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葉凝霜側首看了看人,隨即又將視線轉向遠方天際。
瞧她凝望之處不就是西北方向嗎?
南宮沐風微微一笑。「他去了將近一個月時間了。」兩人心中皆明白這個「他」
所指何人。
「嗯。」輕輕應了聲,她又不發一語。
南宮沐風忍不住想歎氣,他這個女兒性子冷淡,什麼話都憋在心裡,好不容易有個 男人能逗她開心,引她開口說話,可到頭來才發現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如今忙著帶 兵打仗去,留下她一人又回復到冷冰冰的脾性,以往好心情時,臉上偶爾噙著的淡淡笑 意也越來越少見,倒是發呆的時間增多了。
「想他嗎?」瞧她這心不在焉的模樣,分明就是害了相思病。
她驚訝地看著他,語氣萬分不解。「我……我該想他嗎?」難道那時時襲上心頭的 笑臉、刻刻迴盪在耳邊的笑語、胸口突如其來的莫名發疼就叫作思念?
她會思念他?會嗎?
南宮沐風不禁笑了,瞧他這女兒多傻啊!竟連自己的感情也不懂。
對她的問題,他輕笑不語,反而閒適地泡起茶來,將那碧綠的茶水注入白淨陶杯裡 送到她手中。「這碧螺春味道不錯,你也嘗嘗。」
盯著手中那杯茶水,她癡望著輕煙繚繞的杯中倒影,不禁又失了神。
來,再喝杯這兒出名的虎跑甘泉所泡的碧螺春,保證你口齒生津……吃吃看,這兒 產的菱角很好吃的……「霜兒,你又出神了!」一杯茶水有什麼好看的?南宮沐風忍不 住喚她回神。
「快趁熱喝了吧!」
「哦。」淡淡應聲,她小心翼翼地啜飲甘美茶水,像是在品嚐最甜美的回憶。
「霜兒。」南宮沐風突然開口。
「嗯?」
歎口氣,他緩緩道:「你知道爹思念你娘二十年,終究還是無法見她一面,與她廝 守終生……」頓了下,很是感慨。「爹不想你也是如此!我希望我的女兒是幸福的。」
「霜兒現在很好、很幸福。」她完成了娘親遺願,有爹陪伴身邊,沒什麼不好的。
「你當真覺得好?」南宮沐風慈愛地凝睇著她。「問問你的心,現在浮現的是誰的 身影?」
小霜霜……
突地,展飛颺帶笑的娃娃臉竄入腦海,那無賴的神情攪亂了她平靜無波的心湖,一 股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情感襲向她,如巨浪般滔滔不絕,那種過於龐大的情緒波動她從 沒有過,不禁讓她有些駭然。
瞧她眼底一掃而過的慌亂,南宮沐風柔聲道:「你的心已經告訴你答案了。」
「我……我不懂!我弄不清自己的感覺……」此刻的她像個無助的孩子,急需他人 幫助。
「傻孩子,去找他吧!」揉揉她頭頂,南宮沐風覺得再沒有比自己更大方的男人了 ,還親口勸心愛的女兒去找那即將搶走自己一塊心頭肉的男子。
「找他?」
「是啊!找他釐清自己心中的感情。」他深深地笑了,有一種才剛擁有女兒,但不 久的未來,女兒即將出嫁的寂寞。
涼州城外三十里處,荒涼黃土上駐紮著青旗飄揚的軍隊。軍帳一眼望去無法盡收眼 底,可見其軍容的浩大。紀律嚴謹的蒼騏軍人人臉上帶笑,精神抖擻地做著自己分內之 事,與數月前的愁雲慘霧有若天壤之別。
沒辦法!弟兄們愛戴的將軍回來了,當然值得高興。可是相對於士兵們歡欣鼓舞、 士氣大振的氣氛,將軍帳內傳來的卻是一陣哀嚎聲。
「是哪家的王八龜孫子連嘉峪關也守不住?」盯著矮几上密密麻麻的軍事地圖,展 飛颺頭大地咒罵連連。
這是他這一個半月來第一百零八次的鬼叫了,沈少剛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也第一百 零八次回答。「是你家兵部尚書的龜兒子!」
「我家沒那種福氣,是皇帝老兒家的。」他想也不想地開口反駁,還好此時帳內只 有他們二人,否則怕不被冠上侮辱皇室的罪名。
聞言,沈少剛不由得低聲笑了起來。
看著他的笑臉,展飛颺懶洋洋道:「說實話,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有你撐著,邵 文龍再怎麼不濟也不至於搞到今天這種地步,我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會安安心心的走人 的。」
沈少剛苦笑。「戰前的兵力佈陣,他不聽建議就算了,兩軍對陣時還不准我帶領弟 兄上戰場殺敵。咱們蒼騏軍已有不少弟兄因他的愚蠢而戰死沙場。當嘉峪關一失守,我 警覺大事不妙,連夜快馬回京向皇上奏明戰況。誰知在找你的這段期間,我方大軍竟已 敗退至涼州,這實在讓我始料未及。」
「搞什麼!讓你這種衝鋒陷陣的人才留在後方?果然不是普通的蠢材!」展飛颺咂 舌大笑。
斜睨著他,沈少剛詭異道:「不錯嘛!還笑得出來,看來你已經想好如何收拾這個 爛攤子了?」
笑聲頓止,展飛颺都忘了替人擦屁股的是自己,霎時又苦著臉。
沈少剛一點都不同情他,反而調侃道;「有你這威武大將軍在,一路打回去絕對沒 問題啦!」
「嗟!」丟出一記白眼,兩眼又轉回軍事地圖上。
沈少剛見狀,頭也湊了過去,兩人就對著地圖指來劃去,交頭接耳地討論各種戰況 情報以及往後的行軍佈陣——忽地,外頭傳來嘈雜喧鬧聲。
「滾開!你敢不讓我進去?」
「邵副將,展將軍有令,誰都不許擅自闖入。」
「我才是將軍,你聽懂了沒?」
「抱歉!展將軍已官復原職,蒼騏軍現在只有一個將軍……」
「你好大的膽子……」
軍帳內的兩人清清楚楚聽見這番對話,很是無奈的互視一眼,展飛颺無力地以手支 著下頜,沈少剛則一臉鄙夷。
「今天到此為止吧!哥哥我沒啥心情研討軍情了。」展飛颺咕咕噥噥。「怎不把礙 手礙腳的傢伙送回京城他老爹身邊去?」
「沒辦法!被皇上撤去將軍之職,他老爹硬是討了個副將讓他過癮,趕都趕不走吶 !」沈少剛收起矮几上的軍事圖。
「關於如何取回嘉峪關一事,我已有個腹案,讓我仔細想個透徹再告訴你。」
輕輕敲著腦袋瓜,他突然說道。
「我就知道你行!」沈少剛很興奮。
「我想清楚了再找你談,現在先應付外頭那個吧!」實在被外面的吵鬧聲吵得受不 了,展飛颺不禁想念小霜霜少言少語的脾性,連作夢都會夢見她的一指戳功,好想回杭 州逗逗她喔!不知她近來如何,有沒有想著他呢?
點點頭,沈少剛來到帳門邊,一把掀開幕簾,沉聲怒喝。「吵什麼?」
守在帳外的士兵正要回答,邵文龍已經搶先一步火爆開口。「為什麼把我擋在帳外 ?你們商討軍情為何沒找我,是故意排擠我嗎?」
「找你?又不是自找麻煩。」衛兵不屑地低語。
「你說什麼?小小一個衛兵竟敢如此放肆!」一個巴掌就要揮過去。
「住手!」眼明手快地抓住他揚起的大掌,沈少剛難掩心中厭惡。「蒼騏軍內沒有 抽人耳光的刑罰。」
「你……好!我進去找展飛颺理論!」他顏面盡失要找另一個看起來較好欺負的人 ,臉紅脖子粗地使勁卻抽不回被緊握住的手臂。
「讓他進來吧!」軍帳內,展飛颺懶洋洋地說道。
沈少剛這才鄙夷地用力放開人。
邵文龍腳步不穩連退兩步,而後惱怒地冷哼,旋風般刮進帳內。
「多謝了!副將。」衛兵感激道。
「以後少惹他,不值得的。」拍拍衛兵肩膀,沈少剛也進了軍帳內。
「姓展的,你這是什麼意思?」一見展飛颺無精打采打著呵欠,邵文龍的怒火益發 熾烈。「你們兩個商討軍情為何沒通知我?你是故意的嗎?」
「我說邵大爺——」拖得老長的聲調充滿戲謔。「你哪只眼睛看到、哪只耳朵聽到 我們在討論軍情?」
環視四周,的確是沒有半絲跡象。邵文龍有絲窘困,隨即反駁。「你們兩人神秘兮 兮躲在帳內,不是研討軍情還會是什麼?」
「其實啊,我和沈副將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你也知道軍旅生涯多寂寞,難免我兩人 就……」展飛颺三八兮兮地眨眼,還順便拋了個飛吻給隨後進來,聽見這番話而臉色鐵 青的沈少剛。「副將身材健壯得讓我心頭小鹿亂撞,人家忍不住就……唉呀!你知道的 嘛!別讓人家說出口,人家會害臊……」
蹬蹬蹬!邵文龍驚恐地連退三大步,卻撞上身後有著高大身材的魁梧男人,嚇得他 頓時又往旁跳開一大步,遠遠避開二人,指著他們抖著聲道:「你……你們兩人……」
「怎麼了?」展飛颺好不無辜地笑道。「邵大爺,今天才發現你也好有男子氣概, 怎麼辦,人家好像迷上你了……」
「惡……噁心!」邵文龍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尖叫著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帳外,那叫 聲之大,不清楚的人還以為他被人給怎麼了呢!
「哈哈哈……」展飛颺誇張地滾在地上捧腹狂笑。
「你倒挺得意?」陰沉大臉步步逼進,指關節辟哩啪啦作響。
「別……別這樣!我只不過想嚇走他……」展飛颺節節後退,卻依舊忍不住話中的 笑意。
「我不相信你沒別的方法?!你自己也就算了,還拿我開這種玩笑,我的名節都被 你給毀了……」
「男人哪有啥名節……」他還不知死活地打岔笑道。
一把揪起他胸前衣襟,沈少剛咧開極陰冷的微笑。「你大概很久沒嘗我拳頭的滋味 了……」
「哇——救命……」
「啟稟將軍!」衛兵掀開帳簾,見到一向威嚴的副將揪起將軍時,他先是一楞,隨 即忍著笑。「呃……我稍候再來!」
這種事實在是見多了,整個蒼騏軍都知道,軍中最嚴厲的不是將軍,反而是沈副將 。這種副將修理將軍的戲碼常在軍中上演,大夥兒早見怪不怪,還頗感有趣。
在蒼騏軍中,士兵們不敢親近威嚴的將軍這種事是絕不可能發生的,只要是蒼騏軍 人,大夥兒都愛與將軍聊天、閒扯,可面對沈副將時,大家反而拘謹,不敢隨便亂來。
「慢著!別走,別走啊!」展飛颺哇哇大叫,不放任救兵退出去。「搞不好是什麼 重要軍情,快報!快報!」
「暫時放你一馬!」沈少剛也知道軍事為重,冷哼一聲地放了他。
拍拍胸口,喘口大氣,娃娃臉笑得很迷人。「說,有何要事?」他一向不吝嗇給救 命恩人送上可愛的笑容。
「外頭有個姑娘找將軍您!」衛兵笑得很暖昧。
「姑娘?」狐疑地看向沈少剛,卻見他也是滿面疑惑。「知道是誰嗎?」怪了!
軍隊中除了軍妓,哪來的女人?
「沒見過,不過那位姑娘說她姓葉。」
姓葉?該不會是——「小霜霜!」展飛颺歡欣大叫,箭一般地衝出軍帳,留下兩個 錯愕的人。
果然!那個淡漠靜立在馬兒旁,吸引全場忙碌士兵驚艷目光的姑娘,除了小霜霜還 會有誰?
展飛颺衝出帳外,一瞧見熟悉的身影,立刻興奮得飛身撲上前去,緊緊將她抱在懷 裡,大頭又靠上纖細的肩膀,眼眶含淚,感動不已。「嗚……小霜霜,哥哥我好想你啊 ,你總算來看我了,哥哥我在這兒好命苦……」一見面就忙著撒嬌訴苦,大頭蹭啊蹭的 ,一副好不可憐的模樣。
「你……」乍見他,葉凝霜內心竟激動得無法言語,只能傻傻地瞧著他一如記憶中 那般閃著慧黠光彩的臉龐,感受那永遠分不清真假的親匿舉止。
咦?她沒戳開他耶!
展飛颺總算發現到她的不對勁,大眼閃著柔和笑意。「怎麼了,嗯?」瞧她傻愣傻 楞的,肯定心中有事。
「別叫我小霜霜。」這是她再度與他見面時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兩人剛相識時,她 最常警告他的一句話,可是此刻說出來卻別有一種兩人間特有的親密默契。
展飛颺笑得燦爛。「哥哥我已經叫習慣了,你怎麼可以叫我改呢?不改!不改!」 用力搖頭,一下子就否決掉。
這種熟悉的無賴樣,讓她的嘴畔噙了朵好美的笑花。「你還是這麼不正經,一點都 不像個將軍。」
「誰說當將軍的就得有剛毅的臉龐、威猛的氣勢和嚴肅呆板的個性?」他不服氣的 反駁。「蒼騏軍內有一個沈少剛就夠了,犯不著我去湊數。」
她本就不多話,聽了也只是淡然一笑。
「你怎麼來了?難道我們心有靈犀,你知道哥哥我想你想得好苦,所以特地來探望 我?」依她的個性,這種事是不太可能啦,不過就是忍不住想調侃她一下。
「我來是為了想弄清楚一些事。」話雖這麼說,可人是來了,也見到他了,但心卻 更亂了,簡直像揪成一團的絲線,不知該從何下手找出線頭。
是什麼事呢?什麼事值得她千里迢迢來到這兒?難不成小霜霜心中已有他的身影, 懂得在乎他了?若真如此,那自己笑鬧間付出的情感總算是有了回報,不過這種事還是 要她自己領悟才行,若說破了,依她彆扭的個性,只怕會適得其反呢!
展飛颺「哦」了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繼續往下追問。他轉移話題道:「你 爹知道你來嗎?」
「嗯!是他要我來的。」
「只有你自己一個人?」
「嗯。」奇怪地看著他,不懂他為何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
「太危險了!」他惱怒,不懂南宮沐風怎放得下心?「從杭州到這裡何止千里,你 一個姑娘家千里跋涉來到西北,難道不怕遇到壞人?南宮老爺怎沒派人護送你來呢?真 是太糊塗了!」
「是我不肯有人跟著,自己一個人趕路快多了,再說……」她有些驚訝他的激動。 「你忘了我會武功嗎?沒什麼好擔心的。」
「話不能這麼講……總之還是太冒險了。」他不以為然的嘀嘀咕咕。不過她來找他 ,他還是很高興啦!高興得都有些飄飄然了。
在暈陶陶的情緒下,展飛颺又再次將她給緊抱入懷,在她耳際呵笑低語。「不過小 霜霜,你來找我,哥哥我好開心……」
突然,他趁其不備,在眾目睽睽下突襲粉嫩臉頰,啵了個好大的響吻。
「你……」早知他不能信任,她怎又忘了防範?他竟然在眾人面前……太……太羞 人了!
粉嫩臉蛋浮現淡淡酡紅,葉凝霜正欲推開他,這才警覺自己被他給緊擁在懷中,怎 麼也使不上力,只能趴伏在寬厚胸膛前。耳邊傳來他得意洋洋的誇張笑聲,還有四周的 調笑起哄。
「將軍,厲害喔……」
「好啊!將軍,這才是男人本色……」
「原來將軍這些日子來,忙著追美人兒去了,難怪遲遲不肯回西北……」
「將軍,大嫂很漂亮喔……」
「多謝!多謝!」挺起胸膛,展飛颺一手擁著美人,一手不停地揮舞答謝,那神情 有如正在大街上巡視,並接受萬民愛戴。「不過麻煩請把色迷迷的目光往紅帳那方向轉 ,誰再瞧我的小霜霜一眼,我就挖了他的眼!」
眾人哄然大笑。看著將軍春風得意,有美人相陪的樣子,還真有人按捺不住心癢, 成群結伙往紅帳走去,準備找軍妓樂一樂。
長夜漫漫,將軍帳內燭光搖曳,映照著矮几桌前專注認真研讀各項軍情、翻轉地圖 的男人。忽明忽暗的燭火讓他年輕的娃娃臉上有著明顯陰影,多了絲成熟穩重的味道。
葉凝霜側躺在他的軍榻上,張著明亮細長的鳳眼凝望男人專注的神情。
忽地,像是感受到她的視線,男人抬起頭往床榻方向看,見她毫無睡意,若有所思 地瞅著他瞧,不禁笑問:「怎麼,睡不著?」放下卷宗,展飛颺來到床緣邊坐下,與她 面對面。
輕搖螓首,她有些迷惑。「你剛剛的神情和平常完全不同。」少了稚氣,多了沉穩 ,除去玩鬧的表象,顯露沉靜細密的內在。
「哦,有何不同?」他很感興趣。
「就像火與水的差異……」頓了下,她輕聲道。「可是這兩個特質在你身上卻融合 得極好。很久以前,我就發覺你外表胡鬧,可內心卻超乎尋常人的敏銳……」
「真難得見你一次開口說這麼多話!」笑咪咪的娃娃臉很是驚訝。
「我話很少嗎?」從不覺得自己少言啊。
「你是個悶葫蘆,非要人逗才肯開口!」很老實地回答。
「是嗎?」她自己倒沒發覺。
「當然!」好不哀怨地瞅著她,展飛揚可委屈了。「你就不知為了逗你說話,哥哥 我費了多大心思。打仗都沒花這般多腦力,你啊,比我所打過的任何戰役都還難應付! 」
覺得他形容得太過誇張,靜默好一會兒後,她突然問:「你不問我來找你的理由? 」
「你希望我問?」他反問。見她向來冷漠的臉龐浮現迷惑神情,禁不住心動,將她 抱入懷中。「你不是要想一些事嗎?等想明白了再告訴我。」唉!他不急著催她,反正 總有一天她會認清自己的感情。可是,能不能請她不要以這麼誘人的表情瞅著他,真是 引人犯罪啊……「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就像能透視人般,總能抓准她的心思 ,然後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地守在她身旁,等有需要時再推她一把,暗暗地幫著她。
不知他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神才能對她這般瞭若指掌?對於他的用 心,若說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
「這該怎麼說呢?」沉吟了下,然後他笑得開懷。「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 是拒絕不了你,總想著要為你多做些什麼。」其實自己也不懂為何單單對她這般好,若 真要說,只能說是緣分吧!
聞言,她有些想哭的衝動。將臉藏在厚實的胸膛裡,她有些害羞地輕輕問道:「你 ……你說要我在杭州等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像受到巨大侮辱,他佯怒。「哥哥我對小霜霜你說話可不打誑語。」
「那……那你喜……喜歡我嗎?」粉頰突地脹得通紅。這是啟程前,爹爹交代要問 清楚的,否則她實在不好意思問出口。
呵……她終於問出口了!她終於能感受到他的情意了嗎?還以為依她內斂的性子, 這種男女私情的事永遠也問不出口呢!
瞅著她,沉默良久,展飛颺似笑非笑。「當然喜歡你才會緊纏著不放,不然你以為 我對每個姑娘家都那麼好?」怎麼她平日聰穎,碰上情事就這般遲鈍?他還以為自己表 現得很明顯了。
聽他說喜歡,葉凝霜鬆了口大氣,這才發現原來自問出口後,她一直是緊張地屏著 氣,直到肯定的答案出現,才安下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
聽到他的答案,她心中不知為何湧起巨大狂喜,鼻子有點酸,眼眶像是要溢出淚來 。她無法釐清自己這份感覺到底是什麼,只覺得自己好開心、好開心……可儘管內心澎 湃,素雅美麗的臉龐依然平靜,只是一向平穩的清靈嗓音有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何時 ?」
「什麼?」
「何時喜歡上我?」
「這個嘛,讓我想想……」緊緊摟著柔軟嬌軀,展飛颺將頭歪向一邊,笑得很無辜 。「我也不清楚,也許是在小野店第一次見到你時;也許是你在溪邊用飢渴的眼神盯著 我時……」
「我才沒飢渴地盯著你!」她忍不住抗議。
展飛颺不管她,繼續道:「……也許是你不理人的性子激起我的好奇心,緊纏著你 天天相處之下日久生情;也許是在南宮府那夜偷襲你甜美香吻時;也許是在懸崖上你不 肯放手時……唉呀!反正哥哥我自己也不清楚,一顆少男純情心莫名其妙就被你給偷了 !」說到後來,他竟有些責怪她。
葉凝霜越聽,心中那股莫名情潮越滿漲,幾乎已快潰堤。第一次,她主動摟住他, 玉臂緊緊地環住他的腰圍,粉頰巳是一片濕濡。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能說出如此好笑卻又動人的情話……「唉呀呀!你哭什麼 ?」察覺衣衫被淚水濡濕,服貼緊黏在肌膚上,他故意調笑。「難道哥哥我的告白真讓 你這麼難過?小霜霜,你真是不給我面子,太傷我的心了。」
聞言,她不禁撲哧一笑,那笑顏宛如煦陽衝破烏雲,甚是光彩燦爛。「對不起,我 也不知為什麼,眼淚就掉下來了……」
「笑了!笑了!這樣不是美多了!」展飛颺開開心心地捧起秀美臉蛋。「雖然小霜 霜你哭起來也很美啦,可是哥哥我比較愛看你的笑容。」為了能瞧見她的笑顏,就算要 上刀山、下油鍋,他都甘願啊!
她的笑是世間最美的珍寶呢!
葉凝霜聞言又笑,今晚她難得地連連綻放笑花,與平日的冷淡大不相同,展飛颺不 禁瞧呆了,這下再也難抑心中情感,緩緩低首覆住粉嫩檀口,汲取她口中的香甜蜜津… …良久,他才氣喘吁吁地放開她,眼中情慾濃郁。
「你……」她微喘著,鳳眼迷濛。
「噓!什麼都不要說。」他以指輕觸她的粉唇。
再次靠回他胸前,她嬌聲輕歎。「我的心好亂……」這男人攪亂了她平靜無波的心 湖,可是她卻有著滿滿的幸福感。
「哦?」
「自你離開杭州後,你的身影無時無刻不竄入腦海裡騷擾我,那種感覺好駭人,我 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都是你,是你讓我心慌,連走了都還纏著我……」第一次,她 顯露出小女兒的嬌態。
展飛颺聞言大樂,眉眼及唇角儘是狂喜。「那……那如今你明白了嗎?」呵呵…… 努力果然沒白費,小霜霜肯定愛上他了。
「不明白!」慢慢地收斂心神,退出溫暖懷抱,小手使勁將他給推下床,她又回復 平日的淡漠。
呵呵……怎可讓他太過得意?
沒料到她會這麼狠,展飛颺摔得眼冒金星,頓時由天堂跌入地獄。他苦著臉哀怨至 極。「什麼嘛!不是還好好的情話綿綿嗎?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小霜霜你好狠的心…… 」
丟一記誰理你的白眼,她翻身倒下,閉眼就睡。
「呵呵……」展飛颺才沒那麼容易死心,涎著笑臉爬上床,硬是要鬧她。「小霜霜 ,哥哥我會等你想明白的,搞清楚時要記得告訴哥哥我啊……」他絕對有著不屈不撓的 精神。
毯子一扯,將自己連人帶頭蒙住,擺明不想與他廢話。
將毯子悄悄扯下,露出白皙粉頰,展飛颺暖昧地附在她耳際輕聲道:「別一個人將 整張床都給佔了,不然哥哥我今晚要睡哪兒?」
「打地鋪!」鳳眼連張也不張,毯子再扯,這次她將自己裹得密實,不管他再怎麼 拉就是不露一絲縫隙。
「我……我……我怎那麼倒楣,這不是鳩佔鵲巢來著?」苦著臉,自動乖乖滾到床 底下,他哭訴指控。「嗚……沒天理啊……」
無人理他的哀嚎,毯子底下的秀美臉蛋緩緩勾起一抹動人至極的笑……靜謐的夜晚 ,蒼騏軍駐紮的營地中,除了往來巡視守衛的士兵交談外,還有從軍帳內傳出的,彷彿 殺豬般的哭號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