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間,大家一星期不見面,並不顯得刻意。可憐我天人交戰,他們誰都不知道,只有侯燦玉,他從來都是一副先知先覺的樣子,也許看透了我的刻意疏遠?……也有可能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吧?
「媽媽,我好像變心了,怎麼辦?」
正經八百地向媽媽告解,她詫異了下,說:
「你還年輕,有很多選擇,喜歡的對象不必馬上固定,喜歡很多個也沒關係呀,只要最後一刻挑得出最喜歡的就好了!不過,最喜歡哪個要靠你自己決定,還有,別讓他們知道你心裡是這麼想的唷!」
媽媽完全地縱容我。比起同齡叛逆的孩子,我所得的自由太多,反而無所適從。
褥暑纏綿不去,秋風尚未送爽,我升上國三。
仍是與他們一道,但頻繁的缺席,讓他們或多或少感覺到我的疏離。
在校園撞見的時候,神經最粗大的駱家堯反而最直接。
「最近很少看到你耶?」我無語,他又關心地追問:「跟君啟揚吵架了?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要不要我出面?……」
我望著他的梨渦發怔,天使的臉孔可愛得讓人感動。我一時感歎說:
「如果可以一直喜歡你就好了!」
「啊?你想喜歡我?」他一呆,再打哈哈。「我這麼有魅力,你喜歡我也是正常的,不過『朋友妻,不可戲』,你可不要紅杏出牆勾引我喔!」
正中痛處!我心裡一擰。
第二個提出疑問的是陳豪生。
「戀愛的人都像你一樣,不是高興得像白癡,就是奄奄一息像死人?」他的口氣依然差。
「你嫉妒嗎?」我學侯燦玉的口吻,故意反問:「你是嫉妒我戀愛?還是嫉妒君啟揚跟我談戀愛?」
這大概是我空前的反擊,陳豪生竟然氣紅了臉,他粗聲粗氣說:
「誰嫉妒啊!你臭美!」
苗頭有點不對,他的反應像是……我說中了什麼?
是我多心了嗎?陳豪生讓我想起幼稚園時,某個常欺負我的小男生。
剛被收養時,我念某公立小學的附屬幼稚園。園方規定升降旗出入要排隊,要手拉手,出入左右排隊伍互換。固定與我拉手的男生總是以指甲掐我,我不敢聲張,直至兩手掐痕佈滿,再也藏不住,終於有一天被母親察覺我的手竟然找不到幾寸平滑皮膚,父親怒氣沖沖找上幼稚園園長,那男生於是被園長拿著把剪刀警告,再犯要剪斷他的手指,我才算脫離「校園暴力」的陰影。
那男孩平常專跟我搶鞦韆、搶同伴,總不讓我好過。別的小朋友總是笑他常偷看我,嘲笑他是「男生愛女生」,他氣不過才欺負我。
那是初次意識到有男孩子可能「喜歡」我。說不上感動,心裡只有莫名其妙。但我遲鈍的神經這下被侯燦玉一刺激,異常敏感,達到草木皆兵的地步;若陳豪生對「喜歡」的表示仍停留在這種幼稚園階段,我敬謝不敏。
但願是我多疑,事情已經夠複雜了!
可是……奄奄一息?最該緊張的君啟揚,只覺得我「沒精神」而巳;反而是侯燦玉的意見比較多。
「你臉色很差,怎麼了?」他側下頭端詳問。
那是因為假日走在路上都能碰到他,真是活見鬼!衰到家!我默默低頭繞過他,侯燦玉伸手擋住我,有些好笑地說:
「放心,我不會告訴君啟揚的,你不用這麼害怕。」
總算還記得「接吻」那一樁!我抬頭,不明白他為什麼可以這麼輕鬆自若;我慚愧掙扎,他卻像個沒事人。
「你一點都不心虛?不覺得對不起他?」我望進他眼裡間:「你真的把我當成君啟揚的女朋友?」
侯燦玉的笑容倏地一斂,反問:「不然呢?」
從未見過他這一面,我警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認真嚴肅地說:
「我感覺……你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對不起君啟揚,上次的意外,你根本不覺得嚴重?……你一下鼓勵我去勾引他,一下斷定我會變心……再不就嘲笑我想勾引你,然後又莫名其妙建議我轉移別的目標……我都快被你搞瘋了!」
我語無倫次地說出心裡話。
一直不解人們為什麼傳說戀愛是酸甜苦辣俱備,我明明只嘗到甘美一味,難道真是對像弄錯了?我喜歡的不是君啟揚,而是侯燦玉?
所以現在的痛苦是應該的?……
「離開他吧!」
我恍然回神。「你說什麼?」
「離開君啟揚。」侯燦玉平靜地說:「反正你並不喜歡他,不是嗎?」
「誰說的?我……我喜歡他!我……」
虛軟的聲明被打斷。
「如果你真的喜歡君啟揚,為什麼要對我下手?明明是你主動的,你希望我有什麼反應?還有,你本來喜歡的不是駱家堯嗎?可惜他對你沒意思,正好君啟揚追求你,你就接受了!後來有機會『接觸』陳豪生,你對他也有點動心的樣子;連我……你都有點興趣,不然不會有那麼多的『動作』,不是嗎?」他冷笑,溫柔的視線變得犀利,穿透我內心。「所以對你來說,只要是我們四個--甚至不是我們四個,你跟誰都可以『談戀愛』,對不對?」
他攻其不備,輕易將我整個人拆解得赤裸裸,無所遁形。我羞愧得發熱又發抖,抿著唇,無話反駁。
之前聽同學表示「隨便哪個都好」,我嘖嘖稱奇,難道我根本沒立場訕笑她們?難道我跟她們是一樣的?
「你想要我怎麼做?不當你是君啟揚的女朋友?然後呢?希望我對你下手?」侯燦玉淡然問:「如果讓你繼續待在君啟揚身邊,我們是不是一個個都要被你『騷擾』過才算?」
他數落的罪狀,正是我近日的煩惱;我啞口聽訓,心裡亦是茫然。
「我不懂你到底是什麼心態,可能你只是喜歡戀愛的感覺,也可能你根本搞不清到底喜歡誰,才會見一個、喜歡一個。」他掃我一眼。「你還是離開君啟揚的好;你也不希望讓他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吧?」
那張白玉般的臉,無瑕而冷漠,我怔怔盯著,怎麼看都不對勁。明明侯燦玉並不在乎我對他的「騷擾」,連提都不怎麼提起,現在為什麼藉此逼退我?
有點……心痛的感覺。
「既然你認為我一開始就會變心,為什麼不早點阻止我跟君啟揚交往?」我昏眩地間:「幹嘛等到現在才說?」
「因為,我想看看你到底可以玩出多少花樣。」
「你在……耍我?」
「是你自己心不定,是你自己耍自己。」
面對侯燦玉的指責,我無力招架。昏昏茫茫之間我抓住最後的謎團問:
「那……為什麼你那天沒拒絕我?」
「只是有點好奇而已。」他狀似思索地側著頭。「想知道你到底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是不是真的見一個愛一個?下一個目標是我還是別人?……就這樣。」
困擾我多天的吻,只是他一時的好奇、好玩,加上我的自作多情?
我問不下去,也辯解不下去了!
應他的要求,我帶著不捨,自此揮別他們。
然後向週遭承認我被甩了!再擺出失戀狀,脆弱哀怨讓人不忍過問內情,杜絕一切名為關心、時則打探八卦的同學們。
戀愛時,旁人的艷羨從不值得我虛榮,分手也就沒什麼好訴苦。細數我與君啟揚家家酒似的相處模式,有什麼好炫耀?
隱私不必對人交代,多好!哪怕天之驕子的戀愛模式根本小兒科到了家,也任人想像成驚天動地的羅曼史。
之後陸續傳出他們的花邊新聞,件件是多角戀愛;他們幾個不知怎地,同爭起一個女孩,女主角不斷換人。
我並不激動,只有點酸;我的地位就這麼輕易被取代了?
無顏見君啟揚,無緣問他近況怎麼樣?新人復何如?怪的是,之前侯燦玉義正辭嚴地逼退我這「禍水」,現在怎和朋友爭起女友來了?
他就不會為我這麼做!連接受我的吻都只為了好奇……
酸呀!酸得分不清是為君啟揚多些,還是為侯燦玉多些。
將熟未熟的十六歲,我考進市立第二女高,讀的是前段班。這是托他們的福,為我打下好基礎;現在沒有他們,我就吃力了!
同學們談笑用兵,課餘還懂得來點玫瑰色調劑;而我這腦容量有限的,就念得戰戰兢兢,只有羨慕她們的分。
「星期天跟一中的聯誼,你們去不去?」甘淑萍拿著邀請函問。
下星期一有三科小考呢!我在一旁猛眨眼。
「一中不是只找一女中聯誼嗎?找我們二女中的幹嘛?」廖允芝湊過來說。
「很有可能他們班是一中車尾,沒什麼自信找同一級的,就乾脆往下找嘍!」高芳如想想又說:「可是我們A班好歹是二女中的頭,幹嘛要跟一中的尾巴聯誼?」
「他們又不見得是一中的尾巴--哎呀!你不去沒關係,李曼媛一定要去!」甘淑萍對我說:「看你這個樣子,說不定連眼男生說話都不敢,你一定要去見識看看!」
這……真是熱心呀!我呵呵陪笑。如果坦承我見一個、愛一個,具有「淫婦」本色,應該不會被抓去浸豬籠吧?
看過海才知河淺,屬於我的玫瑰色記事簿,從國中畢業那頁起,以下空白。
若是我沒看過海,他們的影子就不至於沒來由地纏綿在心裡,玫瑰色記事簿或許早就有了新的一頁。
然而,沒看過海,更是種幸福嗎?
下課的鐘,敲了幾響蕩氣迴腸的否定聲。我緩緩步至校門口,遙遙一抹熟悉身影,看得我真要癡了!
那是個玉樹臨風的男孩子,一中呆板的制服也讓他穿得帥氣挺拔。女孩的目光全鎖准了他,甚至有些已經上前搭訕,我興奮地正要叫:
「君--」
他微笑著趨上前來,拋下身後的狂峰浪蝶。我心頭還沒怦動幾下,他便與我錯身而過,衝著一個面露不悅的女孩走去。
他沒看見我。
更令我訝異的是,君啟揚追女孩子追到二女中來,對方竟給他臉色看!?
雖然我「下堂」之後,二、三代真命天女迅速入主,這位甚至不知是第幾任,早沒我的位置,心情依然有些複雜。
君啟揚變得這麼殷熟?在我之後的每任,都有這種待遇?
我低著頭,訕訕無趣地離開,蹣跚的腳步忽然被一雙腿阻住。
「每次碰到你,你好像都是魂不守舍的?」久違了侯燦玉的溫柔聲音。
我抬頭,心臟狂跳;他怎麼在這裡!?
「你……你跟君啟揚追同一個女生……追到我們學校來?」
這個冷笑話似乎很難笑,侯燦玉臉色一沉,嚇得我魂飛魄散。看慣了他的笑臉,就算皮笑肉不笑也罷,他不笑真是嚇人!
「那,請問你來這裡……有何貴幹?」我怯怯地問。
冰霜消融,侯燦玉的臉孔家是讓春風一吹,溫柔又萌芽了。
「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他笑問。
我「砰咚」地摔落書包,整個人像跳豆似往後一彈。我的天啊……我的天下冰雹砸死人都不過如此了!
書本、文具和紙張散了一地,我慌忙收拾,侯燦玉也蹲下幫忙。
「開玩笑的。這麼久不見,誰叫你一見面就胡說八道。」他邊動手邊說:「我是來觀察君啟揚的『感情進度』的。」
我回頭看看旁若無人的那一對,心裡五味雜陳。
「你現在還喜歡君啟揚嗎?」侯燦玉玩味地問。
「有她在,君啟揚不會喜歡我吧?」我直覺地避答,討厭侯燦玉這麼逼問。就算君啟揚從沒喜歡過我,這又關他什麼事?
「你也覺得君啟揚喜歡她?」侯燦玉追問。
「君啟揚看她的眼光跟表情,應該是喜歡的吧!他……」他就從未這麼看過我!我吞下這句話。
幸虧侯燦玉沒注意我要說什麼,他抽出一張分數及格邊緣的數學試卷端詳。「少了君啟揚,對你的影響還真大。」
我尷尬地搶回試卷,塞進書包。
「星期天你要不要也一起來?」他忽然說:「就像以前那樣唸書。我們的成員多了個女生,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一個,介紹你們認識,怎麼樣?」
我為這個建議怦然心動。
君啟揚追求的女孩子,值得一看。但我更想知道,君啟揚還記得我多少?
初戀情人是玫瑰色記事簿的封面,地位至高無上。不曉得對君啟揚來說,我算不算是一個美麗的封面?
然而對侯燦玉來說,我又算什麼?他的態度為什麼反反覆覆?
「你不怕我……又拿你們當目標?」我戒備地問。
「你會嗎?」侯燦玉反問。「其實就算會,也無所謂;如果你搶得過那一位,就去跟她爭爭看啊!搶得過也是你的本事。你想追誰,我都不介意有好戲可看,只要別扯上我就好……你該不會到現在還對我有興趣吧?」
「沒有!」我飛快答,猛搖頭。
「那不就結了?」他微笑。
「為什麼要找我?」我還是疑心地問。
「唔……只有一個女孩子,氣氛不太自然,多你一個也不錯。」他說。
其實我很樂意與他們一道。一起唸書趣味多,又能得到他們的指導,不能否認還有點受寵若驚;我真的很喜歡君啟揚,也很懷念夢中情人駱家堯。只是,如果我輕舉妄動,甚至連輕舉妄動都沒有,就又被侯燦玉拿來大作文章……
天曉得他會怎麼「炮製」我!?
誘因實在太多,我終於還是去了這趟。
君啟揚的真命天女名叫胡晶瑤,氣質頗佳,說笑都是淡淡地,一雙眼睛閃著不容易察覺的光芒,是個有點難捉摸的女孩子,和我同校同年級,念末段的H班。
但她彷彿賭氣似的,不願承認是君啟揚的女朋友。那雙烏亮的眼閃著神秘而慧黠的光,照出我的心虛,在她的詢問下,反而是我怯怯承認說:
「我、我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胡晶瑤不置可否,但不一會兒她就找藉口先行離去,所有的人都不以為然地看著我。
君啟揚卻看都不看我一眼。
期待重逢的似乎只有我,我這嘴笨的「前女友」平白成了小丑。侯燦玉帶我來,難道沒料到會有這種後果?
要等胡晶瑤出現,我才知道君啟揚談起戀愛是什麼樣子。我的遐想碎得一乾二淨。我不敢嫉妒,更不敢妄想他眷戀舊情,能當君啟揚的「封面」已是夠幸運。但我的存在若讓他們不高興,那可怎麼辦?
之後,我努力在她面前說君啟揚的好話,想補救他們的感情。男孩們對胡晶瑤也相當客氣,完全看不出我先來、她後到的優劣勢局面,這讓我有些不解;這群天之驕子從未禮遇過哪個女孩子呢!
或許胡晶瑤是個優等生。於是我好奇地問她,這次考得如何,她隨口說:
「平均成績六十分,剛好及格。」
「是不是每科都六十?」我敏感地問。
她默默點頭,不曉得我內心的驚訝;她完成了侯燦玉提過的高難度「企畫」!
又有一回,同學逼我參加聯誼,我拿出寒假和他們去金山烤肉拍的照片,聲稱和別的男孩子另有節目,不克參加。甘淑萍竟對著相片驚叫:
「胡晶瑤!?這不是胡晶瑤嗎?IQ一百五十,林榮國中連續三年的榜首,每次掛在榮譽榜上的照片會被仰慕者偷走……李曼媛,你認識她?」
O.K.,水落石出了!
所以胡晶瑤得到這些天之驕子的重視,原來是物以類緊。只是,天才的腦袋似乎都異於常人,胡晶瑤為什麼淪落到H班,又隱瞞了這些?
她還讓侯燦玉沒空「炮製」我;他落在胡晶瑤身上的目光,與日俱增。
終於有這麼一天,我甚至親眼看見侯燦玉站崗站到二女中校門口。他迎向胡晶瑤的臉色,與君啟揚一樣癡迷。
而且,他一樣沒看見我。
我曾笑他跟君啟揚追同一個女生追到我們學校,當時侯燦玉賞我多麼恐怖的臉色!原來那不是玩笑,我一語成讖。
初戀的對象和初吻的對象,愛上了同一個女孩,這種感覺真是……怪怪的。
多雨的陰夭,侯燦玉的笑容彷彿也蒙上陰霾。今天君啟揚和胡晶瑤缺席,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差。
「你過來一下!」陳豪生忽然拎著我「辟室密談」,我乖乖地跟他走。
「什麼事呀?」我窘迫地問。
「你穿成這樣在我們面前晃來晃去,想幹嘛?」陳豪生將我從頭打量到腳。「醜死了!這樣能看嗎?」
我低頭看看這身小可愛和迷你裙,覺得很委屈;媽媽早上才誇我可愛呢!
「真的很難看?」我遲疑地問。
「難看死了!不要自曝其短好不好?」陳豪生脫下外套丟給我。「穿上去!想要『妨礙風化』,你還沒那個本錢!」
趁他還沒演出「密室殺人事件」之前,我穿了外套就溜。
回頭啃完兩小時的書,沒人再對我的衣服發表過意見。事實上,其他人根本對我視若無睹,只有陳豪生施捨我幾眼,可惜是鄙夷的目光。
書念完就散會,沒喝到侯燦玉泡的紅茶,我有點依依不捨。拎著背包磨贈了好久,主人當我是透明人,沒有留客的意思。
我認命地正要走,在客廳撞見侯燦玉。
「你怎麼還在?」他皺眉。
「呃,我……」我無趣而乏力地說:「我正要走,拜拜!」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反而是他這麼問我,我苦笑了下。他示意我坐下。「既然混到現在,就聊聊吧!要紅茶嗎?」
他久違的友善,讓我受寵若驚地點頭。
五分鐘後他端著紅茶出來,我輕聲道謝,試圖找話起頭。
「你……嗯,你為什麼也喜歡……胡晶瑤?」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侯燦玉不說話,寒星一般的眼,瞪得我頭皮發麻。
「嗯……上星期,我看見你到我們學校來找她……」我無措地找話說:「呃……君啟揚知不知道?」
這次他沒緘口。
「連你都知道了,你想,他會不知道嗎?」侯燦玉輕扯嘴角說:「昨天晚上他還當著大家的面,親胡晶瑤給我看呢!可惜你沒看見。」
沒料到他真肯告訴我,我愣了下。「君啟揚會做這種事?」
「怎麼不會?」他整個人攤進沙發裡。「所以我現在是失戀狀態。你是特地留下來安慰我的?」
我強笑。我確實有這個意思,但他看起來自在適意,好像不怎麼需要我安慰……我多管閒事了!
侯燦玉玩味地打量我的坐姿;我心一突,猛拉短裙,意圖遮掩露出一截的大腿。剛被陳豪生狠狠打擊,自信全失,我開始後悔穿這條裙子了!
他再打量我的上衣,笑問:
「你怎麼突然開竅了?」
「什麼開竅?」我不安地拉攏外套。
「以前告訴你要改進,到今天你才照做,不嫌太晚嗎?」我心一怦,他又說:「君啟揚正在熱戀,駱家堯挑剔外表挑得嚴重,這兩個人都行不通;不過你如果不在乎『打是情、罵是愛』的戀愛方式,你可以考慮考慮陳豪生。如何?」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羞窘地叫。
「對他沒興趣?」他一臉困擾的模樣。「還是,你又想打我的主意?」
又來了!我挫敗地叫:
「你--我不是說過了嗎?我--」
「也對喔!」他搖頭晃腦。「以前我建議你改變穿著打扮,你不但記得,還穿這樣來安慰我;你真的這麼喜歡我?」
我被他自說自話給氣瘋了!
「反正,就像你說的,我跟誰都可以談戀愛!隨便哪一個都可以!不是你們也可以!所以,你根本不必擔心我對你……你們下手!」我笨拙地反駁。
「是嗎?那,是誰把我壓倒床上又強吻的?」他眨眨眼,一刀斃我命!
「我還以為你忘了呢!」我咬牙。
「這是抱怨我沒哭哭啼啼要你負責?還是你……想要我負責呢?」他譏諷地笑,彷彿跟我槓上了!
曾經吻過的雙瓣,扯著無情的笑,又說出這麼可惡的話!我真笨!怎會以為他變得友善?平常他就愛耍我,現在他心情不好,我傻傻地送上門讓他修理,他不玩個痛快才有鬼!
彷彿玩夠了,侯燦玉一本正經地問:「你為什麼喜歡君啟揚?說來聽聽看。」
我滿肚子氣才剛被挑起,戒慎地不敢搭腔。
「不想說?」他側頭看著我。
「我又不是胡晶瑤,我的意見又不代表她的,你問我也沒用!」我沒好氣說。
說完又覺得不該這麼傷害失戀的人,有些悔意,但侯燦玉根本不等我道歉就反擊說:
「我也不是君啟揚,他為什麼喜歡胡晶瑤,你問我也沒用!」
好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目眩又頭疼;兩個失意人有必要專挑對方的痛處灑鹽嗎?
「不要以為你打什麼主意沒人知道!」他還沒完呢!「一見到胡晶瑤,你馬上亮出前女友的招牌,不就是嫉妒她嗎?還有,沒事你突然穿成這樣,你這次的目標到底是誰?……可別說是我唷!」
我慌亂地搖頭;我當然沒這個意思。
他稍微讓我喘口氣,才又傾身向前,看著我一字字緩緩說:「我再說得更清楚一點--我可不要君啟揚不要的女人!」
瞬間,我全身彷彿血液凍結,生命力狠狠被抽乾。
被贓得這麼徹底,我竟無言反駁!難道我真像他所說,暗暗懷有不該有的念頭,連自己都不知道!?
我寧願繼續喜歡君啟揚,沒結果也無所謂;或者單戀駱家堯,再不濟,讓陳豪生罵罵也罷了,只要別沾上侯燦玉就好。
可是,何以我聽到他這麼說,竟然覺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