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來,靳巖就像現在那樣繃著一張臉。而楚楚就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他冷峻 的側臉。
安靜的空氣中飄浮著一股暖暖的咖啡香味,但兩人的關係卻不像咖啡的氣息那麼香 醇溫潤。
自從那夜之後,楚楚開始有點瞭解,靳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他也許對她殘忍,卻也能溫柔的摟著她、抱緊她如果他喜歡自己,他的態度、一言 行卻顯得太無情;如果他不喜歡自己,他的眼神又常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令她心 跳不已的意味。
不管怎麼說,楚楚知道自己是越陷越深了,戀著他的心不斷滋長,即使到現在都還 在持續的擴大……不管他愛不愛她、即使他再出口傷她,她都無法抑制自己對他的感情 。
也許在交易結束後,徹底的斬斷和他之間的關係,會讓自己清醒過來吧?
想到這裡,楚楚不免又苦笑起來。
她……能嗎?
正當楚楚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突然自行推開門走了進來, 毫不客氣地就正坐在楚楚前方的沙發椅上。
他的姿態優雅而從容,渾身散發出一股略帶邪肆的狂傲氣質。
特別是那雙棕眼迷人而深邃,似有魔力似的,讓楚楚一時間竟然移不開目光。
注意到楚楚專注的眼神,靳巖瞇起眼,冷冷的瞪視著大搖大擺坐在楚楚前方的男人 。
「你不知道我有秘書嗎?禮貌上應該先通報一聲,讓秘書『請』你進來才對吧?」 靳巖諷刺的說著。
「太麻煩了,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走進來。」石雋揚了揚眉,俊臉一副無所謂的模 樣。
他一進門就看到坐在靳巖旁邊的楚楚。
江家舉辦宴會那晚,他就注意到女孩獨特的美。她純真、甜蜜的氣質足以讓任何荷 爾蒙分泌正常的男人流口水,挑起眉,他開始對楚楚產生興趣。
「噴噴,你不就是在江家宴會上,讓咱們靳總裁英雄救美的美人?」石雋刻意裝出 一副恍然大悟的驚奇樣。「靳巖不愧是靳巖,動作真快,一下子就擄獲美人芳心了?」
「你不必做無謂聯想,她不過是我用錢買下的短期情婦罷了。」斷然回應石雋的問 話,靳巖殘忍地說著傷人的話。
楚楚瑟縮了一下,沉默地漠視他毫不在乎的傷害。
咬著下唇,她留意到陌生男人友善的笑容……她軟弱地回應對方一笑。
靳巖兩眼一冷——不喜歡石雋看著楚楚的眼神,更不喜歡自己那夜,在楚楚面前所 流露出的……感情。
「你是發花癡?還是又在物色下一個恩客?」冷冷地瞥了楚楚一眼,他殘酷地冷笑 著道。
短短一句話卻充滿傷人力道,靳巖完全無視楚楚一臉受傷的慘白。
「對不起。我先回去了。」楚楚只是低下頭,掩飾這句話帶給自己的羞辱、以及傷 害。
聲音中明顯的帶著哭音,抓起身旁韻包包,她趕在落淚前離開了辦公室。
「沒想到,靳大總裁會對一個女人說這麼殘忍的話。」石雋若有所思的盯著靳巖。 「以前的你雖然對女人冷淡無情,但即使玩膩了也會開張支票,請她走遠一點,可是你 對這個小美人好像『特別』了點?」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這不是你的風格。」靳巖不耐的回道。
「我的意思是,她是第一個讓你無法控制情緒的女人。」石雋咧開嘴。
「什麼意思?」靳巖冷下眼,嗓音有點僵硬。
「這樣你還不懂?看來是我太高估你了。」嗤笑一聲,石雋攤攤手。「算了,我先 走了。」
「這麼快就走?」儘管不歡迎自來客,但石雋說走就走,倒讓靳巖有些意外。
「到底有什麼事?」皺起眉頭,他不悅的問。
石雋話中有話,兩人是至交的兄弟,石雋第一次不把話挑明了說。
「本來確實有事,不過現在我不想跟一個笨蛋談事情,我倒寧可去找程剛,你自己 好好的想想吧!靳大總裁。」
留下這麼一句話,石雋背對著靳巖,瀟酒的揮揮手離開。
瞪視著自動掩上的大門,靳巖的怒氣膨脹到了極點。
拿起分機,靳巖暴燥的對著話筒大吼——「SHIT!下次你再讓石雋自由進出我的辦 公室,我就開除你!」
不待秘書回應,「卡」的一聲,靳巖用力掛上了電話。
然後他又開始專注在公文問,好強迫自己不去思索石雋的話到底有什麼涵義。
埋首在電子文件中,不知道又工作了多久,當他累得站起來想活動筋骨的時候,大 門「碰」的一聲,又被人用力推開——這回衝進來的是王秘書。
「該死!連你都忘了規矩?!」
靳巖凶狠的盯著可憐的秘書,警冷的眼神就好像獅子盯上獵物。
「總、總裁,我是來向您報告……剛剛、剛剛您住的大樓管理員來電話,說您的家 裡發生火警……」
不知道是跑得太喘、還是懼於靳巖的威嚇,王秘書顫抖的聲音,簡直神經質到了極 點。
至於王秘書後頭還說了什麼,靳巖已經全都聽不進去——抄起一旁桌上的車鑰匙、 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王秘書,他一臉鐵青的快步衝出辦公室——
★★★
濛濛細雨紛飛,水霧綿密的撲灑在車窗上,由於沒打開雨刷,所以前方視線是模糊 一片。
下雨天不開雨刷開車是件很危險的事,但心緒雜亂的靳巖壓根就沒注意到下雨的事 實!
在他心頭縈繞的儘是楚楚離去時那受傷、含淚的神情……雙手因緊握方向盤而泛白 ,他以破紀錄的高速一路趕回了居住的大樓。
將車子開上大樓中庭的花台,還來不及熄火、車門也沒關,靳巖就衝進一室漆黑的 大樓,然後直奔樓梯間——當他一臉凝重奔到十一樓的住所,才發現大門是開的,屋子 裡一片漆黑、地板上全是積水、玄關內外被熏得焦黑。
注意到客廳已經被燒得一片狼藉,他在屋內穿梭搜尋著,但是卻沒看見楚楚的人影 。
難道……不!他絕不讓她出任何事!
「楚楚!楚楚!」他發狂似的大喊,聲音中充滿著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強烈感情。
聽見靳巖的吼聲,楚楚從屋外跑了進來,全身都被熏得黑黑的,受驚的小臉看起來 更顯得楚楚可憐。
還來不及開口,隨即在下一秒,她被靳巖緊緊的摟入懷中。
「你……別抱我,我身上很髒。」楚楚不自在的推開靳巖,就怕弄髒他那一身昂貴 的手工西裝。
靳巖像是沒聽到似的,把她深深鎖在懷裡、摟得更緊,緊得幾乎讓楚楚透不過氣。
悄悄閉上眼睛,歎了一口氣,楚楚偷偷汲取這難得的溫柔……卻意外的發現,靳巖 抱著她的手,竟然微微的顫抖著。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過了幾分鐘,靳巖終於恢復一貫的冷靜,開始檢視楚 楚身上是否有受傷痕跡。
「我沒事。我回來以後沒多久,就發現客廳起火了……可能是燈架電線走火引起的 ,我立刻向安全管理部求救,盡快的滅了火,但是……」搖搖頭,楚楚難過的滴下了眼 淚。
「對不起,客廳的畫——那些名畫我沒搶救到……」沒能來得及救下靳巖喜歡的畫 ,讓楚楚心裡很內疚。
「傻瓜……」
貼著她的耳畔,他激動的低吼。
真是傻女人!人沒事就好了,心疼什麼畫?靳巖實在不能理解,楚楚為什麼會為了 幾幅畫落淚。
「那不重要,你平安就好了!」
伸出手,他皺著眉頭顧了順楚楚凌亂的頭髮,同時深吸一口氣,企圖抓回平時絕不 可能喪失的自我控制力。
他的話、以及此時此刻溫柔的舉動都讓她呆了好久……自從他們開始「交易」以後 ,靳巖從來沒有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和她說話。
是因為擔心她,所以才這麼待她的嗎?
這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男人……一點都不像是掌控靳氏、縱橫商業界的鉅子、一點 都不像一直以來冷酷無情的他……「對不起……」
呆呆地道著歉,楚楚拚命忍住眼眶裡的淚o「笨蛋!」
他冷著聲咒罵,聲音裡卻有一股無法壓抑的溫柔。
淚水悄悄滑下眼睫……如果這是夢,楚楚希望這場夢永遠都不要醒。
貪婪的靠在他胸前,汲取這一刻不確定的幸福……雖然剛經過一場意外,但這卻是 這一段時間來,讓她感到最幸福的時刻!
也許……只是也許……靳巖比想像中的關心她。
想著、想著,楚楚被煙薰黑的小臉上,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那個晚上,靳巖抽 著煙、心情複雜的坐在床邊,看著楚楚睡得一臉幸福的小臉蛋。
對他而言,女人都是貪財、不可信任的動物。
早在當年,他母親因為父親的生意發生危機,她不但沒有留下來當丈夫的精神支柱 ,反而在年僅十歲的兒子生日當天,跟情人跑了的同時,他就深刻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他永遠記得,當時他不聽父親的解釋,硬是固執的要等著媽媽回家一起吃蛋糕…… 直到三天後,他親手將已經發霉的蛋糕丟到垃圾桶。
拈熄手上的煙。
楚楚會是個例外嗎?
搖搖頭,靳巖提醒自己,楚楚也是一個為了金錢、願意出賣自己的女人。
他不會忘記,她曾經為了一百萬獻身給白雄的事實。即使再美麗動人,都無法掩飾 她本質貪婪的事實。
但是——她的善良、純真卻又那麼自然,這一點光靠演戲是裝不來的。
瞇起眼,靳巖盯著那張熟睡的小臉蛋,一抹複雜的情緒掠過他的眼——也許,他該 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證明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
這幾日來陰雨綿綿,好像連帶使景氣都晦暗起來。
惟一的例外就是「巴週刊」了。
近來因為新鮮感已過,而銷售量大減的八卦雜誌「巴週刊」,在第八期一出刊竟引 起了一股搶購熱潮。
這是因為他們獨家報導了一件,震驚台北上流圈子的新聞事件!
天使?酒女?擄獲企業鉅子!
本週刊搶得以下獨家新聞,肯定會讓全台北表婚的仕女、名媛瘋狂……根據可靠消 息指出,鑽石級單身漢——靳氏企業的總裁靳巖先生,將於近日內完成秘密婚禮。
這個消息是申這位幸運的新娘——楚楚小姐,親口向本報特派記者證實。據說楚小 姐乃是著名的貴族學府——T大的高材生。
但這場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式婚禮,卻意外的爆出太冷門!
經本報探訪結果,這位未來的總裁夫人,雖然頂著貴族大學學生光環,卻在某酒店 兼差當小姐……
★★★
隔天,靳巖一進辦公室,立刻就看到放在桌上的雜誌。
「靳先生,我想您還是看一下比較好……」
動輒得咎的王秘書雖然害怕總裁的怒火燒到自己,不過老實準備好資料面對現實, 總比事後因為後知後覺、被開除的好。
紅著眼,靳巖憤怒的捏緊雜誌,一聲不吭地越過王秘書、大跨步離開辦公室,準備 去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想到他人一下樓,就被守候在大廳的記者群給包圍了。
無視於靳巖鐵青的臉,各家記者拚命的把麥克風送到靳巖面前,巴望著靳大總裁能 說說話,好刺激一下報紙銷售量。
「靳先生,請問你巴週刊的報導是否屬實?」
「請問你知道楚楚小姐在酒店上班這回事嗎?」
「你們是在酒店認識的嗎?」
「你們的世紀結婚會不會因此終止?」
靳巖的臉色鐵青,一路不客氣地推開擋路的人群往外走,完全無視記者的問題。
「靳先生,你別走,請說說你的想法啊!」
大掌一揮,推倒了離他最近的倒霉記者,把一千人等全拋在身後,靳巖迅速的離開 大廳,上了他的DENTURY便呼嘯而去。
突然下起一場大雨,雨水像瀑布一樣傾洩在車窗上,由於沒打開兩刷,前方根本就 看不清楚。
憤怒的他壓根就沒注意到下雨的事實!
在他心頭縈繞的儘是楚楚的欺騙……枉他縱橫商界、所向批披,他實在太小看那個 女人了!昨晚他才決定再相信她一次,沒想到她竟在暗地裡搞那套不入流的手段。
她以為向新聞界發表結婚聲明,他就會娶她了嗎?那她未免也太有自信了……雙手 因為緊握方向盤而泛白,他以破紀錄的高速,一路飆回昨晚暫時移居的金山別墅。
★★★
還洋溢在昨夜幸福中的楚楚,一起床就忙得很。
雖然昨晚臨時住進來,但是靳巖在台灣的不動產幾乎都有人定期保養、看顧,因此 冰廂裡隨時都有豐盛食物。
雖然昨晚還覺得食物放壞了沒人吃太浪費,但現在楚楚卻感謝這一切。
一大早起床,她就興沖沖的量著麵粉、打蛋白、製作鮮奶油、熱烤箱……不停的穿 梭在廚房中。
然後她的作品大工告成——雖然製作蛋糕的經驗很少,楚楚還是完成了她的愛心蛋 糕。
看著桌上的蛋糕,楚楚忍不住甜甜的傻笑起來即使蛋糕的形狀不如外頭賣的精美, 但這可是她特別為靳巖做的。
楚楚快樂的幻想著靳巖回來時看到蛋糕的模樣等他回來看到蛋糕一定會很驚訝吧? 他會不會有點感動?然後悶不吭聲的把蛋糕吃光光……突然大門「砰」的一聲,嚇了沉 思中的楚楚一跳。
接著靳巖一臉陰沉的出現在廚房門口。
楚楚有點緊張的漲紅臉,她沒想到靳巖會這麼早回來,原本是想給他一個驚喜的呀 !
「靳巖,我……啊——」她的話還沒說完,便毫無預警的被砸到臉上的週刊給打斷 。
楚楚雪白的額頭上,立刻浮現出幾道被書角刮出的血痕。
「這……」撫著額上紅腫的傷,楚楚嚇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現在,她才看出靳巖 臉色的不對。
「看呀!欣賞、欣賞自己的傑作。」靳巖冷冷的開口。
顫著手,楚楚彎下腰將地上的週刊給撿起來。
天使?酒女?擄獲企業鉅子!
一看到封面標題和自己的相片,楚楚不敢置信的翻開週刊……裡面不但有她出入酒 店、身著「盛裝」的照片,還有她走進靳巖那棟昨晚才失火、位在信義區豪華公寓的照 片……看完了聳動的內容後,楚楚慘白著一張臉,只能拚命搖頭、企圖對靳巖解釋。「 我、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試著想為自己辯駁。
「到這個時候,你還能繼續演下去?!」雙手環胸靳巖面無表情、諷刺的冷道。
「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敢說,你不知道是誰主動提供消息給週刊記者?上頭可明明白白寫了,是『楚 小姐』主動提供的資訊呢!」
楚楚顫抖著走向靳巖,想尋求他的信任,即使他的神情冰冷的令人心碎。
「我真的沒有做這種事……啊——」
用力捏住楚楚的下顎,靳巖殘忍地一把將楚楚推倒在地上,完全無視她的狼狽。
「你未免也太沒有大腦了吧?計劃還沒有成功,就急著把消息放出去,你以為我會 被迫跟你結婚?那你也太天真了!」他冷笑。
「什麼計劃?我都不知道……請你相信我沒有做這種事!」
他冷酷的眼神又回復以往的鄙視,楚楚心亂的糾成一團。
「我們的關係提早結束,你立刻收拾東西滾出去。」他突然宣佈,接著撂開手,嫌 惡的把她甩在地上。
「不、不要這樣對我,求你聽我解釋……」
跌倒的時候腳扭傷了,楚楚困難的想爬到他身邊,求他留下來。
「在我回來前,你最好走人,否則我會讓警衛拖你出去!」他冷冷的道。
楚楚仍然努力的想解釋,但靳巖只是面無表情的睨著她,接著轉身離開。
「靳巖!」
不顧腳上的疼痛,楚楚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跛跛的往外頭追去——到了大門口,卻 已經不見靳巖的身影。
「靳巖……」
靠在牆上,她纖細的身體慢慢滑到冰冷的地面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自 己明明是清白的,為什麼靳巖還是不肯相信她?
「為什麼,你就是不願聽我的解釋……」
彷彿從天堂墮入地獄,楚楚只是坐在大門口,呆呆地望著靳巖離去的方向。
「鈴……鈴……」突然一連串緊急的電話聲將她驚醒。
麻木地走到客廳,她像行屍走肉一樣接起電話、毫無氣力的應答著。
「喂……你、你說什麼?!」
電話聽筒從楚楚顫抖的手中滑落,墜落到地面上巨大的撞擊聲,狠狠地敲痛她的心 髒……這一刻,脆弱的她終於再也承受不了這最傷人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