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您好眼光,這是前不久方由西湖水運而來的上等雨前龍井,千萬則錯過了。」
「大爺,多帶些瓜果回家,包你心甜一整年。」
「買副對聯吧,沾沾大紅喜氣哩。」
夜漸沉,星更亮,朱雀門前特設的市集,依舊熱鬧滾滾,喧嘩的聲音擾亂了本該屬於沉靜的暗寂。
遠遠地,一頂華麗小轎正往與市集相反的方向,慢慢行遠。
「一月今年始,一年前事空,淒淒百年事,應與一年同。」低低的歎息聲,自小轎中傳出。
她最不喜歡年節時候了。
歡慶的熱鬧,熟絡的喧嘩,她無可選擇的必須是其中之一,卻也總覺得格格不入。
人人臉上妝點的團圓喜氣,永遠與她無關。
孑然,蕭索,彷彿是這塵世中唯一的孤絕……掀開轎邊小窗上的簾幕,她盛滿複雜情緒的眼,專注地凝望橋下不遠之地,那一整片燈火聚集處。
折折光芒,照亮了無月的夜,小販們開朗有勁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她愛聽這樣的喧鬧聲,卻又矛盾地憎惡。
憎惡什麼呢?呵!
在世人眼裡,她並不孤獨。
人人捧她在掌心,待她若寶,王孫公子盡獻慇勤,只為博她一笑,因她的才情而心折,為她的相貌而癡迷,即使散盡千金也在所不惜,樓裡的姊妹以她馬首是瞻……生活在這般眾星拱月的環境中,她再有不知足,實該是太不知好歹了吧。
該是她不知好歹嗎?是嗎?
簪花飾發,珠翠盈身,稜羅綺繡,約履送香,她就像是色彩斑嫻的珍鳥,為了讓人驚艷與讚歎而存在。
一隻永遠只能悅人,卻受困於華麗囚籠內,注定得不到自由的鳥兒!
望向愈來愈遠的燦爛喧鬧,她的唇邊勾起一抹極輕、極淡也極空洞的笑意。
再過不久,她也將要二十了。
秦樓楚館總是競新求鮮,隨著年歲漸長,她這京師第一花魁的地位也漸趨動搖。
即使她從不貪戀這般虛名又如何?不代表別人也同她一般!
在一干公子哥兒的躁動下,嬤嬤給她的暗示也愈來愈頻繁。
她連想要擇個夫婿以終老一生的資格也沒有,便注定得過著生張熟魏、送往迎來的生活。任憑男人來去綺羅繡帳,盡歡枕蒂,她只能扮演好稱職的紅顏知己。
唯一被容許的自由,便是可以拒絕接見看不中意的公子。
只要她點頭,將得到無數高官顯貴、五陵年少的爭相競逐,花魁之名也更得穩固,醉仙樓京城首選的地位則亦更穩立不搖。
是呀,年歲已經不小,尋常人家的女孩兒,十五、六歲年紀便已婚配,甚至當娘了,更別說是在煙柳之地,誰能似她,年近二十仍舊是個清棺?也難怪王孫哥兒要躁動了!從來不慕繁華,卻無可避免地身處於繁華之中,想要抽身偏又無計可施。
飽識詩書又如何?才情滿身又如何?不過只是曲意承歡的工具罷了,絲毫無助於她逃離現下處境。
該後悔的,是讓書中的禮義與詩中的情摯,融入了自己的思考;該後悔的,是她從不曾試圖磨滅過往記憶,以至於讓自己無法心平氣和的認命。
上天可願垂憐,傾聽她的心意,賜她平凡質樸的生命?
讓她也能像夜市中的人們一般,盡情地享受節慶歡愉,開懷地逛過一個攤子又一個,而不是在笙歌樂舞場中,遠遠地翹首企望。
在火樹銀花下,身邊之人是可讓她放心依喂的良人,而不會只是一個換過一個,模糊不清又盛載貪婪的面孔……人人欣羨的錦衣玉食,卻束縛得她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將消磨殆盡。
放下簾幕,地無力地將身子將後靠,側著頭輕輕歎息。
除了接受嬤嬤的安排之外,她真的已無路可走了嗎?
恍憾地想起那張她曾在心中細細雕琢的俊美容顏,想起他那哀傷的笑,想起已讓自己焚盡的情。
一回新曲一回悲,是送她,還是送他自己?
當不成情人,至少仍是朋友吧?
那麼,遠去的他,會不會為她擔憂?
親手了結自己的生命,也許是她向命運抗爭唯一的方式,而他若知曉,會到她墳前鞠一把思念的眼淚嗎?
她唯一擺在心上的人啊……前行的轎子突然停下,後頓之力鎮醒她飄離迷茫的神智,她撥開身側簾幕。
「怎麼停轎了?」她靠向小窗邊輕問身側隨行的小丫頭。
「因為……因為……」小丫頭害怕地著著前頭攔路的幾名大漢,繁星的微光和遠處燈火的殘紅,將他們手上的大刀照耀得更顯森白。
「因為公子我執意攔路,有誰敢不從?」輕桃又邪氣的聲音自大漢們身後狂妄傳來,一名男子駕馬走出。
「邱寅?」
「慕容姑娘果然了不得,只見一面就能夠記住我的聲音,真是令人感動。」他直視小轎的眼裡全是自負。
「別傷人。」慕容在轎內開口,語氣清冷。
邱老爺是京內富商,以經營什貨起家,由於生意眼光獨到,加上略微不擇手段的處事方法,迅速累積起財富,從而在京城中建立了一定的地位。
儘管邱家多行不義,提起邱老爺的手腕,仍是令人不得不佩服的。可歎獨子邱寅才智平庸,學識、商法一竅不通,但紈?子弟的豪奢與自傲架子倒學了個十成十,閒遊終日,只懂仗勢欺人,吃喝嫖賭。
論財,邱家是有自傲的條件,但論權勢,怕是邱老爺心中化不開的疙瘩。但膝下只有邱寅一子,偏偏無才又無智,惹得他天天憂煩,於是積極以財力拉攏易受收買的官吏,企圖穩固背後靠山,同時,也暗地裡建立人脈,期盼透過關係為邱寅捐個一官半職。
因為邱老爺的溺愛和縱容,讓邱寅不端的行為舉止和囂張的氣焰變本加厲。
拗不過邱寅的堅持,邱老爺威脅利引全用上了,才使得嬤嬤不得不答應,讓她在戶歡慶團圓的年夜,親至邱府鶯歌獻舞。
邱寅的目中無人和卑劣行為在京城中早已廣受批評,尤其他又與定威王次子,那位京師有名的浪蕩哥兒趙成德交情匪淺,因此一般人除了在私底下暗嗤外,真也拿他的作威作福無可奈何。為了預防萬一,嬤嬤展現少有的強硬態度,堅持亥時前,一定要將她送回醉仙樓。
一整晚邱寅狂熱無禮的注視與勢在必得的眼神令她害怕,也令她不安,於是早早結束樂舞,起程離開。
沒想到他竟然會駕馬領人半途攔截!
方才藉由光影,約略可見五、六名彪形大漢,個個持刀,足見他豁出一切的決心,也見他恣意妄為的程度。
而她雖有人護行,想來也難敵這等有備而來的陣仗,況且她亦不願見到有人因她而傷亡。
畢竟,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風塵女子呵!
「只要美人兒你肯乖乖配合,當然不會有人受傷。」邱寅輕狂道。
衝著京師第一花魁的名號,他老早就想會會她了,只是不論是醉仙摟的嬤嬤,還是這個女人,架子都高得很,光砸下大筆錢財還不夠,想要見她,除了要有一定的權勢名望外,還得看她大小姐的心情。
說穿了,她也不過是個娼妓,跩什麼跩?偏偏她慕容的名號太過響亮,想造次還得看那些自尊自大的王孫公子賞不賞臉,省得一個不小心,賠上全部家業不說,還可能吃不完兜著走。
他老子顧忌一堆,但他可沒有。現在是個清棺又怎樣?早晚還不是都得接客!
最近嬤嬤只稍稍透了些口風,城裡的採花圈內就已經呈現沸騰狀態,人人瘋狂競價,更不用說那些倚仗權力財勢,想納慕容為妾的人了。
他們邱家被這麼一比,氣焰足足矮了一大截,別說是醉仙樓了,就連她身邊那一群自認為護花使者之人,壓根兒就不將他放在眼裡,這口氣實在讓他嚥不下!
想會會她偏又不得其門而入,他怎麼想就怎麼覺得嘔,於是天天纏著他老子,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得讓他見她一面。他老子拿他沒轍,自然是應允。
只是他沒想到,這京師第一花魁,撇丟花容月貌、纖逸體態不說,那氣質竟也似畫裡的天仙,讓他才見一眼,就被迷了心竅。
令他最為不滿的,是他頗引以自豪的俊俏容貌,她竟然連看也不看一眼。舉手投足間明明白白流露的驕傲,是想擺譜給誰著?真以為自己被世家子弟捧在掌心,就會成為大家閨秀不成?
不過是個煙花女,就不信他攀折不起!
「先讓他們離開,我跟你走。」慕容緩緩出轎,舉步款款,竟有堅定無畏的決心。
邱寅癡迷地看著昂然立於轎前的慕容,混濁雙眼中熱切更濃,掩不住臉上得意的笑容,狂妄地開口喝斥:「你們這些低賤的下人沒聽見美人兒說的話嗎?快點離開,別打擾我們的好事!」
「小姐……」小丫頭憂心忡忡,眼中已蓄積淚水。
自己在兩年前被爹娘買入醉仙樓以後,便因為年紀太小,被發派到慕容姑娘身邊當貼身丫頭,那時候還害怕擁有第一花魁身份的姑娘會是個驕縱蠻橫又難以伺候的人,沒想到慕容姑娘不僅謙和有禮,對她更是百般照顧和保護。
身處煙柳之地又如何,姑娘的容貌氣質,又有幾家千金可比?她的聰慧與體貼,更是讓樓裡姊妹們心折的因素。艷紅姊私底下老是說慕容姑娘不管是在醉仙樓當花魁,還是嫁給哪位宦門為妾,都算是糟踢了,她值得一位真心的人,賦予忠誠的一生。
可是利字當前,嬤嬤怎麼也不可能放人,無論她們再如何擔憂也只是無能為力,只好盡量保護她別受糟蹋。
她知道艷紅姊老是仗著千杯不醉的酒量,讓來樓裡的公子們在不知不覺中喝得醉呵大醉,連染指姑娘的念頭都產生不起。
但如今,仍是免不了這樣的遭遇嗎?尤其對象竟是她們都著不起的仗勢小人邱寅!
「快走吧,替我告訴樓裡的姊妹們,尤其是艷紅,對於她們長期以來的照顧及保護,慕容感激至極。」她對著小丫頭泛出柔美笑顏。
冬季將近告終,春意正萌,正月初一天公做美,一掃連日大雪紛落,有著自梅綻時節以來,便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早上樓裡的姊妹們還在笑鬧著,說初一歇雪,日景微露,一定是好兆頭,就不知道是誰有喜事了。
怎麼現在,姑娘的笑容,在星子襯映下,迷離得恍似隨時會消失一般……「走吧。」慕容抬手阻止轎夫與隨行者們欲放手拚命一搏的動作,催促他們離開。
「留給我最後的顏面,好嗎?」
「我們會盡快通知嬤嬤。」看著眼前冰冷的刀鋒,轎夫與隨行漢子當機立斷,迅速奔離,準備快快搬請救兵,而小丫頭腳程慢,遠遠被拋在身後。
「最後?不用說得好像訣別吧。只要你好好伺候本公子,我保證不會虧待你。明兒個我會請爹備足銀兩,為你贖身。」這樣的美人,適合擺在家裡,供他疼惜,也供他炫耀。
聽說她的初夜,暗地裡早已經叫價到萬兩,瞧他,還不是不費分毫就可以得到了嗎?哈!
「邱公子怎能篤定今夜過後,慕容便願意委身?」慕容開口,語氣仍是清冷。
邱寅瞪視著她的滿臉沉靜,因她的無畏而有些驚心。
一般女子不應該是這種反應才對。
若不是因為她有恃無恐,就是號稱清棺只是抬價手段,其實骨子裡早就已經是殘花敗柳?
「果然是煙花女子,天生賤質。」他譏嘲,為她的沉靜而動怒。
「邱公子不必刻意試探,慕容既然不需要以清棺之身自抬身價,自然也就不會因為敗柳之質而曲心委身。」她垂睜輕道,語氣和緩有禮,卻是暗暗夾刀。
「你這是在諷刺我只能用武力威脅人就範,其實根本不配得到你的青睞?」邱寅瞇起眼怒道。
她直直看著他,並不回話。
事實明明就擺在眼前,他何必開口再問,這豈不是多此一舉,自曝其短?
面對她擺明挑?的沉默,邱寅怒不可遏,跳下馬直走到慕容身前,擒住她的下巴,直瞪她的眼。「我就要看著,等你上了本公子的床後,這樣驕傲的神態還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何必費事呢?既然邱公子只要慕容的身子,僻靜之地便足以逞欲。」她眼珠兒一轉,便瞄到眼前右側的暗巷。
邱寅順著她的目光向後望去,而後轉回頭,淫邪笑道:「原來花魁也喜歡打野食啊?真看不出來你原來這麼火熱哦!」
無懼於他的怒氣和穢語,她開口嘲諷:「既然都是玷污,在何處不都是一樣?」
這女人,真的很有勇氣!
好,他就治得她哭爹喊娘,後悔不知死活惹怒他,然後明日再帶著大筆銀兩上醉仙樓,將美人兒贖回家慢慢折磨,教會她什麼叫做男人是天!
邱寅示意手下在暗巷口把風,將慕容扯入巷內後,急切地將她撲倒。
她仰頭望著天上隱隱約約的星子,任由邱寅扯開她的衣服,濡濕的嘴啃咬她雪白細緻的頸項。
花魁之名,看似恩榮,其實不過是待價而沽的俎上肉,人前受盡揚贊,人後任人笑談。
雖早已有求死之意,只是萬萬沒想到,時機竟然來得這樣快;也沒想到,竟會是在這種極端屈辱的情境下得願。
呵!不名譽的一生,與不名譽的死法,兩者有何不同呢?
心念一定,她閉上雙眼,張口伸舌,便用力咬下。
「想死,那可不成!」邱寅一抬頭,恰巧見她尋死;心一慌,來不及控制力道,便下意識地揮掌直擊她的臉。
在頰上痛楚泛開的同時,她身上的重量也倏地消失。
因身子陡獲輕盈,讓她顧不得舌上與頰上的痛,睜開空洞的雙眼望向週遭。
而後,她看見一名身形極為魁梧壯碩的大漢,正對著捲縮成一團的邱寅又打又揣。
「當街強搶民女,沒想到連京城之中,都有像你這種膽大妄為、目無王法的敗類:」
大漢怒吼著,下手毫不留情。
她獲救了嗎?那外頭那些把風的人呢?
轉頭朝巷口望去,看到幾個倒在地上掙扎,想要爬起偏又失去力氣的身影,她的心思緩緩轉動。
由這名大漢方纔的怒斥中聽來,他似乎不是京城人氏,也似乎是個……頗為正直的人?
那麼現在,她是應該心懷感激,還是該怨怪他的多事?
心思回轉,她輕輕淺淺她笑了。
上天既然在這時候為她製造契機,她怎麼可以不隨勢把握?
閉緊有些茫然又帶著些許鬆了口氣後的愉悅雙眸,再睜開時,已換上淒然和迷濛。
大漢扔下奄奄一息的邱寅,解下身上大髦,換扶依舊無力倒臥在地的慕容坐起,將大髦披在她身上,為她御寒,也為她遮掩春光。
他的動作輕柔,舉措有禮,但從頭至尾,皆是側著頭,未正視她一眼。
他的行為令她心中犯疑,攏緊身上的遮蔽,她垂下雙睜,不住顫抖著。
「姑娘,你居住何處,我送你回去。」大漢開口,聲音是天生的低沉沙啞。
慕容搖搖頭,在濕氣甚重的地上寫下四字。
「恩人姓名?」他壁眉。「我不算什麼恩人,只是單純路見不平。姑娘,不需要在意這種小事,告訴我你住哪兒。」
她不理會他的問題,纖白手指一直在「姓名」兩字旁邊畫呀畫。
在這樣濕冷的雪地,這名姑娘寧願坐在地上與他耗著,就只為了問他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邢天湛。」他認輸,決定不做無謂的堅持。
雖然自殘的是她,但他仍會覺得過意不去。
她一手撐地,一手攏著大擎,迷濛的眼望著他的頭頂,疑惑著他為何總是低頭望向地上,就是不肯看她?
雖然她看不見他擠眉,卻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急迫。
他似乎急著想將事情解決,然後快快離開?
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被男人忽視的滋味,她有些錯愕,也有些奇異的欣喜。
至少,這讓她覺得自己方纔所下的決定,不至於太難進行。
於是,她又在地上為了四個字。
「無家可歸!」邢天湛瞪著地上的娟秀手跡,征愕的表情,彷彿那是平空出現的鬼畫符一般,而後,便見到水珠緩緩落地,一顆、兩顆、三顆……暈開在方形成的字土。
不願猜想自己因為一時仗義相助而槓上什麼麻煩,他急急開口問道:「親戚呢?總有居處吧?」
這魯男子,都跟他說自己無家可歸了,怎麼又問她這麼可笑的問題?想逃避麻煩的意圖會不會太明顯?
她聰明地不將腦中的想法表示出來,只是搖頭,淚落得更急。
自眼角餘光看見她的動作,又看見地上水澤疾速蔓延,他無措地望著她纖長的手指,再度在地面上刻寫自己極端不願認識的字眼。
「帶你走?姑娘,我只是個粗人,習慣了然……」他因為看見地上的字而過於震驚,以至於忘了迴避她的視線,抬起頭便直直望入她盛滿祈求的盈淚美睜,幽然淒迷他整個人地楞住,接下來想說的話,早已經飛往九霄雲外,不復記得。
星子稀隱,燈火遠閣,他的臉在背光暗處,讓她瞧不清。
縱然無法著清他的面容,卻明白知道他有雙坦率明亮的眼,藏不住驚艷與驚愕的情緒,正直勾勾瞧她。
其中無一絲邪念綺想,只有……呆愣。
她抓住他的衣袖,舌上的疼痛令她發不出聲音,只能以嘴形顫抖示意。
求……你……淒迷的神色,耗弱的姿態,含帶無助的舉措,他還能有什麼選擇!
低咒一聲,他挫敗地抱起她,走出小巷,跨上被那登徒子留在巷外的馬匹,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