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小姐……」胭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了進房來,卻見主子對她的叫喚不起一點反應,顯然完全都不好奇發生什麼大事。
她愕然地注視著主子好一會兒,想等主子開口問話的她,終於還是憋不住而有些挫敗地道:「你還有心思繡花啊,發生大事了耶!」
「是嗎?」彷彿早就對一切都胸有成竹,對於胭兒的大驚小怪,她只是口氣不冷不熱的響應。
纖細的手指仍是不停地穿梭在五彩的繡線之中,明顯地她的心思全不在胭兒身上。
厚,是真的發生了大事咩!
對于小姐的無動於衷,胭兒終於忍無可忍了,她的手往那琉璃布一蓋,顯然非得把主子的心思全拉往她這兒才肯罷休。
「小姐,你還有心思在這兒繡花,你知不知道大少爺發了好大的火,不一會就會有人來請你去前廳了。」
即使胭兒唱作俱佳地說著,但落離的反應還是挺冷的,她只是抬眉覷了胭兒一眼,連問都沒問一聲。
「哎喲,小姐,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大禍?」
「我闖了啥禍?」被這丫頭一鬧自己想繼續繡花只怕很難,於是她只好認命的配合開口問一下。
「就是縣太爺送來了褒揚狀啊。」
「那很好啊!」唇角微勾,一抹帶點算計的笑花浮現,她淡淡地說道。
「好?!」胭兒聞言倒抽一口氣,原本還算平和的聲音倏地拔尖。
她怎麼瞧不出好在哪裡啊?
小姐肯定是不知道此舉會引來多大的波濤,先別說一個早上大少爺得應付多少來取消說親的媒婆,光就街坊上的那些閒言閒語,也夠小姐這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受的了。
「小姐,你知不知道大少爺發了好大的火耶!」
落離點了點頭,對她而言那並不值得驚訝,而且還是勢所必然的,因為這一切都在她意料中。「那肯定是會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那個王媒婆一早就來退了親,說什麼小王爺配不上你這個功在社稷的倉家小姐。」
「嗯,那很好啊!」落離點了頭,一樣是一副雲淡風清、事不關己的模樣,若是仔細注意,似乎還可以瞧見她的眸中閃著濃濃的笑意。
不會吧!
這也很好,那也很好,怎麼小姐對這兩件事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呢?
「就這兩件事,也值得你著急成這樣嗎?」
被她這麼一問,胭兒也呆了,怎麼現在成了她大驚小怪了?可這兩件事不都算是天大的事嗎?
「呃……其實是還有另一件喜事啦!」思緒被搞混的胭兒有些愣然地說道。
她著實搞不清楚,究竟哪件事重要、哪件事不重要。
「哪一件?」眼尖地瞧見一個僕傭急匆匆地跑來,落離知道自己該去大廳了,她起身整了整自己的儀容,順便等待胭兒的下文。
「方纔我聽到另一個劉媒婆來說親,說是江南一戶姓文的大戶人家。」
本來以為自己得到的反應應該也是同方才一樣的冷漠,可是誰知道,她家主子的反應又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只見她的眸子倏地一亮,激動的對胭兒問道:「是真的嗎?」
「是真的,那劉媒婆才剛離開呢!」胭兒點了點頭,完全不能理解,雖然這個消息算是好消息,可是值得小姐那麼興奮嗎?
小姐現在的興奮程度比前些時候知道她即將成為小王爺的妻子之時,還要開心一萬倍耶!
就算是江南首富,條件也未必比以前那些來提親的人好吧,小姐幹麼這麼開心啊?
小姐的心態簡直就莫名其妙地怪到了極點,該不是那次的頭痛,也痛壞了小姐的腦袋瓜子吧?!
相對應於胭兒的憂心忡忡,落離簡直可以說是喜上了眉梢呵!
姓文的,應該就是那個文書生──她的文哥哥吧!
她在尋婆家的事早已傳遞大街小巷,他不會不知道,再加上昨夜她的扇風點火,現在終於忍耐不住了吧!
還說什麼以兄妹相稱咧,騙鬼去啦!
呵!
她得趕快去見大哥,然後努力地引導大哥,想法子讓他答應這個姓文的提親,到時候等大哥發現文書生其實就是南宮修文時,就算要阻止應該也遲了吧!
她真是舉世無雙的聰明呵,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黑色的勁裝融在暗沉的夜中,靈巧的身形幾乎叫人無法察覺他的存在。
宛若翱翔天際的蒼鷹一般,頎長的身影輕巧地落在草木扶疏的庭園中,也順勢避開了夜裡巡邏的守衛。
透著月光,南宮修文清楚地瞧見這大宅的奢華,那一顆顆掛在牆上有如拳頭大的夜明珠,哪一顆不是百姓們的血汗?
當初,他就是看不慣相國那些魚肉鄉民的行為,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對抗強權,誰知道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恨呵,他怎能不恨啊!
要不是那時修武正在天山學藝逃過一劫,而他又因為倉家的暗渡陳倉之計,死裡逃生,這南宮家不就絕在那個貪婪的相國手上了嗎?
所以這個仇他不能不報,可這種事只要稍有差池,只怕又會掀起一片腥風血雨,這也是為什麼他眼看倉家四處招親,卻隱忍不發的原因。
今夜!一切只等今夜過去,那麼計劃是成是敗就會有個定數了。
蹲伏著的他正想起身,誰知道一陣熟悉的馨香卻飄至鼻端,他的眉頭倏地攏起,心中不祥的預感方起,一個黑影已經落在他的身旁。
幾乎不用轉頭瞧,他也知道來者是誰。
「你來這兒做什麼?」南宮修文無奈地閉了閉眼質問著。
「文哥哥,我溜出來打更,正巧瞧見了你,所以就跟來瞧瞧啊。文哥哥,你在作賊嗎?我來幫你。」
一席看似天真的低語,聽得他的臉色忽青忽白。
這倉家那幾兄弟是怎麼回事啊,守一個人都守不住,她半夜溜出來打更的事現在在城裡人盡皆知,那幾兄弟更不可能不知道,怎麼還不好好地看著她,放任她出來趴趴走呢?
「你怎麼出得來?」他忍不住問道。
「很簡單啊,以前怎麼出來,現在就怎麼出來啊!」落離嘴裡雖然說得輕鬆恣意,可是其實才沒有那麼簡單呢!
要不是她早有準備,悄悄地迷昏了奉命整夜守著她的胭兒,她哪有可能溜得出來。
「那你不去好好打更,跟著我做啥?!」沒好氣的問道,南宮修文拿她的精靈古怪沒有任何辦法。
「你來做啥,我就來做啥啊,文哥哥,我想幫你。」彷彿中間不曾空白過三年,她的手很自然的鑽進他那厚實的掌心,蔥白的十指與他的交纏著。
她那自然的舉措讓他渾身一震,忍不住回頭望著她,深邃的雙眸中透著濃濃的狐疑。
「你……」瞧著她那雙清明透澈看不出一絲異樣的目光,他的質問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丫頭實在太聰明了,要是她啥都沒想起,卻被他這麼一問起了疑竇,那事情可就難收拾了。
「文哥哥要說什麼嗎?」感受著自他掌心源源不絕傳來的暖意,落離舒服得幾乎像只慵懶的貓兒似的閉上眼。
唉,若是此時他可以像以前那樣,萬般寵溺地探手揉揉她的頭,那該有多好?
「沒……沒事。」南宮修文瞧著她那愛嬌的模樣,再剛硬的心也都溶了一大半,他勉力自持地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離兒,我是來這兒辦正事的,不如你先離開,等我辦完了事,再去找你好嗎?」
「不要!」上次他也是這樣說的,可他們卻差點陰陽相隔。
這次她才不再當聽話的乖寶寶呢,她啊,鐵了心要和他相守相隨。
「聽話好嗎?」他哄著她,「你若待在我身邊,我會分心的,這樣萬一行跡敗露,那可就將事情給砸鍋了。」
「不會啊,我可以幫你耶,縣太爺不也褒我有勇有謀嗎?」
真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而且還誇得一點兒都不臉紅。
厚,頭痛!
額際隱隱作痛,正當南宮修文還在思索著自己該用什麼方式勸離她時,她卻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雖然他眼捷手快地摀住她的嘴,阻止她的下一個噴嚏,但卻已經引起守衛們的注意。
「什麼人?」
大聲的喝問打破這片寂靜,一盞盞的燈籠漸漸圍聚過來。
「文哥哥……」知道自己害他們洩了行蹤,落離內疚的輕喊,但他沒有責怪她,只是伸手輕拍著她纖細的肩膀,要她別自責。
可她怎能不自責呢?
從她恢復記憶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發誓再也不成為他的包袱,她要成為一個能站在他身側扶持他的女人。
瞧瞧現在,她可幫了倒忙,不但讓他身陷險境,還讓他得分心來照顧自己。
淚霧水汪汪地浮在她的眸中,原本紅艷艷的唇也被她咬得死白。
瞧她那自責不已的模樣,南宮修文哪裡還顧得了什麼顧忌、什麼危險,長臂一伸就將她整個人兜進懷中。
「別怕呵,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他堅定地許下承諾,不管怎麼樣,他都會護著她安全離開,即使賠上自己的一條命。
「文哥哥……」雙手環著他的腰身,有話想說的她猛地仰頭,正巧他也低下了頭,兩唇不經意的相碰。
一簇火花竄了上來,原本還有些克制能力的他立時想要退開,誰知道落離卻快一步的將手攀上他的頸項,主動地尋著他的唇。
即便再怎麼冷靜、再怎麼清楚的知道,此時此地皆不宜,但他還是受不了這樣誘人的魅惑。
化被動為主動,他伸手拉近彼此的距離,情不自禁地吻上她豐艷欲滴的紅唇,輕柔地攫取她口中的蜜津。
只那麼一剎那,昔日的恩愛之情,如沉埋雪地的種子,一遇春陽便不由自主的萌牙。
一吻既罷,南宮修文稍稍拉開彼此的距離,不似落離那般眼帶迷離,他很快的回復了理智,嚴肅的凝視著她交代──
「等會兒,我先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就趁機離開,知道嗎?」
緊抿著唇,不開口,她只是輕輕地搖著頭,可那份堅定已完整地傳達給他。
「離兒,聽話!」他放輕了語調誘哄,然而不論他怎麼哄,她還是不應聲的搖著頭。
「你……」真是個固執的丫頭!
眼看著奉命搜索園子的守衛逐漸地朝著他們聚攏,此時此地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的他也只好由著她任性。
要她離開,是為了不讓她會受到傷害的可能發生,如若她堅持不願離開,他即便是拚了這條命,也會護她周全的。
「好吧,想留就留吧!」緊緊地牽起她柔軟的手兒,他不待那些守衛尋著他們,直起身的讓他們瞧清自己的所在。
「賊廝,你已經無路可逃,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領頭的守衛一見著他,立時出聲喝道。
南宮修文冷冷地勾起一抹笑,他不但不會束手就擒,而且還打算來個深入虎穴,攻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與落離對視了一眼,他輕問:「怕不怕?」
十指相扣,含笑搖頭,她只求能與他同生同死,哪裡還知道「怕」字怎麼寫。
「那跟我來!」宛若蒼穹之鷹,他拔地而起,而她自然也緊緊相隨。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南宮修文和落離已經將那些守衛遠遠的拋在身後,來到一間書房前。
「文哥哥,咱們不走嗎?」本以為他會顧念她的安全,先帶著她逃離,她心中不住著惱著自己連累了他。
沒想到,他不逃反進,這出人意料的發展讓她詫異,也讓她對他的愛意更加的深濃。
他一定是知道她會怎生的自責吧,所以不願空手而回。
「先不走,今日一走,要再來只怕是難上加難。」南宮修文搖頭說道,抬腳踹開書房厚實的門扉。
他率先竄入,沒料到,一根箭矢驀地疾射而出。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雖然利落地拉著落離閃過,但那閃著銳光的箭矢仍削去她頰邊一撮發,頓時讓他呼吸一窒,懊惱自己的莽撞。
怎會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落離淺淺地勾勒出一抹笑,然後邁進書房。
始終不願成為他的負累呵!
來不及阻止她的莽撞,他只好跟著衝進去,「小心點,相國是個老奸賊,這書房重地必定是機關重重。」
她點點頭,「文哥哥,我們要找什麼東西?」
「賬冊。」只要有了那本賬冊,南宮家的沉冤就可以昭雪了。
他和修武已佈局很久了,如今萬事俱備,只欠這項重要證據,而這個相國又實在是老奸巨猾,上次他好不容易用重金自相國心腹手中騙出一本賬冊,還遭到追殺,沒想到那本賬冊居然是假的,這個相國居然連自己的心腹都還要留一手。
無奈之下,他只好出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下策了,怎知……唉!
落離聞言頷首,加入翻找的行列,突然間她的手在桌沿下摸到一個暗扣。
就是這兒了吧!無暇多想的輕巧一按,牆上的暗格頓時滑了開來。
「文哥哥,在這兒!」她興奮的伸手要拿賬冊,可是賬冊才一抽開,一陣煙霧便飄散在空中。
「閉氣!」南宮修文見狀,立即揚聲提醒,他可以肯定,那股煙霧絕對有毒。
不過他的提醒已經來不及了。
話聲甫落,便見落離那纖細的身軀晃了一晃,原本還活力十足的模樣,現在卻虛軟得站不穩了。
他快步搶上前去,堪堪接住她軟倒的身軀。
「離兒……」他憂心的啞然低喊,一顆心像是被緊緊的揪住了般,幾乎喘不過氣來。
三年前,她滿身鮮血的景象彷彿又在眼前浮現,他終究還是連累了她。
「文哥哥,我沒事。」揚起虛弱的笑容,落離安慰著他,並將手中那本她幾乎已經握不住的賬冊朝他遞去。
「只要有了這本賬冊,南宮家的冤屈就能昭雪了吧?」眼前逐漸漫來一陣窒人的黑,她勉力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樣,視線卻不受控制的逐漸模糊。
「文哥哥……」她痛苦地喘息著,可是卻仍努力地不讓自己被黑暗征服,有些話她一定得說。「你可千萬別自責,也別又像三年前一樣,溜得不見人影,你究竟知不知道等人是很辛苦的。」
她低喃著抱怨,不希望她再睜眼時,又失去他的行蹤。
「嗯!」慌亂中,南宮修文一時也沒想那麼多,只是低應一聲,小心地將她攔腰橫抱起。
「那就好,你可千萬別忘了喔……」眼皮沉重得像加了鉛塊似的,讓她不論如何努力,都再也睜不開來。
低吼一聲,抱著她的他心中一把熊熊怒火升起。
書房外,嘈雜聲漸增,而他既無畏亦無懼,臉上有著不顧一切的堅定。
「離兒,別怕,文哥哥背著你,咱們回家。」他輕哄著她,改抱為背。
就像那夜他們在大街上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日那個俏生生的人兒,現下卻像是個少了生氣的布娃娃一般。
手持劍,南宮修文昂然地步出,家丁、守衛如潮水般湧來,他見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此時的他,滿腦子想的只是要將她安全的帶離這個地方。
可是雙拳怎能敵得了四掌,更何況他背上還背著一個人,漸漸地,他身上的血痕不斷增加,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讓她傷到分毫。
一陣的殺伐之後,南宮修文已是強撐著一口氣,才能勉強站立,心中懊悔更甚。難道他真要害落離命喪在這污穢的相國府嗎?
他與她,真的只能黃泉路上相持相伴嗎?
不,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呵!
眼前彷彿浮現落離那甜膩的粲笑,他失了血色的唇瓣也跟著不由自主地往上勾起。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他將落離小心翼翼地置於樹下,然後跟著跌坐在她身旁,伸手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
「今生結不成夫妻,來世等我……」
「哼,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耳際彷彿響起了修武那豪邁爽朗的聲音,他勉力睜開雙眼,果然見到弟弟的身影。
「護她周全!」
對他這麼交代完後,南宮修文整個人墜入黑暗之地。
原該好端端待在家裡的人,如今卻是不省人事,性命垂危地被送了回來。
整個倉家雞飛狗跳了起來,不知請了多少大夫,才勉強的保住落離的一條小命。
好不容易她睜開了眼,誰知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找她的文哥哥。
一句文哥哥,氣得倉勁離七竅生煙。
那個南宮修文是怎樣,活像是個陰魂不散的鬼直纏著離兒。
當初真不該心軟,大費周章以偷天換日之計救了他,反而如今累得離兒又差點兒魂歸離恨天。
這樣的男人有什麼資格擁有他們家的離兒啊?
他現在還是個見不得光的欽命要犯,要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寶貝兒去跟著南宮修文過那種躲躲藏藏的生活,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倉勁離鐵青著一張臉,站在妹妹的軟榻之前,下定決心不論強迫或自願,他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出閣。
只是,這回南宮修文在相國府所引起的亂子,就算不會牽連落離,但也已經讓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望著妹妹那蒼白的臉龐,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憶起當年離兒一心尋死的模樣。
實在是太清楚她對南宮修文有多麼的執著,執著到願意以命相隨,而他萬不可能讓舊事重演。
「我嫁!」短短的兩個字鏗鏘有力的響起,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也打斷了倉勁離原本準備的長篇大論。
三兄弟面面相覷,連隨侍一旁的胭兒也驚愕得下巴快要掉下來。
「小姐……」終究是小丫鬟,不如倉家幾兄弟那樣捺得住性子,她喃喃地喚道,其實她更想探手摸摸自家主子的額頭,瞧瞧她到底是神智還不清楚,或是燒壞了腦子。
「我嫁!」環視著眾人,落離再一次地說道,不過還有但書。「可我不嫁杭州城的富家子弟。」
「為什麼?!」向來最疼她的倉潛離開口問。
淡淡地扯出一抹笑,那笑不若以往的燦爛,反而散發著一種沉靜。「杭州城是我的傷心地,不是嗎?」
該有的呼天搶地、尋死覓活並沒有發生,歲月讓落離成長,也讓她更懂得如何去索取她要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哭泣和死亡並不能讓她達到她想要的結果。
早已不是那個剛及笄的小丫頭了,要成為他的妻,那是終極目標,如若直接的索討不行,那就迂迴前進吧!
這次她決定不再傻傻的等待,若是南宮修文還是打算食言,決定遠走,那麼她會讓他知道她的決心的。
聽到她的回答,除了天真的胭兒之外,每個人的眸中都充滿不信與沉思。
看著她那毫無表情的面容,倉家三兄弟面面相覷,這樣的離兒著實叫他們感到陌生。
「即使咱們的根在杭州城,你也不願留下嗎?」倉勁離心中頗不是滋味的問。
他們的寶貝妹妹三番兩次為了那個男人想要離他們遠遠的,不論是生離或是死別,都同樣叫人無法接受。
不過就是年少輕狂的情情愛愛嘛!有什麼大不了的,為啥離兒就這般看不開呢?
「永遠帶著對他的眷戀與回憶嗎?杭州城裡的一草一木,都會叫我想起他,若哥哥們執意不讓我們相守,那麼除了離開,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
落離澀然淺笑,那笑中的哀傷讓三兄弟看了都忍不住鼻酸。
心中似有所感,他們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的妹妹就要自此遠離了。
「你……」原本的憂心逐漸被不斷泛起的心疼所掩去,倉潛離心中堅定的信念也忍不住開始動搖。
這樣做真的好嗎?瞧著眸露哀傷的落離,他的心頭泛起了這樣的質疑。
「好,咱們不挑杭州城的,京城好嗎?」倉勁離鐵了心要貫徹自己的決定,即使對妹妹同樣也很心疼,但身為一家之主,他不能不顧及倉家上上下下那百來條人命。
「嗯。」嫁誰她都不在乎,可她有一樣要求。「我要親自見一見我那未來的夫婿。」
「這……」這不合乎世俗禮法的要求,難免讓倉勁離遲疑,他在心中暗暗沉吟了半晌,終於還是不忍拒絕她的要求,點頭應允。「可以。」
「我還有最後一個要求,希望哥哥們答應。」她水汪汪的大眼帶著一抹堅定。
「你說,只要咱們辦得到的,一定替你做到。」倉勁離大方承諾。
落離的允婚其實是讓他心疼的,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讓她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但偏生她鍾意的是個欽命要犯,不安份躲著,還有膽在相國府鬧出亂子。
這種男人可以嫁嗎?
「我希望你們傾盡一切之力,替南宮家平反冤屈,讓那個相國自食惡果。」她咬著牙說道。
不說一己之私,她這樣的要求也算是為民除害吧!
她深信以這幾年大哥累積的財富和厚植的人脈,這點小小的要求,他一定辦得到。
「這……」急著讓她出嫁,就是不想倉家捲進這淌渾水之中,她這樣的要求和自己的本意大相逕庭,這要求對他而言真的很為難。
遲疑的眼神望向弟弟們,卻見他倆的眸中都有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再想了想,自己對那個相國也是頗多不滿,畢竟要不是他從中作梗興風作浪,南宮修文和落離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大哥,你就當是我還他一份情吧!當年我不敢這麼要求,只敢以命相隨,和文哥哥做對陰間夫妻,那是因為相國的氣焰正盛,我不願連累你們。可是近年來,皇上對他的信任,日復一日的減少,咱們家的實力也一日日的增加,別說是為我報個『老鼠冤』,就當是替老百姓積福,難道也不成嗎?」
她一段話說得情真意切,倉家幾兄弟無不動容。
「大哥,我看,就……依了她吧,也算讓她還了南宮修文那份深情。」落離的心思,倉潛離懂得,忍不住開口幫腔。
「這……」倉勁離腦中思緒兜兜轉轉著,終是敵不過寶貝妹妹眸中的懇求,點頭應允。「好吧!」
「那我就安心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落離疲累地閉上眼。
眾人瞧她累了,正要退出她的閨房,讓她好生休養,沒想到她又開口說道──
「大哥,明兒個讓我去祭祭南宮家那枉死的百來條人命好嗎?」
倉勁離沉沉地望了她一眼,想拒絕卻又不忍,最終只能無言地離去。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堅持對或不對,保全落離的命,但她的人生卻不快樂,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看來他真的得好好想想了。
三年前,他或許沒能力,但三年後的今天他並不是真的沒能力改變一些事情的,此時的他不論財勢或人脈都不輸那個聖眷日衰、人緣又差的相國,難道真要因為自己一時的不滿,斷送了落離一生的幸福快樂嗎?
這樣真的是為她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