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薔在「天長地久」解決了晚餐,繃著一張臉回家。回到家裡,只看到桌上老爸留了一張字條給她。
女兒,老爸決定跟老大到澳門賭場去闖天下了,等老爸發了財不會忘記你的!
楚薔翻了個白眼,直接把紙條扔進垃圾筒。
「去!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你女兒我要跟男人私奔到意大利展開新生活!」她這個老爸,有跟沒有一樣,在黑道混了三十幾年,還能四肢健全算他命大!
煩悶的走進臥房,仍下皮包,門鈴就像警鈴一樣急促地響個不停。她邊走邊罵:
「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幹嘛?」
走到門邊,她一愣,也許不是老爸而是皓一。哼!他還敢來找她?看他怎麼解釋。
打開門,她又是一怔,沒看到人影。忽然往下一看,嚇得她立刻尖叫了聲:
「皓一!」
皓一坐在地上,渾身是傷,像個半死的人。楚薔被他嚇壞了,蹲下身去扶住他的肩,慌的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啊?皓一,你……你出車禍?」
不對,他的傷不像,她又驚又急,只能小心翼翼地將他扶進屋內。
「小心腳。」她將他扶到沙發,緊張的語無倫次:「你先躺好,不,坐好,我拿醫藥箱,還有水……不,我送你去醫院。」
「小薔。」他終於微弱的啟口。他的傷,還不至於要他的命,但他的氣色,卻彷彿快精神崩潰了般。
「你別亂動。」楚薔強自鎮定,立刻跑進浴室端了盆水出來,又忙著翻箱倒櫃找保健箱。
「小薔……」他還是喃喃地呼喚她的名字。
「你先讓我幫你擦傷口嘛!」小薔急的叫道。她擰乾了濕毛巾,輕柔地擦拭他臉上的血跡。
她的手在發顫,他感覺得到;她額上緊張得都泌出了細汗,連眼眶都嚇到泛紅,他都看到了。
這傷,真的不算什麼,只是心,真的好痛好痛……
「你最愛漂亮了,怎麼會把自己弄成大花臉。」楚薔心疼地啟口,謹慎地在他額上、眼角和唇邊塗上藥水,貼上紗布。
「你坐一會兒。」楚薔收拾著東西。
皓一卻要起身。
「皓一……」楚薔焦急的抓住了他。
「讓我去一下洗手間……」
他按住她的手,楚薔只好扶他到浴室,佇立在門邊,心疼地望著他伏在洗手台上漱口。他嘗到傷口刺骨的疼,混著藥水的刺激,他撕下嘴角邊的紗布,門邊的楚薔跟著心頭緊縮。
緩緩抬起頭,望著鏡中憔悴的自己,這麼醜,這麼狼狽,但他知道,堯一定比他還慘。今晚發生什麼事了?他不敢也不願意相信……
「皓一!」楚薔衝了進去,抱住他倏地滑坐在地板上的身軀。「皓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要嚇我了。」
「小薔……」皓一緊緊地抱住了她,那心碎的擁抱顫慄了彼此的身軀。
此時的皓一像個孩子,他一向就像個孩子,貪玩,可愛,熱情,人見人愛,他怎能允許自己這般無助憔悴?
楚薔擁緊了他,她快被他嚇得心臟無力了。
「皓一,你說嘛!不要這樣子……」
皓一埋首,在她柔軟的胸膛,他聲似哽咽:
「兄弟……」
堯?楚薔心頭一緊。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皓一心碎的低喊。
「皓一,你說清楚點,我聽不懂。」楚薔緊張的叫道。
「小薔……」他抬起頭,黑眸中有驚惶的淒楚,楚薔被他的表情震住了。
「你告訴我,老實的告訴我,你還愛堯嗎?有多愛?像我愛你那樣愛他嗎?」
楚薔眉頭一緊,扶著他的肩叫道:
「皓一,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我想知道,我想確定,否則我會發瘋的。」皓一比她還激動。
他受了傷,情緒又失控,她實在不知所措。
「皓一,我剪頭髮了。」
皓一怔怔地看著她,她於心不忍地捧起他的臉,柔聲說:
「我也戒煙了,你看看,我今天身上的衣服是什麼顏色……」
白色,他喜歡的顏色。
「皓一,我不是為了誰做任何改變……」她此時的心情確實是如此。「我只是想做回我自己,不想再當影子了,你明白嗎?」
「小薔……」
「我先扶你出去好不好?」她將他扶到臥室,讓他平躺在床上。皓一緊握著她的手,深深望她。
「小薔,現在你信任我嗎……」
「我從來沒有不信任你。」她直接坐在地上,讓他握著自己的手。
「你什麼都相信我,惟獨感情……」
她沉默了。她相信他喜歡她,但她害怕,害怕他前科纍纍,而她不容許二心。
「小薔。」皓一側身看著她,他的眼睛流露著太真誠太露骨的感情,這樣的眼神,她迴避的夠久了,他多渴望瞭解他一片真心。
「皓一,給我一點時間好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覺得這樣最美,我也很害怕……有太多變數可能會改變。」楚薔憂然的說,愛情變友情,需要時間,友情變愛情,一樣需要時間,時間……對他們來說,變成可恨的東西,卻又是完美的理由。
皓一就這麼看著她很久,讓她不自主的臉紅,讓她不由得亂了心跳。他回話了,讓她一愣!
「你愛我,只是害怕承認。」
楚薔一顫。當她苦戀著堯的時候,她把皓一當哥兒們,把皓一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然,她從堯的夢境中覺醒,認清了他永遠不會愛她,她永遠只能是他的妹妹,她才警覺到皓一對她的溺愛是無怨無悔。她真的不知道她對皓一是不是愛?她只知道,她不能沒有他這個朋友。
皓一平躺在床上,疲憊地合上眼,他的手仍緊握著她的。
「我會用往後的時間,向你證明我的真心……」
皓一……她深深望著他。
皓一仍閉著眼,鎖著眉,他的心陷入前所未有的酸澀苦境。
「難怪……他不交女朋友,也不結婚……」
楚薔怔怔地望著他喃喃自語。
「他像個詩人,不食人間煙火……為什麼……要活的這麼虛偽?……他不痛苦嗎?」
他的話讓她膽戰心驚。
「不……他一定很痛苦。你知道嗎?他是我這輩子最崇拜的人。我從小看我爸在商場明爭暗鬥,男人,似乎永遠脫離不了名利財富的誘惑,就算我是個男人,我也相信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是好東西的……但他不一樣,他有腦袋,有才氣,雖然他有點孤僻,但他還是隨心所欲的過日子。我沒見過像他那麼正直的男人,以前我們討論過的,他好像不存在這個真實世界似的,他什麼都懂,但什麼都影響不了他,什麼都與他無關……」
「皓一……」她想,她明白他要說什麼了,她的心好苦。他們都嘗過孤獨的滋味,卻體會不到堯的煎熬,因為堯向來就那麼孤僻,他拒絕發洩他任何不滿與情緒。
「我想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殘忍的事……但是,我不能接受,我真的不能……」
「皓一。」楚薔搖開他緊閉的眼皮:「你的傷……是跟堯……」
「我跟他打了一架。」他望著她,語氣中有無限悔恨。
楚薔的眼眶紅了,她知道三兄弟已經瓦解了。
「小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楚薔緊抿著唇,強忍著眼淚。
「小薔……」
她搖頭,連眼淚也晃了下來。她趕緊拭去滾落的淚,起身走到書桌前背對著他。
皓一坐起身來,望著她顫抖的背影,他心痛欲裂。
楚薔掙扎了很久,才從桌上的書本裡翻出夾在裡面的一張照片。她反過身走向前,把照片遞給他。
是她從堯房裡拿走的那張合照。
皓一併沒有伸手拿照片,他只是蹙著眉無語的望著照片中年輕而燦爛的他們。
「這是我在堯的房間找到的。」楚薔哽咽的說。
皓一把眼光移向她。楚薔低頭泣道:
「我不知道……我不確定,我一直告訴自己不可能……但是……」她欲言又止,不需要說的太明白了,那實在很難堪,很傷人。
十年來,其實有種種的跡象,都在此時浮現在他們腦海中,那是無庸置疑的了。他們只是欺騙自己,只是不甘心不放手,所以才讓這荒謬的三角關係糾纏的那麼久,那麼深,所以那麼疼。
「我沒辦法在面對他了……」皓一啟口,讓楚薔的淚又落下。他搖頭,痛苦的搖頭。「真的沒辦法……我做不到……」
「皓一……」楚薔撲向前抱住了他,埋在他肩頭,再也忍不住哭出聲音。「我不想我們三個人變這樣……」
皓一撫著她的短髮,沉痛的回道:
「小薔,我真的沒辦法……」
「不要……皓一,不要……」
「小薔。」他捧起她淚濕的小臉,楚薔無助的搖頭。
「這已經變成……我的惡夢了……」
楚薔忍不住發抖。皓一的深眸是欲哭無淚的痛。
「他是我兄弟啊……」
「皓一…」她再次撲進他懷裡痛哭。
皓一擁緊了她,在她耳畔啞聲傾吐:
「如果我失去他,又失去你,我的人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惡夢……又需要花多久時間來走出陰霾?她不知道堯對皓一做了什麼,不知道為何他們會狠心的將彼此傷的這樣狼狽,她只知道三人世界毀了,這對誰來說都是殘酷的,他們三個對誰都是真情真義,失去誰都會痛心疾首的。
歃血為盟的兄弟,是不是再也不可能復原了?
* * *
風平浪靜下的暗潮洶湧,似乎更令人恐懼。這幾天,皓一都住在楚薔這裡,他的傷好了一大半,只剩青青紫紫的瘀青,但總在夜裡,他會被惡夢所驚醒,夢裡都是堯強吻他的畫面,他們互毆的畫面,總讓他一次又一次在汗濕中驚惶而起。
楚薔,真的好心疼。
皓一講完一通電話,他似乎恢復了精神般若無其事,但楚薔明白,他只是不要她擔心,也不想再觸碰那心口的傷。
「簽證下來了。」
「一起去拿。」
皓一淡淡笑了,牽著她的手起身。他明顯的變了,笑容少了,話少了,不像以前那個好動有趣,像個大玩具的男孩了。
去意大利吧!楚薔心想,她不要再有後悔和遺憾了。失去堯,他變得落寞憔悴,再失去她,他會承受不住而崩潰的。也許到一個全新的地方,全新的開始,他們三個,都會好過。
到了樓下,他已經忘了幾天前停在堯家樓下的車子安穩地停放在楚薔家樓下。他們心知肚明,也沒說什麼。
一路上,皓一還是熱絡地跟她討論出國事宜,拿了所有的文件,楚薔對他說:
「你先送我回家,你也回去整理東西吧。」
也好!
「那我晚點再過來。」
楚薔點點頭。既然下定決心,她不會再有任何牽絆。目送他走,她卻沒有直接回家,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她必須去見堯一面,這,她才能真正的了無牽掛。
立在堯家門口,她沒有按門鈴,她直接打電話到他家,對電話答錄機說:
「堯,我知道你在家,你該知道,現在逃避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我在門口,如果你願意……」
話未盡,大門已經開啟,楚薔怔怔地看著和皓一一樣的掛綵的他。
這絕對是個很尷尬的畫面,但楚薔發現他的態度比她來的自然。
他為她倒了一杯冷飲,就像以前的堯,他帶著濃濃的憂鬱,又習慣性地掛著淺淺的微笑。
「這是你買的,應該還沒過期吧。」
「喝不死人的。」她也努力的想和以前的她一樣。
堯坐在另一張沙發上,點了根煙,是她熟悉的味道。他主動的遞給她。
「我戒了。」這算不算……她第一次拒絕他?
「也好。」
他淡淡一笑,要把煙湊進嘴邊時,楚薔卻拿過他手上的煙:
「憋的好難受,當最後一根吧!」
左堯看著她,那是他熟悉的,毫不矯情的楚薔。他柔柔地笑了,又為自己點一根。
「總覺得你變漂亮了。」
「我本來就漂亮。」楚薔吐了一口白煙。「倒是你,變瘦變老變醜了。」
他還是笑了。「這就是我。」
「是你,我寧願看到這樣的你。」楚薔直視他。
「又老又醜嗎?我都不敢照鏡子了。」
「照鏡子幹嘛?那是幻影,何必那麼辛苦的維持假象的形象。」
「小薔,不要拐彎抹角的損人了。」他淡淡一笑,像苦笑。
「我沒有,我一向有話就說。」楚薔點了點煙灰,忍不住一歎,自己還不是在假裝,三個人變成這樣,她根本沒心情嘻皮笑臉。
「我要跟皓一走了。」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聲,沒什麼意外的反應。
「下禮拜就走。」楚薔看著他。
他還是面無表情,兩人陷入沉默的僵局。片刻,還是楚薔忍不住先開口:
「你呢?有什麼打算?」
他還是沒回答,楚薔急了。「你不要不說話嘛!」
他看著她,卻說了一句文不對題的話:
「小薔,為什麼你不怕我?」
楚薔一愣,一時無法意會。
「為、為什麼要怕你?」
「像皓一那樣怕我……」
楚薔忍不住皺起眉。
「堯,你別這樣。你知道皓一那個人的,他才不會怕你,他只是……」
「恨我。」他接口。
楚薔眉頭皺得更緊了。
左堯輕輕一笑。「是我的錯,我不誠實。」
「沒什麼誰對誰錯的……」感情這種事,本來就很無常,楚薔有感而發。
「小薔,」他看著她說:「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人,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勇敢。」
楚薔怔怔地望著他。他投給她一個溫暖的微笑。
「我絕對相信堅持之下必有結果,皓一對你的愛堅持了十年,你不也這般堅持了自己的信念。而我不同,我曾以為我也能堅持,但相處愈久,愈瞭解,我早已放棄了這份固執。所以,我很愚蠢的以為把這份感情永遠藏起來,和你們永遠當兄弟,卻忽略了你的堅持和皓一的執著。」
楚薔仔細的咀嚼他話中每一份酸澀,慢慢的卻可以嘗出酸中的甘甜。
「我還是自私的想說,不要忘了我。」左堯依然淡笑道。「記憶這種東西是會永遠存在的,只是或深或淺罷了。不要忘了我,但不代表沉溺在過去。你們要去意大利,我覺得很好,我們已擁有太多的時間,而現在,需要的是空間來適應。」
楚薔一怔愣,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不管你們相不相信,這十年,除了我隱瞞了自己感情的性向,我真的對你們推心置腹;然而,這幾天,我真的覺得輕鬆好多,也許,我已經失去你們,但,我可以是我自己了。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戴面具,那實在是非常痛苦的事。」
楚薔相信他,她一向都信任他,即使如此,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會改變。只是她可以很確切的說,現在的她,可以很理性很堅決的向自己坦白,她真的把他當大哥看待了!
「已經夠久了,我不希望你痛苦。」楚薔正色地說。
「不痛苦是騙人的,但絕對是釋放過程中必經的痛苦。」
楚薔忽然發現他的笑容不一樣了,有一點陌生,也有一點感動。她不知道面具下的他的真實模樣,但她從他的眼神明白,他不願再偽裝。
那種感覺,和她剪去一頭長髮時的心情很像——很難受,甚至很後悔,但是……很舒暢。
「你願意接受我的祝福嗎?」
楚薔又是一愣。他卻笑。
「這是我真的發自內心的祝福。」
兩雙眸子凝視著,釋出了笑意。
「那麼,你要送什麼禮物給我?」楚薔笑道。
「等我拿了獎,獎座送你。」他也笑了。
「什麼獎?」楚薔眼睛為之一亮。
「不知道有沒有那個資格,但我很有信心,這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又是時間。」她快翻白眼了。
「劇本剛出爐,三個月至半年的時間拍攝完成,送審等等的程序,起碼熬一年。」
「沒看過你那麼認真。」楚薔笑裡也有滿溢的祝福。
似乎,心情一解放,彼此終於可以坦然了。是的,他們怎麼也擺脫不了時間的考驗,也許會苦,但總會讓時間來安撫,或許距離會將彼此拉的更遠,但彷彿,心似乎更契合了。未來……還是交託給時間吧!
* * *
左堯終究沒有來送機。皓一的心情略顯沉重,楚薔卻意外的顯得輕鬆,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帶著興奮的心情出遊,堯來不來,她知道那已經不重要了。
這些天她明白皓一刻意的迴避有關堯的話題,他絕對知道她和堯還是保持聯絡;而楚薔也並不特別去引起他任何不愉快,她想通了堯說的話,瞭解堯的用心良苦。時間與空間,她不害怕摧毀十年情誼。因為他們都坦誠了一切,都勇於面對了,只剩皓一,而她,要陪他度過這份煎熬。
「真不敢相信,我要去意大利了!」楚薔好興奮。
「像做夢一樣。」皓一環著她的肩,在長長的出境處排隊。
「是啊!好像做夢,可是我怕語言學不來。」
「語言學校都幫你辦好了,何況學語文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在那裡生活,你天資聰穎,沒問題的!」
「還說,為什麼你不上課?」
「我在那裡有朋友,又要認真闖車壇,哪有時間。」
「借口!」
楚薔先出海關,她在前方等皓一,目光搜尋著出境處人來人往的人群,她相信,堯就在某處,他不現身,是不想影響皓一的心情。但只要一眼,如同這十年來,往往都只需要他一記眼神,點一個頭,她就有力量,就有信心!
但……皓一就要辦好手續了,她開始有點急了,難道他真的沒來,這一別,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了……
就在皓一拿了他的證件要通過海關的剎那,穿越熙來攘往的人群,楚薔遠遠地墜入一雙深沉的黑眸。
她笑了,他終究出現了。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送來了他最真摯的祝福與微笑,就是那樣的眼神,讓她沉淪,讓她清醒。讓她釋懷地用笑容向他承諾,她會用她的愛,去照顧愛她的、他愛的皓一。他們三個……缺一不可!
皓一才走到她身後,她忽地轉身,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主動的獻上自己的紅唇。是承諾,是誓言,她勇敢的去承認自己愛上了這個單純熱情的大男孩,快樂的面對她對堯的感情已昇華到天長地久的友誼,興奮的期待往後未知的旅程。
那擁吻的畫面,在他眼中是美麗的景象。皓一,他不會對他忘情,但他的幸福,如今對左堯來說,已是比得到他更重要的了。
楚薔拉著他的手,笑開了臉龐。
「去意大利嘍!」她拉著他往前跑。
皓一笑了,但他的腳步卻遲疑了,在楚薔的半推半拉中,他頻頻回頭張望。
她知道,他其實和她一樣,都在期待同一個人。
堯就像影子一樣失去了身影,他確實來過,楚薔確定!不讓皓一看見,因為她要他真正能面對他了,才讓他們見面,堯不要是皓一永遠的陰影。
楚薔看著皓一略顯失落的表情,卻笑的更甜。其實他就是這麼可愛這麼善良,所以他們才不忍心傷害他、束縛他,而只有他,才能把自己解放出來。
楚薔忽然發現,如果一份愛可以這麼癡,這麼濃,那麼性別已經是其次了。
「你不想走啊?那我自己去嘍!」楚薔放開他的手逕自向前走。
皓一趕緊回過神叫道:
「小薔,你不能丟下我!」
楚薔回過頭,笑的一臉得意。
「意大利滿街是帥哥,我不怕沒人陪。」
「小薔!」他追了過去。
楚薔笑著往前跑開。他們誰也少不了誰的,不管她到哪裡,他都跟隨。只是在他心中,出現了一道缺口,那個缺口形成不久,他不瞭解必須花多久的時間才能癒合。他留了一份遺憾在台灣,上了飛機之後,他才發現他仍眷戀著這片熟悉的土地,這裡有他荒唐的年少歲月,有他珍貴的兄弟情誼。
他覺得他的夢成真了,他正在前往他的夢想。路程中,身邊是他魂牽夢繫的愛人,但卻仍有一份空白,是真摯的友誼缺了的空,這輩子,他真的發現,除了小薔,他是他惟一的知己!
只是人,總有殘缺不完美,或許,他也有錯!他把他想成一個完美的聖人,而他是不是不願辜負他的期待,而努力的在他面前裝成完人?
這世上哪來的完人?他突然警醒,然後深深自責,堯的壓力根本就是他施壓給他的。
三萬英尺的高空,沒有盡頭的未來,他居然如此想念他的……兄弟!
「皓一……」楚薔望著他的沉默。
皓一握著她的手,輕吐了一口氣。
「現在後悔……來不來的及?」
楚薔淡淡的一笑。「有救生衣,降落傘,你有勇氣的話,門一踹就下去了。」
皓一被她逗笑了,別過頭看她。「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她笑著看他。
「和你到意大利,和你一起生活,給你快樂和幸福,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與目標,我絕不後悔。」
「皓一。」她撫著他的臉笑道:「我希望你明白,我們可以用心努力的經營未來,但,不是逃避。」
逃避……他有些愣愕。
「我也曾以為,離開台灣,甚至隔離你和堯,就可以視而不見的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但後來才發現,心沒有放下,到哪裡,過多久,都還是帶著疙瘩。」
皓一深深看著她,這是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說出他的名字。
「你跟堯見過了?」
「我相信你都知道,我也不想隱瞞,更不怕你吃醋。因為我很坦然,他現在對我來說,真的是大哥。」
皓一有了短暫的思考,他說:
「那麼我們這樣一走了之,是不是對他很殘忍?」
她搖頭。
「一走了之是不負責任的說法,我們是去實踐夢想的。以前我們都太隨性了,一晃眼十年都過了,我們都不是青少年了,我相信堯自有打算,他已徹底領悟了,也是他讓我明白一件事,堅持是必須的,但不是故步自封。再親密的人始終還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至少在過程中我們無愧於心。」
皓一笑了,他明白她的意思。
「愛情是個殘忍的東西,但它讓我們都成長。」楚薔做了結論。
皓一撫著她的臉。「你是個成熟的女人了,而我始終像個孩子。」
「我喜歡你的赤子之心。」她笑的燦爛。「你是我的大玩具,我希望你永遠不要變。」
「等我們老了,我是不是還要像老萊子一樣要會逗你開心啊?」
「當然,夏天要幫我趕蚊子,冬天要幫我暖被呢!」
「哇!要不要臥冰求鯉啊?」
「喲!你也念過書嘛!」
「廢話!二十四孝、孫子兵法、論語、孟子,我倒背如流。」
「是嗎?那三十六計第十八計是什麼?」
「啊……這……」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