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八人抬的官轎行走在應天府的大街上,看到轎夫打出的官牌,路過的百姓心裡都明白:這是禮部尚書向閒卻下早朝了。
說起這禮部尚書向閒卻,那可真是厲害呢!他的祖上曾跟隨太祖皇帝平定江山,江山打了下來,他祖上嫌坐江山麻煩,遂帶著皇上賞的數不盡的財寶歸隱去了。哪知十幾年過後,向閒卻的老子一舉奪下了狀元,被太祖皇上破格提拔成禮部尚書兼太傅。這下子,向家是有權有勢又有錢,一時間朝堂上的馬屁精跟在向家後面滿街轉。
可惜天下事不能盡如人願,向太傅死得早,丟下獨子守著數不盡的家財。從此向家門可羅雀,都以為向家會至此一蹶不振,不料向閒卻十六歲就中了狀元,正碰上朱棣取代侄子朱允,初登大寶,需要人才輔佐,向閒卻遂一躍成為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官位更在其父之上,一時間有多少皇親貴胄想著把女兒、妹子嫁給他。
大約是經歷了父親的變故,向閒卻對官場上的名利看得淡漠,只求著書論典,倒也躲開了黨派之爭,緩解了廠衛的監視。娶妻這檔子事也就在不知不覺間耽擱了下來,這一晃,他已經二十四歲「高齡」了,尚孤身一人。
這樣一個順風順水的人本以為一生都會順當當地過去,然而從這一刻起他的災星飛到了他的面前,躲是躲不過了。
只見一陣風過,俏麗的身影停在官轎前,沒等向閒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已聽到開道的護衛大喝的聲音。
「何人膽敢擋在官轎前?」
「我——燕歸來!」
喲喝!口氣還不小呢!護衛們拔出刀子衝著她趕起人來,「這是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向大人的官轎,小姑娘還不趕快讓開。」
聽到向大人,她可來勁了。拉開架勢,她的頭揚到半天高,「不是向閒卻的官轎我還不攔呢!」
這麼說是衝著他來的?向閒卻吩咐轎夫停下轎子,又命小廝讓護衛先退在一邊,他這才緩緩地下了轎。抬眼望去,是個明眸皓齒的年輕姑娘家,穿著一身花底的粗布衣裳,梳著簡單的小辮兒,臉上還有著薄薄的塵土,一副風塵僕僕為他而來的樣子。
雙手打拱,向閒卻以禮待人,「在下向閒卻,不知姑娘攔我官轎所為何事?」
她眼光挑剔地打量著他,語帶不屑地說道:「你就是向閒卻啊!」
旁邊的護衛一聽,立馬橫起刀來,「大人的尊號豈是你叫的?」這小姑娘存心找死來了是吧?
她就是不怕死,「我為什麼不能叫?我可是他未過門的媳婦,我為什麼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難怪這小姑娘不怕死,原來是個瘋子。護衛不想再理睬她,也不等向大人吩咐自行趕起人來,「走走走!再不走就抓你去衙門,賞你個幾十板子,到時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小姑娘火了,叉著腰站在路中間罵了起來:「向閒卻,你是不是男人,他們欺負你未過門的媳婦,你居然就像個傻瓜一樣站在路中間看著啊?」從頸項上掏出一塊戴了十多年的玉觀音,她隨隨便便就把這尊貴的東西丟給他了,「你雖然長得還不錯,看起來也挺順眼,但是沒有男子氣概,一點也不像個男人大丈夫,我後悔了,我不要嫁給你——這塊定親的玉觀音還給你,你娶我嫁從此各不相干,你以後可別來煩我。」
口氣還挺大,她到底是誰啊?向閒卻拾起玉觀音瞟了一眼,只是這一眼頓時讓他驚呆了。這玉觀音和他脖子上掛了二十四年的這塊玉一模一樣,他曾看過當年太祖皇帝賜給祖父財寶的清單。玉觀音本是一對,可家中只有他脖子上這一塊,他還以為父親把它弄丟了,現下怎麼會出現在這姑娘手中?
向閒卻暗自思忖:難道說這姑娘所言非虛?也有可能她或和她有關係的人是小偷,當年從向家偷出了這塊玉觀音。對!很有可能,他不妨詐她一詐。
「姑娘,您是從何得來這塊玉觀音?」
他想知道?小姑娘歪著脖子像背書一樣背給他聽:「我爹說你爺爺當年遇土匪,我爺爺救了你爺爺,你爺爺就拿出這塊玉觀音給了我爺爺,說是定親的信物。可是偏偏你爺爺生下的是你爹,我爺爺生下的是我爹,兩個男人不能結親,這玉觀音就變成了咱倆結親的信物。現在我已經把東西還給你了,咱倆的親事就算解除,我要回去了,咱們後會無期。」
聽她說得煞有其事,向閒卻不覺也認真了起來,「敢問姑娘家住何方?」
她一聽,火頭火腦地叫了回去:「我家住哪兒,我幹嗎要告訴你?我們倆又不熟!」
或許以後會很熟。向閒卻爾雅一笑,「你不敢告訴我你家住在什麼地方,難道說你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塊玉觀音根本就是你偷來的?」
「說就說!我家住在燕霸山。」一個盛產土匪的地方,聽著名字就知道了。事情辦完,燕歸來覺得沒有再逗留下去的必要,招呼也不打,忽地撞開護衛跑了個無影無蹤。
瞧著她奔走的背影,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湧上了向閒卻的嘴角——
有意思!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向閒卻回了家一頭扎進書房,這就翻開了《向家記事》,這是爹所記載的向家家史。他原本盤算著說不定在這裡能找到一些關於玉觀音的答案,沒想到還真就找到了。不過,事情的真相和她所說的可就有所出入了。
事情的經過大致是這樣的:當時他爺爺帶著他爹和太祖皇上賜予的財寶路經燕霸山,她爺爺正是盤踞在燕霸山上的土匪。事實的真相根本不是她爺爺救了他爺爺,而是她爺爺綁了他爺爺。大約她爺爺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大,對那些皇上御賜的珍寶也不是很感興趣,就想了一個能保子孫富貴平安的法子——結親。他爺爺當時為保性命就答應了下來,以玉觀音為兩方結親的信物,偏生兩方生下的都是兒子,這一結就結到了孫子輩,也就是向閒卻這一輩。
這樣看來,他和那位燕姑娘的確有婚約在身嘍!
她住在……燕霸山是吧?
「來人啊!」他要走一趟燕霸山。
向閒卻這邊正走在去燕霸山的路上,此時的燕霸山上已風風火火地召開起緊急會議,燕老爹帶著九個兒子面對ど女的行為腦袋都快炸了。
「我說寶貝啊!」那是老爹對ど女的暱稱,「你玩什麼不好,去玩那個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再怎麼說當年也是你爺爺綁了他爺爺,他要是懷恨在心帶官兵來剿了我燕霸山可怎麼得了哦!」
燕歸來坐在過於龐大的椅子上,兩隻腿懸在空中晃啊晃,晃啊晃,直晃得人頭暈,「他敢剿咱們家,我就把他剃成光頭綁在應天府裡亮相。」
她還有理了呢!燕九,也就是歸來最小的哥哥忍不住教訓起妹妹來:「他可是官高權重的向閒卻,他不是一般人啊!」
「你妹妹我是一般人嗎?」歸來氣勢洶洶地噘起了嘴巴,「他敢惹到我頭上,我讓他出門踩到狗屎,下雨天坐上沒有頂的官轎,吃飯被沙子咯到,喝水茶壺裡面有小烏龜。總之,從此以後他是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燕八忍不住為向閒卻說句公道話:「幸虧他沒準備娶你過門,要不然他的下半生比死還慘。」
聽不得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寶貝妹妹,燕一大哥護了上來,「誰能娶到歸來那是他的福氣,這向閒卻不識好歹,早晚有一天他會後悔地登上我們燕霸山親自求歸來一見。」
就那麼巧,不用早晚,倒霉鬼這就來了。
一個小廝從山下慌裡慌張地跑了進來,「寨主,山下來了一頂官轎,還有幾十個護衛,官牌上打的是『向』字。」
「這向閒卻還真來了啊?」歸來隨手拿了一把椅子就往外衝,「我先砸死他再說。」
燕老爹一把拉住她,他不是擔心向閒卻會死於非命,他只是捨不得他的寶貝拎著這麼重的椅子。
「冷靜!寶貝,你可得冷靜下來。咱們燕家九代以來就你這麼一個女娃,你可是爹心頭的一塊肉疙瘩啊!你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可怎麼向祖宗交代哦!我的寶貝噯——」這算什麼土匪頭頭嘛!
到底是做大哥的冷靜,燕一指揮眾人分頭行動,「看來形勢對我們不妙,山上的兄弟們先躲起來,我們九個兄弟出去探探風頭,回來再說。」
別人尚可,歸來頭一個不肯躲起來,「我們為什麼要躲?燕霸山早就不再做土匪生意了,咱們耕種、織布過著自己的生活,犯得著他向閒卻什麼事,他憑什麼來這裡抓我們?」
「我沒說要來抓你們啊!」
「誰跟你說話來著,我說向閒卻呢!」
「在下正是向閒卻。」
眾人齊回頭,此時的向閒卻換下了官服,著一身便裝,看起來頗有翩翩公子風度,看得歸來的九個哥哥一個個流口水,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是能做我們妹婿,那多好啊!
還是歸來比較冷靜,絕不為他的外表所迷惑。手中用來砸他腦袋的椅子尚未來得及放下,她正好用它組建防禦攻勢,一把夠大夠堅固的椅子硬是橫在了他們中間。惡狠狠地瞪著他,她底氣十足地叫道:「你怎麼會突破我們的防禦攻勢,這麼快就上來了?」
向閒卻揚了揚手中一張發黃的圖紙,「這是十年前官府對燕霸山所繪的地圖,我在圖上發現了一條小徑可以很快通往這幾間大屋,所以我就上來了。我本來想找人通報一聲,可是大家好像都在忙著收拾東西,一副逃難的樣子,我也不好打攪。擅自闖入,向某真是深感抱歉。」逃難?他說得還真好聽,沒有人比他心裡更清楚,他這個官就是那個「難」。
他的回答讓歸來九個哥哥的口水流淌到了胸前,彼此之間擠眉弄眼,他們得出的結論是一致的——如此聰明又禮貌,看起來軟趴趴,瞧身手絕對不是小妹的對手。如果小妹能嫁給他,那可就是一品夫人,簡直太棒了!
燕老爹也是這麼想的,奪過寶貝手上的椅子,他請向閒卻坐下來說話:「向公子來我燕霸山是有什麼事嗎?」
拿出手中的玉觀音,向閒卻決定直說來意:「我已經確認過了,燕姑娘丟還給我的這塊玉觀音的確是祖上用來和貴寨定親之物,也就是說燕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此次冒昧來訪,就是想跟燕老爺談談這門婚事。」
原來是來談婚事的啊!燕老爹帶上九個兒子齊舒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暫時舒緩下來。
歸來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扯著他的衣袖,她想把他直接踢到山下去,「本來我對你感覺還不錯,想著要是嫁了你也沒什麼不好,可是那幫狗仗人勢的護衛欺負我的時候,你居然都不幫我,現在才來談婚事?晚了!我已經跟你解除了婚約!」
她還在為這件事生氣啊!閒卻走上前作了一個大揖,也省得她再拽他的袖子,他可不想光著膀子下山,太失官家身份,「先前不敢確認姑娘身份,得罪之處還請見諒。但是婚約既然早已定下,就是天賜良緣,不可隨便反悔,還請姑娘再作考慮。」
「對啊!對啊!」燕老爹趕緊給女兒敲邊鼓,「寶貝,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良緣,你可要好好考慮。」「是啊!是啊!」燕家的九個哥哥你一言我一語地嘀咕起來,首先出場的是燕一,「你想啊!妹妹,這向閒卻可是一品大員,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
燕二為大哥的話作補充:「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人啊!除非你想嫁給皇帝,否則沒人比他更有權勢了。」
歸來把頭一偏,「有權有勢有什麼了不起?我要那些權勢做什麼?」
站在一邊的閒卻忍不住點了點頭,不為功名利祿所動,她的確是個不一般的女子。
燕三擺出另一項誘惑:「他家很有錢,三代都是皇帝給的金銀珠寶,用都用不完。」
燕四上場將好處擺明:「那銀子多得……你能買很多很多好東西。」
歸來無聊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指,「我燕歸來缺銀子花嗎?」
好樣的!閒卻淡淡地笑了起來,富貴不能移,有德行。
這招不行,燕五被推上了場,「他是太子太傅,應該挺有學問的。」
燕六附和著:「你有什麼不懂的都能問他,這麼有才華的相公上哪兒找?」
打了一個哈欠,她有點睏了,「我對做學問不感興趣,再說了,我要是想找個有學問的人,還不如嫁給一屋子書呢!」
聰明的姑娘!閒卻的笑容漸漸擴大,重視人品大過內涵,此女不俗。
這招又失敗,燕七湊了上去:「可是他風度翩翩,實在是一位佳公子啊!」
燕八連連點頭,「他長得這麼好看,放在家裡當擺設也好啊!」
好無聊,她擰起了衣角,「他又不是花瓶,放家裡有什麼好看的。就算他貌比潘安,顏如宋玉,天天看著也會厭煩的。」
此時的閒卻已是笑容滿面,不重外在重內在,簡直是當世難得一見的奇女子,他更是打定主意非娶她不可。
被眾人寄托希望的燕九走到妹妹面前,貼著她的耳朵他用足以讓閒卻聽到的聲音不急不徐地說道:「他是一書生,看起來這麼沒用,你要是嫁了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比在燕霸山還要自由,簡直跟當女霸王似的。這麼好的條件,不嫁白不嫁嘛!」
歸來的眼珠子愣愣地瞅著遠方,突然她一捶手二跺腳,很乾脆地吆喝了一聲:「好!我決定,嫁了!」
嫁……嫁了?這就嫁了?就因為能肆無忌憚地欺負他,所以她就同意嫁了?閒卻傻了眼,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能不能反悔?
當然不能!瞧見了沒?一個爹爹九個哥,通通上來跟他道喜,他還能反悔?
閒卻呆呆地笑著,呆呆地說著:「同喜同喜!」
很快,他就能嘗到這同喜的滋味了。
人生三大喜事: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他鄉遇故知向閒卻十歲的時候感受過了,金榜題名之時他十六歲,二十四歲的今晚他要完成這第三件喜事。
一時的激動讓他為這個朝氣勃發的小姑娘吸引住,一時的衝動讓他去燕霸山提親,現在他要承受心動的結局。但願她不會像那天說的那樣,來向府做個女霸王。不要緊,就算她有什麼出格的想法,憑他這個太子太傅還不能把她給糾正過來嗎?打著滿心的如意算盤,穿著新郎的大紅禮服,他停在了新房門口。
「燕姑娘……」不!從今晚起她將成為他的妻,他也該換個稱呼叫她。泰山大人叫她「寶貝」,九位大舅子叫她「妹妹」或是「小妹」,他該叫她什麼呢?歸來!他就叫她「歸來」吧!
整理了一下衣衫,閒卻希望能以最好的狀態去見自己的新娘子。推開門,迎接他的是最符合真實狀態的新娘子。
紅蓋頭被丟到了床頂上,歸來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抓著大塊大塊的羊羔肉吃得是不亦樂乎。瞧見他回來了,她還顯得挺高興,「你回來了?吃飽了沒有?我坐在這裡餓死了,好在桌上的這些東西都很美味哦!你要不要來一點?」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他歎了口氣坐在一邊。總得找個話題說吧!名字……對了!名字。
「歸來,你的九個哥哥分別叫一、二……一直到九,為什麼單單你的名字叫『歸來』?」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大部分家庭比較重視男兒,男孩子的名字都是很用心起出來的。她家的情況好像有點相悖,即便如此博學的他也沒想出原因。
歸來撩下羊腿耐心地解釋給他聽:「因為我是燕家九代來惟一的女孩,我的名字是幾代以前就由族長定下的。說是燕家生下的第一個女孩就叫『歸來』,希望有多一些的女孩能夠歸到燕家來的意思。」蹺著腿,撩開裙角,她顯得得意洋洋,「現在知道了吧?要是你敢欺負我,我的九個哥哥,和三十七個堂哥都不會放過你的。」
在婚禮前,與歸來相處的時間雖不多,但閒卻已經充分領悟到她的頑皮不羈到底有多駭人。他本來就不指望她是什麼大家閨秀,但對起碼的禮教、規矩該有個譜吧!偏偏這些他視如生命般重要的東西對她來說全是狗屁,要知道他可是禮部尚書,她作為他的夫人是不是更應該循規蹈矩一些。現在可好了,她居然自己揭開了紅蓋頭,還大口大口喝起了酒,連裙角都掀開了。看在今晚是新婚之夜,他不跟她多做計較,以後再憑著他身為太子太傅的功力一點一點糾正她。好在還有姑姑可以從旁幫他教導新媳婦,說起姑姑……
「歸來,我們家人口比較簡單,這個家裡除了我,就只有一個望門寡的姑姑。」
停下忙碌的進食狀態,歸來從盤子中央抬起頭來看向他,「望門寡?是指女的還沒嫁人,原先定親的相公就死了嗎?」
閒卻點了點頭,將家中的狀況逐一說給她聽,以免她日後不小心踩到刀刃上,「姑姑是我爹的堂妹,姑姑那一族人丁稀少,我爺爺就將她接過來撫養。她小時候跟人家定了親,沒想到那人十幾歲就死了。後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反正一直沒有再嫁,她一直幫我料理府上的事。我娘死得早,我一直把她當我娘一樣孝敬,你要和姑姑好好相處。」
「我一向很招人疼的,你就放心吧!」她倒是挺自信,轉念一想,有什麼地方不對,「既然你把姑姑當娘一樣看,為什麼今天拜堂的時候她不在?」她偷偷透過紅蓋頭看了看來賓,沒瞧見有老女人啊!
拜堂的時候女方家裡齊齊坐了十個壯漢,他這邊卻沒能出現半個長輩,多少讓閒卻覺得有點遺憾,「姑姑因為是寡婦,又不是直系長輩,坐上尊位怕不吉利,所以今天一直待在芙蓉閣呢!芙蓉閣是她在府裡的住處,明早我們要一起去拜見她。」
「大清早地還要拜見長輩?好麻煩哦!」她嘟著嘴巴為自己灌上一大口酒,「你們府上還有什麼需要麻煩到我的地方,趕緊說清楚,省得你一天告訴我一個,煩死了!」
閒卻想了想,倒還真給她說中了,「姑姑身邊還有一個崔大叔,幫忙料理家中上下事務,可以算是整個家裡的管家了。除了姑姑,崔大叔在府上做了三四十年的奴僕,在府裡的地位極尊貴,他這個人脾氣很硬,對姑姑更是誓死效忠,你要尊重人家,明白嗎?」
「明白明白!但是——為什麼總覺得他像個討人嫌的老妖怪?」歸來感覺不妙,她想當女霸王的夢想似乎還存在一些障礙。不過不要緊,反正她有一生的時間在這個府上慢慢泡,她的霸王志願總會實現的。
這樣想著,她的心情大好起來。把一雙手擦得乾淨,她從懷裡掏出一件毛茸茸的東西遞到他面前。「你給了我這塊玉觀音,我也送你一件禮物,希望你喜歡。」
「你還給我準備了禮物?」有幾許驚喜,可瞅著面前這條像狗尾巴似的東西,閒卻困惑了起來,「這是什麼啊?」
「這叫百獸尾,獵殺一百種動物,然後從它們的尾巴上截取一小撮毛串在一起就組成了這條百獸尾。你將百獸尾繫在腰間有驅魔庇佑的功能,我特意為你做的。」她很得意,也很興奮。這是她第一次做東西送給男子,她老爹和九個哥哥都沒這福分,誰讓他是她夫君呢!
可她這番話聽在閒卻耳中卻變了味,「你……你……獵殺了一百種野獸?」他娶了一個嗜血的女魔頭嗎?
瞧他驚恐的表情,歸來忍不住逗起他來,「是啊!這幾天我就忙著殺野獸,到現在手上還有血腥味,不信你聞聞。」
她將手湊到他跟前,他作嘔地避了開來,「你……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
「騙你的啦!」她朗朗地笑了起來,「那是很早以前製作百獸尾的方法,現在都是把野獸抓住,再從它的尾巴上拔下一撮毛,隨後就把它放掉。」
「你在野獸的尾巴上拔毛?那不是很危險?」
「對啊!為了做這條百獸尾,我被野獸抓了好幾道傷痕呢!你看你看,」她捲起袖子讓他看她的手臂,又朝下拉了拉胸口的衣衫,「手臂上有,胸口有,連背上也有呢!」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閒卻一邊挪開目光,一邊提醒著自己:我是禮部尚書,我是太子太傅,我怎麼能隨便看人家姑娘家的身子呢!她不懂事,不遵守禮法,我怎麼能跟著她瞎胡鬧?
可是,我是她夫君啊!今晚是洞房花燭夜,我為什麼不能放任自己胡鬧一把?這一晚不是做什麼都可以被允許的嗎?!
這樣想著,向閒卻開開心心地放任自己享受起屬於他這個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的洞房花燭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