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竊取資料的是他!如今在日本『戰果輝煌』的也是他!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那人的怒氣轉為埋怨。他拉了張辦公椅,重重地落座。因為做出劇烈的動作,噁心感霎時從胃部翻攪了上來。可惡!到現在仍忘不了辦公室內所瀰漫的恐怖蔬果味。
「我知道。」莫了凡簡單的用三個字就想安撫忠心耿耿的部下。就因為知道那人與日本有不尋常的關係,才刻意讓他去日本,想借此尋得一些蛛絲馬跡,以方便自己理清整個事件。他是知道他的目的似乎是在顛覆揚飛企業,可是,為什麼呢?輕輕甩著鋼筆,鋼筆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又穩穩地回到手掌心,莫了幾繼續流利順暢地書寫著。「難道你就這麼放任你叔叔的多年心血被他所毀?總裁對你可是比父子還親哪!」
「蕭,你僭越了。」筆一頓,莫了凡語氣中隱含不悅。
「是。」硬吞下不滿,蕭特助忍下激昂的情緒,不再作聲。
這是一個禁忌,一個說不得的秘密、一個刻意被掩蓋的事情,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不過,被部下這麼一提醒,莫了凡彷彿想到什麼似的停下書寫的動作,開始翻閱眼前的調查資料。
半晌後——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與鬼堂家有所牽扯。莫了凡的黑眸躍動著難解的光芒。
「蕭,替我調查一件事。」或許這場鬧劇,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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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經理送我回家時,我媽還誤以為經理是我男朋友,她緊張兮兮地把我拉到一旁,叫我要好好把握。你們相信嗎?這陣子我常被我媽逼迫加班,說什麼替我跟經理製造機會。每次我下班回家時,桌上的飯菜就被收得一空,逼得我只好叫外燴。」
不消說,成串的抱怨是出自楚琳之口。不過依照慣例,丁水柔照樣睡死了,一顆小腦袋不住地晃點著;至於葛紅艷,她一樣是一身火紅的裝扮,不過這次她穿著大量薄紗剪裁而成的洋裝,飄逸的設計頗有幾分吉普賽女郎的味道,更增添了幾許迷人風情。
啜了口咖啡,楚琳繼續說道:「她也不想想,她的寶貝女兒每天拖著一隻包得像象腿的腳去上班,要勾引誰?酷斯拉嗎?」她無奈地翻了翻白眼。
其實她的腳傷沒那麼嚴重啦,只不過。只不過……那藥膏實在太醜了!那天推拿師不過是推了幾下,她當下就可以走路了,之所以層層包裹住,不過是為了遮掩那難看的藥膏罷了。
聞言,葛紅艷的身體劇烈震動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玩起手上的朱紅色指甲。
這個小艷!老毛病又犯了。算了,要不是知道她等會兒要開個展,她向來是放任她到廁所去「減壓」的。
楚琳用眼角餘光瞥見葛紅艷怪異的動作,心中馬上有了打算。「最討厭的是那個什麼蓮沼彥一也跑來參一腳,成天像是不用工作似的淨往我這兒跑,還天天帶來大把大把的花,差點兒沒把我的辦公室給淹沒……」
「什麼顏色的?」葛紅艷狀似不感興趣地問。
「都有。」楚琳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真的?」葛紅艷雙眼一亮,隨即含情脈脈、彷彿有話要說似的瞅著楚琳。
「要紅色的是吧?」
「嗯!」葛紅艷快樂地點點頭。
「先到廁所把你臉上的粉給我刮一層下來。」與其任它剝落,不如趁現在,一次解決!
「可是,人家今天的妝畫了很久耶!」葛紅艷不依。
「沒得商量。」
「喔。」葛紅艷沮喪地垂下肩膀。
「往右邊,別走錯了。」楚琳好心提醒。目送葛紅艷前往廁所,楚琳拿起咖啡杯再度輕啜一口,嗯……果然香醇。
「晤……」丁水柔突然發出囈語。是太冷了嗎?楚琳隨手拿起一旁的外套蓋在丁水柔身上,並幫她調整了睡姿,接著視線隨意地落在門口。
咦!那不是……清脆風鈴聲後,是店員響亮的招呼聲。「歡迎光臨!」
「協理!」楚琳驚呼一聲。好久沒看到他了!
「嗨,小琳!」方浩揮了揮手,算是打招呼。
「協理,啥時從日本回來的?好些天都沒見到您,您到底在忙些什麼呀?日本的業務這麼繁忙嗎?不都說一星期只要待在那兒幾天就行了,怎麼最近老是見不到您的人影呀?」一連串的問題順暢、沒有間斷地問出口。
「剛下飛機。」像是習慣了楚琳的問話方式,方浩微微一笑,回答了第一個問題。「一杯曼特寧。』他隨口向侍者吩咐一聲,隨後便在楚琳身旁的空位坐下。
一股熟悉、有些嗆鼻的香味霎時在鼻間瀰漫開來,方浩皺起眉,下意識地瞥向廁所的方向,卻沒有聽到預期之中的狂妄笑聲。
「協理?」楚琳輕聲喚道。
「嗯哼?」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討厭,他都不好好聽人家說話。
「喔,第一個我已經回答過了;第二、忙公務;第三、很忙,非常忙;第四、你現在不是見到我了?」事實上,他是忙公務沒錯,莫了幾刻意安排繁重的業務給他,目的就是要讓他沒時間回台灣。現在他在台灣的業務,大概都由蕭接手了吧?不過,他會那麼忙,其實主要是為了私事。既然莫了凡要借此變相地剝奪他的權力,不讓他接觸核心業務,那他也就順水推舟、順理成章地運用日本方面的資源。
莫了凡大概沒料到自己與日本方面的淵源會那麼深吧?雖然,他十分厭惡這樣的血統……如果可以,他根本就不想再踏上那塊土地!要不是因為如此,早在八百年前,他就已完成顛覆揚飛的計劃了。這些年來他刻意低調,憑借自己的實力從小職員攀升到研發部協理的職位,就因為他不想倚靠鬼堂家的勢力,想獨立完成復仇計劃。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不得不利用鬼堂家的力量。
自嘲的一笑,方浩嚥下苦澀的咖啡。
「協理,您笑什麼呀?」楚琳不解。他的笑,似乎有些淒涼。
「沒什麼,小懶豬又睡著了?」恢復以往開朗的笑顏,方浩指著丁水柔打趣地道。
「是啊。」楚琳無奈地攤攤手,這回她倒是挺給面子的,坐下來至少撐了五分鐘才睡著。
「那只火孔雀呢?」方浩漫不經心地問道。
「火孔雀?」楚琳納悶地重複方浩口裡的陌生名詞。
「每次都坐在我這個位子的。」方浩敲了敲身前的桌面。
「你是說小艷啊?」形容得還真貼切,楚琳漾出一朵甜笑。
「到廁所去了,我要她把臉上的粉刮一層下來。」她這可是在造福世人呢。
其實小艷的五官真的很漂亮,根本沒什麼好自卑的,只是她只有在她和柔柔面前,才肯少塗一些面。她也知道一會兒檢查完畢後,小艷還是會忍不住補妝,但她就是想看看小艷素淨一點的臉蛋。當然,她是絕對不會吝於讚美的,只是不知導這樣長期為小艷建立信心,能不能幫她克服些許心理障礙。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也許有一天小艷會突然自己想開,畢竟,這種心理創傷也非一時三刻能解決。說實在的,小艷能像今日這般有自信,已經很難得了,她不應該再苛求她才是。
「她肯嗎?」方浩挑起眉,一圈圈地攪動著杯裡的咖啡。
「怎麼不肯?我可是用了非常手段。不說這個了,倒是協理,既然您這麼忙的話,那今天怎麼有空出來喝咖啡?」楚琳刻意迴避話題,三兩下就將話題給帶開。
糟了!她突然想到,小艷蘑菇了這麼久也該出來了,可是協理人還在這兒耶!要是讓陌生人看到也就算了,小艷最痛恨的是讓熟人瞧見她的素顏。當然,柔柔和她例外啦。不過,小艷的規矩是不能輕易壞的……這下怎麼辦呢?
正在煩惱之際,楚琳的眼角餘光卻瞥見葛紅艷儀態萬千地回座了。完了!
「你坐了我的位子。」淡淡地說完後,葛紅艷逕自挑了另一個座位。她看也不看方法一眼,便將目光投向窗外的街景,宛如一尊高傲的女神像。
「咦?」楚琳非常錯愕。什麼事都沒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沒開打?台灣沒因地殼變動而沉沒?就連火山都沒爆發?她,安全了?
「看什麼看?」接收到方浩審視的目光,葛紅艷一反平日對待楚琳和丁水案的溫和態度,像只刺犯般豎起渾身的刺。嗚嗚,她就知道……楚琳在心中哀號。
葛紅艷不悅地將原本圍在頸項的紅絲巾覆上面,這樣反倒使她帶有幾分中東婦女的神秘氣息。
「小艷……」唉,不知該從何勸起。
那是?雖然僅僅一眼,但他確確實實看見了……在那本應無假的面容上,有著細細的傷痕。如果不非常仔細地看,絕對不會發覺那在蜜粉掩飾下的淺淺傷痕,而且不只一道……
但,他就是瞧見了——一尊暇疵的白瓷娃娃!
「不準可憐我!」葛紅艷化身女戰神,忿然轉身,仿若手持無形戰斧。她真想狠狠擊碎方浩的表情,雖然她不知道該如何解讀他所釋出的訊息,但她厭惡這樣將赤裸的自己攤在他眼前。葛紅艷戴著紅色隱形眼鏡的眸子燃著怒火。背部的傷痕突然隱隱抽痛起來,呵!原來他還會痛啊,知道什麼是痛,真好。這也提醒他什麼叫作復仇!
「我有說過可憐你嗎?」方浩笑了,他輕輕晃動著杯裡殘餘的咖啡。葛紅艷長睫微掩。火熱的鍋爐霎時冷卻,不再煉製傷人的兵器。
「是沒有。」葛紅艷恢復泰然自若的態度,不再理睬方浩。
「對了!小琳,我其實是有事要拜託你。我想請你幫我把這個磁片內的資料用公司的電腦備份起來,可以嗎?我下午就要回日本了。」方潔自公事包內抽出一張藍色磁片。
「沒問題,小事一樁!」
「那就好,希望不會太麻煩你。」
「怎麼會呢?哪兒的話!」
「那我走啦」
「嗯,協理拜拜。」
「再見了,紅艷小姐。」臨走前,方浩彬彬有禮地向葛紅艷道別,他執起她的手輕吻了下。
「請代我向水柔問好。」她有沒有看錯呀?協理,他親小艷耶!楚琳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雖然這是很普通的社交禮儀,對小艷來說也是家常便飯,可是這般的行徑向來不是協理的作風,不過,為什麼她會覺得這畫面看來協調極了?
「我會的。」葛紅艷漠然地抽回手。
「你不化妝,會很美。」方浩在葛紅艷耳邊輕哺一句旋即離去。室內不可能會起風,但她懷疑那是風的私語……
風鈴聲輕輕響起,同意地附和著這句話。葛紅艷眼中的霧氣不爭氣地騰升,終於化作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直直落下。一滴、兩滴,落人桌前未飲盡的咖啡中,激起一圈圈的漣滿。
「小琳,討厭!被討厭鬼看到了……」討厭那毫無感覺的吻、討厭那自以為是的話、討厭他的溫柔……葛紅艷哭了,哭得淒淒慘慘、轟轟烈烈。
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落淚,不在廁所裡、不在自己家中。不在旁人見不到的角落,雖然符合她向來大悲大喜的性格,但……第一次,她在眾人面前落淚。葛紅艷哭聲之大打破了歷年的紀錄,就連貪睡的了水柔也給震醒,她笨拙地拍著葛紅艷。
「乖、乖,不哭喔。」
「小艷,除了我辦公室的之外,我再買火鶴、紅色鬱金香。康乃馨、薔該花給你,好不好?」為了安慰葛紅艷受傷的心靈,楚琳拚命思索著所有的紅色花卉。
「還要紅海芋、紅色太陽花。」葛紅艷哭歸哭,仍不忘討價還價。
「好」
「還有聖誕紅。」
「好」
「仙丹花、紅杜鵑、馬纓丹也要。」
「好。」楚琳—一答應了。這下子,她的荷包鐵定會大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