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來,他在面對她時總露出的受傷表情、失落的情緒表達,還有異常的一舉一動,她一直不瞭解他為何會突然轉變,原來問題就出在那張明信片。
噢!老天!天知道,她在葉心提出要她忘記這計劃的不情之請後,她就再也沒想過這件事了!
天呀!她怎麼會那麼糊塗?就這樣順其自然地和他生活、愛上親吻他的感覺,甚至情不自禁地和他發生了肌膚之親。
最後的唯一結論,竟是她愛上了他,忘了一切煩惱地愛上他!
她怎麼那麼傻,終於還是趟進感情這渾水裡頭?
##################
易京一大清早便被一股勢力龐大的噪音給驚醒。
她連忙起身,往這個聲音的根源處走去。
是樂器室。
通常只有武一個人使用,當然,今天會在裡面胡亂敲打爵士鼓的人自是不必作其他人想,除了他,還會有別人嗎?好吧!他的氣都已經積那麼久了,就任由他發洩一下好了。
易京無奈的想著,便回房去梳洗。
昨晚,她想了很久,畢竟她和武是不適合的,尤其是像她這種對感情沒有責任感的人,一定沒有辦法和他相愛至久。或許遲早有一天,這段感情沒有辦法持續下去;或許遲早有一天,他或她變心了,那必定會傷害到另一方;或許有一天,他們之間的感情出了差錯;或許有一天……
這世界上的感情,是很難真正圓滿的,很多相愛廝守終老的人,最後的感情不是淡了、就是遺忘了;不是遺忘、就是變質了。
感情這種事情有的變數實在太多,她不願因為這種變數而傷了她所愛的人,亦不願因為對方而無謂的勞神傷心。
唉!她心事重重地梳洗好,換了件麻質的連身裙,隨手把散亂的長髮綁了起來,便坐在床上發呆。
電話鈴聲響起,良久,她方才回神接了電話,赫然發現來電的人正是上次因緣際會錯過了的好友白霆宇。她拿起話筒,高興地和白霆宇聊了起來。
「霆宇,你怎麼會有這裡的電話?」
「喔,是扉告訴我的。」
「你可知道我很想你?」
「嗯……」
「你這幾年究竟去了哪裡?」
「嗯,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你今天有空嗎?我想當面直接和你說。」
「好呀!你說約哪好呢?」
易京拿了紙筆,抄下相約的地點和時間,便和她結束了通話。
一掃幾日來的陰霾心情,哼著歌掃著房間外邊的小陽台。易京已經決定了,不管如何的不捨,不管多麼的心痛,她決定要離開他。
##################
到了中午的時候,易京走出房門,打算去找些食物填飽肚子。
經過了樂器室,裡面已經沒有再傳出吵鬧的敲擊聲響。在吵鬧之後,這不再發生任何聲音的房間顯得分外寧靜。
她在房門口發了一下呆,過沒多久,便抽身要走。
豈知,她才跨出幾步而已,便聽見房內傳出了玻璃碎裂的聲響。
天哪!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因為一時擔心房裡的武發生意外,險些撞門而入,但後來發現房門沒鎖,便即刻開門衝進房裡,一探究竟。
他不會想不開吧?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種恣言輕生的人。這個想法在此際浮上易京的腦海。
進了房門,她沒瞧見什麼觸目驚心的景象,若說醉漢,倒有一個。
桌上擺放著的不是什麼叫不出名字來的名貴烈酒,而是標示淺顯易懂的平民啤酒。雖說啤酒的酒精濃度並不高,但喝多了還是會傷身呀!她蹙緊眉頭,看著已經趴在桌上的武,想必他是醉了。
她扶起他的肩頭,打算憑著自己從前練柔道時所訓練出來的一身好氣力,將看似已經醉得昏天暗地的武給搬回房間。
正當她貼近他時,趴著的他竟開口說了話。
「不要碰我!」他抗拒著,像個任性的孩子一般。
「你醉了,我扶你回房間呀,來。」原本還以為他大概已經醉到沒知覺,沒想到他竟開口說了話。
「我沒醉。」他的聲音沙啞低沉。
「你真的是醉了,快,我扶你回房間休息。」她低頭看了看這個小房間,這裡除了樂器之外,就是散了滿地的空啤酒罐。喝了那麼多,他大概是想醉吧!她心裡頭有些不忍,畢竟,是自己傷了他。那不忍中還摻了心疼,她猶豫了一下,便火速地別過頭。
不行!如果在這時候對他解釋清楚,他們兩個一定會馬上重修舊好。現在的痛,對他來說,可能只有一點點;拿相戀已久有人變心時的那種疼煞人的感覺來比,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痛!
他們還是趁早分開比較好!她在心裡再度嚴聲提醒自己。
武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她反應出思緒複雜的眸子。
他真的沒有醉!易京看見了他仍是痛苦且清醒的眼神之後,更驚訝地發覺,若說能一口氣喝下兩打啤酒叫作酒量好的話,那他可是令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議的海量呀!
「我真的沒醉!」
她沒回應他,只是逕自地在想,這麼多的啤酒罐,他是從何時喝到現在的呢?
她的眉頭這回是糾結在一起了,她實在討厭看到他如此折磨自己。
「唔。」他又開了一瓶,準備要將裡頭的黃湯落肚之時,握著酒罐的手竟被她猛力地拍了一下,手中的酒罐也應聲而落,和地板敲撞出聲。
室內在這過後,便沉靜了半晌。
當易京好不容易在滿是怒氣的腦袋裡找到思緒後,她開了口,打破了冷沉的氣氛:「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
「你何必管?反正對你來說,我的死活一點意義也沒有。若我真的醉死,呵,好,你還是可以再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呀!」字字句句裡頭,淨是他苦楚的笑。
「我就是要管!我就是看不過去你一直不停地灌自己酒!」忍住想和他解釋的衝動,基於關心,她只好揀些不帶感情的話來說。
真的不可以解釋,現實的愛情是不允許她這麼做的!易京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著自己別忘了自己的計劃,但心裡頭卻……唉!此刻的萬分掙扎只是暫時的吧,她不是很肯定地安慰著自己。
「你以為我真的那麼喜歡喝酒嗎?我告訴你,我只是單純的想喝醉,因為這樣或許能讓我忘了你,忘了你的親暱中其實不帶感情、忘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卻想著另外一個男人、忘了我只是你借種的工具、孩子的爹;忘了你從不曾打算重視過我的心傷、忘了你的一言一語,忘了你的一顰一笑、忘了你的一舉手一投足、忘了所有我印象中的你!我要忘了你!忘記我曾經如此深愛過你!忘了我付出的感情、忘了你的一切。」他難過地別過頭,不願意讓自己心傷的軟弱被她瞧見,接著又說:「可是我沒有辦法!不管我再怎麼灌自己喝酒,再怎麼想遺忘我自己的自尊、我的思考和你的身影,都沒有辦法!我居然對不想你而感到無能為力!哼哼!我就是再怎麼喝,也沒有辦法醉!因為心裡頭的痛苦勝過於酒精的麻醉呀!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從來不知道他的酒量好到這種程度,但這樣卻今他擺脫不了痛苦,反而更陷入痛苦的深淵。
一下子像說完了這十幾天來要說的話,他釋出了近日來的心傷,便開始沉默起來。
聽完他的一番真情告白之後,易京心疼的淚水已經將近決堤。此刻,他的心和她的心都在煎熬著、痛苦著。
她傷他甚深哪!閉上眼睛,她開始動搖,畢竟她是愛他的呀!她怎麼可能會狠得下心去傷害他呢?
不知道自己反覆思索的決定是否正確,但她現在卻選擇離開他。
她一定要先抽身結束這段感情才行!
她真的不願看到這段感情在那種貌合神離的情況下結束。
易京正想到一半,愁雲都糾在一團化解不開的時候,武開了口。
「我們離婚吧!」他不想束縛她那並不是停駐在他身邊而在白霆宇身上的心,這張離婚協議書,正表示著他的決心。
看著他手上拿著的那張紙,她原本煎熬的心益發揪得生疼,白淨的素臉更加蒼白。
離婚,她怎麼沒想到呢?她想要離開他,卻連離婚這檔子事都沒想過?
但是現在,她不再多想,俯身在紙上簽了名。
「我簽了,有什麼其他要辦理的事,等我去見了霆宇後,回來再談。」她說得有氣無力。
他也沒說話,只是心裡的思考不斷打轉。
霆宇?還是白霆宇。
算了!既然已經簽下離婚協議書,那她和他自是不再有任何關係,他也沒有權利去介意她老是惦念著白霆宇的事情。
「就當我們之間的關係,從指腹為婚開始就只是個鬧劇吧!」她為這段婚姻下了這種結論,無非就是希望武能就此死心。
「夠了,既然……」
他的話,尚未完全出口便被她吻住。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吻……他無法領會個中道理,一時便怔住了。
易京放下為了吻高她一個頭的武而踮起的腳,並給他一抹微笑。
「這個吻,就當作是我們之間,唯一最純最美的結束吧!」她仍是自私地在一切就要結束之前,吻了她最留戀的唇瓣,並找了個最適合他現在心境的理由給他一個交代。
話一說完,她便掉頭就走,沒有再回頭。
她以為這樣和他結束感情之後,她仍然會和往常一樣的快樂,因為武可以重新再覓得一個真愛;而她,可以再繼續平靜的做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兒。
她顯然想錯了,因為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如釋重負的快樂。
但她不希望自己後悔,因為她要自己走得灑脫,畢竟,這段感情是她親手結束的。
她應該覺得快樂,應該會為了放棄不可能永遠的愛情而暗自感到慶幸的,但是,她沒有。
她此刻的心情苦澀得像方才在他口中嘗到的味道一樣,那啤酒留在他齒間的餘味,正是苦而且澀呀!
易京伸手拭去不知不覺流了滿面的淚,深深地呼吸,這或許正是結束一段感情上的過渡時期吧!每個人都一定會有,心痛,在所難免。
這些難過,用不了多久就會過去的!
##################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了?」剛到約定地點的白霆宇,才走近幾步,便發現失神落魄的易京坐在一邊,雙眼早已經哭得紅腫。
她一見來人是白霆宇,便衝上前抱住了她,立刻大哭一場。
白霆宇見她哭成這樣,白是像個大姊姊一般地任她依賴,靜靜地陪著她。
易京看似傷心落淚,心裡卻不停地大罵自己……
你這個大白癡!大笨蛋!
你憑什麼,又有什麼權利哭呀?
現在受委屈的人是,不是她!傷害他的自己根本沒資格!
何況,這是她自找的呀!
她淚水氾濫的時候,心裡頭的矛盾一直不停地在心中糾纏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