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拉腦中轉過所有學過的自然、物理、化學……甚至連國文課本的內容都回想一 遍,從來沒有哪一段文字提過光是實體。
她好奇地抬高腳試著踏上去看看。咦?果然有「腳踏實地」的感覺。沒想到才一站 穩,光像輸送帶般快迅的以微仰的角度向上移動。
「啊!」等琪拉回過神來,她已處於茫茫雲霧中,看不到地面。
放眼過去,都是一片白霧茫茫,看不透四周的景象,琪拉嚇得不敢動,萬一因活動
而不小心踩空,或失去平衡……往下墜摔成一塊碎肉餅,這種下場,她肯定沒面子說給
閻羅王聽。
在安琪拉快累垮時,眼前的霧撥開,綿綿的雲在腳下,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光正直直 地通向一棟造型古樸,如神殿、瑞氣千條的建築物。
安琪拉的精神一振,急切的心意似乎催動腳下的光道,加快速度地前往。
光潔的地板、高聳入雲的柱子,寬大的階梯,所有的景象都和她所念過的書,所形 容的天堂一樣。
「這裡就是天堂嗎?」安琪拉踏入神殿,迫不及待地伸手觸摸光滑的柱子。
「是的!安琪拉,歡迎你成為天使。」神殿內走出一位長髮、長鬚,散發溫暖光芒 的慈祥長者。
「我是天使?我什麼都不會。」安琪拉覺得事情發展得讓她覺得好笑,指著自己的 鼻子。認真的表情好像請對方小心別上當買到假貨。
安琪拉自認不是作奸犯科的壞人,但也不是從不殺生、不吃葷食的修道人士,她只 是很普通的女孩,隨心所欲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像她這種人,怎可能被挑選為天使?
等等──
變成天使?
這……這不就是說──
她已經死了?
「哇!我死了嗎?我出了什麼事?我怎麼會死了?我沒生病也沒碰到意外啊!」安 琪拉兩腳發軟,坐到地板上,用力地拍著腦袋,想不起任何應該已經發生過的事。
「安琪拉,這個問題很複雜,現在我向你解釋,你也聽不懂,以後你自然就會明白 。」老者示意兩名天使捉住她的手,停止她的自虐行為。
「你沒解釋怎知道我聽不懂?」安琪拉不滿地嘟起嘴巴嘟囔,她雖然不是天資聰明
到一點即通,甚至有些鈍,但也還不至於笨到連別人的解釋都聽不懂的地步。
「孩子!天使界急需新血輪,經過查證,你這生雖然沒做大善事,但也沒有做過大 惡事,所以現在我賜給你天使的象徵。」老者不理會她的抱怨辭,手一揮,琪拉覺得背 部癢癢的,扭頭一看,背上伸展著一對白色的羽翅。
「這就是翅膀嗎?」琪拉好奇的聳聳肩,背上的翅膀隨著她的動作,微微地動了一 動。
「安琪拉,你已是天使了,現在你必須往那個方向飛去接受短期的在職訓練。」成
仙不是人類的願望嗎?老者有點失望沒看到她欣喜若狂的感謝,伸手遙指著一個方向。
安琪拉極目眺望他所指的方向,除了空曠還是只有空曠兩個字可以形容。她苦笑地 望著老者,他隨手一指就三千里,難道他不知在一片空曠中,失之毫釐會差之千里嗎?
「飛?沒有光道嗎?送我來的光道呢?」在這種茫茫的地方迷路可不像都市可找到 警察問路,安琪拉才不想在空中亂摸索,她低頭尋找光道,此時才發現整棟建築物是懸 在空中,除了建築物以外的地方都是滾滾的白雲。
「你已經有翅膀,又何需光道?」老者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臉色蒼白、大驚小怪地 指著白雲。
「飛?用這種羽毛編出來的翅膀飛?」安琪拉望著背上厚重的翅膀,暗忖:它似乎 中看不中用,能支撐她的體重?她猛然搖頭,俗語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小命只有一條, 還是多小心點才好。
「快點飛!」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成為天使的人,老者可不容許她逃避,命令兩 名天使捉住她,硬將她押到台階邊緣,強迫她飛行。
「不要!我不要!」安琪拉閃過天使的捉拿,砰一聲跳起抱住柱子,甚至將兩隻腳 纏在柱子上,死命的抗拒兩名天使的拉扯。
「安琪拉──快飛!」
「不要!我有懼高症,我不要飛!」
耳中的怒吼如雷震耳,轟得她差點鬆手,但是瞄見輕飄飄的白雲,踩上去一定符合
地心引力、重力加速度……的原理,想到死得非常難看,沒有一點美感的後果,她死命
地抱住柱子,抗拒耳邊的魔音。
耳邊的催促聲讓她很後悔,後悔沒有昧著良心、喪盡天良、作奸犯科、燒殺擄掠、 無惡不作……讓她可以因為做過這些事,「腳踏貴地」的落入十八層地獄,而不要因為 沒有做,以至於清高的「兩腳懸空」地當上天使。
「安琪拉──」
「我不要!不要!不要拉我──」
「不要?你敢不要起床?安大小姐,你給我起床!」安琪爾聽到她的拒絕,瞥見她
死抱著枕頭不放,怒火上升,用盡全力抽走枕頭。
「哇!」琪拉發現「夢中的柱子」被抽走,失去支柱的身體,應驗了萬有引力,如 星墜般快速地掉落。
驚嚇中的她腦袋糊成一片,拍動著無力的雙手,仍然阻止不了牛頓的定律,她不禁 發出一陣比一陣更大聲的尖叫聲。
「啊!」
「啊!」
「……」
「別叫了!枕頭還你!」琪爾被琪拉的叫聲嚇得倒退好幾步,見她坐起來,閉著眼
睛一直叫,雙手半空直捉,急忙將手中的枕頭扔回給她。
雙手接觸到東西?安琪拉直覺地緊緊捉住,如溺水的人捉住浮木,定心之餘才想到 ──墜落中會在半空中捉到什麼?疑問閃在腦中,安琪拉微微張開眼睛看清所捉住的東 西……
「呼!原來是作夢。」琪拉看到手中被她抓得變型的枕頭,臂部傳來硬硬床板的感
覺,她終於知道剛才是在作夢。
長吁一口氣後,琪拉轉動僵硬的脖子,突然瞥見一片藍色,她抬起眼睛,琪爾正瞪
大眼睛,好像看到妖怪般瞪著她。
「哇!你瞪著我做什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琪拉急拍著胸脯,剛剛在夢中被 嚇得魂飛魄散,才回魂又被琪爾的表情嚇了一大跳。
「拿你的忱頭就讓你尖叫得方圓十里不得安寧,說到嚇死人,我才會被你嚇死。」 琪爾冷冷地撇撇嘴。
琪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想到,又問:「琪爾,三更半夜你不睡覺,故意爬起 床來讓我嚇?」從小一起長大,琪爾太瞭解琪拉的迷糊性,抿了抿櫻唇,隨手拉開窗簾 ,流瀉了一室明媚的陽光。
「什麼?哇!慘了!我又賴床了。」琪拉望一眼陽光明媚的窗外,慘叫一聲,立即 起床更換睡衣。
「早餐在餐廳的櫥子裡。」琪爾簡略地說完即走出房間。
手忙腳亂盥洗的琪拉,此刻最討厭的是長過腰際的頭髮,但是母親命令不可剪,她 只好取了梳子費力和糾纏的頭髮奮戰,經過半天的努力,總算成功地馴服它,將它綰在 頭上。
「早!」衝出房間,望見大家的笑臉,安琪拉深深覺得不好意思。
「琪拉姊姊,早!」掃著庭院的小孩子嘻笑著,伸著手指在小臉上劃著,笑著說:
「姊姊今天是懶惰蟲。」
「是啊!琪拉姊姊做錯了,你們不可以學喔!」
「琪拉,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快點去吃飯。」安媽媽聽到小孩的笑聲,自廚房走出
來。
「是!」琪拉紅著臉衝到廚房門口,拉著母親進入。
「發生什麼事了?一大早就嘟嘴?」時間過得好快,當年襁褓中的嬰兒如今長得出 色動人,安媽媽瞄一眼亂綰的髮髻,寵愛一笑,伸手鬆開她的頭髮,熟練地重新梳理。
「都是媽媽昨天說我是天使下凡,睡前聽太多天使的事情,才害人家被嚇了一晚。
」琪拉咕噥地抱怨,將噩夢說出來。
「孩子,只是夢而已,不要掛在心上,不過你的懼高症的確太嚴重了,連個小椅子 的高度就要打顫,必須想辦法克服。」安媽媽聽完幼稚的抱怨,笑了笑。
提到她的致命傷,琪拉長長歎口氣,她本來不知道有這種毛病,有天好心幫忙粉刷 ,才站在椅子上,往下一看,發現這種高度和深淵差不多,抖著身體尖叫,造成一陣大 騷動。
「好了!別煩這些了,快點吃飯。」安媽媽將琪拉的辮子綁好,走出廚房。
琪拉從櫥子裡端出早餐,它只是簡單的清粥小菜,但是在餓昏人的眼裡,不異是山 珍海味。
安琪拉伸出手指試探一次溫度,早餐早已涼透了,天氣已很冷,吃冷食不異雪上加 霜,但是必須節省材火的用量,於是她放棄加熱的打算,坐了下來用餐。
琪爾探頭,確定母親不在廚房,輕悄悄地溜進來,朝琪拉點點頭,對打斷她用餐意 思、意思的道歉,隨即不管她的反應,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翻開口中的文件夾 皺起眉頭。
「琪爾,你在學當賊嗎?」琪拉好笑地瞄她一眼,大口喝著粥。
琪爾翻翻白眼,對於她數十年不改的樂天個性沒轍。
「錢不夠用了。」琪爾皺著眉,煩惱地說。
「媽沒有說啊!」琪拉嘴裡含著粥,模糊不清地說。
琪爾白了琪拉一眼,在這個天使之家,比琪爾大的人都不擔心,她又何必操勞?但 是老媽和琪拉一樣的天真,認為她們在做善事,缺錢時老天自然會派人來捐款,逼得她 不得不暗中想辦法。
「媽媽沒用到最後一分錢不會知道錢不夠用。」雖然不太想相信這殘酷的消息,但 是琪拉明白琪爾的現實與精明,看來她說的都是真的,胃口頓時喪失,她推開才吃兩口 的餐盤,雙手橫在胸前問道:「情況有多嚴重?媽媽真的不知道嗎?」
琪爾翻一下存款簿,即使裡頭的數字變化早就深刻在她的腦中,但是如祈求奇跡般
再瞄一眼,沒應她的祈求而產生變化的數字讓她長歎一口氣。
「錢剩不多,月底就有問題,媽媽向來一筆錢同時做多種用途,所以她認為錢夠用 。」琪爾無奈地歎口氣,由現實證明,無知才是快樂。
「怎麼辦?」琪拉無措地望著沒有血緣關係,甚至比她年長的妹妹。
「如果能賣掉這塊地,資金足夠買別的地方,建立新的天使之家,剩下的金錢也足 夠大家生活,可惜這裡有爸爸的回憶,媽媽不會賣它。」琪爾聳聳肩,打量這棟木造、 年代久遠可溯至日據時代的房子,以它的佔地與建築方式,當初一定是座豪宅。
但是歷經歲月的洗禮,加上年久失修,變成搖搖欲墜的危險建築物,幸好屋內她們 費盡心思,廢物利用、親自動手的修理方式,讓屋內住起來尚稱舒適,但是能撐也撐不 了多久就該換新的了。
「空地我全部讓大家開墾成菜圃,可省菜錢,各項用度已經省到極點,還有屋頂、 水電……許多老舊的設備該修……」一大疊不容忽視的紀錄,琪爾隨便念幾項,語氣已 經透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無力感。
「什麼?你讓大家去種菜?」琪拉只聽到前頭的話,惶急地大叫。
「有什麼不對?」琪爾挑高眉望著她。
「空地是給小孩玩耍的地方,草地是讓老人家休閒的地方,還有趙奶奶有輕微中風 ,行動不便;王爺爺有嚴重的糖尿病,還有──」琪拉不滿意她的冷靜,急得將一些她 早知道的事再說一次。
「還有小孩子應該讓他們享受無憂慮的童年,不要太早讓他們接觸到生活的現實與 冷酷……」她的話和母親同出一轍,琪爾早能倒背如流了,接著她要念的話,自我數落。
「對啊!媽媽是那樣教導我們。」琪拉兩手抱胸看著她,為了她明明熟記母親的話 ,卻做出違背的事而瞪她。
「媽媽的觀點沒有錯。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適度的工作,可以讓他們覺得不是等 死的廢物,也不必坐在那裡拉住每一個經過的人訴苦,讓他們覺得生命仍有價值?況且
適度的勞動,對他們的身體只有好處,不會有壞處。」
琪爾站起身走向窗邊,望著寒風中工作的人群,雖然他們的動作緩慢,但是臉上的 笑容卻擴大,事實證明她的做法是對的,很不滿意琪拉將她想像成欺詐勞力的惡僱主。
琪爾轉過身,嘴角微微的冷笑說:「說到小孩子,他們沒有幸運地出生在有父母照 顧的家庭,所以必須學會為自己的生命負責,而且他們長大後,沒有任何家世背景可依 靠,還是趁現在多體驗現貫,早點習慣獨立的生活。」
「琪爾,能付出多少,我們就應該付出多少,就如同媽媽對我們一樣。」琪拉對她
的論點搖頭不敢認同。
「我向媽媽提過,她同意了。」琪爾一句話封掉所有的爭吵。
「不可能!」安媽媽是位遺孀,這塊佔地百餘坪的日式房子是安爸爸遺留下來的遺 產,太過寬大的房子住起來很寂寞,加上安媽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為社會做些奉獻,於 是她見到孤苦無依的老人,就將他們接到家裡來住,照顧他們。
安媽媽的作為漸漸被人傳開,於是被遺棄的小孩、嬰兒也開始出現在她家門口
的台階上,安媽媽見人數越來越眾多,只好聘請一些人手來幫忙,最後為了能讓人 明白這間屋子在做什麼,於是自行在門口掛個牌子:「天使之家」。
沒料到世間人心炎涼,見到這塊牌子不明白立意的善良,反而認為是解決他們所制 造出來的麻煩收容所,更加任意丟棄該背負的責任。
安琪拉是第一個出現在天使之家的棄嬰,安媽媽見她可愛又健康,長得很像畫像中 的天使,不想讓無法生育的家庭收養,但是天使之家沒有立案,無法進行合法的收養手 續,她又不願意從事黑市的賣嬰行為,於是她以撿到人的身份,收她為養女。
琪爾的情形和琪拉很像,只是她被遺棄時的年齡已經七歲,很多事她都記得,但是 絕口不與任何人說。
安媽媽見琪爾無依,一見又覺得投緣,於是至戶籍機關也將她登記收養,雖然琪爾
的年齡比琪拉大,但是依順序她還是次女,是琪拉年長的妹妹。
沒有社會的大力支援,即使安爸爸遺留下的錢再多,也很快地消耗掉,安媽媽為了 能維持「天使之家」,於是遣退人手,盡量將所有的事擔了下來,因此讓她的健康在不 知不覺中變壞。
年幼的琪拉很容易相信安媽媽的推托之詞,但是精明、現實的琪爾表面上裝出相信 ,但是私底下對整個情況擔心不已。
安媽媽和琪拉對於苦難的人沒有免疫能力,這些沒良心的人甚至登上門,直接將該 負的責任死硬地丟了下來,望著無選擇能力的親人,琪爾小小年紀只好演壞人,一一親 自找上門,將他們該負的責任丟了回去。
她不是壞心的人,冷靜衡量情況,對於真的無法對生命負責的人,她雖然惡言惡語 教訓對方,但到最後還是會將他們帶回「天使之家」照顧。
雖然經琪爾強力的過濾,但是成員人數仍然增加中,所剩下多的金錢想維持十餘口 的基本生活,是太沉重的負擔。
「琪爾,我想出去找工作上班,賺錢幫忙家裡的開支。」琪拉想了想,雖然家裡的 事情全丟給母親與琪爾是不對的事,但是她身為長女,必須為家裡增加財源才可以。
「笨!你這種人出去上班準被騙得團團轉,何況以你五專畢業的程度,正經的工作 最多只有一、兩萬的薪水,不正經的工作你又做不來。」琪爾白了她一眼,撇撇嘴唇, 毫不客氣地指責她的天真。
「不然該怎麼辦?」這個家裡,向來都是琪爾在出主意,琪拉聳聳肩,將軍師的位 置丟給琪爾。
「讓天使之家成為合法機構,這裡的花費由政府付錢。以前規定很嚴格,聽說最近 放寬申請資格,你可以去試試看。」
「好!明天我就去辦理。」琪拉對於比她行的人向來言聽計從,點點頭無異議的同
意。
「這件事咱們還是瞞著媽媽,別讓她再操心了,還有──不可浪費米糧,我煮得再
難吃,你都得吃完它。」 ***
今年是寒冷的冬季,風如刮入骨般刺寒,為了節省車資,琪拉以步行的方式,走動 的身體倒不覺得寒冷。
走入市府辦公室,空調的人造式室溫對快步走來的安琪拉而言略嫌熱,她擦擦汗, 稍稍整理一下儀表,讓自己看起來成熟、整潔一點。
走向櫃檯說明自己的來意後,服務人員丟給她一大疊的表格,安琪拉找個位置坐下 來,仔細地一張、一張地填寫,一個、一個的簽名蓋章。
繁瑣、單調的填寫工作很容易讓人不耐煩,如果是琪爾來做這件事,八成寫不到兩 張表格即會當場發飆將它撕毀,幸好安琪拉的耐性是一流,見她以清秀的筆跡仔細的填 寫。
「小姐,這些表格我寫好了。」安琪拉仔細檢查完畢後,將表格送到櫃檯。
服務人員一邊看著表格,一邊詢問一些細節,安琪拉一一仔細地回答。
「安小姐,你的教育程度不能開設福利機構。」服務人員惋惜地看著她。
安琪拉愣住了,沒想到學歷和善事有關?直覺地衝口問道:「小姐,要念哪一個科 系才能做善事?」
服務人員也愣住了,依據條款回答:「安小姐,如果你私人要做善事,當然沒有人
禁止你,但是如果要設立成專責的慈善機構,接受政府的資助的話,就必須是專業人士
才可以。」
對於剛剛的衝動,安琪拉覺得不好意思,紅著臉道歉。
服務人員沒有見怪,指著表格又問:「安小姐,你所申請的項目也不對,你到底是 要設立安養院,還是孤兒院?」
「我不是要申請新的機構,而是我現在家裡就有老人和小孩。」安琪拉為了申請到
補助,不敢再任由個性衝動,仔細地說明現在的情形。
「那麼你是違規營業。」
「我不是營業,我只是收留他們,沒有收錢,所以不算是營業。」
「……」在持續的詢問與回答中,安琪拉的心一點、一點的涼了。
她的沮喪讓服務小姐不忍心,退還一大疊的表格,含著歉意說:「很抱歉,你的申 請不符合規定,不過……我私下可以給你一點建議。」
「什麼?」安琪拉機械般收下那疊表格。
「一般私自設立的機構都會尋找企業的幫助,你何不試試?」
「謝謝!」安琪拉走出辦公室,寒風颼颼如她的心情般冰冷,她呆呆地站在門口,
多少人經過她的身邊,多少投注過來的好奇目光,她都不知道……
開口向人討錢?這種事安琪拉想都沒想過,在她的記憶中,總是由媽媽的手中接過
錢,放到路邊伸長的手中,當時她的心裡好同情那些人,如今……她也必須和那些人一
樣,承受別人的憐憫嗎?
受到呵護長大的琪拉不知該如何向人開口討錢,也很怕受到拒絕與輕視的目光,但 是……開口索食的家人總不能因她的自尊而挨餓吧?身為長女的她總不能讓琪爾或母親 去做她所不願做的事,承受她所該承受的拒絕?
影子漸漸地拉長,路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她終於抬起頭,眼中閃動著堅定的目光。
不管開口向人要錢是多羞恥的事,為了大家,她都必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