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她很為難。「還是等史先生回來吧,你要我怎麼跟你說呢?事情很復 雜,而且我也不知道史先生最後會作什麼決定?要我怎麼說?」
「你只要告訴我,你要跟秉忱說什麼事情。」她簡潔的說。
「這個嘛……」欣欣考慮了一會兒,想她早晚也會知道,便準備告訴她實情:「如 意,你知道葉明珠是我老闆最寵愛的小么女,她這一失蹤,我老闆他的心情是怎樣的了 。雖未接到她被綁架的消息,但已經夠令他寢食難安了。他決定將這一口氣出在史先生 及『旭日』食品公司上,也算替愛女報一箭之仇,化解她心中的怨氣,這麼一來或許她 會自動現身也不一定。」
「你是說……葉小姐是故意躲起來的?」如意遲疑的問。
「極有可能,不然應該會接到要求贖人的電話才是。」欣欣內心暗暗為明珠的驕縱 任性歎氣,她為了一己的私念,竟引起偌大的變數與不安,而她的目的也正是如此吧! 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她可知她一念之間做出的行為,將為「旭日」帶來一場極 大的風暴,這中間又將牽扯上多少人呢?
「她為什麼要躲起來?」如意不解的又問了一句。
「她躲起來當然是有用意的。不過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躲藏起來,現在也還不能確定 ,我們往最好的方向猜測,只能做這個假設。而這個假設也最能被我們老闆接受,他寧 可相信她是躲起來的。」
「嗯……」如意沉吟了一下:「她……你想她會不會又像上次一樣出國散心去了? 」
欣欣很肯定的搖搖頭。「不可能,海關沒有她出去的紀錄,而她的護照也仍留在家 裡,所以她人應該還在台灣才是。」
她還是不明白。「葉小姐為什麼故意躲起來?」
「她可能是在自導自演一出『失蹤記』,目的便是要刺激她父親使出撒手(金間 )給史先生,和他家的『旭日』食品。」欣欣自己做出這樣的推論。
事實確是如此,可見欣欣是個足智多謀的職業女性。只是她可料不到,住在她樓下 的帥哥曾小俠也在這出「失蹤記」中客串了一角。
「可是……可是葉家在『旭日』食品公司不是也佔有相當大的股份嗎?」如意很難 接受這個事實。
欣欣搖頭歎氣。「葉家的財富在國內排行前十名之內,遠遠超過史家的『旭日』集 團,他們不會在乎那些損失。不瞞你說,葉家在『旭日』食品占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原本是要做為葉小姐的嫁妝的。」
如意懂了。反正本來是要送人的東西,便不在乎了,毀了就毀了。只是值得嗎?為 了區區一口怨氣,便處心積慮的去設計人家,自己也賠上一筆鉅大的財富,這值得嗎? 不過她不懂葉慶松會如何對付「旭日」集團,她搞不懂這些商業界的勾當和卑劣的手段 。
欣欣懂,所以她很替「旭日」集團擔心。葉慶松連日來聯絡了若干股市的大戶,以 及某大財團,商量如何吞併「旭日」食品公司。
如意聽了百思不解。「可是史家畢竟佔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他們如何吞併得了 ?」
欣欣搖了搖頭。「你哪裡懂得這種金錢遊戲?史家只佔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因 此近十年間他們並沒有主導的經營權。史先生的父親逼他和葉明珠結婚,就是覬覦『金 鑫』集團在『旭日』食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此一來他們便可重獲經營權了。」
「反正他們原來便沒有經營權,那就牢牢守住那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又何懼從他 ?」如意想當然耳。
「這可就要從頭說起了。『旭日』食品一直是『旭日』集團最主要的事業,而且算 是史家的基業。十幾年前,史念祖為了擴張公司的業務,申請股票上市。由於他擴張得 太快,又陸續開設了一些子公司和關係企業,資金搞得很緊,一時不察,便被其他財團 收購了為數一半以上的股份,造成現在『旭日』食品四分五裂的局面。經此一役,史念 祖對『旭日』食品欲振乏力,飲恨多年,好不容易如今有了重新奪回經營權的機會,卻 因為史先生不肯和葉家聯姻而失去了。而最可怕的是『金鑫』打算搶購『旭日』食品在 市面上流通的股票,這也就是葉先生聯絡股市大戶的原因。另外,他又和另一個佔有百 分之十一股份的股東商議買賣股權的事宜……」
在欣欣的解說之下,如意模模糊糊的懂了。
「如意,事情並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像『旭日』這樣的上市公司內部發生這麼大 的股權爭奪戰,一定會在股票市場造成波動,勢必會影響『旭日』的股價下跌。」
「為什麼會下跌?既然『金鑫』集團要收購『旭日』的股票,照理來講應該會上漲 的呀。」如意對股市的知識只是一知半解。
「如果像你說的這麼簡單,葉先生為什麼要這麼秘密的聯絡股市大戶和另一個股東 ?他們另有檯面下的交易。」欣欣浸淫商場久矣,對這種拆濫活動的情形早見怪不怪了 。「葉先生不在乎損失多少錢,他暗中策劃大肆在市面上拋售股票,任由他們操縱股價 與股票買賣,只要三方面配合得天衣無縫,『旭日』集團一定會元氣大傷,徹底的失去 對『旭日』食品的經營權。」
「好可怕!」如意只能發出一聲喟歎。
「我來就是要警告史先生的,讓他心裡有個底,不要讓『旭日』越陷越深。」
「如果他們知道了就會沒事吧?」
「至少能使損失降至最低,不過經營權是永遠奪不回了,只能任憑『金鑫』入主『 旭日』,隻手遮天了。」
如意感到一陣心寒,怪不得秉忱的父親會召他回去共商對策。史念祖豈會甘心一份 基業被外人奪走?定會處心積慮保住江山才對。秉忱這一趟回去,將面臨很大的壓力, 他會作出什麼決定呢?
「欣欣,謝謝你告訴我這一些。」如意打心底感激她。
「我認為我這麼做完全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而且主要的是我敬重史先生的為人,上 一回我誤會了他,很過意不去,算是彌補自己的過失吧。」欣欣坦誠的說。「如意,史 先生是個相當難得的好人,你要好好的把握。你還記得小翠嗎?前兩天我到葉家去遇見 了她,她告訴我自從史先生救了你那一天,他便和葉明珠小姐劃分界限了,才因而招惹 她大發脾氣,一會兒遠奔倫敦,這一會兒又演出『失蹤記』,這個大小姐,真是!」
如意只是苦笑,不知是該感到安慰,還是該傷心難過?秉忱為了她而面臨這麼大的 難關,她還能說什麼呢?
「如意,不管怎樣,你應該多多體諒史先生的心情。他……他真是一個難得的好人 ,你千萬別輕易就放棄了,我相信只要你們心心相印,你們會渡過這個難關的。我祝福 你們。」欣欣誠心誠意的說。
「謝謝你。」如意衷心的謝她。若不是欣欣,她不會遇見秉忱,光是這一點就令她 感念欣欣一輩子了。
※※※
凌晨十二點半了,秉忱仍未回來。
如意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一點睡意也沒有。她躺了良久,然後小心翼翼的翻個身, 生怕吵醒了身畔的如玉。她下周要期末考了,天天挑燈苦讀,還得早起上學,實在是很 辛苦。她心疼的看著小妹,輕輕的替她拽拽棉被。
今晚秉忱會回來嗎?她想著想著,總也睡不著。她沒有將大門反鎖,還替他留了盞 燈,方便他進門。他究竟會不會回來呢?或許永遠都不回來了吧?可是至少他會再來取 走衣物吧?唉——胡思亂想些什麼呢!秉忱今晚不回來,明天必定會回來的,她應該相 信他的為人,他豈是一個會一走了之的人!
到這個地步了,不管秉忱作出什麼決定,她都聽由他安排,絕無怨言。他對她付出 的夠多了,而她不但幫不上他任何忙,反而拖累他至此,令她汗顏無比。
他既能為她犧牲,她為什麼不能為他犧牲?她想到這裡,不覺鼻酸落淚。或許她和 秉忱緣盡於此了,即便是他不願成為愛情的罪人,她也不能眼看著他淪為家族的罪人! 她萬萬擔不起這個罪名,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她吸了吸鼻子,反手抹去淚痕,翻了個 身子,將臉龐壓在枕上,讓枕頭吸去她不斷氾濫的淚水。
當天際濛濛亮時,她已作出一個決定,不管秉忱怎麼想,她將力勸他聽從父親的意 思回家去,以盡人子的孝道與義務。一個人就算要犧牲,也應該要有取捨。到了這個地 步,他為愛情的犧牲已經足夠了,照理應犧牲愛情,去為拯救家族的事業奮鬥了!
如意雖然心痛,也勉力的敦促自己應為愛情犧牲。她既深愛秉忱,就不該陷他於不 義。她的淚水不斷的湧出,卻不能改變她最終的決定。
「秉忱,明天……不!今天我就要讓你離開我!」她喃喃囈語。「老天!請給我力 量,讓我能夠做到!我不能拖累秉忱,我不能!我不能呀!嗚……」她用拳頭堵住自己 的口,不讓自已哭出聲,以免吵醒如玉。
如玉尚好夢正酣,呼吸平穩的吐息。
如意索性用棉被蒙住自己的口鼻,壓抑自己哽咽出聲來。
※※※
秉忱被父親及兄弟纏住,根本挪不出時間及心思打電話給如意。他低頭看看表,凌 晨四點五十五分了。他一夜未歸,如意一定會很著急的。
也罷,索性等天亮了再回白家去。他打定這個主意,任憑父兄費盡唇舌,也動搖不 了他的決心。
史念祖一夜未曾闔眼,父子四人徹夜長談,只盼秉忱能心回意轉,再和葉家聯姻, 平息這一場風波。怎奈秉忱好似頑石一般,無論如何總也不肯點頭。
「秉忱,你當真為了一個女孩子,棄這個家於不顧了?」史念祖沉聲喝道。
「爸,您言重了。這種商場上的危機,比比皆是,只要我們沉著應戰,未必嬴不了 這場股權爭奪戰。這也許不是我們『旭日』食品的危機,反而是一種契機也未可知。」 秉忱冷靜的說。
「哼。」史念祖冷哼一聲。「你知道要維護股價平穩需要調集多少資金嗎?『金鑫 』聯合不少股市的作手,準備將我們『旭日』的股票價格,攪得天翻地覆。當他們瘋狂 的拋售股票時,股價一定下跌,我們想接手或許都接不上,他們是有陰謀的。一旦他們 又將股價炒高,我們就得用高價買進,以增加控股權,問題是到時需要龐大的現金周轉 ,萬一出了什麼狀況,弄得周轉不靈,『旭日』食品將受到很大的打擊。嘿嘿,葉慶松 這個老鬼,真是老奸巨猾,使出這招撒手(金間)令我們進退維谷,束手縛腳的。」
「老三,你的腦筋幹嘛這麼死?娶了葉明珠不是什麼都解決了嗎?到時你是人財兩 得,許多人都要羨慕你呢。」史秉德說道。換作他是秉忱,他對於做葉明珠的丈夫是求 之不得呢。
史秉義也勸道:「葉老會大舉對我們不利,也是想逼你回頭做葉家的佳婿,好找回 葉明珠,否則他幹嘛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呢?」
史念祖又「嘿嘿」冷笑道:「如果他們運作得當,令我們措手不及,他們可是損人 又利己了。」
秉忱垂下頭沉思了一會兒,只能說道:「我得考慮一下,再給你們答覆。」
「說來說去,你還是這句話!我真不懂,這有什麼好考慮的。就算你真的愛那個女 孩子,為了事業犧牲愛情也是應該的,好好補償人家不就得了。她家不是開花店嗎?如 此給她一大筆錢,擴張她的花店,我想她一定不會反對吧?」史念祖說得很簡單,想用 銀彈攻勢來解決這樁麻煩事。
秉忱怒不可抑:「爸,你以為用錢就能解決一切嗎?首先我就不同意這麼做!」
「兒子,你認為老爸這麼做,侮辱了你神聖的愛情嗎?可是這是最快最好的方法, 你不覺得嗎?」
「哼!」秉忱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如果你不方便去跟她談,我叫秉義去。我不會太吝嗇,會讓他帶一張面額很大的 支票過去。」史念祖繼續說這。
「夠了!」秉忱怒喝一聲,顧不得對方是自己的父親。他的話太過分了,他竟將如 意看成是個用錢就可以打發的人,太藐視人了!「我的事我自己解決,不勞費心!」
他說完這句話後,便衝了出來,不理會身後父兄的呼喚。
※※※
當他回到「花之屋」時,天已經全亮了。
如意早開門做生意了。雖然一夜沒睡,雙眼顯得有點浮腫,但她仍強自打點起精神 ,和父親一起整理剛從花市批回來的花材。
「伯父,如意,早。」秉忱推門進去。
「啊,秉忱,你回來了!」如意喜不自勝,幾乎忘了手邊的工作。
「早。」白展雄一邊專注的工作,一邊和秉忱點頭招呼。
「如意。」秉忱走到她身邊,輕撫著她的背。他從她浮腫的眼皮,看出她擔足了一 夜的心。「你昨天晚上沒睡好?」
「嗯。」她有點難為情的垂下頭,繼續手邊的工作。她暗罵自己一聲,昨夜好不容 易才下定決心,今天一大早見到秉忱便忘光了,真沒用!不,她一定要堅持自己作下的 決定,讓秉忱無牽無掛的回家去。她垂著眼皮說:「你先上樓去盥洗,反正你在這兒也 幫不上什麼忙。」
秉忱一時聽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上樓盥洗去了。他梳洗完畢,換上一套乾淨的衣褲 ,雖一夜未睡,神情未見萎頓。他原本是個精力克沛的人,損失一夜的睡眠對他的身體 並沒有很大的影響。
他自己沖了一杯牛奶喝下,權充早餐。桌上還有半條吐司,他就這樣干吃了幾片, 填飽肚子。如意正忙著,他不想麻煩她再張羅他的早餐。她今天可能特別忙,他回來這 麼久了,竟沒上樓來找他。他轉念一想,或許這是她體貼他,想讓他安靜的睡場好覺吧 。放是他便回房休息去了。
如意上樓來看他時,他早已沉沉睡去多時了。她坐在床沿上,看著他英俊的臉龐, 忍不住一陣傷心,眼淚便又簌簌流下。真沒用!她又暗罵自己一聲。
秉忱回來了,這表示他的心仍在她身上。這就足夠了,只要他的心裡有她,什麼都 已經足夠了!接下來要做的事,便是讓他義無反顧的回家去。她一定要逼迫自己做到, 絕不能心軟!她差點又要哽咽出聲,急忙掩面退出秉忱的房間。
待乘忱一覺醒來,便聞到菜香溢滿一屋子了。他一躍而起,走進餐廳,只見桌上已 擺好三菜一湯,而如意兀自在廚房裡忙著。他又轉進廚房去找她,只見她忙著洗刷流理 台,身上還繫著條圍裙。
「還在忙?」他從身後抱住她,並吻了吻她的鬢髮。
她忍不住一陣酥麻,軟軟的靠向他的身體,微微喘氣。啊!這教她如何離得開他呢 ?她是恨不得生生融入他體內才好,怎能忍受兩人生生離別的局面!她做不到,做不到 呀!她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好似要撕裂成兩半,疼痛不堪。一陣 陣心痛如絞,令她氣喘得更劇烈。她用力深呼吸了兩口,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
「如意,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他敏感的察覺了,將她的身子扳過來審視她的 面孔。她的臉色蒼白,雙眼略顯浮腫,看來像是很疲憊的樣子。他疼惜的說:「你一定 是睡眠不足,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擔心了。」
她只覺一陣鼻酸,眼淚不受控制的滾滾而下。
「你在擔心什麼?別怕,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他用大拇指拭去她的淚 痕,向她保證。
她搖著頭,淚水仍不斷湧出。
「你要相信我,沒有什麼事能阻擋我們的愛!」
「可是……」
這一回輪到他搖頭了。「我不是跟你說不要擔心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動搖 我要和你在一起的決心。」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她哽咽道:「欣欣昨天晚上來找你,她想告訴你她老闆打 算收購你們『旭日』的股票……」
他安慰她道:「你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得到消息了,自然有方法來應付一切。欣欣 是個有心人,她是『金鑫』集團的人,竟肯透露消息來警告我,真的很感謝她。」
「她說她誤解過你,心裡覺得對你過意不去。」
「噯,那算得了什麼?人跟人之間難免有些誤解嘛。」他灑脫的說。
「可是……」她終究放不下心。
「別可是了,你別操這份心,先去叫伯父一起來吃飯吧。」他拍了拍她的臀部說道 。
「好吧,先吃飯再說,不然菜都要涼了。」她走出去叫父親吃飯。「爸,吃飯了— —」
「喔,來了。」白展雄在前面看店,聽見女兒叫喚便走到後面來。
「伯父,吃飯。」秉忱垂手立於一旁招呼道。
「好,你也坐下吃飯。」白展雄已經坐下了。
如意盛了三碗飯過來,三人一起共進午餐。
白展雄默默進食,對於秉忱昨晚回家的事,提也不提一下。他打從如意和秉忱開始 交往以來,始終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他自知以自己棉薄之力,是幫不上女兒什麼忙的 ,既幫不上忙,索性也少管一點事。他心裡擔心,嘴裡不好說,因為一說出來,彷彿是 不信任秉忱似的。所以他還是保持沉默好了。
飯後,如意收拾好碗筷去清洗。
白展雄知道她和秉忱一定有話要談,便對如意說:「如意,你一會兒去睡個午覺, 我來看店,你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白展雄走出去之後,秉忱問如意:「伯父有沒有問我回家去做什麼?」
「他不會問的,你回家去看看是正常的事,他過問這件事幹嘛?」她將洗好的碗盤 一一放進烘碗機裡。
他點點頭。白展雄真是個開明的父親,有這種丈人真不錯。他自住進白家那一天, 心裡便將白展雄當成岳父般尊敬。
「如意,我們結婚好嗎?」他心裡早認定她是他今生唯一的新娘。
她眼皮抬也不抬,淡然說這:「這個時候談這件事,適當嗎?」
「為什麼不適當?」他反問。這時他才發覺如意的反應不大對勁。
「你心裡應該比我清楚。你家現在發生危機,你不覺得應該回去和他們並肩作戰嗎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調平穩。
他略微皺一下眉,省思她話中的含意。
她繼續說道:「你想我們立刻結婚,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
「……」
「是不是家裡又給你壓力了?而你無力去化解,只好消極的去抵抗?」
他糾正她:「不是消極,是積極。我要用行動向他們證明我的決心!」
如意憂心忡忡的說:「秉忱,如果我們在這種不恰當的時機,不顧一切的結婚,你 家裡面對我們會有什麼看法?」
「我們倆走到這個地步,還要去顧慮他們的看法的話,我們能有什麼結果呢?」他 不以為然的道。
「何必急在一時?」她仍然堅持她的想法。
「如意……」他困惑的注視著她,覺得自己似乎不太瞭解她了。
她不理會他疑惑的目光,平靜的說道:「秉忱,我去幫你收拾行李,你這幾天先搬 回家去住,即使不能替家裡化解危機,至少也盡一份心力,你認為如何?」
他的眉頭蹙得更緊。她對他下逐客令了?他不明白她的用意為何。
「如意,你為什麼認為我這時候該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家人都逼著我和葉明珠結婚 ?你究竟在想什麼呀!唉——」他長長歎了一口氣。
「我猜得到。」她輕輕的吐出這幾個字。
「你既猜到了,還趕我回家?」他忿忿不平的說。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呢?霸佔住你,讓你家人永遠不諒解我們嗎?」她的心理承受 的壓力太大,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有時候事情是不能夠兩全其美的,只能取其一。」
她輕歎一聲:「所以現在你應該以家裡的事情為重,我永遠會在這裡等你。」說到 此處,她的眼淚又如斷線的珍珠滴落下來。
「如意,對不起,我應該明白你心裡的壓力有多大才是。對不起,如意,對不起。 」他俯下頭去,吻掉她的淚珠。
「你明白就好,你不知道我心裡的負擔有多重。你為了我和家裡鬧翻,失去了你一 向習慣的工作和生活方式,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我將你拖累到這個地步,教我怎能 安心呢?」
「如意,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與你無關。」他也為之動容,鼻子一酸,眼眶已奮 滿淚水。
「可是都是因我而起的呀!」她伏在他胸前,泣不成聲的說。
「你別忘了,感情是雙方面的事,我也有份,你別把責任全往身上攬。」他將她擁 在懷中,輕輕呵護。她看似脆弱,沒想到內心卻是那麼堅強,他真是太小看她了。他心 裡更興起一股保護她的慾望,她不該承受那麼大的壓力,他是她的男人,有責任庇護她 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秉忱,你答應我先搬回去好嗎?」她眼睫毛猶沾著晶瑩的淚珠,輕聲的請求著。
他只得點頭答應。「好,讓我在這兒多待一、兩天,再搬回去好嗎?」
「嗯。」她在他懷中點了點頭,抹去淚水笑道:「這樣我比較安心,不管你回去之 後,會發生什麼變化,我絕不後悔!」
「傻瓜!我不會做出讓你後悔的事,你大可放心。」他信心十足的說。儘管環境惡 劣,他亦有決心與之對抗。
明珠由小俠的口中得知秉忱已搬回家住,心裡得意非凡。一切的事,均在她掌控中 進行,令她產生一種報復後的快感。
「那你家樓下花店的女孩,不是很可憐嗎?」她繼續旁敲側擊,打探如意的感受。
「咦,你好奇心可真強。」小俠這回沒有給她答案。如意的傷心何必告欣他人?
「人難免有好奇心嘛,你想想,那麼巧,剛好給我們看到那個場面,嚇──真嚇人 !活像電影上的畫面,四、五個彪形大漢竟出現在一家小小的花店,我當然想弄清楚究 竟是怎麼回事嘛。」明珠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
「現在全給你弄清楚了,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吧。」小俠撇了撇嘴。為了她的好奇心 ,這幾天他成了包打聽的了。他有時直接去探如意的口風,有時暗中去白家觀察。不過 他從白展雄和父母的談話中所獲最多。「你呀,準是一整天關在這裡,沒事幹,閒得發 慌,才愛管人家閒事。」
「嗯哼。」她輕哼一聲。「也許吧。」
「怎麼?你還打算窩藏在這裡多久?」
她裝出一副可憐相。「你想趕我走了嗎?」
「不是趕你走,你想想,你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兒吧?何況我姊姊下個月就要回來處 理賣這幢房子的事了,到時我就沒辦法再窩藏你了。」
「放心,在下個月以前,我的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不會再麻煩你了。」
「那真是阿彌陀佛了。」他雙手合十說道。
「哼。」她橫他一眼。相處了近十天,她跟他已經混得很熟了。「你真的這麼討厭 我?」
「好啦,好啦,怕了你了,等一下帶你出去玩,高興了吧?」他自己其實也想邀她 出去玩。
「這還差不多。」她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說。
「想去哪兒玩?」他問。
「嗯,」她側著頭想了一下。「先去看場電影,然後你騎車載我去兜風。」
「就這樣?」他張大眼睛問。
「就這樣!」她點點頭。
「好,那就走吧!」他抓起外套甩在肩上。
「好。」她也很乾脆的答應。從前她鮮少以樸素的原本風貌見人,總得經過一番精 細的包裝,展現風華經代的姿容,來炫惑眾人的眼光。那種感覺雖然很棒,但她現在卻 愛上如今的樸素風格;一條泛白的牛仔褲,粗毛線衣,厚重的牛仔外套,配上一張洗盡 鉛華的臉。如此的簡單,感覺卻是那麼的輕快、舒暢。她愛上這種感覺。「走吧!」
當她跨上小俠的機車後座,便很自然的把雙手圈在他的腰上。在不知情的人眼中, 他們看來恰是一對散發青春熱力的年輕愛侶。
※※※
看完電影出來,他們找了一家小店進食。如今明珠已然習慣在路邊攤或小吃店吃東 西,這些日子,她三餐加上消夜都是如此打發的。
其實她大可打電話到餐廳叫外賣的食物,但一來她怕小俠發現了起疑,二來也想過 過和從前不同的生活,所以她現在每天都在巷口的那家麵攤用餐,和老闆也混得相當熟 了。
「幾點了?」明珠問。她的表太耀眼,索性不戴了。
「四點半。」小俠嚥下一口面說。
「差不多了,我們走吧。」她站起來。
小俠也跟著站起來。付完帳後,他跟隨在她身後說:「還太早了,大度路要晚一點 才好飆車。」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她問。
「嗯,還是先去騎車,有了摩托車,什麼地方不好去?」
「也好。」
小俠的摩托車寄放在一個地下停車場,是計時收費的。把摩托車取出來之後,他們 漫無目的的在街上兜來兜去。小俠把車速放慢,回頭問:「我們去哪?」
「隨便。」她此刻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那我們先去KTV唱歌,好不好?」
「隨便。」
「你沒有意見的話,那我們就先去唱歌,晚一點再去飆車。」
「隨便。」她還是這句話。
「……」小俠嘴裡唸唸有詞的不知在詛咒什麼,不過他沒膽子大聲說出來。明珠凶 巴巴的,他已經領教過不少回了,不敢再自討苦吃。
小俠東張西望的想找一家又好又便宜的KTV,所以他的車速一直很慢。就因為車 速慢,他可以不用全神貫注騎車,因此他注意到後方有一部黑色的跑車,似乎是亦步亦 趨的跟著他。起先他不疑有他,心想可能是碰巧而已,於是便將車偏向一旁,示意後方 的跑車超過去。怪的是那部跑車依然慢吞吞的尾隨著他,沒有任何超車的意思。
「怪了,哪有跑車跟在摩托車後面的!」他叨念了一句。
「什麼?」明珠這才起了警覺性,緊張的回頭望。
「唉呀!」小俠大叫一聲:「糟了!會不會是上次想綁架你的壞蛋,發現我們的行 蹤了?」
「不知道。」她頻頻回頭張望。
「那……那現在怎麼辦?」他也緊張了起來。這活像電影裡被黑社會追殺的場面, 他的角色是義勇雙全的男主角,為了救美麗的女主角,和歹徒奮戰到底。想到這裡,他 把牙一咬,加足馬力,車速一下子加快了,連續超了幾部車。他回頭一看,得意非凡的 對明珠說:「你別怕,看我的,我會把他們甩得遠遠的。」
「嗯。」她像在沉思,隨便答應一聲。
小俠為了實踐他對她所做的保證,在車陣裡橫衝直撞,果然甩掉了那部黑色的跑車 。
「嘿嘿嘿,你看怎麼樣?」他又將車速減慢。剛才是迫不得已的,否則在鬧區這麼 騎車,其危險性和被黑社會追殺沒什麼兩樣。「夠刺激吧?」
「夠刺激。」明珠這才鎮定下來。究竟是誰在追蹤她呢?管他!既然把對方甩掉了 ,就不必費這個神了。「曾小俠,你真勇敢!」她說的是真心話。
他倒有點難為情起來,訥訥的說:「哪裡。」
「我們還是回去的好,不然又被盯梢了。」
「好。」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遠離鬧區之後,小俠並不立刻朝明珠藏身之處而去,為了防止被歹徒發現,他淨往 偏僻的巷弄裡鑽,繞過來繞過去,弄到最後自己也迷失了方向。
他咧開嘴一笑,停下機車,四下張望。
「怎麼啦?」明珠在他身後問。
「對不起,我得找一找門牌號碼,看看我們現在是在哪裡。」他據實以告。
她點點頭。這也難怪,再有方向感的人,在不熟悉的巷弄裡轉來轉去,很容易就迷 失了。他倒是粗中有細的人,她對他的好感又略增幾分。難得的是他那份心,如此煞費 周章的保護一名萍水相逢的女子,可謂古道熱腸,義氣過人。她早晚會報答他的,因此 她鮮少將「謝謝」兩字掛在嘴上,與其用嘴不如用行動證明。他一定不知道她一半身家 價值多少,屆時一定會震驚得合不攏嘴。她想到這裡,不禁微微一笑。
「喲,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嚇出一身汗了。」他怪叫一聲。他的汗當然不是因為迷 路出的。
「我們不是已經把跟蹤我們的人擺脫了嗎?還那麼緊張幹嘛?」她四下望望,隨口 說:「先出巷子,到了大馬路就好辨認方向了。」
也只有這麼辦了。小俠的方向感頗佳,不一會兒工夫就到了大馬路上。可惜路口被 兩輛汽車擋住,他只得停下來,大聲嚷嚷:「喂,有人把車停成這樣的嗎?讓一讓,讓 一讓。」
兩部汽車卻文風未動。
「喂,你們是不是剛才撞上啦?莫名其妙!車子都好好的……」小俠兀自叫罵著。
還是明珠警覺,她當機立斷:「我們回頭,快,又被盯上了!」
「要命!」他無暇多說什麼,發動機車回頭便跑。無奈車行不到二十公尺,兩輛重 型機車迎面而來。小俠的警覺性提高了,回頭問道:「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怎麼辦? 」
「停車。」明珠只有簡單兩個字。
「停車?」他大叫一聲。「有沒有搞錯?」
「你有其他辦法嗎?」她冷靜的反問。
他一愣,確實沒有其他辦法了。那兩輛重型機車這樣攔住他們,除非是飛過去,不 過他自問飛車技術沒這麼好,不敢輕易一試。他回頭一看,擋在巷口的兩部汽車,正徐 徐駛進巷子來。這下好極了,他們被前後包抄,插翅難飛,可說是在劫難逃了。
明珠緩緩的從後座下來,靜靜的立在當地。
「明珠……」小俠被對方的陣勢嚇呆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沒關係。」她柔聲安慰他。
小俠勇氣大增,說道:「好,豁出去了,明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保護你 的!」他的聲音卻忍不住微微顫抖。
「小俠,你不用管我,沒事的。」她輕輕搖了搖頭。
他一怔,這不活像電影上的對白嗎?希望他們的運氣能像銀幕上的男女主角那麼好 。不!他們沒有那種好運,事實上更糟,又有兩部跑車停在巷口,看來他們都是一夥的 。完了,對方人多勢眾,即使他再勇猛,單憑兩個拳頭如何對付這一夥人?何況他還得 分心保護明珠。他額上已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慘然道:「明珠,看來我無法保護你了 ,他們人多勢眾,我打不過他們!」
汽車上的人都下來了,約莫有七、八人左右,個個皆是精壯的大漢。他們緩緩走過 來,步履沉穩而有力。
「別怕,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小俠把明珠拉向身後,無奈後面亦有兩名大漢 監視著,他只得退向牆邊,用身子護住明珠。
她深受感動,激動的說:「小俠,你別緊張,不會有事的,讓我來──」她推開小 俠,挺身而出。
「不可以!」他大叫,伸手將她拉回來。
她微微一笑,神情泰然,柔聲說道:「好吧,那就讓我們並肩作戰,一起面對這個 危機。」
他面色凝重的點點頭。到了這個節骨眼,他們誰也逃不了,只得做一對苦命鴛鴦。 苦命鴛鴦?他苦笑,暗暗自嘲電影看太多了。他沒有這個福分,能有明珠當他的女朋友 ,下輩子吧,他想。
待那八名大漢走近,明珠才出聲道:「我爸爸呢?」
「董事長隨後就到。對不起,大小姐,讓你受驚了。」為首的一名大漢躬身說道, 其餘人等皆垂手立在他身後。
「哼。」她冷哼一聲。「你們也真厲害,居然找得到我。」
小俠一頭霧水的聽著明珠和他們一問一答。怎麼?他們不是地下錢莊派來擄人的嗎 ?明珠的爸爸竟是對方口中的董事長!明珠究竟是什麼身份?
就在小俠怔忡不定時,一部加長型的賓士駛近。一個身著制服的司機,先下車來打 開車門。
「明珠。」下車的竟是那名曾出現在「花之屋」的老紳士。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小俠越來越糊塗了。他們是否在聯手演一齣戲來愚弄他? 這也不可能呀,他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愚弄他又有何用?他只好去問明珠。
「明珠,他們是誰?」
她輕輕搖一下頭。「等一下再跟你解釋。」她輕向父親說:「爸,你這麼勞師動眾 的,不嫌太費事了嗎?還害我朋友虛驚一場,我要你向他道歉。」
葉慶松從鼻中冷哼一聲:「道歉?這小子拐跑我女兒,我沒打斷他兩條腿,還算他 走運!」
小俠嚇了一大跳,這一大夥人聯手起來,別說是打斷他兩條腿,就算要取走他的性 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不過他年輕氣盛,怎肯讓人如此荼毒而不還口?他大聲罵了回去 :「喂!你憑什麼打斷我兩條腿!我幾時拐跑你女兒了?你這老小子嘴巴放乾淨一點! 」
「……」葉慶松幾時聽過有人對他這樣說話,一時之間竟怔住了。
「爸,小俠是個好人,你別誤會他,我會從頭解釋給你聽。」明珠忙去安撫父親。 小俠惹惱了他,決計討不了好的,一定要吃上大虧。
「明珠,我也要你解釋給我聽。」小俠皺著眉頭說。
「會,我會給你一個解釋,先跟我回家再說,好嗎?」她又回頭安撫小俠。
「回家?回你家?」他傻傻的問。
「嗯,回我家。」她肯定的點點頭。
※※※
「這樣你們都明白了吧?」明珠頗費了一番唇舌將經過徹頭徹尾的說給父親和小俠 聽。
「胡鬧!你知道你讓大家多操心嗎?」葉慶松裝出一副嚴厲的表情訓斥女兒,免得 她下一次又耍出什麼花樣。
小俠還有一點迷糊。他頭一次置身在如同宮殿般的房子之中,有點不知所措。從明 珠父親的排場中,多少能猜到他具有很高的身份,但從一進入葉家深宅大院的鐵門時, 他被葉家的財勢震懾住了。想不到明珠竟是一位富家千金,這和他原先的想法有天壤之 別,害他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可是我達到目的了呀,不是嗎?」明珠得意洋洋的說。
「哦?你知道我怎麼對付史秉忱那臭小子了嗎?」葉慶松不禁有點佩服女兒,真是 虎父無犬女呀!
「當然,我透過小俠得到一切我想要的情報!」她掩不住面上的得意之情。
「可惡!」小俠這才恍然大悟,她兜了這麼大的圈子,不過是想達到她的目的而已 。「原來你從頭至尾都在利用我!」
「對不起,小俠,請你原諒我。不過我會對你有所補償,你忘了我答應過願意付給 你我一半的身家嗎?那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只是當時你並不知道這一點。」明珠笑著說 道。她說到就會做到。「爸,當時若不是小俠救我,你恐怕得付給綁匪一大筆鉅款贖我 回來,我們不應該給他一點報酬嗎?」
「應該的。曾先生,謝謝你,這裡有一張一千萬的支票,算是報答你搭救我女兒。 」葉慶松毫不猶豫的簽下一張鉅額支票。
小俠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並不伸手去接支票。錢誰不愛?可是葉明珠不該如此愚弄 他!她以為她用錢就能砸死他嗎?不!他曾小俠不要這種錢,他想保有一份自己的尊嚴 。他霍地站了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不要拿你的臭錢來砸我,我不吃這一套! 」
明珠強笑道:「好,我會再加一倍的錢給你。」她以為他嫌錢少。「爸爸,你再開 一張支票給他,我發過毒誓的。」
「哼。」葉慶松面色嫌惡的掏出支票簿。「你要多少?」
小俠的頭腦冷靜下來了。他不小心出賣了朋友,就應該去補救自己犯下的錯誤。他 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晰的說:「我不要錢,我要你在『旭日』食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你……」葉慶松猛拍一下桌面,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你不要太過分了!」
明珠亦冷冷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我並沒有提出過分的要求。葉大小姐答應給我她一半的身家,而那百分之二十的 股份不過只是她的嫁妝而已,我這個要求算過分嗎?」小俠好整以暇的說。
「混蛋!你別作夢了!趁早拿這兩千萬快走,否則連一個子兒都落不到!」葉慶松 鄙夷的罵道。
「我說過我不要錢,如果你不願給我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立刻就走!」他真的 掉頭就要走。
「慢著!」明珠出聲喝止。「爸,答應他。」
「你瘋了你!」葉慶松怒不可遏。
「爸,我發過毒誓的,你忘了嗎?我發誓說若我沒實現對他的承諾,會活不過三十 歲的生日。」
「明珠!對這種貪心的人遵守什麼諾言?」
「若我真的活不過三十歲,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對我又有何用?」她面無表情的說 。
葉慶松不敢冒這個險,只得說:「好,隨便你了,只怪我們倒楣!」
「曾小俠,你回來,我答應給你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過我對你也有一個要求, 比起你的要合理得多。」
「什麼要求?」他走回來,和明珠面對面。
「我要你擔任我的隨身保鏢,期限是兩年。」
「什麼?」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那我在保全公司的工作怎麼辦?」
「沒有衝突,我直接向你們公司聘用你。」
「為什麼?你是不是不甘心損失,打算這樣來整我?」他已經見識過她的手段,不 由得不對她有所提防。
她陰惻惻的一笑。「反正你就做保鏢份內應做的工作,我整你做什麼?怎麼樣?答 不答應?乾脆的說一聲。」
他一陣氣血上湧,大聲道:「好,我答應。」
「嗯,過幾天我會請律師來辦理股權轉移,你走吧。」她冷冷的下一道逐客令。
小俠點一點頭,掉頭而去。
「這混帳小子!心還不小,兩千萬不要,竟要『旭日』的股票。哼,我這回竟栽在 這種小人手裡,真不上算!」葉慶松忿忿不平的罵道。「明珠,你真糊塗!為什麼要答 應他呢?還有,這種人你要他當保鏢?你……唉我真搞不懂你!」
「我有我的打算,我要看看他究竟要搞什麼花樣……」她陷入沉思,緩緩的步上樓 。
※※※
小俠騎著機車離開葉家。他回首遙望葉家又高又長的圍牆,不禁發出一聲喟歎,仿 佛歷經南柯一夢。他不敢置信明珠真會答應讓出「旭日」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乖乖!他 居然推掉了兩千萬元,兩千萬耶!轉念一想,不該屬於他的,他就不應該拿,如此才能 活得心安理得。
他一路想著怎麼跟如意說明這件事。想著想著,已經到了「花之屋」門前。
他翻身下車,去扯了扯拉索上的鈴鐺。
不一會兒,如意來開門了。「小俠,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對不起,我心急,想告訴你一件事,也顧不得時間是不是晚了點……」他歉然的 說。
「沒關係,也不過才十點鐘,還好。你有什麼事嗎?進來再說。」她請他入內。
小俠像說故事一樣,從他如何結識明珠開始,詳細的告訴如意,一直說到他剛才離 開葉家為止。
她聽得呆住了,好像在聽天方夜譚似的。
「你說……葉明珠要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給你?」她實在不敢置信。
他點點頭。「嗯,我跟她要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為了你和史秉忱。」
「為了我和秉忱?」
「是呀!如果你們有了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嗎?」
「可是……那也是屬於你的呀。」她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不,那並不是屬於我的東西,我只是借花獻佛,就當作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吧 。」他笑著說道。「不過還得看葉明珠會怎麼做,等她通知我時再說吧。」
她只得點點頭,在未經證實前,她不敢貿然通知秉忱。她可以相信小俠,但她信不 過葉明珠,畢竟她並不瞭解她。靜觀其變吧,秉忱回家去處理股權爭奪戰的事宜,這回 又發生變數了,究竟最後會有怎樣的結局呢?
※※※
出乎如意的意料,明珠真的實現了她對小俠所做的承諾。不過她也要小俠做到他對 她的承諾。
「如意,我從今天開始就是葉明珠的保鏢了,現在我要去向她報到了。我祝福你們 倆,結婚那一天我會去喝你們的喜酒。」小俠一身勁裝,有股說不出來的帥勁。
「小俠,你解救了我們『旭日』的危機,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秉忱一把握住 了他的手。
「秉忱,我是誠心誠意要把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送給你們做結婚禮物的。」小俠 也反握住他的手。
「不,那是明珠送你的,就是屬於你的。如果你不要股票的話,我們會以市價折算 現金給你。」
「可是……那並不是屬於我的呀!」他竟真的有點急。
「小俠,我不知道明珠為什麼肯將股權交給你,更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將你留在身邊 ,做她的保鏢……」秉忱百思不解,明珠這麼做根本違反她的本性,除非……「她不甘 心白白損失,存心折磨我出氣吧。」他苦笑道。
「不,她的脾氣不是這樣。她若討厭一個人,絕對不會讓那人繼續出現在她眼前的 。我想這只有一個解釋,便是她想將你留在她身邊,這意味著她不僅不討厭你,甚至可 說是很欣賞你。」
「她欣賞我?不可能吧!你又不是沒看見她昨天對我的態度,當她聽見我說要將股 份直接過到你們名上時,她活像要吃了我似的,我看以後我準沒好日子過了。」他悲觀 的搖著頭。
「不!我的看法正好和你相反,不信到時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秉忱很樂意見到小 俠能和明珠配成一對,他對自己的看法很有信心。
「小俠,你到葉家見到小翠,告訴她我想請她來坐坐。」如意說道。
「你找小翠做什麼?」他問。
「上一回她來找過我,看見我的花店,表示她以後也想開一家花店。我想將『花之 屋』讓給她,因為秉忱的父母希望我結束花店的生意,你想我怎麼捨得?不如讓給小翠 繼續經營,這不是兩全其美嗎?」她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是個很好的主意!」秉忱也表示贊成。「如此一來,我和如意的婚禮就能很快 舉行了。」
「好,我一見到小翠就告訴她。」小俠一口答應。
※※※
下午,小翠便趕到「花之屋」來了。
「如意姊,你說的是真的嗎?」她一臉喜色的問。
「當然,我是在請你幫忙呢!」如意笑道,替她倒了杯荼。「來,坐下來好好商量 。」
「可是我一點經驗都沒有……」她擔心的說。
「我和秉忱的婚期訂在六月,距現在還有好幾個月呢,我可以慢慢教你。你這麼聰 明,一定會學得比我更好!」如意神情愉悅的繼續說道:「剛開始我爸爸會幫你做外務 的工作,你只要負責打理店務就好了。不過我認為他年紀也大了,近年內最好讓他提前 退休,以後你可以慢慢找個助手來幫你。」
她微微一笑。「這不難,我爸爸在葉家當園丁,他對花花草草的也懂得不少,可以 幫我。至於外面的事嘛,嘻嘻,如意姊,你別替我擔心,我有個男朋友,他一定會來幫 我的。」
「那真是太好了!彷彿上天早就注定我要將『花之屋』交給你似的,一切水到渠成 ,一點障礙都沒有!」她附掌笑道。
「也不是完全沒有障礙,首先是買你這家店的錢……」
「錢的事好說……」
小翠搶著道:「不!該付你多少就該付你多少,你忘了伯父還有你的弟妹也要生活 嗎?我早就在準備創業基金了,這兩年多我自己存了六十萬左右,再加上我父親的儲蓄 和退休金,大約有兩百多萬,我男朋友也存了一筆購屋資金,大約也有近百萬,湊在一 塊勉強夠付給你們頭期款,其餘的只好向銀行貸款了。」
「小翠,錢的事慢慢再說,其實我並不想收你什麼權利金,只要算租金就可以了。 你準備的那些錢可以在附近買個住家,那在這裡做生意就方便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我本來是想貸款買下你們一樓的店面,只是這麼一來負擔太 重,如果只是付租金就輕鬆多了。」她越說越興奮,看來她擁有一家花店的夢想很快就 要實現了。「如意姊,我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反正我不能再繼續經營這家花店,不如交給你呢,否則不是白白浪費了我們這些 年來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成績嗎?小翠,我們有緣結識,或許就是為了這種結果吧。」
「謝謝你,如意姊。」小翠除了道謝,不知還能再說什麼了。
※※※
秉枕下了班,直奔「花之屋」來接如意。史念祖夫婦今晚要招待未來的媳婦,早早 就交代兒子了。
「如意,你好了嗎?」秉忱在樓下喚道。
「好了,就下來了。」如意在樓上應道。
秉忱在樓下踱著方步,等如意下來。他近來心情極好,不但事業漸入佳境,父母也 答應了他和如意的婚事,真是好事成雙。
「秉忱。」如意換了一套端莊高雅的套裝,姍姍步下樓來。她由於心情愉快,顯得 容光煥發,看來又美上三分,今晚她不用以「醜媳婦終得見公婆」的心態,去晉見秉忱 的父母了。
從秉忱口中,她得知史念祖十分欣賞她的「深明大義」,促使秉忱在家族發生危機 時,回家和家人並肩作戰。據秉忱轉述史念祖的話,他如此說道:「秉忱,你想迎娶白 小姐進門,我不再持反對意見。你不要以為我是為了她名下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那究 竟也是用我史家的真金白銀付給了曾小俠,這也是你親自經手的,不必我再多說才是。 我和你母親看中如意的地方,是她的人品和見識,她有這個資格做我們家的兒媳。」
如意當時聽了不知有多高興。她高興的是她是以自己的品格,讓史氏夫婦接受她, 而不是因小俠饋贈給她那百分之二十股份的結婚禮物。
「走吧,我們全家人都在等我們了。」秉忱挽起如意的手說道。
尾聲數月後,如意和秉忱在一片祝福聲中,舉行了隆重而華麗的婚禮。
秉純自告奮勇要當伴娘。她一身伴娘的裝束,比平日又更美了。她悄悄對如意說, 一會兒她要丟擲新娘捧花時一定要扔給她。
如意微微頷首,答應了,在白紗後面露出嬌媚的微笑。
秉忱一身新郎的裝束,玉樹臨風地守護在他的新娘身畔。
賀客盈門。其中最引人側目的便是艷光四射,一身鵝黃色晚宴裝的葉明珠。誰也沒 料到她會出現在秉忱和如意的婚禮上。
但是她卻來了,身邊還帶著一個健碩英俊的年輕男子。這個人當然是曾小俠。其實 明珠是跟小俠來的,眾人不明白,小俠也懶得去解釋。反正是兩個人一起來的,誰跟誰 還不是一樣?小俠的本性一向豁達開朗。
當婚達進行到最後的高潮時,新娘準備丟擲她手中的花束了。這束花是小翠親手設 計的,玫瑰搭配蘭花,高貴又美麗。
眾人皆擁向新娘和新郎,準備去接花束。秉純和小翠是伴娘,得以站在新娘身畔, 得地利之便。誰知一陣推擠之下,秉純和小翠皆被捲進人潮之中了,急得如意不知如何 是好。
「我在這兒。」秉純伸起手來吸引如意的目光。
如意手一揚,向秉純拋去她的新娘捧花。
「嘩……嘩……嘩……」一陣喧鬧聲中,花束從眾人的頭上飛過,竟不偏不倚的落 在明珠懷中,令她不接也不行。秉純雙手高舉卻落個空,恨得連連跺腳。
「哇大家搶都搶不到,竟落到你的手中!」小俠一旁讚歎道。
明珠低頭看看手上的花束,又看看身畔的小俠,意味深長的歎道:「看來接下去是 輪到我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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