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君緋端跪在佛堂裡,虔誠地焚香誦經。
「小姐、小姐」她的貼身婢女雙兒急急地叩門,也不等她應答,逕自推開門,大聲嚷喚。「幫主回來了!」
她口中的幫主,乃是龍無名。兩年前,龍幫幫主去世,正式由龍無名繼位為幫主。數月前,龍無名參加江淮一帶幫派聚會,直到剛剛才跨入龍府。
一聽龍無名回來,容君緋眼角眉梢露出喜色,禮佛一二拜後,她掩下經書,在雙兒的攙扶下,款身而起。
由於跪了許久,她腳下有些發麻,待酸麻的感覺稍過,她便推開雙兒,快步奔了出去。
「小姐,你也慢些嘛。」雙兒嘟囔,撩起裙子,跟在她後面。
「大哥。」容君緋見到龍無名後,笑著喚他,這才停下腳步。
龍無名一見了她,臉上便露出笑容。「誦完經了?」
這些年容君緋在眾人的照顧下,出落得益發娉婷玉立。只是十歲那年,龍府來了一名行腳僧,說她佛緣深厚。容君緋與他談過之後,便開始茹素,持守五戒,天天誦經禮佛,未曾間斷,那相貌也越見慈善端秀。
龍無名見她眉目含笑,一時之間,竟覺得她玉肌雪膚,纖白素淨,柔和慈雅恍似玉雕觀音。
胡亂想到這點,龍無名的心頭,百味錯過。見她菩薩一般的容顏,他既心安,也是心慌啊!
容君緋察覺他神色閃過異樣,挽出一抹笑。「怎麼才回來就發愣,大哥是太累了嗎?」
龍無名一笑。「沒這事。」
這些年,他越來越受老幫主的倚重,漸漸地,他不再親自殺人。年少時狠戾的勁兒,也就隱匿了下來。只是他比誰都明白,他身上有股血腥味,洗不掉、散不開的。若天地之間真有神佛,俱該迴避他的。
龍無名收拾起思緒,由剛跟上來的隨從手中拿出一個錦盒。「送你的。」
容君緋笑睇著他。「什麼寶貝?」
她隨手打開,一見是盒棋子,明眸霎見晶燦。「這可是雲南永昌的貓兒眼?」
除了禮佛之外,她最好的便是棋道,深諳雲南永昌的棋子,乃是棋中佳品。這棋子製法繁複,必先以瑪瑙石、紫瑛石研成粉末,混以鉛硝及其他藥料鍛燒,而後以佛汁點滴方能成子。這一副棋子,白如蜓青,黑如鴉青,更是其中極品。
龍無名見她一眼看出門道,笑道:「沒錯,這是雲南永昌的棋子,還是李家燒的。太湖幫的許勝知道我與妹子同樣喜好弈棋,千方百計弄來這一副送我。」
「那好。」容君緋將棋子轉交給雙兒,同龍無名說道。「你我兄妹正好可以對上一局。」
龍無名搭上她的肩。「這次定當將你痛宰。」
容君緋抬頭,笑看他一眼。「還怕贏了大哥,叫你臉上掛不住呢!」整個龍幫上下,就她容君緋一人,敢這樣與龍無名說話。
龍無名一笑。「我才要跟你說,輸了可不許哭。」
他大步一跨,與她並肩同行,步往書齋。
雙兒趕在兩人之前進了書齋,擺好棋盤。兩人對坐,容君緋率先擺上白子,龍無名旋即放下黑子。
龍無名向來手段霹靂,就是下棋,也是棋快若飛,殺氣騰騰。
容君緋心思細膩,思緒周密,在他圍殺之下,依然分寸不失,進退有據。
兩人棋藝俱是精湛高妙,一來一回間,教一旁的雙兒看得眼睛愣大。棋局正在緊張之處,龍幫裡一名弟兄,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他見龍無名和容君緋正在對弈,一吐大氣,唉歎了一聲。
雙兒讓這人的歎息聲,擾了看棋的興致,橫眉瞪著來人。
來人一見雙兒回頭,滿是大汗的臉,這才有了點笑容。他雙手合十,對著雙兒拜求,以手示意招雙兒過來。
雙兒見他可憐,微噘著嘴走了過去。他一見雙兒來,趕緊附在她的耳邊說了一些話。
雙兒一聽,臉色也變了,看著容君緋、再看看龍無名。她揪緊眉頭,橈探著腦門,低聲和來人說了兩句話。
來人看著她,點點頭,與她一起佯裝咳嗽,同時踱步,弄出點聲響。
聽到他們的聲音,容君緋並不抬頭,只是自顧自地下棋佈局。
倒是龍無名的眉頭一緊,手握成拳,不多久手便通紅髮亮,還隱隱冒了煙出來。
兩人一瞧,龍無名發怒了,趕緊噤聲,緊緊地摀住嘴巴,腳下再也不敢動上半分。
誰都曉得龍無名生氣起來是很嚇人的。唉,若不是真有事情發生,他們兩個哪裡有膽擾亂他下棋的興致。
容君緋手拈了棋子,卻不放下。她一笑,抬眸瞅著龍無名。「大哥,勝負已分,不用再下了。」
「有這回事?」龍無名再看了一眼棋局,勾出一抹笑。
他既瞭解她的慈悲心腸,既明白她的玲瓏剔透,就該早看出,她從聽到聲響時,就開始佈局,意圖結束這盤棋。
龍無名摸了摸容君緋的頭。「你是不是怕一會兒要出事了。我的脾氣要是上來,必定會有人遭殃,這才故意讓這一子。一來結束這棋局,二來叫我結束時開心一點。」
容君緋逸出一抹笑。「妹子的心思全叫大哥算上,這樣看來,還是大哥棋高一著。」說著,她豎起了大拇指。
「丫頭。」龍無名笑看著她。
他心情一開,臉色也不沈了,問著幫裡的弟兄。「是文叔還是武叔那裡出事了,」他講的文叔、武叔,指的便是文訓和武德。他們兩個人在幫中各司文武多年,因此雖為龍無名的下屬,他還是敬他們一聲文叔、武叔。
那名弟兄看龍無名沉著的語態,以為他已經知道事情了,脫口道:「難道幫主知道了?」
龍無名覷他一眼。「我知道了,還要問你嗎?我只是見他們到現在還沒來向我報告,覺得古怪而已。!
容君緋見龍無名已露不耐,趕緊端了一杯茶給龍無名,龍無名接下茶,啜了一口。「發生什麼事情,說吧。」
「是。」弟兄站好身軀說道。「前日,有個潑皮帶了一個叫胭脂的姑娘,說是要賣到『翠玉樓』來。武堂主將錢給了那潑皮之後,潑皮藉口要讓胭脂和家人道別,將她帶走。哪裡知道一轉眼,他又把她賣給司馬嘯天的『怡紅院』去。武堂主前去跟司馬嘯天要人,誰知道竟然和他們對上了。文堂主攔不住武堂主,這一會兒才趕緊讓我回來,看看幫主是否回來了,請幫主去勸下武堂主。」
「胡鬧!」龍無名「砰」地摔下茶杯。
眾人臉色都是一白,雙兒更是嚇呆了。龍無名性情雖烈,但是從來不曾在容君緋面前摔東西。龍無名這麼一摔,嚇掉她半個魂兒。
容君緋也是一怔,楞看了龍無名一眼。
龍無名一回神,赫然發現他已經摔了一地的碎片,他視線一掉,移上容君緋。容君緋已經定下心神,對他一展笑顏。
「大哥,」容君緋拍握住他的手。「事情竟然這麼嚴重,你快去處理吧,這裡讓雙兒收拾就好。」她說起話來溫言細語,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化開方纔那一場錯愕。
這就是容君緋,不管在什麼時候,她總能讓龍無名心安心定,不教他難堪,也不教他內疚。
龍無名看著她的手,望著她的笑,握住她的手心。「讓你忙了。」
「這點小事交給我了,你只管去處理。」容君緋溫言催他。
「嗯。」龍無名轉身,吩咐道:「備馬。」大步一跨,領著底下人出去。
雙兒見他走了,才喘了口大氣。「這是怎麼回事啊?幫主剛剛怎麼氣成這樣?」
「說來有些複雜。」容君緋低身撿拾起碎片。
「小姐,我來就是了。」雙兒趕緊蹲下來。
「沒關係。」容君緋一面撿起碎片,一面為雙兒解釋。「這司馬嘯天和我們龍幫,本是各頂一片天,各立一塊地,不相往來,也不相纏鬥。不過義父去世之後,他們倒是動作頻頻,不斷吸收一些街頭上的無賴,擴大勢力。兩幫勢力相接,難免有些小衝突,只是這司馬嘯天是個老江湖,還在模大哥的底,倒也不敢輕舉妄動。而大哥這兩年想尋鹽的生意發達,因此也不去招惹司馬嘯天,兩幫就這麼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不過,我看這表面的平靜,就快掀開了。」
「這話怎麼說?」雙兒正聽到興頭處,眨著大眼睛問。
容君緋看著她,付了半晌,一笑,纖指一彎,往她頭上輕點。「這太複雜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怎麼這樣說哪。」雙兒眉一掀,嘟起嘴來,她轉了轉靈活的大眼睛,忽然驕傲地抬起下頦。「小姐,你不說我也知道,剛剛那人來說武堂主的事兒,武堂主和他們槓上了,這表面的平靜,自然是維持不住,這也就是為什麼剛剛幫主這樣生氣的原因了。」
容君緋淡淡地抿了一彎笑。「只要大哥出馬,這場火並!勢必可以避開。只是往後雙方交刃還是避不了的。就我看,大哥惱的倒不是真火並起來,雙方會是如何。」
「啊?!」雙兒失聲叫出,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容君緋拾好地上的碎片,站了起來,拿了手絹把碎片包起,交給雙兒處理。見雙兒還一臉的呆相,她輕笑,解釋道:「武叔的資歷,幾乎可做個副幫主了,大哥對司馬嘯天的顧忌,武叔不該不明白的。他這樣草率行事,才是讓大哥真正動怒的地方。」
「哎呀,原來如此哪!」雙兒豁然開朗,一展笑顏,接過容君緋的手絹。「這世上怕是沒人比小姐更瞭解幫主了。」
容君緋澀澀地牽了抹笑,無語回她。
是啊!她原該是最瞭解他的人。他的性情、他的喜好、他的思慮,她無一不曉;只是他的心啊……她不能明白的。若是他對她確有情意,為什麼要讓她一直等呢?從孩提到少女,十二年了。
十二年,可以讓一個人長大,但是能讓一段情開花結果嗎?
***
「怡紅院」前,龍幫與司馬幫的人馬,相互對峙叫囂,雙方惡言相向,形勢劍拔弩張。
「司馬的,你聽好--」武德一甩刀,朗聲道。「胭脂姑娘本來就是我們花錢買來的,今日無論如何,我們都是要將她帶回。」他雖年逾四十,不過精氣飽滿,說起話聲如洪鐘,掄起刀來虎虎生風。
文訓拉住他。「三思而行啊!」
「是啊!」一旁語帶譏嘲的,乃是司馬嘯天,他年過五十,面長眼飛,目露精光,言語之間,也是犀利而苛。「貴幫幫主不在,你要是打輸了,可難跟他交代了。」
他手下三員大將號稱「風火雷」俱是手持長劍,三人身手一流,下手以快、準、狠聞名江淮,乃是司馬嘯天近日之內,以重金禮聘而來的。
司馬嘯天話才說完,便有人接口。「不想我這幾日不在,敝幫的人就已經勞動到司馬幫主教誨了。」
一聽這話,龍幫的人馬上知道是龍無名來了,立時狂呼不止。龍無名策馬奔來,眾人自動排讓出一條道路,龍幫氣勢轉眼大振。
龍無名勒馬,翻身而下,一步橫出,傲然站在司馬嘯天面前。「司馬幫主。」他抱拳為禮,與司馬嘯天打聲招呼。
司馬嘯天一笑,也拱手回他。「龍幫主回來得正好。我司馬嘯天向來敬重龍幫主英雄少年,處處以和為貴。不過今日貴幫竟要強搶我們底下的姑娘,此次我們若是忍讓,以後恐將被人恥笑。」他既是有備而來,說話也就重了。
「這事我略有耳聞……」龍無名態度不但不急躁,反較平時穩定。
只是司馬嘯天並不等他話說完,就插口說道:「龍幫主既有耳聞,那就太好了。哪裡有人買了姑娘,還放她到處亂走?於今我們手頭握了胭脂姑娘的賣身契,你們卻硬要搶走,這樣不但不合常情,傳出去也招人笑柄吧。」
龍無名一笑。「司馬幫主說得有理,只是我想聽聽那位胭脂姑娘是怎麼說的,好把這件事情的原委弄得更加明白。」
「要見人……」司馬嘯天沉吟一會兒說道:「好。」比了個手勢,他底下的人,便將胭脂姑娘帶了出來。
龍無名見那胭脂弱質娉婷,一雙美眸含水帶淚,倒真是我見猶憐的人間絕色。
胭脂先看的倒不是龍無名,而是武德,一見到他,她眸裡的淚花便翻了出來。
「胭脂姑娘,」龍無名喚她。「我乃龍幫幫主,我的來意,我想姑娘應該明白,還請姑娘說個清楚,好給我們兩方交代。」
「幫主,」胭脂欠身一拜。「胭脂因家道中落,才要委身風塵,如今身不由已,死活由人。像胭脂這樣福薄命賤之人,說出來的話,能給誰交代呢?」
「這樣說也是有理。」龍無名收拾起對她打量的目光,轉對司馬嘯天說道:「既然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我看雙方還是化干戈為玉帛吧,待我察明事情之後,必定會再和司馬幫主商討解決之道。」
他也不等司馬嘯天回應,便旋身掠飛而出,轉瞬間就欺到「風火雷」三人身邊。他手起身轉,步似行雲流水,身如鴻雁翩飛,只在轉身之際就劫了三人手中的劍,又一一地將劍收入他們的鞘中。
三人手一麻,臉色「唰」地慘白。他們向來自詡出手迅捷,哪裡曉得強中自有強中手,他們違反擊的時間都無,就讓人給撂倒了。
龍無名揚唇一笑,問道:「司馬幫主以為如何呢?」
司馬嘯天吃了龍無名的暗虧,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晌之後,才能勉強笑出 「這件事情我們司馬幫,無論如何都是站得住腳的,就請龍幫主好好查查吧。」
龍無名拱拳。「爽快。」揚手一呼。「撤!」
「是。」龍幫幫眾齊聲回答,在眾人的呼聲下,龍無名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
龍府,幫中聚會的大廳內。
龍無名目光如劍,掃向武德。「武叔,你多大歲數的人啊,脾氣還這樣大,拿刀跟人家比高下,你很行嘛。」
武德讓他訓得滿臉通紅,卻又是啞口無言。不說龍無名年紀比他小,被他罵著玩,讓他覺得難堪;就光是被龍無名指稱脾氣暴烈,就讓他憋了一胸口的悶氣,那種感覺很像一個寡婦被妓女嘲笑不節一樣。
「跟我說,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龍無名坐下。武德跪在他的面前,就是一言不發。
「我不相信你會這樣莽撞。」龍無名試著平緩語氣,與他說理。「我出去之前怎麼和你說的!我說,這次江淮一帶,七幫九派十六舵的聚會中,太湖幫的許勝邀了我們卻不邀司馬幫,那可不表示他看得起我們,那是他們不願我們坐大,想籍著司馬幫對我們的不滿壓住我們在這裡的勢力。所以我臨行之前,特別要你們小心謹慎,司馬幫的人一個都不許碰。這話,你可還記得?」
武德點頭。「小的記得。」龍無名年紀雖輕,但是謀略深遠,這也是教他信服的地方,因此,他就是這麼跪著,也是甘心認的。
龍無名一歎。「德叔,司馬嘯天的氣焰囂張,我不是不知道。只是,現在還不是跟他對上的時候。你這次出手,不正著了司馬嘯天的道嗎?他剛聘了『風火雷』,就是要拿我們來試刀練劍。要不是我早就有了防備,對他們劍路多有研究,能在這一手之間就撂下他們嗎?要我撂不下他們,後果會是如何,你不應該不清楚的。」
武德低吐。「幫主,一切都是我的錯。」
龍無名眉峰一揚。「我知道是你的錯,不過我要的是原因,不是認錯。你到現在還聽不明白嗎?」
武德老臉脹紅,他不是聽不明白,只是不好開口解釋啊!
龍無名見他遲遲不語,沈聲說道:「武叔,你再不說的話,我只好以幫規處置了。」
「不要!」容君緋趕了進來,一口氣還沒喘定,就在武德旁邊跪下。「大哥,求你別以幫規處置武叔。」
文訓也跟著容君緋入內,一見龍無名,他立即低下頭來,在武德一旁跪下。這樣的動作,顯然也是要為武德求情。
龍無名眉峰一錯,沉下俊臉。「幫有幫規,你們兩個不用白費心機替他求情了。容妹,你該知道大哥的規矩,江湖事不許你插手。」
他向來堅持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容君緋開口的事情,他必然答應。第二件事情是江湖上的事情,絕不允許容君緋涉足。
容君緋抬眸,與他對瞅。「大哥,」她軟軟地喚他一聲,繼續說道:「武叔待我如同親爹一般。武叔的事情對我而言,不是江湖事,而是家事。既是家事,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聽她這麼說,龍無名臉色益發難看。「好極了。我向來曉得你會說話,倒沒想到有一天,你會拿這樣敏捷的口才來同我說話,難怪文叔要把你找來。」他斂收視線,橫了文訓一眼。「文叔,還不知道你這樣厲害,找了容妹,在武德身旁兩邊跪下;一邊父女情深,一邊兄弟義重。這情義二字,倒是把我這幫主,夾殺得死死的。」
文訓打了個冷顫,嚥下口水。「屬下妄為,還請幫主恕罪。」
龍無名拂袖一坐,怒聲喝道:「好大的膽子!」他朝桌上一拍,「砰」的一聲,整個屋子受了震動,彷彿也嗡嗡作響起來。
容君緋不曾見過他這樣疾言厲色,心跳應著那一拍,朝胸口咚地擊去。
秀容一白,容君緋不自覺地抿住嘴唇。
只是她雖是害怕,並不退縮,反而定睛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容君緋軟言吐道:「大哥。」
龍無名聽她一聲軟喚,覷了她一眼,卻在對上她的目光時,別開視線。
她目光含情無助,可對他偏是挑戰;她態度殷切懇求,可對他仍是為難。
容君緋見他這樣,明白他其實已有軟化,輕聲細語地說:「大哥,我明白你身為幫主的立場,不敢讓你為難。只是我想請你給我個機會,讓我替你去問明武叔原因。問明白之後,大哥要做怎樣的處置,妹子絕對不敢插手半分。」
她的語態聲音,溫柔似風,輕輕地撩拂人的心頭。
他向來是疾風暴雨,而她卻是一池春水。縱是他滔浪驚天,縱是他傾盆而下,最後終歸要匿消於春水之中,除了溫柔,什麼也不剩餘。
龍無名看著她,輕喟一聲。有時他懷疑,她生來就是為了克他。
龍無名霍地起聲,沈聲說道:「往後這種家事,不准你再插手。」意思是說,這次就依了她的心意。
容君緋釋出笑顏。「謝謝大哥。」
「謝謝幫主。」文訓趕緊拉著武德叩恩。
龍無名俊容仍沈,並不說話,大步跨出,不再回頭。
他是個重原則的人,立下規則之後,是不能更改的;只是,他終是破例了為她,為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