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指的可是那不聽使喚的女殺手?」琴奴面帶微笑地放下餐盤。
「那該死的丫頭,又忤逆我的命令了是嗎?」關宇朝起身打算自己去捉她。
「王爺誤會了,這是琴奴攔下她送餐。王爺也太輕心大意,晚膳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交給一個企圖對王爺不利的女子送上來,萬一途中她意圖不軌在王爺飯菜中下毒,我們這些屬下可就罪該萬死了。」
「琴奴,我可沒笨到白活這三十年。既然叫她送膳,每樣東西我自會要她先嘗過。」關宇朝弄明事由,又重新坐下。「去把她叫來吧,今晚不許任何人來打擾我。」
「在王爺發怒以前,可否先聽琴奴幾句話。」
「你又要□NB462□唆關於我與炎華的事嗎?」眼神警告他別再多管閒事。他不想三番兩次為了炎華的事與這些屬下爭論,不論他看上什麼危險的獵物,一旦到手的東西他無意放手。這些年跟隨自己,他們還不清楚這點嗎?
「不,關於那件事屬下絕對相信主子的判斷。」琴奴睜眼說瞎話,不久前劍奴與刀奴已經出發,尾隨在逃出王府的女殺手身後,準備斷絕後患殺她滅口。
「那又是為了哪樁?」
琴奴取出一張宮內的密函。「王爺從京城回來後,那兒似乎有些不尋常的風吹草動,請王爺過目。」
既然是正事,他也不得不暫時放下炎華,關宇朝觀覽著那封信,沒有注意到琴奴背剪雙手在身後偷偷地燃起一縷催眠香。這香氣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有了睡意。
琴奴料想等王爺一覺醒來,劍奴他們也該完成任務回來了。
「嗯?」他一心專注在密函,但眼前的字卻越來越模糊,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這是……怎麼回事?」腦中似乎有片薄霧正在擴散。「琴奴……你……」
「王爺?有何不對嗎?」琴奴一靠過來,香氣更濃。
奇了,自己怎會如此睡意濃厚。沉重的眼皮叫他幾乎睜不開眼,有什麼不對?!
但是他……此刻除了想睡上一覺,什麼都無法去想了。終於被睡意打敗的他,「喀咚」地倒臥在桌上。
琴奴知道,等王爺醒來一切就會東窗事發了。他不知道王爺會不會饒他一命,但為了王爺好,他有一死的決心。
扶王爺回到榻上休息,琴奴搬出自己心愛的琴,恐怕這是他最後一次活著碰觸它,緩慢地調整音律,他彈奏一曲此刻最符合自己心境的離別調,等待著王爺醒來的時分。
藥的作用讓關宇朝沉沉地睡了將近兩個時辰,伴隨著他緩慢地睜開雙眼,琴音淒切如訴地縈繞著。扶著頭,他撐起自己的身體,一下子未能立即領悟的事實如潮水般地衝入他腦中,他愕然地怒道:「琴奴!」
「錚!」琴音斷了。
琴奴閉上雙眼,劍奴與刀奴還未回來,這代表——任務失敗了。「屬下在,王爺。」
關宇朝怒氣沖沖地來到他面前,二話不說左右開弓以全身的力道揮了他兩巴掌,將琴奴打倒在地。「你,好大的膽。」
閉著嘴,琴奴也不辯解,僅是低垂著頭跪在地上。
「說,這是什麼意思,你在企圖些什麼?」自己最信賴的下屬竟會以迷香讓自己昏睡,這在關宇朝眼中是不可饒恕的背叛。「趁著我睡著的時候,你一定偷偷的做了什麼事吧!炎華,她人在那裡!」
「屬下問心無愧,不知王爺在說什麼。」
看來是無法從琴奴口中問出一字半句了。省下咆哮的力氣,關宇朝大聲呼喚來人將琴奴關起來。「等我找到她之後,再來跟你慢慢算帳!」
現在的首要之務,先找到炎華要緊。
靠著劍奴給的鑰匙所開啟的逃亡之路,起初順利得教人不敢相信。為消滅雪地上自己的足跡,炎華施展輕功奔跑了半個時辰左右,直到遠離王府的範圍,她竄入後山的野林裡。
一口氣沖了這麼遠,氣喘吁吁的她捉起一把樹上積的雪送入口中,藏在樹上稍事休息。她不知道要過多久關宇朝會注意到她失蹤,派人出來找她,現在的情況分秒必爭;她沒有多少可供浪費的時間,必須盡快決定自己逃亡的方向。師父他們自京城而來,那就是在南方□NB462□?如果能找到港口,從那兒搭船,應該可以追回師父他們,警告他們不要自投羅網。
就這麼決定了,先找港口!她一下定決心也不再猶豫,從樹上一躍而下,憑藉著星辰的方位,向南方再度出發。
她在樹林中走了不遠,便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跟蹤。
一開始逃亡時,一心只想離得越遠越好,沒有多餘功夫去注意週遭的聲音,但是,經過休息後自己敏銳的直覺與聽力又恢復到過去的水準,很快地她就發現對方不只一人,而且同樣與她使用上乘的輕功……顯然是道上中人。
腳步沒有遲疑,反而更加速,她感覺到對方也盡全力在追趕著。沒錯,對方的目標是自己。恍悟的炎華冷笑地想,這就是劍奴暗留的一步棋吧!怪不得她懷疑劍奴怎會如此好心地幫自己逃亡,原來他是打算在這路上派人埋伏自己,好取她性命。
別太小看人了!炎華以眼角餘光打量著四周的環境,若要殺人又不被他人發現,這個茂密的野林是最佳場合,他們一定會在自己走出這野林前動手。想要「暗殺」
她這影蝶門五大高手之一的花蝴蝶,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倏地,炎華藉著月光被烏雲遮蔽的瞬間,利用樹影幢幢的遮蔽,消失在野林的頂端。
噠、噠、噠,慌忙追上的伏兵們,用不敢相信的聲音叫道:「喂,有沒有在那邊,去找找。」
「沒有,你那邊呢?」
「你這不是廢話,我要是有看到,何必問你!」刀奴手持愛刀跺腳地說:「這不可能,她就在咱們眼前消失了!」
「她不可能消失,或許……她注意到我們的存在,所以現在不知躲在哪兒,正看著咱們偷笑也不一定。噓,小聲點,仔細聽聽動靜。你去那邊找,我找這頭。」
劍奴指著暗林的一方,兩人分頭前進。
這一切都落入藏在樹枝頭的炎華眼中,她唇邊泛起微笑,拆下衣帶。
「奇怪了,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發生……」刀奴莫名其妙地回想著自己與劍奴從她逃亡後,就一路小心的跟蹤到這邊,打算等到野林深處再解決她,但是剛剛月色一暗就這麼把人給搞丟了。「她不可能憑空不見,那麼到底是……」
咚!刀奴聽到左側傳來小石頭的聲音,立刻轉頭側身——瞬間,一股極大的力量從後面勒住他的脖子纏了兩圈。「唔!」
「不要動,只要你動一下我就收緊衣帶,勒死你。不要以為我做不到,我可是受過各種殺人方法的訓練。」背後,低沉的女音傳來。
「可惡,被你發現了。」刀奴此刻就算手持愛刀也英雄無用武之地,畢竟人體最脆弱的頸部被制住了,他也不得不認輸。
「想瞞過我的耳朵,你們的輕功還不夠入門。把刀丟下!」
「就算你捉到我,劍奴一個人對付你也夠了。」憤恨地把刀扔到地上。
「他不會,只要他還算愛惜你這同伴的小命!」炎華嘻嘻一笑。
「既然都被你捉了,還有什麼命可言,總之除去你這對王爺有百害無一利的妖女,我們大夥兒都豁出去了。」
「我真搞不懂耶,那種一無是處、調戲女人又陰險狡詐的雙面人,到底有什麼值得你們這樣賣命效勞?或許他還算有點政績,或許他還算懂得打仗,但那不都是他個人的榮耀,你們還不都是他的奴才,作人家奴才有什麼好?枉費你們這身好功夫而已。」
「不許你這樣污蔑王爺!」刀奴怒道:「你才是不懂是非的蠢女人。要不是王爺,我刀奴這輩子注定要被地主奴役到死,就像我爹一樣。要不是王爺砍了那個專放高利貸地主的頭,還把田地公平地分租給所有的人,給我們機會習武強身,我能有今天身為王爺護衛的榮幸地位嗎?我才不懂王爺何必硬要你這種滿手血腥的女人哩!」
「刀奴,你跟這妖女在□NB462□唆什麼!」劍奴舉起自己寶劍直指著炎華的鼻尖。
「放開他,既然已經被你發現,我們也不□NB462□唆,就一對一的公平決戰吧。你要是沒有兵器,我們就借一把給你,隨你要使劍或用刀。殺了我們你就可以走人。」
「明明是二對一,哪來的公平呀?」炎華一笑,堵住劍奴反駁說:「我和你們無冤也無仇,也沒有人給我金子要買你們倆的項上人頭,我幹嘛要你們的命?給我一個非得弄得彼此兩敗俱傷、甚至一方送命的理由?」
「這……」劍奴一時啞口無言。
「因為你們王爺看上我,我就該死?這就是你們遼南王府的人蠻橫的作風嗎?」
炎華綠眸灼灼地說:「我可不服,憑這點理由要我的命,何況我還不見得甘願做他的女人呢!外面世界又寬又廣,我何必自甘墮落做他的玩物,等待人家玩膩的一天,一腳踢開。我還想活下去,你們也是吧!」
「這……這都是……歪理。」劍奴內心動搖了,他們都想得太簡單,這名女子的確有她獨特的魅力所以才會吸引了王爺,瞧她此刻無畏無懼的美,那麼凜然間以氣勢壓倒了他們。
「那就講出你們的大道理,讓我死也瞑目吧!」她大聲地說。
劍奴垂下了他手中的劍,她非死不可。只要王爺不死心,那麼她還活在世上的一天,就不可能會逃出王爺的掌心。可是王爺「看上」她是一種錯誤嗎?也許王爺找到了一個足以在氣勢上、靈魂上,都與他相提並論毫不遜色的女子,生命的同伴。
她或許沒有前王爺夫人那溫柔婉約的高貴,但她有她所沒有的旺盛生命力,過世的夫人以沉默守候著王爺,但那真的是王爺所需要的嗎?
「劍奴,你在蘑菇什麼,別被這妖女的話給騙了。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
刀奴的怒吼劃破了劍奴腦中的迷霧,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對,你枉奪人命無數,這就是你該死的理由。」
炎華哼的一聲。「製造出我們這些殺手的,不就是像你們王爺那類的人嗎?我可不是為自己辯解,我殺的人裡頭可沒有半個無辜的聖人呀!你們這麼想打,我就奉陪吧。但可不要後悔放棄了我給的生路!」
她以腳踢開刀奴,拾起刀奴的刀,一回轉迎上劍奴刺向前的劍,兩人就在雪地野林裡展開一場足以令風雲變色的決鬥。
他並沒有派太多的人去搜尋她的下落,他很清楚在這樣的深夜,出動大批人馬只會無用的騷擾平民而已,挑選幾名精悍的手下,帶著數只獵犬出發。獵犬在王府週遭尋找了一圈,終於在後門嗅出了些許蛛絲馬跡,他們就循著這條路線往下追蹤。
從地上所餘不多的線索判斷,關宇朝知道炎華必定以輕功來逃避他的追蹤,憑她的身手,這兩、三個時辰足以讓她藏匿山林安全處,等待天明再另找出路。這也是自己能把她捉回來的最後機會,一旦錯失這黎明前短暫的光陰,她就真的溜出他的掌心了。
他不允許這種事發生,那怕要他搜遍整座山,他都會找到她。
「王爺,這邊!」
狗兒們突然興奮地集中到某個地方,齊聚在一棵樹下。關宇朝下馬從狗兒的口
中,奪下那幾乎被咬成碎片的布條。極為普通的藍布,但這錦織的布帶,顯然是出自王府繡房的東西。這麼說來,炎華曾經走過這一帶!這個想法鼓舞了關宇朝,他握緊衣帶,命令屬下們加快腳步,深入野林內尋找任何可能的足跡。
接二連三的,原本一無所有的雪地上出現了些許的布片、打鬥痕跡,還有兩、三個人交錯的足印,引領他們前進,到最後甚至不需要月光都可看到地上清楚留下的血滴——所有證據都指向,炎華不但到過這兒,而且還與誰交手、受傷。
她交手的對象是誰?關宇朝心裡已有七、八分的把握。方才整個屋子上下就獨不見那哼哈二將,恐怕琴奴的計謀他們也參了一腳。事情非常明顯,今夜的無端風波肯定是他那過度好事的手下們,一手遮天策畫的。
「王爺,人在那裡!」
那真是一場風雲都為之變色的激烈打鬥,從樹林內打到樹林外,從月升打到月落,她一個人對付著兩名大漢,實力相當的三人,誰也佔不了上風,她勉強維持不被敵人攻中致命要害,但也取不了兩人的性命。其中有無數次,炎華試圖打了就跑,但他們死纏不放的精神已經到了讓人捉狂的地步。
打打停停,彼此的體力都已經到了極限,刀奴與劍奴卻始終纏鬥不休,輪流上陣對打。可恨自己的愛器——千蠶絲不在手,否則她早捆了這兩人堆成雪球滾下山。
一口氣打上了數百招,時間在炎華的焦急中分秒過去,情勢也益顯對她不利了。
聽到身後傳來大批人馬的騷動,曉得大勢已去,炎華不禁在胸口怒吼:畜生!
為什麼連老天爺都不對她好,淨和自己作對!
「刀奴、劍奴,給我住手!」宛如雷劈的厲聲遏止了兩個大男人的攻勢。
「王……王爺!」刀奴嚇得連連倒退。
劍奴也收手停劍,臉色蒼白。
「嘖。」凶神惡煞殺到了。炎華瞪著一臉陰沉的關宇朝,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出火花。
「你,在我數到三前,回來,我可不追究這次的事。」
「我,沒空理你!」炎華話才說完,便使出全力振袖飛奔。時間有限,那傢伙追上來之前,能拉多遠的距離就多遠,自己需要這點時間!
風在耳邊呼嘯飛過,眼前空曠的雪地是她能夠逃離的最後契機——「呼咻」一條黑影晃過,炎華還沒跑出三尺就被一條長鞭打中腳,長鞭捲住了她的右腳向後一扯,讓她扎扎實實的跌了個四腳朝天。
「痛……」腳像要被扯斷了。炎華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已經看見關宇朝怒氣的黑雲罩頂站在她身邊。「你想廢了我的腳嗎?混帳。」
「好主意。等回去後,我就親自挑斷你的腳筋。」他冷斥道。
炎華真想咬斷自己舌頭,幹嘛那麼大嘴巴,自找死路。
「這是你第二次逃跑了,希望你做好該有的心理準備。」扯著她的手臂起身,他將她雙手反綁,扔到馬背上,吩咐眾人。「打道回府!」
這次,他會使出什麼手段對付自己?他曾經要脅會把自己扔進蛇堆裡過夜,不會是當真的吧?要她再嘗一次那種苦頭,打死她也不要。
師父!四郎哥!你們在那裡呀!
炎華逼回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她發誓自己真的學乖了,下次不論四郎哥說什麼她都聽,只要有人快點把她從這個惡鬼的手中救出來,她什麼都聽!
「說,這件事的主謀者是誰?」關宇朝瞇著眼,緩緩地看著三個跪在地上的親信,及五花大綁坐在地上的炎華。「琴奴,是你吧。」
被點名的人臉色一白,雖然已有覺悟,然而失敗的後果依然苦澀難當。
炎華一旁發出冷笑。「喂,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不過是我逃出了你這王府,哪來什麼主謀不主謀。」
「嗯?」他意外的揚眉。「你在包庇我的部下,為什麼?」
「包庇?我幹嘛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說得是實話,你要是真像自己手下說得那麼英明蓋世,應該很容易就知道真相啦!我逃出去的事被刀奴和劍奴知道,他們追上來攔阻我。打鬥不過,最後還被你捉了回來,這一切我都認了,和他人無關。」
刀奴、劍奴與琴奴都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她,彷彿她說了什麼瘋話。
關宇朝打量著她,刺探的目光彷彿在詢問她何以撒謊,但是炎華以冷笑坦然的態度迎著他,沒有半點退卻。
他轉而向其他三人問:「一切真如她所說的嗎?」
這裡,也許只需一句「的確如此」,他們三人就可以從大錯中逃脫。炎華給他們機會,但他們誰也沒有利用。琴奴事先搖頭否認,接著開口:「我是主謀者,劍奴和刀奴只是助我一臂之力而已,王爺要罰就罰我吧。」
「不,琴奴的主意也是我們的主意,他的想法也是我們的想法,所以我們共罪,王爺!」另外兩人也爭先恐後地說。
關宇朝只用一個眼神就讓三人噤口。他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則在椅把上不住的敲打,思考著。這期間整個大廳鴉然無聲,誰都不敢打斷他……除了一個人以外。
炎華受不了他神秘兮兮像張面具的表情,也討厭繼續被他以無言的視線剝光自己的靈魂。她無意要替琴奴他們說話,之所以把罪攬在自己身上,不過是個最單純的理由:反正要受罰自己一個人承擔,何苦連累三人。不論自己逃亡成功或失敗,也不管琴奴意在殺她滅口,終歸一句,就是她不該、也不能繼續待在王府,留在關宇朝身邊太危險。有沒有琴奴的幫助,她都會想辦法逃亡的,事跡敗露她也認了,沒必要多加受害者。
「真是蠢斃了,你的手下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索性放棄無聊的狡辯,她白了那三人組一眼。「忠心耿耿也要有個分寸,對自己好一點會死呀!替這種惡鬼賣命,到最後死無葬身之地的也是你們。姑娘我有好生之德,不想見這裡屍橫遍野,卻不被領情。哼哼,算了,我本來也沒打算作什麼好人。」
好整以暇地默默聽著炎華的話,真相如何,已經不需要再談。關宇朝現在困擾的是該拿這四個人怎麼辦?
「事實的確像琴奴說的,但也不完全都被他說中。我只是利用了他們對你的忠心而已。姓關的,早在劍奴給我逃亡的機會,我就曉得他對我不安好心眼,我將計就計反過來捉住這難得的機會,遠離你這惡鬼罷了。換句話說,真正的主謀者是你,要不是你捉我到這兒,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不怒反笑。「原來你是只心口不一,外加軟心腸的小野貓啊。」
「我是野貓,你就是野蠻的老鼠!遲早,我會殺了你。」她笑中帶刺。
「嘴巴上挺逞強的,但好說歹說就是不想我懲罰那三個違抗我命令的『蠢蛋』,看你對我手下如此俠義心腸,我也不是凶殘暴力的無情漢,就看在你這麼費盡心思想替他們說好話的份上,我就免了他們三人這次的死罪。」
琴奴三人一陣錯愕依主子的脾氣,他們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不過高興也別太早,我可沒說活罪可免。」關宇朝挑眉冷道。
「謝主子,不殺之恩。」能保下一命,已經是不敢奢望的奇跡。琴奴三人紛紛叩謝。「小的們甘心受罰。」
「很好,鞭刑手,將他們三人吊起。」他彈指召喚一名虎背雄腰的彪形大漢上前。「每人各二十鞭,執刑則由……你,炎華,來做。」面無表情地,他說:「由你這個喜歡扮演白臉的好心人來執刑,正合你意吧?」
這時,炎華才曉得自己惹惱了他,不光為了逃亡一樁事,同時也為了她替這三人說話的份,他故意要自己鞭打這些人藉以懲罰她的出言不遜!
「關宇朝,我還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你的黑心,想不到……對這些一心只替他們主子著想的手下,你用這種毒招,你根本不是人!要打他們,你自己打,別借刀殺人了!我才不幫你幹這種事。」她忿忿不平地說。
「喔,你不打是嗎?」關宇朝歎口氣。「女人力道小一點,既然你沒有意思動手,那——鞭刑手,你來吧。」
他玩真的?炎華瞪大眼睛,看著鞭刑手舞動著長長的黑色皮鞭,「咻」的劃破空氣劈啪地打在琴奴的背上,連哀嚎的時間都沒有,滲血的傷痕立刻又添第二鞭,殘忍的教人不敢相信。
「夠了,我來!解開我的手,我來打!」她從地上爬起。「我會讓他們知道,跟你這種主子有多笨!」
「把鞭子交給她。」關宇朝雙手交疊,唇邊一抹殘忍的笑說:「好好地打,炎華,要是打輕了……這二十鞭增加到一百鞭也行。」
「你這變態!」拋下這句話,炎華晃動手腕,以自己的全力揮下第一鞭。「你們這些笨蛋,相信關宇朝還落得這種下場,到底值不值得,你們自己好好想想!」
「聽到沒有?琴奴、劍奴、刀奴,你們好好地想想……為什麼要跟著我,還有今天被打的理由。」悠哉地添上這一句,關宇朝自始至終都沒有把目光移開,直到炎華執行完所有三人的懲罰為止。
十七、十八……二十!一打完,她就把鞭子摔到地上。「都打完了,你滿意了沒,變態王爺!每個人都半死不活,你高興了嗎?」
無視她的諷刺,關宇朝冷淡地命人潑水使他們三人清醒。
「當著眾人的面,我仔細的再問一次,從今以後,你們還要跟著我嗎?不想在我手底下幹活的人,到帳房那兒領一百兩黃金,馬上就可以離開王府。」關宇朝不給他們轉圜的餘地說。
琴奴抬起沒有血色的臉。「只要王爺還需要琴奴的一天,我絕不會離開。」
劍奴也毫不遲疑的說:「這次都是小的錯,我們不該自作主張壞了王爺的事,小的甘心受罰,請王爺不要趕我走。」
刀奴斬釘截鐵地說:「王爺,你若要小的滾出王府,就是叫小的切腹謝罪呀。」
他似乎早有預料到這些回答,淡淡地問:「不後悔嗎?」
三人都一齊點頭。
炎華控制不了的大吼:「你們都瘋了,中了這傢伙的毒了。我知道,他該不會給你們什麼毒藥,要是你們敢有二心,就不給你們解藥,讓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吧!一定是這樣,我不相信哪有人會放棄百兩黃金,而甘心作這種變態傢伙的走狗!」
臉色蒼白到隨時都會倒下的琴奴,微笑地說:「炎姑娘才是,為何會如此反抗王爺呢?我到現在還是認為你配不上王爺,但卻開始有點欣賞你的個性了……咳、咳……容我這麼說吧,王爺要是不懲罰我們幾個,我們幾個就再也沒有顏面待在王府內。身為破壞王爺規矩的人,待在王爺身邊只會給新來的人錯誤的印象,以為王爺的命令不是絕對,而是可以反抗的。王爺給我們機會留下,我們已經感激不盡……咳、咳……」
「不要說了,琴奴,你還有劍奴、刀奴都下去療傷吧。」關宇朝插口說道。
「再讓我說一句,王爺。」稍稍抗拒著旁人攙扶的手,琴奴緩緩地彎腰作禮。
「謝謝你對我們手下留情,炎姑娘。」
炎華望著眼中已不再對自己有殺意的男人,很想罵他們又傻又笨,但又不禁為他們這份忠心所感動,套句琴奴的話,她也頗為欣賞琴奴為主全心付出的傻勁。
「不客氣,下次要殺我,可小心別被你們主子逮到了。」
琴奴虛弱的笑笑。「不了,炎姑娘身後的守護神太強大,我已經放棄那愚蠢的念頭。」
「是嗎?可惜,我還沒和你交過手,不曉得你功夫如何。」
沒有回答炎華這句俏皮話,琴奴和劍奴、刀奴在他人的攙扶下走出了大廳。關宇朝命所有的人退下,只留下她一人單獨面對他。
受不了沉悶的空氣,炎華嘟著紅唇,逞強地揚著柳眉。「不必裝模作樣,說出你的懲罰吧!」
「你也知道『懲罰』二字。」
「用蛇玩過我,用鞭子打手下,你還能有多少手段,我等著看。」那怕自己雙膝發軟,她也不會輸給他。
從高台上步下,來到伸手可及之處,他抬起她的下巴,子夜黑眸搜索地徘徊在她的臉上。「這句話該由我來問才是,你還有多少令人驚奇的反應,我也等著看。
和善地對待你,粗暴地懲罰你,甚至恐怖地威嚇你,你都不屈服我。那麼,我還有什麼手段可以讓你投向我?」
沙啞感傷的語調,讓炎華心兒一顫。這莫非又是他新玩的花樣?
「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回答我,炎華。你希望我如何待你,你才會甘心情願地把自己交給我?」
炎華恐懼地睜大眼。
她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牆被人一片片剝落的聲音,在這暗夜中靜靜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