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你終於捨得離開那個溫柔鄉了。」他有點諷刺的說。
「是呀!若不是為了你,我會捨得離開嗎?我問你,人家何府拋繡球關你什麼事?你跑去胡鬧做什麼?」
「你消息還真靈通,我就知道枕邊的細語力量驚人。」梁季煜臉上帶著一抹嘲諷,似乎在暗示纖纖是個搬弄是非的長舌婦。
梁子中當然知道他意有所指,「你少亂誣賴別人,最近你跟紛紛的事鬧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到底是把人家放在心上呢?還是逢場作戲?」
「你說呢?」梁季煜反問他,「你看過我跟誰認真過了?」
「沒看過。」
「那就是了,你說我把不把她放在心上?」梁季煜邪惡的笑著,覺得他真是多此一問。
梁子中低歎道:「你也太荒唐了,紛紛不過小小的捉弄你一下,你可是徹底的毀了她的名節。」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就直說吧,用不著拐彎抹角的。」
「紛紛被你氣得要尋短呢!」
梁季煜心裡一驚,她的性子還真是剛烈,有這麼嚴重嗎?不過看子中還笑咪咪的,可見她沒什麼大礙。
「想必她沒死,禍害總是遺千年。」他冷笑著說。
「紛紛是沒事了,但是我是很寶貝纖纖的,一點委屈都不願她受,當然更不想看她掉眼淚。」梁子中湊近他,「這樣你懂嗎?」
「我怎麼會懂?你在打什麼啞謎?」梁季煜疑惑的說,隱隱約約覺得有一件不太好的事情要發生。
「我說,她最近為了紛紛猛掉淚,煩心得不得了,而你就是那個禍首,這個意思夠明白了吧?」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麻煩你少管。」他有點生氣了,怎麼每個人都替何紛紛說話?真是有鬼!
梁子中聳聳肩,「我很寶貝纖纖嘛,我說過啦,沒辦法時我只好插手管了。」
梁季煜雙手抱胸,似乎知道他的企圖,冷然道:「那你想怎麼管?」
「明天聖旨就會下了,你等著接旨吧,我衷心希望你能做個快樂的新郎官。」他拍著他的肩膀,以非常惋惜的口吻道:「沒辦法,你的單身生活該結束了。」
送走梁子中後,梁季煜一肚子的怒氣,那個該死的何紛紛,就是非他不嫁!,他如果真的乖乖的娶了她,那不是太冤了嗎?她又刁鑽又任性,他非常懷疑她真的可以勝任他妻子的角色?
他一直以為女人都該柔得像水的,可是這個該死的何紛紛,還真是有本事,這簡直就是逼婚嘛!虧她還敢信誓旦旦的說,寧願去當尼姑也不嫁給他,真是一派胡言!還好子中沉不住氣,先來告訴他這件事,否則一旦接了旨,那不就非娶她不可嗎?他得趁現在聖旨未下,先開溜,這樣他們總該知難而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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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在屋子裡緊張的打轉,纖纖打發人來說,今天聖旨會下,將她許配給梁季煜,這讓她有一點點煩惱。
這麼一來好像變成她賴著他不放,雖然她是有一點喜歡他沒錯,可是他老是對她凶巴巴,而且他根本不要她,他會心甘情願的迎娶她才奇怪呢!
紛紛心理又是甜蜜又是煩惱,彷彿打翻了調味料似的,五味雜陳。她昨晚又失眠了,她才剛說過絕對不嫁給他的,可是這會卻又自打嘴巴……喔,她該怎麼解釋這一切呢?
他一定氣得快瘋了吧,可是那也沒辦法呀!,誰叫他要這樣戲弄她,害她愣愣的當真起來,害她喜歡他……都是他害的啦!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何沖又是皺眉又是歎氣的進來。
她忙問道:「爹……怎麼了?你跟誰生氣?」
「跟誰生氣?」他眉頭抬得老高,「還會有誰?當然是端親王!」
紛紛猛然一驚,難道他抗旨嗎?他寧願抗旨也不願娶她,難道她真的那麼惹人嫌?
「那混帳小子早跑得無影無蹤啦,還接什麼旨!他這樣三番兩次的羞辱你,遲早有一天我會被他氣死!」他忿忿的說,注意到女兒臉色發白,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她覺得有點難過,但是很快的難過被怒氣所取代,他寧願逃跑也不娶她?她火大了,這個混蛋梁季煜真的惹毛她,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她的!她所受的羞辱,一定要加倍討回來!
當晚,她換了男裝,帶了鉅額的銀兩,一個人上路。她瞞著眾人留了一封信偷偷的走,她就不信他能跑到天邊去,就算他躲起來,她也非把他揪出來不可!
她腦筋一轉,決定先去揚州,揚州以美女及妓院聞名於天下,梁季煜這個混蛋一定會去那的,就算他沒有馬上去,總有一天他也會去的。她美麗的眼睛浮起狡詐的光芒,就算他不去,她也有辦法把他引來。
喜歡溫柔是嗎?喜歡斯文是嗎?喜歡柔情似水是嗎?沒問題,混蛋梁季煜,你等著看吧你!
所以,她到了渡頭,包了一艘船,日夜不停的趕往揚州。她一心都被憤怒給佔滿,完全沒有想到這樣出走的後果,也沒有想到孤身一人的危險,她只想找到梁季煜,將他給她的羞辱加倍奉還。
所幸她安然的到了揚州,然後她走進此地最氣派的一家妓院,嘴邊還掛著一抹得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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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季煜的弱點果然是女人,他連夜出城後,一路上遊玩,真的往揚州走去。揚州自古就是繁華勝地,自從隋煬帝開鑿運河,揚州位居運河旁,為蘇浙漕運的必經之處,商賈聚集,為天下富甲之地。
尤其是瘦西湖旁的百花殿更是各家青樓名妓的彙集之所,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溫柔鄉里溫柔多,他雖然不是什麼英雄,但美人卻是他的最愛。
他騎馬進人場州城,早在京城時就聽說過百花殿的盛名,但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到了揚州,怎麼可能不去看看呢?他打聽了路徑,就往百花殿而去。
這日正是秋日夕陽無限,涼風微送,百花殿裡的各家院子,俱是華燈初上,傳出一片絲竹和歡笑之聲,偶爾夾雜行令猜枚,喝酒鬧曲的嬉笑之聲,果然是一片歡樂昇平的景象。
他的注意力被一艘華麗的畫舫所吸引,那畫舫正穿過一大片荷葉,蕩漾在湖心裡。
他側耳細聽,只隱約聽到傳來撫琴之聲,悠悠然的隨著微風鑽人他的耳裡,他雖不懂音律,但也覺得琴聲動人,如訴如慕,頗有幽怨之意。
他好奇的一打聽,知道那畫舫裡 的乃是有揚州第一名妓之稱的水憐憐,她既號稱第一名妓,排場自然也大,要登上她那艘畫舫也不容易。
一名書生打扮的人,見他望著畫舫,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大有我輩中人的感慨。
「這位兄台,莫非你也是聞水憐憐之名而來?」他搖頭道:「可別像我,自從見了水姑娘一面,就神魂顛倒無法自拔。」
「喔,你曾是她的人幕之賓嗎?」梁季煜好奇的問。
書生雙手連搖道:「哪有這個福氣唷,我只不過偶然間看她佇立船頭,這麼遠遠的見過她一面。」說完又一陣咳聲歎氣。
梁季煜見他呆得可笑,忍不住說:「你既有愛慕之心,怎麼不上舫去,反而在這裡長吁短歎?」
「你以為要見她一面這麼容易嗎?這水姑娘不見有錢人,只見有緣人,我等了這麼久,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成為有緣人。」
梁季煜有點不信,他見過的美女不少,其中以何紛紛為之最,他不相信這個水憐憐有這麼大的名頭,看樣子這人未免太過誇大。一想到何紛紛,他的嘴邊浮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微笑,這個刁鑽的小丫頭,一定氣壞了。
她如果別急著要嫁給他,那麼他也不用逃命似的離開京城。
書生見他一臉不以為然,不相信的樣子,連忙道:「你不信我的話?明晚是一年一度的百花盛會,全城的名妓要在這瘦西湖上一爭長短,奪這花國狀元之位,你若有興趣,不妨留下來看。」
他當然有興趣,否則他當年也不會窮極無聊的選什麼元宵節的傾城佳人。
言談之間,他知道書生竟是府台之子,名叫謝一飛,於是他欣然應他之邀,前往府中作客,準備明晚在到湖上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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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畫舫上萬燈齊明,二十餘.艘畫舫緩緩的來去,舫上掛滿了紗帳宮燈,數百艘遊船在其中穿梭,載著尋芳客,好事子弟對著畫舫指指點點,晶評一番。
突然聽到鑼鼓喧天,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煙火流星射人天際,絢爛的照耀著,煙花不斷,絲竹之聲四起,奏的是一曲喜如意。
等到絲竹一停,各舫拉起窗帷來,窗內都坐著一個盛裝女子。
這時候眾人瘋狂的鼓起掌來,湖面上歡聲雷動。遊船又開始活動起來,粱季煜坐在一艘遊船之上,在花舫旁來來去去,美人他不知見過多少,但此時燈影水色。絲竹脂香,叫人心神大悅,不飲也醉。
謝一飛道:「前面就是百花三艷的花舫了。」
「喔?」梁季煜覺得新鮮極了,他在京城之時從沒遇過這種盛會,就算選傾城
佳人也不像瘦西湖上的銷魂浪漫,大肆鋪張,他好奇的問:「你說花國狀元怎麼個選法?」
「每個名妓坐一艘花舫,看誰收的賞賜最名貴豐富,由此定奪。」
梁季煜笑道:「原來如此,這倒新鮮!」
正說話間,他們已靠近百花三艷的花舫,第一艘一派豪華富貴的氣象,亭上圍繞著珍寶珠翠,一名冷艷的女子眼波流轉,對他拋了個媚眼。
他笑問:「這位是誰?」
「這是蝴蝶樓的霜雪姑娘,在我們揚州也是有名的。」謝一飛解釋道。
在經過第二艘花舫時,只見到處都是荷花燈,照得肪上有如白晝般的光亮,一名身穿藕色紗裙的女子,正在吹簫,簫聲聽來若有情似無情,欲語還羞,梁季笑盈盈的看著她,看得她俏臉生紅。
「這是花滿園的荷花姑娘。」
他心中一陣喝采,真恨自己不早點到揚州來,平白錯過這許多趣事。
接著來到第三艘花舫之旁,只見舫上全是真樹真花,枝幹橫斜,枝葉疏密有致,渾然天成,淡雅脫俗,肪中一名女子全身白衣,隔水望去,飄飄然有如出塵之姿,濛濛然有人世之美,恍若洛神凌波而至,只可惜她背對著眾人,不曾回過頭來。
謝—飛歎道:「她就是水姑娘了,唉……連背影都叫人心醉神馳!」
突然聽到琴聲悠揚,叮叮咚咚的彈了起來,她微啟朱唇,在樂聲之中,輕輕的吟唱起來——
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壓香衾臥。暖酥消、膩雲禪,終日厭厭倦梳裡。無那。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固。早知憑般麼,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相隨、莫拋躲,針線閒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她的琴聲悠揚,歌聲纏綿婉轉,這首定風波慢給她——唱,風暖花香,嬌柔無限,深情款款,令人不飲自醉。
謝一飛聽得如癡如醉,喟然歎道:「若能一親芳澤,人生在世又有何憾?」
梁季煜笑著安慰他,「要一親芳澤卻也不難。」他可是打遍情場無敵手,號稱美女殺手的端親王哪!
謝一飛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希望像你說的那麼容易。」
夜愈來愈深,眾人都等著宣佈今年花國狀元是誰,果不其然真是風月樓的水憐憐。
一陣喝采之聲四起,人人均覺得水憐憐奪魁乃是理所當然,風月樓的媽媽們更是喜得合不攏嘴,因為這一晚賺進了不下十萬兩。
於是風月樓擺了酒席,大肆宴客,人人盡情狂歡,又歌又舞。
突然一陣人聲嘈雜,座上微醺的 公子豪客登時鼓噪了起來,吵著要見水憐憐一面,媽媽心情正好,吩咐人將水憐憐從花舫上請到風月樓來。
大家聽說水憐憐要出來一見,大喜若狂,鬧得更厲害了,一時之間添酒的添酒,布菜的布菜,撒嬌的撒嬌,鶯鶯燕燕笑聲不斷,鬧成一團。
吵鬧之中一名隨從嚷了起來,「水姑娘來了。」
忽然之間人人安靜了下來,風月樓裡悄然無聲,只有此起彼落濃重的呼吸音。
幾名僕婦擁著一名少女走上樓來。燭光映在她秀美的臉上,眾人都不約而同的「喔」了一聲,心中一動,「天下竟有這等美貌女子!」
只見她約莫十八、九歲,眉自如畫,清麗難言,神態冰清,臉色雖稍嫌蒼白卻是容色清麗,氣度高雅。她身穿一襲雪白的衣服,白色輕羅紗的裙子,襟上繡著無數的寒梅,就這麼淡然的站在席間,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她緩緩的掃了眾人一眼,整個人像水晶雕出來的,全身上下不帶一絲暖氣,眼睛黑得有如子夜的天空,璨璨然有如繁星點點。她倚向樓台坐了下來,一名白衣少女為她捲起了簾子,垂首而立。
她伸出白玉般的手,輕輕的奏了起來,琴聲幽怨婉轉,如慕如訴,眾人雖不懂音律,也覺得琴聲動人,有說不出的好聽。
一曲既畢,眾人大聲鼓掌叫好,又鬧了起來。
梁季煜一見這白衫少女,全身如遭電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的眼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的身上。
會是她嗎?若不是她,天下會有如此相似之人嗎?這個揚州名妓的相貌眉眼,都像極那活潑刁鑽的何紛紛!
可是她卻有著何紛紛所沒有的那種清冷氣質,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寒意。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他想,就算是蜀主孟鈞的花蕊夫人復生,只怕也沒有她來得如此適合這些詞。
她抬起頭來,嫣然一笑,這一笑有如春花綻放,又有如冰雪乍融,梁季煜心中一蕩,眼前卻浮起紛紛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他搖搖頭,將她的影子趕出他的腦海中,這個時候怎麼可以有她來搗蛋?
水憐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幽幽的歎了一聲,撫琴又奏,這次琴聲卻淒涼而嗚咽,婉轉而清冷,又歌道:
春訊飛瓊管,風日薄,度牆啼鳥聲亂。江城次第,笙歌翠合,綺羅香暖。溶溶澗綠冰半,醉夢裡,年華暗換。料黛眉,重鎖隋堤,芳心還動梁苑。新來雁問雲音,巒分鑒影,無計重見。春啼細雨,籠愁淡月,後時庭院。離腸未語先斷,算猶有、憑高望眼。更那堪、衰草連天,飛梅弄晚。
唱完,她幽幽然的望著他,梁季煜微微一震,差點把滿杯的酒都給灑了出 來,他迎視著那若有所訴的眼光,聽著那哀愁柔媚的歌詞,竟不知要說些什麼好。
他們的目光交集,遙遙的對望著。好久好久,水憐憐才微微一笑,笑得可憐、笑得無奈、笑得淒然。
梁季握著酒杯一飲而盡,這樣一個女子竟然流落青樓,她是怎麼墮入風塵,真是讓人心疼。
謝一飛低聲對他說道:「聽說水姑娘很少開口,沒想到今日竟連歌兩曲,咱們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梁季煜沒有聽他嘮嘮叨叨的說些什麼,他只是不斷的喝著酒,是為她遺憾嗎?他也不清楚,迷迷糊糊中,兩張相似的臉龐慢慢的合而為一,給他一個美得令人心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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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是令人難過的,他昨晚酩酊大醉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實在想不起來了,只依稀記得有人攙扶著他,服侍他睡下。
他睜開眼睛來,依稀之間聞到一股幽香之氣,只覺得自己睡在一張又暖又軟的床上,蓋著一件杏子紅綾被,床上掛著珠羅紗的帳子,他起身來,感覺腳下微微搖動,看見窗口掛著一張湘妃竹簾,掀起來一看,只見滔滔江水,原來是在船上。
他環自四顧,只見桌上一根紅燭兀自的燃著,窗下案上設著筆墨,滿艙都是畫。
一名青衣小婢拿著水盆進來,吹熄了燭火,笑盈盈的說:「公子你醒啦,我們小姐要我來伺候你梳洗。」
「你家小姐是哪位?」他納悶的問。
小婢掩嘴笑道:「待會就知道了。」說著她便服侍他梳洗,拿青鹽給他擦了牙,漱過口,拿過一件長衫給他換上。
然後另一名小婢用盤子端來一碗湯,「公子請用,這是我們小姐親手做的醒酒湯。」
他只覺得遭遇之奇,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端起來一飲而盡,只聞得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氣,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跟著兩名小婢走出艙外,只見一名綠衣女子斜倚船欄,對他微微一笑。
「水憐憐!」他驚訝的喊。
「昨晚你醉了,沒人識得你,我只好帶你回來了。」
「原來如此!」梁季煜喃喃的說,他盯著她看,愈發覺得她和紛紛實在相似。
「你很像我所認識的一個人……」
「喔?」她好奇的抬了抬眼,「是嗎?想必是你的紅顏知己。」
他連忙搖頭否認道:「怎麼會呢,絕對不是。」
她的眼裡微有怒氣,但只是一閃而過,她幽幽的歎了口氣,轉過去面對江水,愣愣的發起呆來。
一名小婢囑咐舟子將船駛上岸,然後請梁季煜下船去。她的微笑是客氣且生疏的。「公子,你若有意,今晚再登舟吧。」
他呆呆的看著畫舫駛遠,心裡一陣惆悵,突然之間,他開始期待夜晚的來臨。
從此以後,他每夜必登舟,但水憐憐從不留他過夜,三更一過一定請他下船。
他漸漸發覺這個青樓名妓果然有她特別之處。愈接近她,他愈是發現她的諸多優點,她從不陪他飲酒作樂,反而是淡茶一壺、微笑一抹,陪他作詩填詞,他驚訝的發現,她是極有才情的。
每當他來,她會為他彈琴一曲,他凝視著那纖細的身影,自覺不飲酒也會醉。
此時,他們不開口說話,但臉上卻是柔情一片,於是無數個凝眸、千種的柔情,一個動人的微笑勝過任何的言語。
有時候,他會想念那遠在京城,牙尖嘴利的紛紛,可是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沉浸在水憐憐的柔情,和那溫柔似水的體貼裡,他們度過無數個春宵良辰,花前月下,他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份,她也從來不問。
他在她那深深的凝視下,忘了歸期,遲遲不捨離去,漸漸的,他開始覺得嫉妒了,他不要水憐憐招待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他也說了,但是她只是固執的搖頭,繼續她迎來送往的生活。他生氣、憤怒,他跟她吵,但是她卻是一臉的悲切,眼裡沒有淚,只是淒然的笑著。
他總是心軟,每次他一發脾氣,就想回京,想要硬起心腸,離她遠遠的,可是夜晚一到,他卻又情不自禁的回到她身邊,跟她道歉,請她原諒自己嫉妒得發狂的心。終於有一天,他一如往常的登上畫舫,發現她——臉淚痕,端坐在瑤琴前面。
她從沒掉過一滴眼淚,但是此刻卻是雙自紅腫。
他走近她,柔聲問道:「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她搖搖頭,一滴眼淚滴在瑤琴之上,「季煜,你別問了吧,今晚一聚,明日天涯兩隔……就當你從沒遇過我」
他細細的看著她,眉細細而眼盈盈,風姿綽約而楚楚動人,「為什麼這麼說呢?」
「唉,紅顏轉眼老,我還能在這虛度多少青春?」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明白,我要嫁給揚州首富做續絃……今晚是我們的最後一夜。」
「你說什麼?」他不敢相信的問。
「你別怪我,我們青樓女子等的就是這麼一天,脫離這種陪笑的生活,好不容易有個人願意要我、娶我,我實在沒辦法無動於衷。」
他瞪著她美麗的臉,覺得她怎麼能夠如此殘忍無情,就這麼抹去他們之間的一切,嫁與他人做婦?
他求她跟他走,兩人不知為此事吵了幾回,但是她卻一逕的固執不肯,如今來了個有錢有勢的人,她竟輕易跟別人走了?
那麼他到底算什麼呢?沒想到她竟是如此見錢眼開,他還以為她是不同的!,他相信她並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因此她對他的好又顯得更可貴,她不會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接近他,可是沒想到她竟也是見錢眼開,要嫁給揚州的首富。
他的眼光變得深沉而危險,抓著她瘦弱的胳膊,用力一捏,「我真想看看你的心,看它足什麼顏色的!」
她悲鳴一聲,眼淚不斷的往下掉,「別怪我,別怨我,你既然不能給我個未來,又怎麼能阻止我去尋找我的未來呢?」
「喔,憐憐!」他被她帶淚的凝視給撼動了,他吻著她冰冷的手指,冰冷的臉頰,冰冷的唇,急切的說:「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給你一個未來的。」
「你給我的未來好遙遠哪!」她頹然的坐倒,拿起剪刀來將瑤琴七弦盡數剪斷,「我再也不彈琴了,知音難覓,有情人難尋,彈琴歌詠這些風花雪月都是空虛。」
他心動神馳,歡喜中夾雜著愁緒,憐愛中帶著心酸,他乍驚乍喜,緊緊擁著她,「憐憐,你美好得像一朵梅花,我絕對不讓你薄命如此,有情人難尋,你為何對你面前的人視而不見呢?」
「我若能對你視而不見就好了,現在我最捨不下的就是你了。」
「那麼就別離開我吧!」他深深的凝視著她,許下他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承諾,「你不要做別人的續絃,嫁給我吧!」
她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語言,表情慢慢的由驚訝轉為歡喜,再由歡喜轉為嘲笑。
然後她據推開他,伏在桌上咯咯的笑了起來,愈笑愈大聲,媚眼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眼裡慢慢浮起一抹淘氣的神色。
這個梁季煜呀!他終於開口要她嫁給他,她的辛苦跟做作總算沒白費。紛紛花了一大筆銀子,請風月樓的人跟她演戲,把梁季煜誘入甕中,果然辛苦的代價是值得的。
他驚訝萬分的看著她,她從來不曾如此失態呀!而且她的笑聲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怎麼能嫁給你呢?」她認真的看著他,嘴邊有一抹嘲弄的微笑,「你忘了嗎?我寧願去做尼姑,也不願嫁給你呀!我以為你無心無情,原來我錯了,你可是多情多心哪!」
「你是何紛紛?」他一臉不信的問,如果是的話,那她實在太可惡了!
「你說呢?端親王?」她得意的看著他,然後她笑不出來了,她發現他正動也不動的瞪著她,臉上有著受傷的表情。她有一點點後悔了,難道她太過分了嗎?
「你夠狠!」他冷冷的瞪著她,聲音寒冷得怕人。
紛紛害怕的後退一步,她喃喃的道:「誰要你戲弄我在先。」
「所以你玩弄我的感情,踐踏我的自尊?」沉重的氣氛迅速的蔓延,梁季煜死盯著她的睦色由青到白變了好幾回,那一瞬間,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的話,紛紛相信自己大概死了好幾次。
他不待她回答,僵硬著身體.轉過身就走。
她看著他的背影.張嘴想叫,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真的傷害到他了嗎?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一時生氣嘛!但是她要怎麼解釋呢?她的心有如刀割,隨著他每跨出一步就劇痛一下,且愈來愈加劇。
突然,他迅速的轉過身來。
「告訴我!」他痛苦的說:「你怎麼能這麼狠?這麼過分?」
她睜大眼睛,驚恐的搖頭,她看著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幾乎想飛奔過去撲進他的懷裡,可是她仍然一動也不動,因為她樁他那悲憤的神情給嚇壞了。
他衝了過來粗魯的捉住她的胳膊,用力的搖撼,「你怎麼可以這樣做?踐踏別人的感情很有趣嗎?」他陡然吸了一口氣,「你好殘忍、好無情、好冷血!」
他突然放鬆了手,強烈的怒氣在壓抑後再也克制不住,終於爆發。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你這個編織組諾言的專家,你報復到我了,你將我給你的屈辱都還給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將我對你的熱情、我的心意、我的……愛情,都狠狠的踩在腳下,你贏了!」
紛紛懂亂的看著他.全身發抖得厲害,自己這麼做雖然是出自於憤怒的心態,但也是因為他不愛她呀!
為什麼他可以愛水憐憐,卻不能愛何紛紛。鳧?但是她一句也問不出口。
梁季煜閃到她身前,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盯壁她,「你殺了我所有的感情了!」
「難道你就不曾毀了我嗎?」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他被這句話給激怒,大吼道:「我毀了你?天大的笑話,我用什麼毀了你?在繡樓我就說過了,我沒有特別對你有感情,如果你要說這就是毀了你,那我毀了多少人?
她彷彿洩了氣的皮球,剎那間覺得筋疲力竭,「你不喜歡我,就是不要我,我到底哪裡不好?」
「你想知道嗎?」他囚惡而暴戾的吼她,「我就是討厭你,就是討厭你!」
他像頭發狂的野獸.只知道要傷害眼前帶給他痛楚的人,這個將他的自尊和驕傲,他的感情和溫柔全部踐踏的女人,他不原諒她,永遠都不!
紛紛痛苦的看著他發怒的眸子,感覺到自己的世界正在冰消瓦解,一點一滴逐漸崩塌。
她的感情如此強烈而脆弱,一聽到粱季煜這麼說,只有不住的掉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哀怨的看著他,現在她把一切都搞砸了.他恨她,而且很恨、很恨!她在他凌厲的眼光之下,覺得軟弱無力,全身泛起寒意。
粱季煜握緊了拳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陰鬱的看著她,咬牙切齒的宣告,「我會記得這一次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給我的羞辱!」他轉過身去大踏步的走遠。
他走了、他走了!她氣走了他,永遠不會再來了……不要走!我不是要傷害你,我愛你呀!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別走……求求你別走呀……紛紛在心裡不斷的呻吟著,後悔痛苦的嚙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