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南宮沐風曾因心傷葉君歡已死而終日鬱鬱寡歡,喪失了求生意志,連湯 藥也不肯服下,因而病情一直不見好轉。在眾人擔憂又想不出好辦法的情況下,葉凝霜 冷冷地往他床邊一站,說了句——您以為娘為什麼要我來找您?若她知道您拋下我,沒 盡到當爹的責任,您以為她會原諒您嗎?
就是這麼幾句話,讓他如遭雷殛,自覺自己還有個女兒需要他照顧,若他拋下女兒 孤單一人,就這麼走了,如何對得起君兒?想到這裡,他才有了生存下去的目標,於是 開始服藥養病。在眾人細心照料與養身補品等一堆名貴藥材的伺候下,他的身子一天天 好轉,氣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話說回來,這一個月來,南宮沐風有女兒陪伴談心,生活過得喜樂又悠閒,然而展 飛颺可就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了。為了成全人家父女團圓,他硬是強忍著慾望,每天只 去纏著葉凝霜半天,另外半天就大方地讓給南宮沐風享受天倫之樂,可是直到一個月後 的今天,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嗚……南宮大老爺,你把小霜霜還給我吧……」展飛 颺悲泣地奔進房內,撲進坐靠在床榻上的南宮沐風懷裡。
被他一把抱住的南宮沐風有些哭笑不得。不管他端起多嚴厲,其他人看了都忍不住 發抖的表情,這個年輕人就是有辦法視若無睹,照樣在他身邊耍賴,可他又沒辦法對他 生氣,甚至常會被逗得發笑。
「霜兒不在這兒,你就別演戲了。」他失笑道。
「什麼?小霜霜不在這兒?那我還抱你幹麼?」展飛颺忙不迭地放開他,斜睨道。 「南宮大老爺,你吃我豆腐啊?」
瞧瞧!作賊喊抓賊!到底是誰吃誰豆腐?
「你找霜兒什麼事?」帶笑的聲音顯示他心情極好。
「我要找小霜霜到街上逛逛,她都悶在府裡一個月了。」
「出去走走也好。」南宮沐風倒是挺贊同的。
「對嘛對嘛!還是大老爺英明。」他笑咪咪地尋求支持。「待會兒小霜霜若是不想 出去,你可要幫著說服她喔!」
「她不出門也好啊,正好留在這兒陪我。」
「嗚……大老爺,你強佔了小霜霜這麼多時間,就不能分一天給我嗎?」再次發揮 哭功,死賴活賴地纏著人。
南宮沐風真是服了他,一個大男人做出三歲小孩才有的舉動,卻沒有半點突兀、不 搭調的感覺,也算是一項特異才能了。
葉凝霜才剛從門口走進來,就見展飛颺不知在吵鬧些什麼。
「小霜霜——」展飛颺滿臉堆笑,正要撲過去,忽地頸項一緊,前進的動作被制止 了。
「給我安分點!」南宮沐風早看出他的意圖,一隻手正抓住他的後衣領。
唉!人家的爹已經瞪眼警告了,只好放棄抱人的念頭啦!展飛颺委屈地嘟囔。
「不抱就不抱,連點甜頭也不給,好苛刻喔……」
「你說什麼?」南宮沐風似笑非笑。
「沒啊!」知道嘟囔被人聽去,他馬上涎著討好的巴結笑臉。「我說大老爺人俊、 心好,是我崇拜學習的對象……」
「油嘴滑舌!」南宮沐風笑罵。
「你來做什麼?」細心瞧過爹的氣色安好,葉凝霜這才出聲詢問。
聳聳肩,展飛揚呵呵笑道:「找你上街逛逛……」
「沒興趣!」不等他說完,便無情地將話打斷。
「嗚……大老爺?」他側頭以淚汪汪的大眼瞅人,一副要南宮沐風作主的可憐模樣 。
南宮沐風瞧他那副小媳婦樣,就忍不住發噱,於是幫忙說服道:「霜兒,你就同他 去走走,這些天你都陪在我身邊,也該悶慌了。」
「大老爺,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大眼閃動著感動光芒,展飛颺噁心地將他的大 手揣往心口,緊緊握住。
南宮沐風還真有些受不了他這種不時就來上一段的演出,不著痕跡地抽回手。
「方纔不知誰罵我苛刻?」
「唉喲!是誰說的?大老爺你告訴我,小的我一定把那不長眼的傢伙揪出來痛扁一 頓!」他同仇敵愾地拍胸脯保證,瞧不出半點心虛樣。
南宮沐風只是笑,懶得戳破那個人就是他。
展飛颺臉不紅、氣不喘地挨到葉凝霜身邊。「小霜霜,走!咱們出門玩樂去!」
「可是……」她還想拒絕。
「去吧!散散心也好啊!」南宮沐風微笑地鼓勵。「遊湖、賞花……什麼都可以, 杭州城有許多好玩的,可別錯過了。」
「就是嘛!咱們快走吧!」不待她反對,展飛颺朗聲叫道,拖著她往外走去,一切 就此定案。
「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鏟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舫上,歌 伎撥弄琴弦,婉轉柔媚地輕吟淺唱,流轉的眼波含情帶意,有股說不出的嬌媚動人的韻 味。
「唉!小霜霜,你何時才會為我提起你的金縷鞋?」展飛颺亂沒正經地作起白日夢 。
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葉凝霜無法理解他的腦袋瓜子是怎麼長的?正常的男人去風流 快活會帶女人嗎?而且還不時脫口說出一些令人產生遐想的暖昧言詞,也不知是說正經 的還是玩笑話,讓她常常覺得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回應。也許是她想太多了,搞不好 他對每個姑娘都是這種態度。
想到他或許對姑娘家都這麼熱絡親切、逗弄調笑,心頭不禁沉甸甸,沒來由的不快 。
討厭!她討厭想到他與別的姑娘親匿談笑的畫面……「不想半夜提鞋與我幽會就算 了,何必不開心?」敏銳察覺到她心緒上的變化,展飛颺一副自尊受到強大傷害的表情 。「哥哥我真這麼沒魅力?」
「為什麼帶我來這種地方?」懶得回答他無意義的問題,她故作冷靜道。一個姑娘 家置身於這種男人流連的風月場所,顯得格格不入,就算她不介意,對面客艙座上的三 個男人可不這麼想。
三名作書生打扮的男人原本是想一睹西湖畔最富盛名的歌伎的廬山真面目,並尋歡 作樂一番,哪知道一上畫舫,就赫然見到一個年輕男子蹺著二郎腿,大剌剌地嗑瓜子, 身邊還坐著位表情冷漠的姑娘,這種詭異的情況,叫他們如何樂得起來?
可是就算想下船也來不及了,因為船夫已將畫舫撐離岸邊,往湖心劃去,這下只好 大眼瞪小眼,哪兒還風流得起來?
展飛颺才不管那三個尋歡客自不自在,笑咪咪地在她耳邊悄聲道:「我聽說江南不 僅風光明媚,連姑娘都溫順可人,尤其西湖畔的歌伎更是歌藝非凡,堪稱一絕,來杭州 沒到此開開眼界算是白來了,哥哥我早就想見識見識。」
「你想見世面,幹麼連我也拖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毫不在意的一笑。
葉凝霜早知他凡事愛貪鮮,沒幹過的事總要拉著她胡搞,興頭過了就算要他再做一 次,他也會嫌懶。算了,反正玩膩了他便會乖乖打道回府,於是不再理會他,逕自俯趴 在窗口邊,欣賞湖面的景致。
展飛颺哼著小調,好不愜意地搜刮矮几上的小點心。近來他是越來越愛身邊有她的 陪伴了,就算不講話,只是默默凝望著她沉靜的面容,也感到心滿意足。
就這樣兩人不發一語,各做各的事,圍繞在周圍的氣氛卻顯得非常融洽。
嗑完手中的瓜子,正想再抓一把來時,溜眼巡了一回,卻讓展飛颺注意到從方才就 不發一語,低頭飲酒的中年男客,他偶爾抬起的目光總是窺探側身俯趴在窗邊的小霜霜 ,臉上神情有些怪異。
怪了!這男人真有點問題,從方才就一直偷瞧小霜霜,表情不似另兩名書生那般玩 興被掃的不痛快,而是欲言又止的心虛,難不成他認得小霜霜?但是不可能啊!
小霜霜連瞧都沒正眼瞧他一眼,可見是不相識的。
詭異!太詭異了!讓他試探一番看看。
「喂!老頭,你瞧什麼?」故作兇惡,挑釁的語氣擺明就是故意找麻煩。
「沒、沒什麼!」中年男子低首回答,迴避他的視線。
俯趴在窗口邊的葉凝霜未曾留意他故意挑釁的話語。凝目望去,遠方湖畔邊有抹高 大的身影引起她的注意。
那個人不就是……「小霜霜,你在瞧什麼?」暫時丟下怪異的中年男子,展飛颺不 甘寂寞地將頭湊了過來,好奇是什麼事物引起她的注意。
「那個人……」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一轉眼,高大的身影已消失在人群裡,於是改 口道:「沒什麼,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誰?你認錯誰?」笑嘻嘻地將臉擠向窗口邊,極力往岸上張望。「是小 璇璇那小子嗎?他不是被南宮大老爺給派去視察各家商號了?」
匡啷!
中年男子的手突地一抖,摔破了酒杯,發白的臉色引起眾人注意,雙眼熱切地盯著 窗口邊的姑娘。
葉凝霜不曾回頭,展飛颺卻回身瞧見他臉上的激動,心中不免深感奇怪。
「姑娘,敢問你可認識葉君歡這個人?」中年男子乾澀問道。
娘親的姓名被陌生男人提起,葉凝霜疑惑地回身,凝神正視這名男子。「她是我娘 。」
「你娘!」乾澀的聲音顯得激動異常。「她……她回來杭州了?」
怪了!這老男人怎會知道小霜霜娘親的閨名?展飛颺心中納悶,機靈的腦袋瓜悄悄 轉動……照道理說,葉君歡在這杭州城並無親人也無熟識,除了南宮沐風、南宮沐堯兩 兄弟之外,應是無人識得她,怎麼這男人會難掩激動地追問?
瞧他這把年紀大約與南宮大老爺差不多,難不成小霜霜的娘當初留在南宮府的短短 時日間曾與他有所接觸……咦?慢著!慢著!南宮府?與大老爺年紀相仿?
在當年的故事中還有一名介入別人感情的男子知道葉君歡這個人才是,莫非他就是 ……
展飛颺靈動的大眼眨了眨,幾乎可以確定這個人是誰了。這一個月來,他曾旁敲側 擊,斷斷續續從小霜霜口中得知二十年前她雙親間的過往,所知雖不多,卻能拼湊個大 概了,而這個人肯定就是導致小霜霜爹娘悲劇收場的關鍵人物。
冷眼望著他,她淡漠的臉龐無一絲波動。「你是誰?」
「我……」中年男子發覺自己竟無法對她坦然說出名字。
「姓郯名文生,杭州人,設計破壞你爹娘感情,導致你爹抑鬱二十年的罪魁禍首。 」展飛颺代他發言,朗朗開口道。
「你……你怎會知道?」男子震驚的問道。
展飛颺得意地笑,這個名字可是有次趁著陪南宮沐風下棋時,費盡心機挖出來的。
「原來是你!」對他突然現身在眼前,葉凝霜沒太大的感覺,倒是對展飛颺能得知 此人姓名而有些訝然。
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光從她細微的情緒波動與眼睛就能判定她與南宮 沐風的關係。一手精心策劃撞船事件,進而混入南宮家。與爹的相認也可說是他推波助 瀾的結果。如今又不知打哪兒聽來郯文生這個人,該怎麼說呢?怎麼她所有的一切,他 都能一清二楚?
是該佩服他探查事物的能力,連二十年前的陳年舊帳也能查得明明白白,還是該害 怕他深沉難測的心思?不,不知為何,她知道自己不需怕他。不是因為他在她面前總是 表現得像無辜孩童般無害,而是莫名的相信他絕不可能算計傷害她。
「你爹是南宮沐風?」郯文生宛如受到重大打擊。
「廢話!」展飛颺邪笑不已。「你沒瞧見她那雙眼嗎?和南宮大老爺一模一樣哪! 不是父女會是什麼?」
「那……那麼說來,君歡她回到……回到南宮家了?」
「你有資格問嗎?」從思緒中回過神,葉凝霜不輕不重的聲調,卻讓郯文生心下一 沉。
「我……我是沒資格,但我……我愛她呀!」
「你娶妻了?」她冷冷問道。
「我……」他一窒,隨即辯解。「為了傳宗接代,我不得不,但我心中愛的只有君 歡一人,我愛她絕不比南宮沐風少。」
「是嗎?」葉凝霜忽地輕輕一笑。「我爹為了我娘,不曾成過親,他心中的妻子只 有我娘一人。你說,你又如何同我爹比呢?」
郯文生無話可回。
「想知道我娘的下落嗎?」迷人的丹鳳眼冷冷睇著他。「她去世了,你也可以死心 了!」
「她死了……她死了……」郯文生乍聞噩耗頓時失神呢喃。
葉凝霜心中厭惡,不想再與此人同處一室。雖說爹娘都該為他們的悲劇收場負起一 些責任,但始作俑者卻是此人。若非他,娘又何必含恨而終,爹也不會傷痛一輩子。
「我想走了。」剛好畫舫也靠岸。
「當然!這兒有個礙眼的人,瞧了也不舒服,還是早走的好。」展飛颺舉雙手雙腳 贊成。
不曾再回頭瞧郯文生一眼,兩人走上甲板,不等船身靠穩便飛身躍下,隱入湖畔邊 擁擠的人群中。
「這樣好嗎?」閒逛在人聲鼎沸、小販林立的街道上,展飛颺沒頭沒腦地問道。
「什麼?」葉凝霜不解。
「就這樣放過他嗎?因為他的作梗破壞,才會導致你爹娘的分離,難道你不想替雙 親出一口氣?」
搖搖頭,她輕聲道:「何必?雖說爹娘的分離與他脫不了干係,但若我爹能多信任 我娘一些,或是我娘能舍下倨傲,好好與我爹說個清楚,而不是負氣離去,又何苦會演 變成今日的局面?會造成如今的憾事,可說是爹娘兩人的個性所導致。」
沒想到她有這番見解,展飛颺嘴上不說,心下倒也頗同意。
「小霜霜,那兒有賣水晶糕,我們去嘗嘗。」不想她沉浸在感傷中,瞧見街尾有家 賣水晶糕的小販,轉個話題,拉著她就往街尾跑。
葉凝霜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拉走了。好不容易,千辛萬苦擠過重重人潮,終 於來到賣水晶糕的小攤子前。
「大爺、姑娘,來點水晶糕?」小販熱絡招呼。
「這是當然!」展飛颺吞了吞口水,轉頭問她:「小霜霜,你吃不吃?」
搖搖頭,表明自己沒有興趣。
「那麼給我一份吧!」
「馬上來!」笑嘻嘻回應,小販熟練地包裹糕點。
葉凝霜對他宛若無底洞的食量感到不可思議。方才在畫舫上,幾大盤的點心都讓他 給掃下肚去了,這會兒竟然還有胃口?
「大爺,九文錢。」將包好的糕點送出去,順便報出價錢。
展飛颺從腰帶裡掏出銀兩付賬,滿臉幸福地正想接過。忽地,從旁橫來一刀,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水晶糕挑飛開來,展飛颺只能傻傻地看它砸落在地,從紙袋裡灑落 出點點粉爛碎屑。
「嗚……我的水晶糕……」展飛颺心痛地趴在地上,想看看還有沒有完好可食用的 ,可惜不是滾落在地上沾了一層土就是摔成稀巴爛。
葉凝霜機警地朝大刀橫來的方向瞧去,就見野店內那名追捕展飛颺的威猛男人手持 大刀,穩穩地站在眼前。原來自己方才在畫舫上沒瞧錯人,他的確也來到杭州城了。
是她?沈少剛也認出她就是野店內那名陌生姑娘,只是不知她怎會與那臭小子混在 一塊兒?
「嗚……是哪個不長眼……天呀!怎麼又是你?」展飛颺正氣沖沖想教訓人,大眼 一抬,罵到一半的話硬是吞了回去,口氣驚恐不已。
「哼!」沈少剛連連冷哼。這臭小子可真會躲,他一路追到杭州城後,他竟像空氣 般消失無蹤,連派了大隊人馬在城內悄悄打探也探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他還以為他當真 會飛天遁地。哼!這會兒總算自個兒出現,讓他給逮個正著。
「小霜霜,快逃啊!」被哼得冷汗直流,展飛颺抓住人便往小巷子竄逃而去。
「哪裡逃!」沈少剛早知他肯定不會乖乖束手就縛,腳下一蹬,運起輕功也追了上 去。
「陰魂不散!真是陰魂不散啊!」在七拐八彎的窄巷裡鑽跑,他邊逃邊叫,聲音中 隱含驚嚇。
「你還想逃到哪裡去?」一道黑影如大鵬展翅般,由後方飛躍過兩人頭頂上方,氣 定神閒地站在兩人面前。
展飛颺反應也不慢,足尖一點,立刻拉著葉凝霜倒身飛縱。沈少剛見狀,手中大刀 立即砍出,逼得展飛颺不得不回手抵擋,也斷了他想再次逃溜的念頭。
「喂!哥哥我跟你沒這麼大的冤仇吧,犯得著勞駕你的青燁刀?」將葉凝霜輕推到 一旁安全之處,他狀似狼狽,實則輕鬆地躲過這迎面而來的一擊,口中卻仍哇哇大叫。
沈少剛深知他武功深淺,也不冀望這一刀能傷得了他,最主要是能將他給阻擋下來 ,不致又被溜走。「看來這段日子你也沒荒廢武功嘛!」
「過獎!過獎!」展飛颺恁是謙虛。
「乖乖跟我回去!」他森冷地開口。
「我不要!」就像小孩子無理取鬧般,展飛颺搖頭甩手,呼呼叫道。「哥哥我好不 容易解脫了,才沒傻得回去自投羅網。」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口氣開始惡劣。
「哥哥我啥酒都吃,就是你端上的敬酒與罰酒不吃。」呵呵……因為這兩種酒基本 上都是同一壺酒。「不過若是你的喜酒,我會考慮奉送上大紅包,喝你一杯的。」瞧! 他多麼有誠意啊!
「你別淨和我瞎扯,奉勸你安分點隨我走,否則……哼哼!」以下威脅不言而喻。
「否則怎樣?」笑盈盈地追問。
銳利青芒一閃,陰森白牙盡現。「否則別怪我出狠招。」
「你還不夠狠啊?」他假意驚呼,那張臉明明就寫了個狠字,還想騙誰啊?
「廢話少說!到底走不走?」再扯下去,天都要黑了。
「不走!不走!」一顆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沒道理要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人心甘情 願被逮回去吧!
「真不回去?」高大的身軀霎時迸出無形銳氣。
「不回去!」完全沒被那氣勢所駭,還能嬉皮笑臉。「哥哥我現在是小霜霜的人了 ,小霜霜到哪兒我就到哪兒,怎麼可能跟你回去那都是臭男人的地方?你說對不對,小 霜霜?」末了,還朝一旁冷凝著神色的葉凝霜拋了個媚眼。
沈少剛詫異地朝她投去一瞥。
「不關我的事!」她淡然道,不想被莫名其妙地拖下水。
「嗚……小霜霜,事到如今你怎可拋棄我……」展飛颺淒淒切切捱到她身邊。
「走開!」手一抬,打算將他又靠過來的頭戳開。
大掌迅速一抓,將她柔嫩的小手密密實實包裹在掌心中。展飛颺眼兒一眨,賊賊地 笑。「說走就——走嘍!」話聲方落,他信手一揮,突襲的掌風擊向沈少剛。
「早知你會作怪!」沈少剛早有防備,身子一挺,大刀以極威猛的招式迎向他。
兩人在窄巷裡你來我往的開打起來,由於雙方皆擁有一身的武藝,葉凝霜被強勁的 刀風掌勢給逼得退至丈外,她凝目細瞧,卻發現兩人過招雖然勁道都很威猛,但卻沒有 絲毫殺意,似乎不欲傷到對方,而且對彼此的武功招式好似都很熟悉。
這代表什麼呢?她不禁迷惑了。
再說那個男人為何要一路緊追他不放?是有什麼重要原因嗎?他到底是什麼人?
自從他自動黏上她後,不曾聽他說過關於自己身份的話,而她也從沒想要問他,但 以他偶爾顯露的深沉心機與做事時滑溜的精妙設計,想必不是等閒之輩。
「小霜霜,你先走吧!待會兒我脫身了再去找你!」閃過剛猛的一刀,展飛颺還心 有餘力地笑嘻嘻道。
「脫身?別作夢!」沈少剛冷笑,揮手又是足可劈開崗石的一刀。
「唉呀呀!」大頭一縮,驚險閃過。「好險好險!還好哥哥我閃得快,不然得提早 見閻王了!我說沈大爺,你何必下這麼重的手?」拍拍胸口,他好不慶幸道。
「哼!若連這一刀都避不過,那你就不是展飛颺了。」手上攻勢依然不減。
「呵呵……沈大爺你還真看得起在下……」我閃,我閃,我閃閃閃。
「廢話少說!今天我不拿下你,如何回去面對忠心耿耿的弟兄們?」
「不能面對,那背對也不錯啊!」很好心的建議。
「你這嬉皮笑臉的傢伙,還有心情說風涼話?」陰沉沉的嗓音中隱隱藏在著勃發的 怒氣。
「那當然!叫哥哥我學你整日端著一張臉,我可受不了……」
「你那張痞子臉才叫人難受!」他都沒抱怨了,這臭小子倒先嫌了,真是叫人氣結 。
「難受?既然難受,你幹麼還窮追不捨?」嗟!真沒見過這麼愛追又如此愛嫌的人 了。他這張臉有啥不好?人見人愛的呢!
「臭小子……」
「哥哥我哪兒臭啦?你聞過我的腳底板了是不……」
兩人嘴上互鬥,手腳也不得閒地使出精妙招式,不過大約可看出沈少剛攻多守少, 恨不得一舉拿下有著娃娃臉的臭小子。而展飛颺卻是守多攻少,一心只想迴避,找機會 走人,奈何對方武功不弱,在不傷人的前提下硬是被死纏住。
一旁觀戰的葉凝霜也瞧出這僵持不下的局面,她本想如展飛颺所言,先行離開,可 不知為何,雙腳像是生了根似的,遲遲不肯離去,甚至還自作主張,以足尖挑起一顆小 石子,朝沈少剛門面激射而出。
察覺到迎面而來銳利的破空聲,沈少剛反射性的旋身避開。
「走!」葉凝霜低喝,提氣飛掠離去。
「小霜霜,謝啦!」展飛颺大笑,見機不可失,也緊隨她身後走人。
避開激射而來的石子,待他抬頭,只見兩人身影遠去,沈少剛禁不住心下低咒,足 下運勁也追上前去。
「快快快!」展飛颺心知他不會這麼輕易放棄,必定在後頭窮追不捨,不由得緊拉 著她在小巷中鑽來鑽去。
就見兩人左一拐,右一彎,竟也讓他們繞回到南宮府邸門口。那氣派的朱紅大門大 開,一名僕役正在門內掃著地,展飛颺一見,心中大喜,拉著葉凝霜急急忙忙地飛身撲 了進去。
「展……展公子……小……小姐……」小廝被嚇得手中掃帚都掉在地上了。
「快!快關門……算了!我自己來!」忙不迭地呼叫,見小廝還傻愣愣的,他乾脆 自己動手比較快。
只聽「砰」地一聲,朱紅大門被緊緊關上並落鎖後,他才癱軟地背靠大門,滑坐在 地上喘大氣。「我的媽呀!這麼累人的事可別再來了……」
「怎……怎麼了?」小廝戰戰兢兢地問,深怕是自己做錯了事。
「沒你的事,繼續掃你的地去!」展飛颺氣喘如牛地揮手,要他不用擔心。
「噢!」既然沒自己的事,小廝鼻子一摸,認認真真地低頭幹活。
「好險!」經過方才一番「運動」,都冒出滿頭大汗了,展飛颺甩著衣袖為自己扇 風,還不忘慶幸自己逃過一劫。「還好哥哥我逃得快,不然……」
「不然怎地?」
冷冷的女音竄入耳裡,他驀然住了口,想起葉凝霜還在身邊,不由得嘿嘿乾笑。
「不然我被捉了去就見不到小霜霜你了,那哥哥我可是會想你想得茶飯不思,寂寞 而死的哪!」
葉凝霜知他又在瘋言瘋語,故意問道:「沒什麼想要對我說嗎?」
「沒啊!」一逕裝傻。
知道他不肯實說,心中突然氣悶不已,懶得問兩人之間有何過節,只是若有意似無 意地瞅他一眼,冷冷道:「從小野店追到杭州,那人追你追得可真緊哪!」語畢,她轉 身往主屋走去,不再多瞧他一眼。
展飛颺只能苦笑。
「可惡!到底溜到哪個老鼠洞去了?」才追出轉角,沈少剛忍不住咒罵,不相信才 轉個彎,除了一棟佔地廣大、豪華氣派的大宅外,竟沒有半個人。
難道人會平空消失?不可能!絕不可能!
一定是躲在哪個他沒注意到的地方了。
沈少剛靜下心仔細觀察四周,確定沒有地方可躲人後,這才把深沉的目光轉向緊閉 的朱紅大門上,然後,他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愉悅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