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假期過了,歆傑得收心工作。戀愛要談,錢也得賺,遠處還有個長期目標等著他呢。
他打算下了班去找殷語,反正她是不會在天黑之前出門的,除非有特別重要的事。儘管打定了主意,他仍身不由己地在電腦螢幕上看到她、在電話筒裡聽到她,公文紙上更是浮現她踮著腳吻他的畫面……他歎口氣認了。
戀愛就是這麼回事,讓你忙得不亦樂乎,卻又一事無成。
丟下筆拿起話筒,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電話,查了一O四,撥了號碼,卻又沒人接。
歆傑火速趕去搭電梯。怎麼會沒有人接電話?不要是出什麼狀況才好。
電梯門一開,他還來不及踏進去,便被從裡面出來的人給攔住。
「李先生,你是要去我們銀行嗎?」是樓下外商銀行的張小姐,她剛才打過電話給他,被他找借口給掛了。
「喔,不是,我有事要出去。」電梯門關上往下頭去,這會兒又有得等了,辦公大樓進出的人很多的。
「可是你還沒跟我講完啊,我以為--」
「請你直接找財務部的人,我很忙,沒時間管這些瑣事的。」他不耐煩了。
「可是--」張小姐故意忽視歆傑的臉色,試圖留住他。
「咦?你不是樓下的張小姐嗎?」此時,人事室林小姐從公司出來看見了他們,尖聲說道。
完了,這下更沒完沒了了。果然她說:
「你又來找我們李先生啦!他恐怕是不會理你的,我看我還是帶你去財務部辦正事,別再浪費時間了。」說著拉起她的手就要進公司,結果被對方給甩掉了。兩女拉扯之際,誰也沒注意到電梯門開了又關上。
「我正在跟李先生講話,請你少管閒事!」
「你少來了,他根本不理你,我剛才都聽到了,你真是自作多情!」
「姓林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你還不是--」
他忍無可忍了,「夠了,林小姐,現在是上班時間,請你回去工作。張小姐,你也請回吧,以後有事請找財務部洽談。」
兩位小姐互看了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就要各自離去。這時--
「親愛的,你怎麼讓我等那麼久?」
是殷語!她大聲的質問歆傑,存心讓周圍的人都聽得到。
更存心的是,她親熱的抱住歆傑,在他臉頰上親了又親。
她的舉動讓兩位小姐停住腳步,面面相覷,驚愕萬分。
「小語,你怎--」歆傑好不驚喜。
「歆傑,我們不是約好了去挑婚紗的嗎?我在樓下等了你好久,」說著,故意用眼角瞄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兩女,「你是怎麼搞的?都要結婚了,還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可別讓人家會錯意了才好。」
「小語,我--」歆傑怕她誤會,忙要解釋,卻看到殷語對他眨眼睛。他懂了,原來她是在幫他。
電梯門在這時候開了,殷語拉著歆傑的手走了進去,
「歆傑,咱們走吧。兩位小姐,不要忘了來喝我們的喜酒哦!」
門即將關上的一瞬間,她看到了兩張大大的嘴巴。
門一關,她便愉快的笑起來!「我總算瞭解為什麼你那麼愛演戲,而且樂此不疲了。」
「小語,你沒生氣吧?」歆傑不免擔心的問。
「因為別的女人為你爭風吃醋而生氣?哼,我的格調才沒那麼低呢。」她不以為然的說。其實她剛才是有那麼一點不高興,本來還想給它小小的發作一下的。可後來又覺得沒必要,算來歆傑也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她不該是非不分,更不該泛情緒化。
「那就好!」他鬆了一口氣,看來她的脾氣還是比較收斂了。「我本來要去找你的,誰曉得還沒進電梯就被半路攔劫了。」歆傑攬著她的肩,無可奈何的說。
「你要去找我?」
「我打你電話沒人接,我想過去看看。」
他擔心她?
她既感動又好開心,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真好!不顧電梯裡有監視器,她激動的吻上他。直到門開了,一堆人等在外頭。
臉紅的她被他拉到大樓後方的僻靜角落,繼續著剛才的吻。
接吻是會上癮的!
「完了,我的形象全毀了。」殷語靠在歆傑的胸前說,其實她一點也不惱怒,只覺得好笑。
「還說呢,現在恐怕全大樓的人都在談論李歆傑和未婚妻去挑婚紗,然後情不自禁的在電梯中擁吻的八卦了,搞不好精采鏡頭全被錄成影片四處兜售了。」
他們相視大笑!她知道他也不在意。他們真是速配的一對!
「我要去新竹,想告訴你,可是我沒有你的電話,所以我就來了。」殷語想到此行的目的,她要去「德蘭中心」看那裡的寶貝們。
「去新竹?我帶你去。」歆傑盤算了一下,今天沒啥大事,交給阿爾和其他主管負責就行了。他一向全年無休,即便假日也總是埋首工作,他需要好好的休閒一下,他相信沒有人敢說話的。
「可是你要上班,我要留在那裡好幾個小時……」
「走啦!你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的?」他拉著她的手走下地下停車埸。
「我本來就是婆婆媽媽啊。」
「那就上車吧,婆婆媽媽。」
歆傑先打手機回公司,交代了他的「驚人之舉」;想必這將繼「擁吻事件」,成為全公司的熱門話題。也好啦,人生多麼乏味,總該有人犧牲一下提供茶餘飯後的閒嗑牙話題吧!而且這麼一來,那些個「心懷不軌」的女人肯定會打退堂鼓了。
在往新竹的高速公路上,她告訴他「德蘭兒童中心」實際上是個孤兒院,那兒的孤兒由修女們照顧得無微不至,過得算是快樂,只除了經費短缺。他們必須對外募款,吃穿要錢,孩子們上學買書也要錢。
殷語在大學時代參加「慈愛社」,每星期兩次去教寶貝們讀書,和那裡的寶貝及修女建立了親密的感情。畢業後有了收入,她便每隔一段時間帶著錢去探視他們,這就是為什麼她必須妥為理財,使有限的收入盡量的增值。
「修女們奉獻了她們的一生,而我只是奉獻少許時間和金錢罷了。更何況我並不是全然的無私,」她悄聲對他說:「我喜歡被需要的感覺。」
「被需要的感覺?」歆傑不禁感到興趣,被需要的感覺是什麼感覺?
「嗯哼。就像當年,我照顧著缺手瘸腿的你,其實我就是在享受那種被需要的感覺。感覺到有人需要你,會讓你肯定自我的存在與價值。」
「原來那個時候,你就愛上我了?」款傑說,將車子駛下交流道。
誰知道呢,「情」字實在沒個準頭,或許這份愛已存在彼此心靈深處多年,只是那時年少懵懂,不識情為何物罷了。
「哪有!」
「你自己說的啊。我讓你覺得被需要,讓你肯定了自我,你怎能不愛上這樣的我呢?」歆傑看了她一眼,有點玩笑又有點當真。
「那你也是那時就愛上我了嗎?」她迫切的想知道,圓亮的雙眸一閃一閃。
「那是一定的啦!我那麼需要你,一天都不能沒有你,這不是愛是什麼?」
她知道他在誆她,但還是滿心歡喜的接受。
需要並不等於愛,然而有愛就一定會產生需要嗎?殷語迷糊了,這要花時間思考的,而她一向懶得動腦筋。
「別想太多,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彼此相愛,不是嗎?」歆傑洞悉她的思維,伸手握住她的。
「可惜過去的七年卻白白浪費掉了。」她好懊惱無法重來一遍。
「不是有一句詩說什麼,找人找了老半天,突然一轉頭才發覺那人原來就站在路燈下面?」
「你說的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亂沒學問的。」
「我本來就是放牛班的高材生啊。」歆傑嬉皮笑臉的說。
「等待了七年才回首,未免太久了吧?」殷語還是不能釋懷。
只聽見他無比正經地說:
「如果此刻的我們是幸福的,那麼過去的漫長等待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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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竹「德蘭兒童中心」待了幾個小時,直到中午。
殷語開心的和修女們敘舊、和寶貝們玩著最幼稚的遊戲。
享受著被需要的感覺,這就是她此時此刻正在做的事?歆傑試著藉由觀察來瞭解這種抽像難懂的感覺。
他的自我肯定全然來自於金錢與名勢,他從來沒想過世界上會有誰需要他。哪天他死了,恐怕也沒有人會為了失去他而傷心難過。
歆傑忍不住嫉妒起她來了!
殷語,真是個充滿矛盾的女人。精明能幹,卻懶得可以;脾氣火爆,卻善良無比;恩怨分明,卻超級迷糊……
一顆球打到歆傑的大腿,力道並不大?他彎腰拾起它,打算還給一群正在打躲避球的小小孩。大一點的孩子都上學去了,留在院內的都是學齡前的寶貝。他突然起了玩興,加入了他們的球賽,玩起八百年沒碰的玩意兒。
在一群小人兒當中,他顯得鶴立雞群,他必須小心翼翼才不會讓球真的砸到他們,但又必須想盡辦法製造比賽的興奮刺激,真難為他了。殷語遠觀著他,在童稚的笑鬧聲中感動莫名。
中午,他們離開了「德蘭」。
殷語飢腸轆轆,她沒吃早餐。她提議去廟口吃小吃,但歆傑不願意,他從來不吃路邊攤;她又提議去吃麥當勞,他也不願意,他絕不吃垃圾食品。爭論了一會兒,殷語妥協了,他們回到新竹市區吃老爺飯店的自助餐。好歹他一路開車也夠辛苦的,何況再這樣各持己見下去,只怕午飯要泡湯了,總得有人讓步。
「我總算瞭解為什麼大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了。」殷語的好胃口忽然變差了,有一件事困擾著她。
「為什麼?」歆傑大嚼牛肉,他是個肉食主義者,不像殷語光吃生菜沙拉,以後他得提醒她注意營養。
「因為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難免習慣或意見不同,也難免會有摩擦與衝突。衝突多了,感情自然愈來愈淡,只怕到最後婚姻便落得徒具形式了。」
「小語,你在想什麼?」她今天是怎麼了?不太像她。
「歆傑,我們……不要結婚好不好?」她說得好困難,可她一定要說。
「你怕踏進墳墓?」開玩笑!他正打算提早把她娶進門,兩人寸步不離的,他才好專心工作。
「嗯!我們兩個人脾氣都不好,萬一天天吵架怎麼辦?我不要那樣,我會受不了。」她悶悶的說,她真的很擔心。
「哪一對夫妻不吵架?只要彼此有維持婚姻的共識,時時自我約束、互相提醒,我就不信婚姻一定要以悲劇收場。」他餵她吃了塊牛肉,一點也不顯得悲觀。想太多,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好吧,那我只好設法修身養性,盡量不要發脾氣。」她認命的說,既然愛到最後一定要步入禮堂,那就只好努力的經營嘍!
「放心啦,我說過保證讓你『床頭吵床尾和』的,你忘了?」他用手指拭去她嘴角的醬汁,再將它舔掉。十足的煽情,她身體裡起了一陣騷動。
「又來了,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她睨了他一眼。
「用下半身思考也沒什麼不好啊!」歆傑在她耳邊廝磨著。這個人,愈來愈大膽了,眾目睽睽之下呢。
她將他推開,笑著捶了他一下。
「你知道我同學怎麼說你嗎?」
「願聞其詳。」
「他們說你『年輕英俊又多金』,還說要倒追你!」
「說得挺實在的,不過你告訴她們倒追就不必了,因為我已經被追走了。」
「少臭美了,我才沒追你。『年輕英俊又多金』有什麼了不起!你是很年輕,甚至比我年輕,雖然現在我們是金童玉女,可是女人總是老得快,過幾年當我年老珠黃之際,你卻依然風流瀟灑,大可利用你多金的優勢,吸引一堆花蝴蝶、享盡齊人之福。」
「你不過比我大兩個月,又沒大多少……」歆傑原欲抗議,卻突然住口。
她是在逼他作承諾嗎?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信奉「承諾」這種俗氣的語言?天長地久、海枯石爛、非你莫娶、沒你我會死……唉,真是老掉牙了,有沒有新鮮一點的?
「殷語,真的是你!」
歆傑聽到聲音一抬頭,看到殷語瞬間刷白的臉,和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另一個「豬哥老闆」嗎?
「我以為我認錯人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他有禮的和歆傑握手,但並未自我介紹;殷語也一徑訕坐著,不發一語。
他究竟是誰?看著蒼白而失措的她,歆傑起了疑心。
「三年了,你一點都沒變,還像剛畢業的時候一樣年輕。不像我,歲月真是不饒人。」
殷語聞言,不禁抬起頭好奇的審視著他臉上「歲月」的痕跡?果然,白髮催人老!想當年,他是多麼的風流倜儻、意興風發,著實深深吸引了她,以及其他和她一樣不諳世事的女孩。
她心頭一驚!
當年,她不就是圍繞在他身邊那一群花蝴蝶當中的一隻,而且是最愚蠢的一隻?愚蠢到相信他的自圓其說、他的漫天承諾;愚蠢到竟然不顧一切,打算成全他的齊人之福;愚蠢到讓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烙下磨不掉的印記。
她感覺到憤怒由心底深處汨汨湧出,就像火山爆發一般不可收拾。
她剛剛才說要修身養性不發脾氣的,但她忍不住,他傷她太深!
「真的耶,陳先生,你的黑頭髮少了很多,倒是白頭髮多了不少,想來工作一定很辛苦吧?」殷語開始發威,不過適可而止就好。修身養性呵!
「是啊,你也知道科學園區……」那人尷尬的說,卻被打斷。
「嫂夫人,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都好嗎?」
「小孩都出國唸書了,至於……你走了以後我就離婚了,她要求的。現在我是一個人。」她要求的,那你呢?難道打算坐享齊人之福一輩子?你說你現在一個人,可是在暗示我可以回來了?想得美!
「真的?你早該離婚了,好多好女孩都在等著你,那兒不就是?」殷語挑了挑眉,眼睛瞄向鄰桌的一個年輕女孩。她打剛剛就頻頻望著這裡,注視著他的眼裡有著愛慕和崇拜,正如同當年的她。
「喔,她不是--」
「好好對待她,千萬不要再傷害稚嫩的心靈。況且你也不年輕了,再不把握,恐怕這輩子就要當孤單老人嘍!」
「殷語,這幾年你好嗎?」或許那人體察到殷語的冷嘲熱諷是出自對他的憤懣,他總算良心發現,問了他早該問的一句話。
「托你的福,我很好。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們就要結婚了。」
「恭喜,殷語,我衷心的祝你幸福。」
「謝謝,我一定會的。過去吧,別讓她等太久。」
看著他走回那女孩身邊,她不禁紅了眼眶。
「捨不得?」歆傑故意說。
聰明的他已從對話內容猜出他們曾有過的關係,那人就是「巴掌事件」的始作俑者;聰明的他當然也聽出了她的火氣,只是比以前收斂多了。
她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這種時候還開玩笑?
歆傑拉起她,心疼的說:
「走吧,我帶你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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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哪兒?」在車上,殷語問。
她的眼紅只為自憐,那一段無知的癡情歲月呵!
若非歆傑適時趕到將她罵醒,她真的會跟隨他到任何地方。一旦激情逐漸褪去,便開始過著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日子。
凡事有頭有尾,她很高興有機會跟那人再見面做個了結,雖然沒爆發多強的火力,實在有點不甘心。
「我帶你去玩一種無比刺激的玩意兒。」
「我受的刺激還不夠嗎?」殷語並不在意去哪兒,她現在只在意他怎麼想。
歆傑握緊了她的手,並不說話。面對不堪的過去需要勇氣,他瞭解,所以他也心疼。
「歆傑,你在乎嗎?我是說我曾經跟另一個男人……」她掙開他的掌握,低垂著眼問他。她好害怕他的答案,她受不了更強的刺激。
「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早在我們還是哥兒們的時候、在我發覺對你的愛之前。」
她又紅了眼眶。為了他對她的愛,及他對她的包容。
她還需要他的承諾嗎?
巧妙包裝的言語真能代表內涵的精美?當下的誓約真能保證不變的永恆?
沒有人知道答案,然而又有誰真的在乎呢!認真的看待每一段關係、誠意的經營每一段感情,但求無悔於心便已足夠。至於不可知的未來將會如何?既然不可知,就不必多想,反正想了也沒用。
她笑了,陰霾盡褪。
「歆傑,我們真的要去北海道度蜜月嗎?我怕冷耶!」
「放心啦,我會給你溫暖。我就像那冬天裡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你的心窩……」歆傑調皮的唱起了古早的一首歌,歌名就叫「冬天裡的一把火」,怪腔怪調的,惹得殷語直笑。
實在有夠遠,到達的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歆傑真是不辭千里!
劍湖山世界!
原來歆傑始終不曾忘情遊樂場,據說那是他小時候的最愛。
由於不是假日,遊樂場的人寥寥無幾。他們順著方向一路玩下去,殷語膽子小,盡挑溫和安全的玩,像是空中纜車、遊園小火車……
歆傑受不了這種溫吞的玩法,直嚷著要帶她去坐「極速落體」和「飛天潛艇」。她不知道那是什麼,直覺認為那絕對不安全,不適合剛受過刺激的她。
「我們去坐旋轉木馬,那很好玩的耶。」
「那是三歲小孩玩的,我兩歲的時候就坐過了啦!求求你,旋轉木馬台北兒童樂園就有了,我何必開那麼久的車來這兒?」
「可是我不能玩太刺激的嘛!你看,看板上明明寫說兒童、孕婦、有心臟病的人不宜,你要體諒我嘛!」殷語指著極速落體的看板哀求著。
「你已不是兒童了,對吧?至於你的心臟病,早就被我李神醫用慢跑的偏方給治好了,記得嗎?至於孕婦嘛,依我看,你既未成親,又沒有大腹便便,所以也不成立。我的結論是,走吧,別賴皮了!」
「不行啦,救人啊!」
歆傑不顧殷語的大聲呼救,硬是把她給架上了極速落體。那很安全的,他知道,不過是上上下下,速度快一點而已。
服務人員幫他們繫上安全帶的時候,殷語口中唸唸有詞。歆傑好奇湊過去一聽,原來她正在祈求聖母瑪利亞保佑她平安回到人間。畝傑忍笑握住了她顫抖的手,她是真的害怕。
鈴聲大作,機器剛開始運作,殷語便忍不住尖叫出來。
尖叫聲中,座椅快速地被往上拉提直到六十公尺的最高點。殷語用手蒙住雙眼,不敢張眼俯瞰,更不敢亂動,生怕一不小心便會跌個粉身碎骨。
歆傑伸過手來,硬是將她的手扯下來。
「小語,你張開眼看看,風景很漂亮的。」
「不要啦!我有懼高症。」
在最高點停留了一會兒,座椅突然失速墜落,幾秒鐘後又猛地停在半空中擺盪著。
殷語嚇得哇哇叫,歆傑忙安撫她。他哪知道外表強悍的她,膽小竟這麼小!她不是早巳習慣在半空中飛來飛去嗎?
她抓著歆傑的手,哽咽的說:「歆傑,我還年輕我不要死,我還沒有穿白紗跟你步入禮堂,我還沒去過北海道看雪,我還想替你生個小歆傑,我……啊!救命……」
毫無預警的,座椅再次向上陡升,接著又疾速降落,再飄也似的升起、降下……就這樣上上下下好幾回,最後總算回到平地,停止了無止境的折磨。
歆傑牽著嚇得魂飛腳軟的殷語來到廣場。
過了好久,白著一張瞼的殷語慢慢的回了魂。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掄起拳頭猛捶歆傑;他將她按向他的胸膛,讓她哭個痛快,她把眼淚都擦在他的衣服上。
眼淚都洩干了,她兀自緊貼著他,抽抽噎噎的埋怨:「好丟臉,都是你害的!」
「丟臉的是我不是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老婆有多會叫了!」
「李歆傑,你居然嘲笑我,你好可惡,我不理你了!」
說著掙脫他的懷抱,自顧往前走去。歆傑知道她正因方纔的膽小而惱羞成怒,遂不阻止她,只陪著她隨處走走。他再也不敢勉強她玩任何遊樂設施了。
「小語,你有什麼願望想在結婚前達成的嗎?比方說事業。」歆傑搭著訕,腦中浮現阿爾提過的「男女不平等」論,欣樺為了對事業的企圖心而遲遲不願結婚。
「我的願望不都告訴你了?」殷語瞪了他一眼,氣還沒全消。
「什麼時候?」
「在半空中的時候啊!」
「你是說……」歆傑想起了當極速落體陡升陡降之際,殷語帶著哽咽的話語,「你是說,你要嫁給我,我們去北海道賞雪,然後你要為我生一個兒子,就這些?」
「就這些,你還想怎樣?」我的一生都給了你,還不夠?
「你不覺得……這樣一點出息都沒有?」他試探的問,他不要她委屈下嫁。
「什麼叫有出息?我本來就生平無大志,我工作是為了生活,我答應擔任天使的代言人也都是衝著你,難不成你希望我當商場女強人幫稱你的事業?」
「不不不!這樣很好,我會盡力讓你當一個閒在家裡納涼的『閒妻涼母』。」
「閒在家裡納涼的『閒妻涼母』?哈,好耶,我喜歡!」
兩個人手牽手漫步,不覺走到了「飛天潛艇」。
飛天潛艇是一種類似雲霄飛車的遊樂設施,只是車道更陡更斜,甚至有一個九十度的懸崖峭壁,車子在近懸崖處暫停五秒鐘,然後倒栽衝入有如地獄般的幽暗隧道,重見光明之後隨即旋轉四十五度向右側快速上滑,直達終點。
整個過程大約只有一分鐘,但卻彷彿到陰曹地府走了一遭般的驚心動魂、高潮迭起。
殷語看了之後猛搖頭,歆傑笑著說:「我再也不敢勉強你了,放心吧!」
他們相依偎在欄杆邊看著飛天潛艇一遍一遞的飛過眼前,一遍一遍的潛入地獄又回到人間,一遍一逼的跟著尖叫。
殷語側過臉,發現了歆傑的專注與羨慕。他一定很想試試吧?
「歆傑,你去嘛,我在這裡看你。」
「不要,我一個人沒意思。我在這邊看也一樣。」
她不想要他光看別人玩得興高采烈,自己卻失望而歸。可是他又不肯一個人玩,這該如何是好……不管了!愛他不就是要為他犧牲、讓他快樂嗎?反正只是嚇一嚇又不會真的怎樣,頂多一分鐘嘛。
嗯,就這麼辦!
打定主意後,她拉著他走向入口。他嚇了一跳,不會吧?她不是不敢嗎?難道她是要為他犧牲?
看她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他好生感動。愛的真諦就是陪他坐雲霄飛車,儘管自己怕得要死。
車子開始緩慢滑動,她勇敢的對他一笑,滿臉發青。他握住她的手,緊緊的不放開。
不要怕,我會守護著你,一生一世!
速度逐漸加快,她的臉色更青:心如擂鼓。快到懸崖邊緣,她閉上了眼睛,左手緊抓著護桿,右手摀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丟臉的尖叫。
失速墜入地獄之前的五秒鐘空白,他呼喚她,望進她的眼,「小語,不管未來是天堂還是地獄,我們都會生死與共、至死不渝。」
車子開始啟動,他對著她大喊:「殷語,我、愛、你!」
當車子倒栽衝下九十度峭壁時,他側身用力抱緊她、吻住她。
他的承諾讓她開心得不得了;他的懷抱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全;而他的吻,則讓她忘了身處何方。
她忘了害怕,忘了驚惶,忘了尖叫。
因為有他,天堂地獄她勇往直前;因為有他,一生一世她永相隨。
車子疾轉了個彎已到盡頭,他們仍忘情的擁吻,直到服務員前來為他們解開安全帶。殷語聽到那人低咕著危險、不害臊之類的話,她大笑拉著歆傑快步逃離現場。
「害怕嗎?」款傑笑著問她,這將是他這輩子記憶最深刻的一場雲霄飛車之旅。
「一點也不,好玩極了!」她仰頭望著心愛的人,意猶未盡的說:「歆傑,我們再玩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