絕不會存心去討厭任何一個人,只是因為您實在太關心我了,對不對?」司徒黃魅搭著她的肩柔聲道。
小媽宛如小孩般嘟著嘴別開臉。
司徒黃魅抿唇笑了下,低頭吻吻幾乎矮了他兩顆頭的小媽頭頂。
「小媽,我絕沒其它意思,只是想讓您明白潔霜她不是什麼壞女孩,其實,會認識她也算偶然……」司徒黃魅娓娓道出稍早與林潔霜相遇和之後一連串的經過,見小媽舒了眉,他才釋了懷、安了心。
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無法忍受自己的親人不喜歡她,這是什麼樣的心態呢?
「你讓她睡哪?」前因後果聽清楚了,小媽便立刻摒除對林潔霜的成見。
也許,她真的不太適合去討厭任何一個人,因為一收起對那陌生女孩的戒心後,她頓感輕鬆許多;雖然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她想日後還是不必太常抱持這種情緒比較好。
「我房裡。」
「這樣好嗎?你要睡哪?還有空房,你要不要讓她——」
「不必了,小媽,我在工作室窩一下就好了,反正我還有些工作得做。」
「這樣啊,那——」
「小媽,我都三十幾歲人了,您別為我操那麼多心啦,快回房休息去吧。」司徒黃魅催道。
「好、好,我不多說,我回房去。鍋裡有雞湯,晚些時候你若餓了可以當宵夜吃。」
「知道了。」司徒黃魅點點頭,看著小媽進房後,轉身上樓。
回到房裡,看著林潔霜的睡容,發現她彷彿作了惡夢般不安地蠕動著,額際還微微滲出冷汗;他下意識輕輕為她拭去,撫平她緊糾的眉心;忽又想到什麼,他走往工作室,不一會兒,他拿了一隻小鼎,裡頭裝有菩提子和一種他特製的香料;這種香料燃燒後的香氣有安定神經的療效,每當他心浮氣躁時便會使用,所以他想讓她試試,或許能惡夢不再。
他守在她身畔,嗅著花香在整個房間瀰漫,然後,他感覺出她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他才滿意一笑。
端詳著她清麗帶點憂鬱容貌,司徒黃魅不由忘情低語:「是你嗎?我生命中的另一半,冥中所安排的,會是你嗎?」
他們司徒家的人直覺向來靈敏,當他乍見她的瞬間,他便感到自己身體內的部分細胞產生了變化,他相信這種直覺,也想——捉緊它。
手又不由自主撫上了她的臉。她並非那種讓人一見就驚艷的女孩,她的骨架纖細,五官細緻,瞧久了才耐人尋味;他很喜歡這種清清秀秀、乾乾淨淨的女孩。
不會錯吧?他幾乎可以確定是她。
睡夢中的人兒感受到了頰上輕柔、溫暖的撫觸,嘴角下自覺地微揚,好像怕那觸感會突然消失似的急忙用手捉住它——司徒黃魅一怔,隨即笑得好溫柔:結果,這晚他一個字都沒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