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們聽話的各就各位,拿著碗,開始向路過的人討銀子兒。
易小雀,是現任丐幫幫主易代濤的妹妹,小乞兒兵團的老大。
她活潑可愛、精靈討喜,雖然層出不窮的鬼點子常常整得大伙哇哇叫,卻還是整個丐幫上上下下最得寵的小丫頭。
「有錢的大叔,賞點碎銀吧,我爹娘想吃糖葫蘆。」她轉著烏溜溜的大眼,笑容甜甜的向迎面而來的男人伸出木碗。
「丫頭,糖葫蘆是小孩喜歡的玩意兒,沒有大人還愛吃糖葫蘆的。」他在木碗中放下一錠銀子。這小女孩衣著雖然破舊,卻無一絲靦色,尤其那會說話雙瞳眨巴眨巴望向他時,教人不順她意掏出銀兩也難。
「謝謝大叔,大叔真是好心人。」 她調皮的吐吐舌頭,目送他離去。心中暗忖:大人就是吃這一套,你只要裝得天真無邪,他囊中的銀兩就會自動跑出來,「咚」的一聲掉進碗裡頭。
所以說,只要有錢拿,偶爾耍耍白癡也不是什麼壞事。
「大嬸,可不可以給我一點錢?我肚子好餓喔!」她換了一張臉,可憐兮兮的央求道。
反正都是要錢,要哭要笑隨她高興。
「唉!乞討的孩子,來來來,我這還有幾枚銅錢,給你吧!」經過的胖婦人面露憐憫之色,忙將方纔收賬的零頭給她。
好少喔!
小雀在心裡頭犯嘀咕。瞧她腰間的荷包明明鼓鼓的那麼一大個,怎麼出手這麼小氣呀?
「謝謝你,我終於可以買這三天來第一個包子了。」裝出一臉感動的神情。
「什麼?!三天只吃一個包子!不行、不行,難怪你身上沒幾兩肉。」胖婦人見她扁扁嘴,一副委屈狀,頓時同情心大發。
嘿嘿!她前天吃燒餅和稀飯,昨天吃麵疙瘩配小菜,當然這三天「只有」今天吃包子羅!她可沒有說謊。
「我那七歲的女兒手臂有你兩倍粗,你這麼瘦可怎麼得了。」她解開荷包,露出亮閃閃的大元寶。
呵呵呵!果然是很多很多錢。
小雀看得兩眼發直,只差口水沒流下來。
難怪她後面要站兩個凶神惡煞的保鏢,那荷包裡可是貨真價實的黃金耶!
看來,今兒個和乞兒兵團的兄弟們,可以好好打一頓牙祭羅!
「收好呀,小女孩,可別讓壞人搶走了。」胖婦人將兩個大元寶塞進她手中,一手一個,沉甸甸的,差點合握不起來。
「大嬸,你對我這麼好,小雀真是無以為報。」她眼中霧盈盈的,看似含著淚水,心裡可是樂得快要飛上天。
「不用、不用,只要你養胖一點就好,可憐的孩子。」說完,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才搖搖頭走開。
小雀連忙把元寶小心翼翼的藏進衣襟中。
看來今天已經可以收工了,光這一個元寶,就足夠讓大夥兒從街頭狂吃到街尾,再從街尾殺回來還有剩呢!
另一個元寶用來買些營養的食物給生病的大毛,希望他的病趕快好起來,才能和大家一塊兒出來玩,否則整天病懨懨窩在破被裡,教人看了就難過。
她輕快的吹起口哨,準備叫其他人集合。
「老大,今天怎麼這麼快就要打道回府了?」站在不遠處的皮蛋,一聽見她的口哨聲就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才不是回山寨呢!我今天討到了好東西,咱們可以好好吃一頓了,去找其他人一起來吧!」她笑得合不攏嘴。
等下他們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呆頭鵝看到那兩個大元寶,肯定瞪得眼珠子都會掉出來。
「哎喲!你怎麼可以打人?」 在一片紛亂嘈雜中,隱約聽見南瓜子吃痛的喊叫聲。
「喂,你幹什麼?」皮蛋看見有一個高瘦、穿著華麗的公子哥,正唆使他身後的小嘍囉教訓南瓜子。
「打人?我沒把他一腳踹開已經很客氣了,竟然敢擋本公子的去路,不想活啦!」他凶神惡煞的對兩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髮團。
「嗚…我又不是故意的。」南瓜子嗚嗚咽咽的,彷彿受盡了委屈。
「這位大爺,你就別跟小孩子計較了,我代他向你賠不是。」小雀知道跟這種人講道理是說不通的,還不如好言幾句打發他走。
「去去去,我最討厭臭乞丐了,滾遠點!別再來煩我。」他雖仍怒聲喝斥著,但語氣已較先前和緩了些微。
待傲氣公子拂袖走開,小雀才問南瓜子:「你怎麼招惹到那種人?」不是教他們別隨便意氣用事嗎?
「沒有呀!我只不過在他跟前喊了聲大爺,他就喚身後的人揍我一拳,還把我推開。」他摸摸被打的腦門,果真腫了一塊,疼得很。
「真是囂張,本姑娘今天心情好,陪他玩玩去。」不待南瓜子出言制止,她已往那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不多久,靈活的身影回到原地,手中多出一包東西,正一上一下拋玩著。
「雀老大,這是什麼?」 其餘幾人皆等在那,一見她回來,連聲問道。
「那登徒子身上的錢袋,借來玩玩,有機會再還他。」她得意的噙著笑。這一招可是娘親傳給她的,平時派不上用場,使來教訓小人倒還挺順手。
手段高明歸高明,小雀一向不喜歡盜人財物,寧可靠一張伶俐嘴巴讓人心甘情願掏出銀兩。此次破例純為兄弟出一口氣,料那狗眼看人低的男子猜不到為何錢袋會平空消失。
「老大!你真厲害!」鐵頭馬上豎起大拇指,逢迎拍馬屁。
「少來。走!老大我今天收穫頗豐,請你們去吃個飽。」
運氣不好時,常常是有一餐沒一餐的,所以只要有人討到了大數目,斷無藏私的道理,無不先請大伙吃個過癮再說。
「耶!耶!」一大群蘿蔔頭於是嬉嬉哈哈的揚長而去。
不只這群小乞丐,所有幫會的人幾乎都敬易小雀三分。
並非因為她是前任幫主的女兒,現任幫主的妹妹;而是她直性子、好打抱不平、凡事皆以幫內人為重的態度使然。
就因如此,即使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她說的話、做的事,幾乎沒人會有任何相左的意見。
除了易代濤是大家尊敬的頭頭之外,他們也自然的稱呼小雀為「老大」。
不過,這是孩子們才會這樣叫的,因為她的確是不折不扣的孩子王。
有這麼一個老大,就可以不怕被人瞧扁、被人欺負,和他們加入丐幫前孤零零行乞、過一天算一天的生活真是天壤之差。
有很多人覺得當乞丐是很可憐的,不過,小雀從來沒在意過自己的出身。
她永遠是那麼樂觀。
她從未質疑過,為什麼生來要當乞丐,不能像富貴人家小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而要辛辛苦苦周旋在各種人之間,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
哥哥是丐幫幫主,爹也曾是,祖父、曾祖父……不知道有幾代了,他們畢生的責任都是照顧這些大小乞丐。
他們多半是年老,力衰而孤苦伶仃的老人,要不就是身有殘疾、無法像正常人一般工作的壯年人,和被爹娘拋棄的可憐孤兒。
在丐幫裡頭,她算是最幸運的孩子,親人俱在、身子也健康,哪還有資格埋怨呢?
歷代丐幫幫主都不窮!也不富有,他們有能力賺很多錢,過一般大富人家的生活,但他們始終是以再簡樸不過的模樣示人,竭盡所能的讓乞丐們有得吃有得穿,不至於成為路邊凍死餓死的枯骨。
更甚者,他們總是勸誡身體無疾、還有能力勞動的人試著去找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而自幼被丐幫收留而成為小乞丐的孩子,長大後也能靠自己的力量賺錢,不要成為一輩子只會伸手、在別人眼裡不值分文的無用之人。
畢竟這是一個笑貧不笑娼的世界,依賴別人接濟過活,過得並不比出賣靈肉的妓女光彩到哪去。
這點外人不明瞭,可小雀卻清清楚楚。
她不希望這群死心塌地跟著她的孩子們認為自己是低下卑賤的。所以,她讓他們瞭解,勇敢的面對人群、重拾自信是很重要的事,因為他們以後可能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教他們如何不在被別人欺負的時候掉眼淚,她帶著他們瘋,她做一個稱職的孩子王……
雖然某些行為總難免有點任性,但在她心中自有一把衡量的尺,在衝動下做的事,也不至於會傷天害理,造成無法挽回的缺憾。
易代濤曉得妹妹擁有皮上天的個性,和使鬼點子整得人哭笑不得的本事,但他還是放手讓她帶著一群孩子到處跑,就是這個原因。
像這個時候,一群衣著破爛的孩子,正坐在酒樓裡大吃大喝,而店小二在一旁恭恭敬敬的服侍著。
他在半個時辰前的臉色可不是這樣的。
乍見那麼多個小乞丐鑽進酒樓時,他還以為他們是準備來吃霸王餐的,趕緊凶巴巴的拿著抹布揮舞,把他們驅到門邊。
「走開、走開,咱們還有客人要服侍呢!沒時間施捨飯菜,要飯到別家去。」
「咱們才不是要飯,是來當大爺的。」小雀使個眼色,大伙便圍著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起菜色。
「喂喂喂,你們不可以打攪本店做生意,佔了這麼一張大桌子,別的客人要坐哪?」 店小二氣急敗壞的手叉腰,趕也不是,不趕也不是。
「我要紅燒饅魚。」 圓滾滾的小冬瓜率先發難,他快餓死了。
「我要清蒸豆腐。」小豆子一想到白嫩嫩的豆腐,口水就快滴下來。
「我要……」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出自己想吃的東西,
「喂,我們點了這麼多,你是記下了沒?」小雀突然看到小二一言不發的睨著他們,好像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似的。
「點也沒用呀!我們這可是不供應霸王餐的,你們付得起錢嗎?」他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賺貧愛富的模樣。
「當然……」小雀最討厭這種鄙夷的口氣了,難道穿得不夠華麗,就沒有資格進酒樓吃飯嗎?「怎麼可能沒……」
「我來替他們付,」突然一錠大元寶被放進店小二的手裡。「這樣夠不夠這些小兄弟好好吃一頓?」
「夠夠夠,太多啦!」店小二不解的看著這位出手闊綽的大爺,原本一張臭臉立刻賠起了笑容,鞠躬又哈腰的。
「那就趕快去準備,沒看他們都餓了嗎?」他用不容忽視的口氣命令道。
「耶,終於有得吃了。」孩子們撇下剛才的不愉快,樂歪了。
「哼!多事。」小雀老大不高興的哼道,從襟中摸出了一個大元寶,冷著臉走到隔壁桌,「砰」一聲將元寶按在桌上。
那小二隻是怕他們白吃白喝,雖然討厭勢利眼的傢伙,但被一個不相干的人瞧不起更讓她惱火。
原本好事的那個高大男人兀自斟著酒,反倒是旁邊的白衣人噙著一絲玩味的笑容抬起頭來。
「斌,我想你好心過頭羅!這票孩子根本不需要你的幫助。」他閒閒的提醒道,目光仍停留在小雀臉上。這小丫頭氣呼呼的模樣還真可愛呢!
「偉軒,收下。」他的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怒,還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是……」他衝著小雀露齒一笑,將元寶納入衣袋中,不再多說什麼。
這兩個人真是莫名其妙!
一個冷冰冰像個聾子一樣,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一個又老是拋媚眼,還自以為那張笑臉多俊多迷人,在她看來,統統有病!
忍著滿肚子不爽的情緒,她回到座位上,不再往那個方向看。
若是她在乞討,他施捨個大元寶,她會很樂意收下,可是現在她是座上客,就不容許別人施以憐憫的眼光。
將來若還有機會進這種大酒樓,她一定會先亮出銀子堵住勢利小二的嘴,免得又教別人看笑話。
桌子上很快擺滿了佳餚,小乞丐顧不得形象的狼吞虎嚥起來。有得吃就趕快吃,別等到銀子花光光的時候才來後悔。
「我要你調查的事怎麼樣了?」高大男人忽然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依你敘述,這附近倒真是有那麼一個類似的地方。我想,不妨去瞧瞧。」 白衣人打探消息的功夫到家,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他。
即使老大這回真是交給他一樣很奇怪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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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依白天那些路人給的指示,在山中左拐右繞了好一陣後,他倆果然看到一座簡陋的山寨。
寨門前的地上閒閒坐了三四個老頭,或靠著石塊閉目養神,或抽著煙斗享受徐徐吹來的晚風。
「前輩,可否請寨主出來一會!」雖然這人其貌不揚、衣著破舊,楚偉軒仍是客客氣氣的問道。
「黃河鬧水患,災民暴增,幫主前去瞭解情況,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啦!」老乞丐勉強掀了一下眼皮,又繼續抽起他的寶貝煙斗。
「那……這會兒是誰在當家呢?方便出面一晤嗎?」他又追問道。反正,有什麼事總得先進去才好談,老待在寨門外可不是辦法。
「哦!你不是專程來找幫主的嗎?那我告訴你好了,現在咱們寨裡大大小小事都由幫主的妹妹在打理,你有事可以同她說。」老乞丐心想,這兩個人看來不是壞人,讓小雀和他們交涉應該沒關係才是。
「妹妹?」楚偉軒難以想像,一個女孩子如何負起管理這別人口中勢力不小的丐幫幫眾。
他回頭看向惜言如金的男人。
「無妨。」他點點頭。
於是老乞丐便撐起身,一搖一擺的進去通報了。
「請進呀!二位。」
寨裡沒有想像中髒亂,大廳雖然沒什麼擺飾,但簡單寬敞的結構,外加正前方那張鋪著色彩斑斕豹皮的堅固大椅,充分顯示出這是個很慎重的地方。
惟一不協調的是,那張豹皮大椅上兩隻晃呀晃的小腳。
「兩位,又見面了。」 小雀整個身子陷入毛皮中,由她臉上的笑容看來,她目前的心情顯然比在酒樓時要好得多。
「是你呀!真巧。」再見面,應是有緣。楚偉軒當她是熟人,想也不想就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歇歇腳。
「敝姓楚,叫我偉軒就好了。」
「少說我也是這丐幫的代理幫主,楚公子來到我的地盤上就不能尊重一下主人嗎?」小雀挑了挑眉毛,語氣中倒無敵意。
「你太見外了。」楚偉軒知道她不會為難他。
「沒的事。」她笑著看向另一邊。「這位公子,你也請坐呀!敢問大名?」一直都不講話,不悶嗎?小雀竟替他擔心起來。
「史仁斌。」他簡短的回答,便不再多言。
「死人冰?」她故意扭曲那三個字,差點忍俊不住。「好名字、好名字,這名字實在再適合你不過了。」
「姑娘如此認為?」他豈會看不出她那一臉賊笑的樣子是因為什麼。
「沒錯。」空有一張俊逸非凡的臉,卻正經八百、不苟言笑,大抵也只有死人或是冰塊可以形容他了。她這輩子可從來沒看過這麼無趣的人呢!
一旁的楚偉軒乍聽她拿老大的名字來取笑,心裡對她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一般人看到老大那張酷臉,多半是盡量小心不去得罪,只有她,敢毫不遲疑的向他的威信挑戰。
嗯!有勇氣!
「我叫小雀。往後的一年半載這兒都沒大人,所以由我當家。兩位大駕光臨,可是有目的而來?」她清楚的告訴他們,若是質疑她一介女流的能力,就沒什麼好說,可以請回了。
「我想看看傳說中的寶貝月瓏紗。」史仁斌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的來意。
「月瓏紗?」孫老搔搔一頭亂髮,滿臉狐疑,這月瓏紗名聲雖大,但真正見過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怎麼可能會在這山寨中出現呢?「史公子可能有所誤會,月瓏紗並不……」
「我很確定。」連續三個月夢到同樣的地方,他一見山寨就知道是這裡沒錯。
而且夢中那老者一直叫他前來尋找失落的寶貝。他無論如何鐵齒,這回也不得不信邪,同樣的事情被提醒了將近一百次,不給吵死也給煩死!
所以,只得暫時放下手邊繁重的事務,就當作是活動活動筋骨、散散心,依照夢中老人的指示一路向西走,果不其然,找著了這座山寨。
為何非要他來尋找月瓏紗,他也不知道。
反正有些事情是不能以常理來解釋的,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史公子,如果你肯定那寶貝真的藏於這座破寨子中,我是不反對讓你自個兒找找看的。」
月瓏紗,聽起來似乎是個滿有氣質的東西,但他真以為那種東西會出現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嗎?
就當他是個腦筋不正常的尋寶狂好了,可是,她竟捨不得太快下逐客令。
也罷,給他們一點希望,反正找得到是奇跡,找不到也不關她的事。
不如趁他們有求於她時,嘿嘿嘿……
「小雀姑娘果然好說話,史某人先謝了。」 史仁斌早看出她不是一個小氣的女孩,但也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快。
「等等,我沒講完呢!」小雀綻開一朵燦爛且無害的笑靨,但旁邊的小乞丐們看了卻無不心驚膽戰。
那代表雀老大活得太無聊了,而此刻正好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找上門讓她開刀:這兩位若不想被整得死去活來,可得把皮拉緊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