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瑩是唯一的例外。
她穿了鵝黃色羊毛連身長裙,白色繡花背心,外面罩著一件亮橘紅色的長風衣,整個人顯得鮮麗柔媚,眉眼嘴角隱約藏有笑意,走路的步伐更比其他人輕盈愉快,因為下班之前不久,她接到齊彥的電話,他說「有人」要到公司樓下的大柱子邊等她下班。
「有人」當然是齊彥自己了!香瑩是這麼想的。
戀愛中的香瑩,神采飛揚、艷媚動人,除了齊彥,世上再沒有值得她放在心上的人、事、物。第一次談戀愛的香瑩,只要一想起齊彥那張俊逸多情的臉,她的心就會一陣怦然亂跳,恨不得能夠時刻偎在齊彥寬闊結實的胸懷,永遠做他最寵愛的小女人。
但是公司樓下的大柱子旁邊,站的不是齊彥,而是香瑩不想見的人——牧蓉。
「香香,好久不見了,你好不好?」牧蓉的語氣一如往常般親切而熱忱,面對香瑩的態度落落大方。
香瑩瞪著她看,百種滋味在心底翻攪著,牧蓉看上去跟以前不太一樣,她似乎憔悴了,比較瘦、比較蒼白,眼神藏著焦慮、疲倦,她比任何時候都老個幾歲。香瑩覺得既訝異又心虛,訝異的是,以她待嫁新娘的身份,怎麼顯不出半點喜氣;心虛的是,她憔悴的原因,八成跟自己有關。
「牧蓉姊。」香瑩勉強喊她,然後就說不出話來。
「我可以跟你談一談嗎?只要幾分鐘的時間。」
「有什麼好談的?」香瑩任性地回答:「大哥決定跟你結婚,我沒有什麼話好說,反正現在我搬出來了,再也不會對大哥糾纏不休,一切都與我無關。」
「香香,你別這麼說,如果沒有你的祝福,我和豫東結婚根本不具任何意義。」牧蓉語氣溫和,卻又非常堅定地說:「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豫東。」
「他的事,已經不是我關心的議題了。」
「是嗎?他為了你,吃不下東西,睡不著覺,日夜都在受苦,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嗎?」
「我——」香瑩一陣心痛,可是仍然冷著臉,逞強地說:「你們不是快結婚了?他那麼愛你,你又每天陪在他身邊,他應該很得意,很快樂,怎麼還有時間難過?」
「香香,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不瞭解豫東的為人?」牧蓉輕歎一聲,「看他那麼痛苦,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幫他,如果可能的話,我願意取消婚禮,讓你如願地擁有他。可是,感情不能勉強,即使我現在離開,只會增加豫東的困擾,他還是不會用男女之間的熱情來愛你。請你相信我,香香,我真的很為難。」
香瑩低著頭,用腳尖去踢地面上的一小塊紙屑,許久才不情願地說了一句:「你們結婚就是了,幹嘛考慮那麼多?」
「結婚並不能解決問題,如果你不能跟豫東恢復往日的親密關係,讓他繼續關心、你照顧你,就算他結了婚,我也無法使他快樂。」
「我已經長大了,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牧蓉歎了口氣,背靠著柱子,眼光落在遙遠的街道那頭,輕聲對得香瑩說:「你錯了!香香,世間沒有一個人完全不需要別人照顧,我和豫東之間的感情,說穿了,也是一種彼此照顧的關係,愛情不只是性吸引力,真正重要的是雙方相處的方式,我需要豫東照顧我,他也需要我照顧他,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小齊不也正照顧著你嗎?」
香瑩緊閉雙唇,這個時候,她一點也不想提到齊彥。
「其實,你怪我搶走豫東,並不完全是錯的。在紐約上學的時候,的確是我先對他產生好感,主動追他。」牧蓉很坦白地承認當年的情事。「豫東是我見過的男人之中,最具古代中國氣質的一個。他修養很好,可惜不夠熱情。我為了多接近他,想盡辦法搬到他租來的住處附近,每天找他一起上下學,他真的很難追,無論我如何暗示,他就是不開口要求我跟他交往。」
香瑩聽得入神,忍不住一笑,大哥還真不是普通的木頭,這麼不解風情。
「好不容易聖誕節假期到了,我要回西雅圖跟家人團聚,豫東主動提出陪我回家的建議,也許他害怕一個人過節會想家吧!反正我很高興他願意見見我的家人,所以就帶他回家去,誰知道他花了許多時間陪我爹地下棋,陪我媽咪清理魚缸,為小貓洗澡修指甲,甚至陪我弟弟到體育館打冰上曲棍球,他就是不陪我。」
香瑩終於忍不住了,好奇地問:「你沒問他為什麼對你這麼冷淡嗎?」
「假期過後,我就問他了,當然我得確定他是不是喜歡我,他很坦白,他說他非常喜歡我沒錯,可是我家在西雅圖,除非我願意跟他回台灣,否則他寧願只當我的普通朋友。因為他到紐約求學是為了將所學貢獻給自己的國家社會,他要造福自己的同胞,絕對不可能為了我一個人,就放棄了他從小生長的土地。他拒絕跟我談戀愛,為的是不想耽誤我。」
「大哥就是這種人,不管怎樣,他只替別人著想,最後一個才想到自己。」
「他已經表明他的立場,我只好順從他,告訴他我不會勉強他留在美國發展,於是我們正式交往……」牧蓉看著香瑩,眼裡有太多複雜的情緒。「然後我就發現他對你有種不尋常的感情。」
「哦?怎麼說?」
「豫東在紐約的最後兩年,我跟他住在一起,我知道他很愛我,可是又不能給我承諾,他只能把全部的感覺與我分享,所以他經常收到你的信件之後,興奮地念給我聽,一再稱讚你是多麼聰明靈秀、美麗善良的可愛女孩,他會高興到睡不著覺,熬夜給你回信,不管第二天是不是有更要的事……老實說,我真的無法諒解這種感情,雖然我看過你寄給他的照片,你只有十四五歲吧!我不能跟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爭風吃醋,但我心裡總覺得不舒服,誰都希望自己的男友只愛自己一個人,不是嗎?」
香瑩默然不語,她想著齊彥和自己,如果他躺在她身邊,拚命念別的女孩寫的信給她聽,甚至稱讚那個女孩非常可愛,即使那女孩只有十四歲,她一樣不會輕易放過他,一定逼他作選擇……「他回國那年,你正好考大學。」牧蓉繼續往下說,語調越來越平和,她已經認命而曠達了。「有一天夜裡,大概接近四點鐘,他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因為他剛確定你考上一所很有名的好學校,迫不及待想告知世上的每一個人。我那時好不容易擠進東岸最大的一家建築事務所,那裡的資深建築師,都是目前世界上了頂尖的大師級人物,在我們建築這一行,特別注重所謂的師承關係,能夠在大師手下當一兩年的打雜的助理,等於往身上鍍了一層金字商標,如果我腦筋夠清楚,真的不該放棄這個別人夢寐以求的工作環境。」
「可是你終究還是放棄了?」
「是啊!」牧蓉露出微笑,笑容裡有著無奈、迷惘,卻有更多的不悔和執著,「我不過是個渴望安定的女人,再高的名利地位,再多的收入,甚至英俊體貼的美國男士,都抵不上豫東帶給我的安定和幸福。」
香瑩不禁為她歎息,女人哪!愛情的魔力,永遠能夠給予女人最致命的一擊。
「香香,我不怕你笑我,老實說,當你滿二十歲那天,我真的毫不猶豫地向公司提出辭職信,第二天就訂了機票到台灣來。我不清楚台灣女孩對愛情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我只知道你已經長大了!你美麗又聰明,而且跟豫東非常親密,幾乎像他的影子一樣瞭解他,換句話說,你很容易就能讓他心軟,搶走他的心。」
「二十歲?那是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為什麼我沒見過你呢?」香瑩吃驚地皺起眉頭。
「還不都是豫東!他擔心你無法接受。那時候,你的外婆正在生病,他陪著你往返醫院,其實也沒有機會安排我們兩人見面,後來你外婆去世了,上帝保佑她安息;你比任何時候都脆弱,豫東更不願意刺激你,所以一直不公開我跟他之間的關係,他寧可犧牲自己,甚至惹我埋怨他、懲罰他,也不肯讓你受到一點點的打擊。」
香瑩不由得掩著臉,天哪!她心裡湧起萬分的歉疚,只因為她一個人的任性無知,竟然連累了這麼多人。她對不起牧蓉,害牧蓉為愛奔波受罪;她對不起莊伯伯、莊伯母,害他們平白無故浪費幾年的時間,等待唯一的兒子娶媳婦;她更對不起豫東大哥,他為她做了太多太多,可是她居然只會拖累他,讓他無法順利與所愛的女人結合,她實在是……罪該萬死!
「你千萬別責怪自己。」牧蓉彷彿看穿她的心裡,溫柔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香香,我現在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並不是要你道歉,更不希望你否定從前,一味自責。事實上,我始終認為你很可愛,認識豫東這些年,透過他,你彷彿已經變成我的親人,我和豫東一樣,深深為你的獨特和魅力著迷,我們深深感覺,看著你成長,就是一件最快樂的事。」
「牧蓉姊……」香瑩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相信我吧!當你和小齊開始交往,我的心情和豫東一樣,既開心又緊張。開心的是,小香香長大了,懂得談戀愛了,那是多麼令人期待人理!當然開心之餘又會緊張,小齊雖然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但畢竟還很年輕,我怕他不懂怎麼照顧你,怕他在無意中惹你傷心……我就是忍不住擔心你們,所以只要有機會,一定多跟你們相處,我得觀察小齊對你的態度,看他對你是不是夠體貼。」
香瑩眼睛裡漸漸蒙上一層淚光,自責地說:「牧蓉姊,你這麼關心我,我卻對你誤會那麼深,甚至還惡作劇地打電話騷擾你,害你心神不寧,我真是一個壞女孩。」
「傻瓜!你要是真有那麼壞,小齊也不會愛上你了!」牧蓉微微一笑,安慰她說:「電話的事,不要再提了,我根本不怪你。其實我早就知道電話是你打的,我想你一定很傷心,沒有辦法接受豫東另有所愛的事實,可是你又不曉得怎麼發洩情緒,我假裝害怕,只不過裝裝樣子,也許你就會好過一點。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損失,你就不要放在心上,把這件事忘了吧!」
她的寬宏大度,更讓香瑩無地自容。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我今天來找你,其實是想給你看一樣東西。」牧蓉說著,打開皮包,取出一本封皮略有破損的舊相簿,將它交給香瑩。「喏!這是豫東隨身的寶貝,從台灣帶到紐約,又從紐約帶回來,無論他身在何處,一定讓這本相簿跟隨著他。」
香瑩有點忐忑不安地翻開相簿,映入眼簾的,全都是她小時候的照片。
豫東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整理它們,他在每張照片旁附著小紙片,標明日期、拍攝地點,還加上一小行註解或評語。
x月x日,香香x歲,在中山堂跳「苗女弄杯」,舞姿曼妙可愛,贏得滿堂喝采。
x月x日,香香x歲,學彈巴爾陶克的羅馬尼亞舞曲,整個下午就彈錯同一小節的兩個音符,氣得哭了。
x月x日,香香x歲,第一次參加演講比賽,因為緊張,漏掉一段講稿,沒有得獎。
x月x日,香香x歲。學會游泳,像只小蝴蝶在水裡飛舞,教練說她對蝶式特別有天賦,也許可以成為國手。
……那豈止是一本普通的相簿,根本就是香瑩最完整的成長紀錄,所有過去生活的點點滴滴,與豫東大哥共享的歡笑與淚水,一一重現在香瑩眼前。往事如昨,而她再也掩飾不了心中翻湧的感情,淚水如泉水般奪眶而出,一滴滴地掉落在相簿上……「回家吧!香香。」牧蓉拿出面紙,幫香瑩拭去淚水,並且真摯誠懇地要求著:「這十多年來,豫東已經習慣照顧你,所有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他一樣也不想錯過。你不要再躲著他了,回家去,回到他的生命裡,再給他一點時間,讓他能夠親手把你交給小劉,或者是別的男士。豫東他不只是你的大哥,你的老師,也像是你的父親,請你看在他無私無悔照顧你的份上,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做完他真正想做的事,這對他很重要,也許你才是他這一生最自豪的成就,你能明白他的心情嗎?」
原來豫東大哥是為了不能繼續照顧香瑩而受苦;原來在大哥心目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扶持弱小可憐的香香長大成人;原來大哥最想做的,是親手把香瑩交給真正愛她的男人,安排她的歸宿,看她幸福快樂地過一生……香瑩緊緊把相簿壓在心口上,淚水仍然不停滑落臉頰,她從小失去父母親,可是一天待她如此寬厚,不僅賜給她慈愛的外婆,還給了她這麼一位盡心盡力、無怨無私的好大哥,她最親、最值得依賴的豫東大哥——「香香!」牧蓉輕輕擁著她,心疼她哭得這麼無助。「別哭了!你張開眼睛看一看,有人正在等你哦!」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辦公大樓邊的路燈被一盞盞點亮,遠遠的,從建築物另一端,並肩走來兩位西服筆挺的男士,比較瘦高的是齊彥,比較壯實的是豫東,兩人臉上都有憐惜的表情……「香瑩!」齊彥喚著,嗓音裡有愛意,更有掩藏不住的擔憂。
豫東猶豫著,終於忍不住,嗓音微微顫抖,「香香!」
香瑩不顧一切地飛奔向前,投入豫東的懷抱,哭泣著,不停不停地道歉:「大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不懂事了!大哥,真的很抱歉……」
豫東撫著她柔軟的長髮,喉嚨滿滿的,久久無法說出一字一句。
過了一會兒,香瑩擁抱豫東的手臂突然放鬆,她身子動了動,似乎有種難以啟齒的困擾和不安,終於抬起頭,臉上佈滿淚痕,既可憐又可愛地皺一下鼻子,稚氣未脫地抱怨著:「大哥,你好難抱哦!抱著你一點也不舒服。」
豫東愣住了,隨即笑著輕打她的腦袋,十分溺愛地笑罵:「你這個小丫頭,古靈精怪的,嫌大哥難抱了?誰讓你抱起來舒服,你就抱誰去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香瑩毫不遲疑地離開他的懷抱,轉身就往齊彥地懷裡鑽,那才是她熟悉舒適的歸屬,她只想沉醉在齊彥提供的安全保護網中。
「哎!到底人家是年輕的帥哥,抱起來當然不一樣了!」豫東在笑,卻又有些吃味地歎道:「大哥又老又醜,早就不值錢,難怪沒有女孩子投懷送抱。」
「師父,你不用傷心。」齊彥露出慣有的輕鬆笑容,一手擁著香瑩。一手指向前方,「看,喜歡擁抱你的女孩子,已經出現了。」
豫東愉快地笑出聲,快步迎向牧蓉,因為感染了齊彥和香瑩之間的坦率熱情,他不禁伸出雙手,誇張地對牧蓉喊著:「噢!我最親愛的牧蓉,快過來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我是多麼愛你呀!」
「你瘋了?」牧蓉被他的樣子逗笑,先打了他的手,然後左閃右躲,就是不讓他擁抱。
「抱一個嘛!幹嘛那麼小氣?」豫東像個小男孩般頑皮,終於還是將牧蓉緊緊環在胸前,得意又開心地吻著她的耳際,親匿地問:「香香嫌我抱起來不舒服,你評評理吧!我的身體真有那麼糟糕嗎?你喜歡抱著我的,是不是呢?」
「是又怎樣?你這個虛榮的准中年男人。」牧蓉覺得非常好笑,輕捶了他胸膛一記:「我看你該推掉一些飯局,努力到健身房運動,免得連我都不想碰你了。」
「這是什麼話?」豫東嚷嚷著,「我的身體跟我實際歲數,一直有十歲左右的差距,我——」
「十歲左右的差距是嗎?」牧蓉打斷他的話,搶著插嘴:「老了十歲的身體,真是太悲慘了!慘不忍睹!」
豫東被她這麼一說,既無奈又想笑,很不服氣,可是又想不出什麼話可以駁倒她,只好發揮男人死皮賴臉的本性,重重地摟她一把,附在她耳邊警告說:「等著瞧!敢嫌我變老了,看我今晚怎麼跟你算這筆賬。」
牧蓉笑著推開他,轉個身,看見齊彥正溫柔細心地幫香瑩拭去淚水,她不禁挽住豫東的手臂,欣慰又滿足地靠著他,輕聲一歎:「你看他們!那麼年輕,那麼甜蜜,兩個人長得一樣漂亮,讓人只感覺上帝無所不能,它安排得真巧妙,這樣一對情侶,看了多舒服。」
「小齊是不錯啦!」豫東說話的語氣,就像個護女心切的父親,捨不得讓香瑩太早離開他身邊。「但是他年紀還輕,才剛上研究所,又還沒當兵,香香也還小,我可不贊成他們花太多時間來談戀愛。」
「尤其不容許他們發生性關係,對嗎?」牧蓉忍不住笑出聲,看見豫東怪異扭曲的表情,她笑得更厲害了。「拜託,豫東,你是天底下最嚴格的大哥,呃,也許應該說你是代理父親才對,你看不出香香已經長大的事實嗎?」
「在我眼裡,香香永遠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她老是在週末下午練琴,連續三個小時彈錯同一段小節的兩個音符,懊惱地趴在鋼琴上哭……」豫東微瞇眼睛,回想從前,又看著現在,他的香香小鳥依人地偎在齊彥身邊,簡直令他難以忍受,不禁排斥地說:「不行!我們得想辦法監督他們兩人的交往情況,香香非搬回來住不可,我要規定小齊在十點鐘以前送她回家。」
牧蓉笑得彎下腰,彷彿聽見世上最好的笑話。
「牧蓉!你怎麼搞的?我說的話真有這麼可笑嗎?」豫東不滿意地向她抗議。
齊彥和香瑩也被牧蓉的笑聲吸引,好奇地走近他們,詢問著:「什麼事這樣好笑?」
牧蓉還是無法遏止笑意,指著豫東,有點困難地說:「問他吧!豫東他有話告訴你們。」
豫東責怪地瞪她一眼,無奈地攤攤手,對齊彥和香瑩說:「別理會她,牧蓉有時候也很神經質的。」
齊彥和香瑩更困惑了,很不解地瞪著豫東,根本猜不透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哦!對了!」豫東清了清喉嚨,不容分辯地吩咐:「小齊,你等一下就陪香香到昭媚家,幫她把行李收拾收拾,搬回我那兒住。還有啊,你們兩人都忙,尤其是小齊,課業和工作都很繁重,以後不在整天膩在一起,反正你們都還年輕,來是方長,先努力打好基礎再說。」
「是,師父,我知道了。」齊彥立刻同意,完全沒有任何異議。
「大哥!你怎麼這樣說話?」香瑩可不像齊彥那麼理性,纏著豫東。不依地抗議:「人家好不容易才爭取到每天跟齊彥見面的機會,現在你叫他努力工作,他根本沒有時間陪我了。」
「哎!愛情雖然甜蜜,前途更重要呀!」豫東堅持己見,不肯放鬆。「小齊跟你不一樣,他是男人,事業基礎全靠這幾年努力,你就別纏著他,給他足夠的時間為你們的將來奮鬥,懂不懂呢?」
「有什麼好奮鬥的?他一定會成為很優秀的建築師,我這裡有一筆錢,足夠供他念完研究所了,大哥,你把齊彥從事務所開除吧!只要不工作,他就會有很多時間陪在我身邊。」
「香瑩!你胡說什麼?我怎能用你的錢呢?那是你父母和外婆留給你的,再說,研究所的學費我早就準備好了,我在師父那兒工作,目的並不是為了錢,你為什麼還不瞭解呢?」齊彥連忙將香瑩拉到身邊。低聲訓斥著。
牧蓉忽然拍手笑出聲,開心不已地說:「好靈哦!你們記不記得上次小齊在廟裡抽到的簽?豫東說他會跟既美麗又有錢的女孩子交往,現在真的實現了!香香的美麗毋庸置疑,而且她很有錢,真是太有意思了!改天我們再去抽籤,好不好?」
豫東露出一臉受不了的表情,齊彥也是,只有香瑩微笑著,既嬌羞又得意,因為她很高興神明認可她成為齊彥的女朋友。
「抽籤的事以後再說,我看我們先找個地方吃晚飯。」豫東很權威地揮了一下手。「晚飯吃過以後,小齊就去幫香香搬家,就這樣了,」
「小齊也可以搬家呀!」牧蓉看到香瑩不開心,立刻提出建議,「反正我的房子現在空著,乾脆就讓小齊搬過來住,香香只要每天能夠看見他,就不會吵著非要他辭掉工作不可,我這個提議夠完美了吧?」
齊彥有點猶豫,他是標準的老實人,認為無功不受祿,難免感覺有些不妥:「牧蓉姊,不太好吧!你的房子那麼新,又剛裝潢,我真的不該……」
「傻瓜!雖然我不收你房租,可是你得負責水電瓦斯和管理費,最重要的,幫我打掃房子,照顧好我那些寶貝植物,別以為你可以白住。」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豫東欣然同意。「小齊,你就別推辭了,你幫牧蓉照顧房子,每天跟香香見面,不過我可要鄭重警告你,這件事也不許發生,明白嗎?」
齊彥像個小學生一樣唯唯喏喏,微低頭瞄了香瑩一眼。差點就爆笑出來;香瑩也是一樣強忍著笑意,看著他,緊閉著嘴不敢開口,生怕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住笑聲。
「咦?你們這是什麼態度?是不是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呢?」豫東還不死心,補充說明著:「我可不是說著玩的,以後香香要是不遵守規定,我會罰你不准出門,不准跟小齊見面,聽見沒有?」
牧蓉連忙上前各推了齊彥和香瑩一把,暗示他們說點中聽的話。
「噢!聽到了!大哥!」香瑩很機靈地保證著:「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一定會乖乖遵守你立下的每一項規定。真的,我是個誠實的好女孩,絕對不讓大哥失望。」
「我也一樣,師父。」齊彥跟著一臉正色地說:「我保證不會欺負香瑩,不佔她便宜。」
豫東非常滿意,像個老太爺般點頭微笑:「嗯!很好。既然你們這麼聽話,我很高興,今天晚上就放你們一天假,你們自己去解決晚餐吧!然後就去昭媚家把行李搬回來,十點……呃,十一點好了!一定得回到我那兒,我和牧蓉都會等門,明白沒有?」
「明白!」香瑩快樂地上前親一下他的臉,笑意盈盈地拉住齊彥,一陣風似地逃離豫東身邊,只留下嬌媚的一聲:「晚上十一點見,大哥,大嫂。」
豫東和牧蓉同時被她那聲「大嫂」弄得怔住,兩人交換一個驚愕而喜悅的眼神,不禁同時笑出聲。
「這個小丫頭!真懂得討好人。」豫東笑著擁住牧蓉,目送香瑩和齊彥手拉手的背影,忍不住搖頭。「我看她是個鬼靈情,小齊不被她欺負就阿彌陀佛了,根本佔不了她的便宜。」
「他們要是有什麼親密行為,一定是香香主動挑逗小齊的。」牧蓉唯恐天下不亂地猜測著。「豫東,你真行,教出一個非常熱情,坦率又有勇氣的好女孩。」
豫東又是一臉怪異扭曲的痛苦表情,按著心臟說:「別嚇我了!牧蓉,我看我的心臟早晚會被香香害到罷工,女孩子長大,真教人擔心呀!」
牧蓉看著她,忍俊不住,又笑得彎下腰。
[這是最令我感動的一章,每次看了都會流淚。讓人知道人間除了愛情,也有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