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怎麼會這樣嘛……」凱瑟琳抬頭看著大門深鎖的「回春堂」,嘴巴嘀嘀咕咕沒完。
她低頭看著左右手上各拎的一個綢緞袋子,這其中一個裝的是她那個中國嫂子朱情的哥哥朱曼堯的骨灰罈,而另一個則是蘇州富豪葉偉富的骨灰罈。
他們兩人飄洋過海到她的國家俄國,一個找妹妹朱情,一個則是去投靠女兒葉霜,但其實他們找的都是同一個人。
因為在家鄉老剋死新郎而被稱為「妖姬」的朱情,在葉霜的奶娘林嬤嬤偷天換日下,代替葉霜出洋嫁給了她的哥哥,所以朱曼堯在找到朱情,得知這件事後,為了妹妹的幸福也為了贖罪,他就抱著前去投靠葉霜的父親葉偉富一起投海,客死異鄉了。
而中國人最重落葉歸根嘛,她在嫂子的請托下,提著這兩個骨灰罈回到中國大清的土地,一個要交給朱曼堯的妻子江品潔,另一個就是交還給葉家。
沒想到葉家因生意失敗,紅牆綠瓦的宅院早已易主,而葉偉富的妻子也不知去向。
而這會兒她來到嫂子的老家回春堂的藥鋪子前,也是大門深鎖,看門上那厚厚的一層灰,她毫不懷疑這兒早就沒人住了。
真是的,她到大清是來看那些書上所說的什麼眼睛只看天空、鼻孔也朝天空,下鄂也朝天空,走路有風、不可一世的皇親國戚的,這會兒兩個骨灰罈找不到親人依靠,難道要她帶著四處逛?
就在凱瑟琳低頭沉思瞪著綢緞袋子時,這蘇州城古色古香的老街上已圍了一大群瞪著這個外國洋娃娃的平民百姓。
這個洋娃兒有一頭垂落在肩後的金色鬃發,在璀璨的太陽照射下,就如同黃金般那樣的耀眼。
而那頭如黃金般璀璨的金髮則襯著一張粉嫩白皙的瓜子臉,瓜子臉上有一雙帶著夢幻卻又骨碌碌的轉動著思索眸光的紫色眼眸,微翹的鼻子、一張鮮艷欲滴的美麗紅唇,眾人的目光繼續往下看,來到她那一身蕾絲低胸蝴蝶袖的白色蓬蓬裙,尤其是胸口露出的那一大片雪白肌膚,雙乳間的乳溝更是讓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那個部位集中……也難怪這兒的百姓們看得目不轉晴的,瞧瞧自己身上的穿著,這不管男女老少,衣服可是從脖子以下一概包到腳丫子。
但凱瑟琳除了胸口那一大片露出的肌膚外,這蝴蝶袖口下也露出兩條光溜溜的雪白粉臂,這樣誘惑人心的穿著可不輸夜晚那些在妓院裡伺候男客的姑娘們。
可這會兒是大白天,而且她還是個洋姑娘,也莫怪眾人不停的呼朋引伴,來到街上摩肩擦鐘的擠著看了。
凱瑟琳在此時抬起頭來,看到自己成了眾人囑目的焦點倒是盈盈一笑。其實從下船踏上大清土地的那一刻開始,這樣的場面就不少,所以她很習慣了。
何況,他們此時圍著她看的模樣,跟當初她那個中國嫂子初抵俄國港口時,包括她在內的一大群洋人爭相目睹穿著風冠霞坡的嫂子情形差不多,她一點也不會覺得不自在。
「請問。你們知不知道回春堂大夫朱曼堯的夫人江品潔到哪去了?我有事找她。」凱瑟琳笑盈盈的以字正腔圓的中文向這街上的鄉親父老們詢問。
洋人說中文,眾人先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但隨即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
「沒錯吧?她剛剛在葉偉富的老宅前就用咱們的話問葉老爺的事了,她真的會說咱們的家鄉話。」
「還真的如你所說,不過,她問『妖姬』朱情的嫂子又要幹麼?。」
誰知道?但葉老爺的女兒出洋嫁給個洋伯爵將近一年,沒想到這會兒就有洋女人上咱們的土地來了。」
「是啊……是啊。」
「眾人的議論聲此起彼落,但卻沒有一人站出來回答凱瑟琳的問題。
凱瑟琳正想再問時,突然有個騎士策馬往她這兒衝了過來,一把就搶走她手上的兩個綢緞袋子,隨即快速的沖迸人群,嚇得圍觀的眾人是驚聲尖叫、倉皇閃身。
凱瑟琳反應倒靈敏,她在瞥見一邊的客棧門口拴了一匹黑馬後,拉起裙擺跑了過去,一來到馬兒旁邊,一手扣住馬鞍,隨即俐落的翻身上馬,傾身拉掉扣住馬兒頭上的繩栓後,即調轉馬頭,不在意蓬蓬裙因坐姿而往上擠壓露出膝蓋以下的粉白纖腳,她俯身策馬疾奔,追逐賊子去也。
眾人看她跟那名搶了她綢緞袋子的馬賊往寧坤街上奔馳而去時,眾人的臉色不由得一變。
「這——糟了!寧坤街這會兒不是封街不准咱們平民百姓過去嗎?因為咱們大清皇朝的十二阿哥要到鎮親王府上做客,一覽江南美景,這會兒他的轎子應該就在寧坤街上了。」一名老鄉紳憂心仲仲的道。
「是啊,傳聞十二阿哥蠻橫、霸氣,難伺候得很,所以鎮親王何威豪跟蘇州府尹盧仁宏盧大人兩人是嚴陣以待呢。」另一旁一名白髮老爺子壓低了聲音暗暗批評著。
「沒錯,這一賊子、一洋女人若驚擾了這個壞脾氣出名的十二阿哥,會不會被砍頭啊?」另一個老茶行的老闆也是沙啞著聲音低聲說話,就怕他這話被他人撿了去,那他的頂上人頭不保。
「難說!難說了。」
這兒名白髮蒼蒼的老鄉紳面面相覷,對那賊子倒不擔心,反正只是個死有餘辜的馬賊,但洋姑娘笑盈盈的,又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讓人打從心裡就喜歡起她,這會若不小心冒瀆了皇室成員而被判了刑,豈不冤枉?
由於凱瑟琳在俄國莫斯科時就是個馬術精湛的俏姑娘,這騎術是絕不輸前面那個搶她東西的賊子。
因此,不到一會兒工夫,眼見就要追上了,她卻被不遠處行進而來的一支冗長隊伍分了心,不由自主的放慢馬兒的速度,既而又拉開了她跟賊子間的距離。
這前方迎來近二十人的侍衛隊伍真的挺耀眼的,他們穿著藍色綴金長袍,個個的腰上還插了長刀,隊伍後方還有兩頂各八人扛抬的金黃大轎子……她眨眨眼,眸中現笑意,一定是大人物,也許就是什麼皇親國戚呢!
而就在她的眼眸定視在那一長排的隊伍而放慢追逐的同時,那名賊子可在心中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沒料到一個洋女人的騎術會那麼好。
看她身上那套雖然不尋常但絕對豪華的衣裳,手上又拿著刺繡精緻的綢緞袋子,他本以為綢緞袋子裡一定是什麼好東西,沒想到這時乘機打開袋子一瞧,裡面赫然是兩個骨灰罈子!
「媽的!」他臉色倏地一變,低低的詛咒一聲,氣憤的就將袋子給扔了,再鞭策馬兒加速的從對面的一條小巷子逃逸。
分了神的凱瑟琳來不及接到那兩個袋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摔落在地上,聽到罈子發出破碎的「匡啷」聲,還摔出一堆的骨灰噴灑在地上。
她緊急拉直了綴繩,停住馬兒,趕緊翻身下馬來到袋子旁,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骨灰先撥入袋子裡,但這會兒那個長長的隊伍離自已不遠了,可骨灰還沒全撥進袋子裡。
那些隨行的皇家侍衛也沒想到這已封鎖的街上會出現一個洋女人蹲在路中央,怕驚擾了十二阿哥,領隊的兩人立即上前一步,指著路邊道:「趕快閃開,別擋了路。」
猜她不懂中文,所以兩人凶凶的直指路邊。
凱瑟琳皺起了柳眉,抬起頭來,「我知道我擋了路,可是請你們先等一下,等我撿完這些骨灰你們再走,要不,等你們這長長的隊伍經過後,我可不知道要從何撿起了。」
兩名原本兇惡的侍衛乍見這張純淨美麗的異國臉蛋,還有她胸脯上那一片白皙誘人的肌膚,一時之間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
而後續的隊伍及轎子在此時全停了下來,一名隨侍在十二阿哥轎旁的太監小安子將轎簾拉開一小縫,揖身道:「啟稟十二阿哥,前有外國女子擋路,侍衛們正在排除當中。」
「外國女子?「一個低沉嗓音響起。」
「是!」年近三十、唇紅齒白的小安子必恭必敬的回答。
「叫他們快些處理,本阿哥累了,想早點抵達鎮親王府。」
「是。」小安子一揖,放下簾帳,回身走到隊伍前,卻見兩個侍衛還呆頭呆腦的看著正低頭將地上一些不知名粉末撥迸袋子裡的洋女人。
相貌堂堂的他分別瞪了兩人一眼,怒道:「你們在幹什麼?十二阿哥累了,想快快抵達鎮親王府休熬,你們還不將這名女子攆開好上路?」一說完,他也趾高氣揚的轉身就回主子的轎子旁去。
而經小安子這麼一叫,兩名侍衛才回過神來,對著洋姑娘說:「請你快點離開,不然擋了皇室成員的路,雖然不會抄斬,但絕對有罪受。」
「再等一下就好了,我就要弄好了。「凱瑟琳頭也沒抬的繼續將地上的骨灰弄進袋子裡,殊不知沒有耐性的十二阿哥見轎子遲遲沒有動,火冒三丈的甩開轎子的帳簾,冷著一張冒火的俊顏下了轎,隨侍的侍衛及小安子見他神情不對,都急忙俯身行禮,不敢直視。
椎有在十二阿哥身後的另一頂轎子,隨侍的宮女何子珊見十二阿哥下了轎,連忙拉開轎簾,對著轎內的主子蘭格格稟告,「蘭格格,十二阿哥下轎了。」
蘭格格微蹙柳眉,往街上看了看,根本還沒到鎮親王府,十二阿哥為何下轎?她朝丫環點點頭,「去前面看看。」
「是,格格。」貌樣清秀的何子珊欠欠身後,就往前面走去蘭格格是當今皇后的侄女,皇后對她寵愛有加,而蘭格格對十二阿哥愛新覺羅玄綸情有獨鍾,皇后知其心事,遂在這回十二阿哥下江南一遊時,下旨兩人同行。
明眼人都知道,皇后是肥水不落外人田,打算將侄女跟十二阿哥湊成一對,紛紛猜測在江南行之後將會為兩人賜婚了。
此時,桀驁不馴的玄綸冷峻著一張俊顏,跨大步的走到隊伍前面,那兩名侍衛一見到他,臉色不變,連忙低頭行禮,「十二阿哥!」
「閉嘴!」他冷眼先睨了兩人一眼,這才將目光移到仍低著頭將一些薄薄的粉末從地上捏到袋子裡的外國女人。
他對外國人其實不陌生,宮裡偶有一些外國使節到宮中拜見皇阿瑪跟額娘,但他們都很懂規矩,不像這名擋到他的路,還好整以暇的撿沙子的洋女人!
玄綸抿抿薄唇,伸出腳,不偏不倚的就踩在洋女人在地上摸索的小手上。
凱瑟琳專心的在撿骨灰,被這麼一踩,柳眉兒一皺,齜牙咧嘴的抬起頭來罵道:「喂,你沒長眼睛啊?你的腳踩到我的手了!」
這罵歸罵,但一瞧見這名頭戴黑色金錦鑲邊、正中還綴了一塊四方寶石的冠帽,一身圓領、大襟的金色曲襟袍,腳蹬金色靴子的俊美男子,凱瑟琳發現自己還真是看呆了眼呢。
其實她兩個哥哥在俄國是公認的美男子,但這名中國的俊男,黑頭髮。黑眼睛,感覺上竟比她兩個哥哥還要俊美誘人。尤其這張俊朗懾人的面容上儘是尊貴氣兒,那兩道端雅的濃眉,一雙深幽得如夜幕星光的鳳目,薄抿的菱唇……這橫看豎看,都覺得此人絕非池中物,只是帥歸帥,他身上的蠻橫味兒也十足,這會兒踩著她的手,下巴居然還仰得高高的,一副不屑她的模樣!
看來這一定就是書上說的不可一世的皇親國戚之一了!但上面沒寫會這麼野蠻啊!「喂,我知道你是大人物,但小女子我也是俄國皇家溫尼伯伯爵家族的成員之一,你的腳再不走,小心我不客氣了!」
玄綸半瞇著黑蛑凝睇著這名外國女子,從她那令人驚艷、輪廓分明的美麗五官,到她那暴露著大片肌膚的胸部,可見的乳溝,還有那兩條話出袖口的手臂,他的陣中閃爍著濃濃的不屑芒光。
外國女子穿著暴露,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但不知怎的?他就覺得她的穿著比以往那些在宮中看到的洋女人還要暴露!「不要臉的俄國娘們。」他粗啐一聲。
她皺眉,什麼?他罵她不要臉!
「喂,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是個俄國娘們又如何?我的中文可不是只會一兩句而已,你以為我這個外國人就聽不懂你在罵我不要臉!」
「聽得懂更好,免得我白罵了,你不會太暴露了?半露酥胸又露臂?乾脆不穿不是更好?」
暴露!她這全身上下可是標準的宮廷禮服,至於半露酥胸又露手臂?
她仰頭翻了翻白眼,「是!我這衣服是不像這圍在我四周,穿著清朝旗裝的女人一樣包得密密麻麻的,但我就是俄國娘們嘛,而且還是個身負尋人任務的洋女人,你想怎麼樣?還有,我很不習慣讓人踩著我的手背,還跟那個踩著我手背的人交談,你的『貴腳』是不是該移開了?」
看洋婆子說話冷嘲熱諷,一副瞪人的俏模樣,莫名的,他突然覺得她挺有趣的,不過,對她那片裸露在眾人眼前的肌膚,則是愈看愈刺眼,他有一股想扯下簾帳將它蓋在她那片暴露肌膚的衝動!
「喂,這位公子哥兒,我說的是你們地道的中文,你就算聽不懂?也該感覺到你的腳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我的手上吧?」凱瑟琳的臉色變差了,她的手會痛嘛。
玄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從俄國哪個地方來的?」
「凱瑟琳,俄國莫斯科,而你的腳,」她也不囉唆,但一回答完問題就用另一隻玉手不客氣的捶了他的腳一下,「到底閃不閃?你不痛我可會痛!」
眾侍衛見她那動作,全為她捏了一把冷汗,沒想到玄綸倒不在意,反而冷笑一聲,「你一個人來?」
這個人怎麼回事啊?她肚子裡的一把怒火可燒旺了起來,她眼珠子一瞪,「這位公子,要我回答問題,請先移開你的貴腳!」
「你一個人來?「他還是忽略了她的問題。
她咬咬牙,「是,還有兩個骨灰罈,也許兩人的魂魄也跟來了,而你呢,踩著我的手,還踩著他們的骨灰呢!」
聞言,玄綸濃眉微微一蹙,倒是移開了腳,死者為大,而且他也不想這尊貫之身沾了晦氣,他甩袖轉身背對著她,「侍衛,將她押著,跟著隊伍到鎮親王府去。」
「是!」兩名侍衛應聲走了出來。
「什麼!」凱瑟琳錯愕的看著他一派泰然的回到他的轎子內,而兩名侍衛卻將她押了起來。
「喂,這算什麼?你們大清國的人怎麼這般蠻不講理了隨便就可以押人啊7我什麼也沒做啊!」
凱瑟琳邊抗議邊低身將那兩個綢緞袋子撿起來,硬是不肯就範,但兩名侍衛人高馬大,她長得又嬌小,哪能抵抗多久?這莫名其妙的就被押往鎮親王府去了。
夜幕低垂,蘇州鎮親王府已是燈火通明,今日的貴賓十二阿哥玄綸與皇后之侄女蘭格格茬臨,整個王府裡上至鎮親王何威豪,下至丫環僕從個個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一來十二阿哥雖非皇上所冊封的皇儲,但他卻是皇后最疼愛的阿哥,若非脾氣難以駕馭,再加上十二阿哥對未來皇位沒有興趣,皇后理應會跟皇上爭取冊立他為太子。
而十二阿哥除了脾氣霸道外,文學武功不凡,再配上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蛋,在眾多阿哥及格格中,可是令人眼睛一亮的文武全才,莫怪乎他自恃甚高、傲慢霸道。
而蘭格格也是金枝玉葉,皇后從她六歲時,就將她帶入宮中,視為己出。
此時蘭格格在稍事休息後,來到玄綸休憨的「清風苑」,這兒是王府的東廂,池塘、曲橋環繞,雕樑畫棟,氣派非凡,而她的「舒風樓」雖然豪華,但與這裡一比,倒少了份靜謐之美。
「玄綸,你將那個洋姑娘押了來,有何打算?」她在環視這兒的園林之美後,便將目光投注在玄綸身上。
此刻他雙手當枕,和衣躺在床上,黑眸微閉,但她知道他並沒有睡著。
見他不語,她走到他身邊,在床沿坐下,「玄綸……」
「你休息完了,可以先到外面逛逛,我還想多躺一會兒。」玄綸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也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其實,連他也不知道將那個洋女人押來做啥?或許是乍見時的驚艷,也或許是她那不畏自己的尊貴身份,行為舉止皆沒大沒小的抗禦模樣,總之,她就是比身邊那些唯唯諾諾的官員或僕從還來得順眼多,當然,如果她的穿著可以改一下更好。
蘭格格咬白了下唇,眼眶微微泛紅,她知道他對自己的癡心不屑一顧,她也知道他看一個愛一個,可卻不曾愛過她。
她不明白,她有沉魚落雁之姿,也有滿腹文學,與他匹配絕不遜色,但他就是不喜歡她……玄綸從半掩的黑躥中看到她眸中的淚水與怨忿,卻沒有半點的感動與愧疚,他本身是個傲慢的人,但她的傲慢也絕對不輸他,縱然她對自己是溫柔多情,但她那股散發的傲慢千金味就是礙他的眼,何況皇額娘老在他耳邊嗡嗡作響,說她多適合當自己的妃子,讓他對她就更沒興趣了」
「叩、叩、叩!」敲門聲陡起,小安子的聲音隨即在門外響起,「稟十二阿哥,鎮親王已備好酒席,這會兒正與蘇州府府尹盧仁宏守在門外恭候十二阿哥。」
玄綸年僅十八,年輕氣盛,這會兒心煩意亂的,哪管得了外頭站著什麼大官,「本阿哥還不想吃,也不想離開房間,你們自己去吃吧。」
「呃……十二阿哥是否身體有恙?要不要老臣請大夫過來瞧瞧?」何威豪對著緊閉的房門拱手作揖。
「甭了,只是——」玄綸撇撇嘴角,他好不容易可以離開皇宮到人人讚頌的江南走幾個月,卻在皇額娘的聖旨下,多了一個蘭格格當跟班,他的興致可說是大減了,而到這裡,官員們還亦步亦趨的,煩都煩死人了!
「呃……臣斗膽,已是晚膳時間,是否請十二呵哥還是酌量吃些,免得餓著了。」盧仁宏也拱手作揖的請求。
十二阿哥的架子的確夠大,但他的脾氣更大,「你們怎麼這麼煩?本阿哥說不要就是不要,囉唆!」
「是!是!是!」兩人嚇得連連稱是,不敢再多嘴,「那臣等先下去了。」
一會兒後外面就靜悄悄了。
蘭格格凝睇著仍然躺在床上的玄綸,那股處在皇宮多年而養成的傲氣就浮上那張瑰麗的臉蛋,「你不餓,我可餓著呢?難道你不擔心我跟皇后告狀,說你讓我餓著了?」
他以眼角餘光睨她一眼,「腳長在你身上,你走出去,他們敢不給你吃嗎?」
「你——」她氣煞了粉臉,卻無言駁斥。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腦海,他突地笑了起來,從床上起身就往門口走。
「你去哪裡?」
「找美人去。」他頭也不回的回答。
她毫不懷疑他口中的美人就是那個洋婆子,同為女人,那個洋婆子的外貌還真的很不同凡響,她的五官輪廓都很突出,是個讓人一見就印象深刻的大美人,她真的擔心她跟玄綸會不會看對了眼?她深吸口氣壓抑心中翻騰的妒火與不安,立即跟上前去。
玄綸派人將凱瑟琳關在清風苑二樓閣樓的最後一間客房裡,但還沒有走到那裡,就聽到房門內發出「砰砰」作響的聲音。
「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
兩名侍衛一見玄綸來到,連忙一揖。
「開門。」他朝兩人膘了一眼,兩名侍衛連忙上前打開門上的鎖鏈,再將門打開,而玄綸一踏進屋內,就看到房間裡的櫃子、桌上的茶壺、杯子,還有床上的枕頭、被子全被扔在地上,亂七八槽的,一片狼藉。
而凱瑟琳一張粉臉氣呼呼的站在床前,雙手環胸,殊不知這個動作將豐滿的上圍擠出更明顯的一道乳溝來·玄綸的一雙眼睛就定在那裡,但眸中沒有色淫之意,倒有濃濃的輕蔑。
凱瑟琳一向聰敏,雖然年僅十七,但從小古靈精怪,看人的眼神哪會看不準?
「你敢目露輕蔑?我告訴你,我從小就是這麼穿大的,所以這是我的事,而你,我不管你是誰?總而言之,你憑什麼將我押到這裡關起來?我要離開!」
凱瑟琳真的很火大,這個俊男已經被她歸類在拒絕往來戶的「惡劣」之列,兩人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她邊想邊往外走,沒想到玄綸一個箭步閃身就擋住她的路,「你的中文很溜。」
「是,托我媽咪的福氣,而你,則不知道是我倒了幾輩子的霉才會碰上的!」她撇撇嘴角,一臉不屑。
「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一個傲慢的女音驀地響起,凱瑟琳立即將目光投注在門口那名身穿粉藍旗裝的中國美人身上,她長得也挺美的,跟她的嫂子朱情其實也有得比,但粉臉上的傲氣跟這個帥哥一樣,讓人受不了,自然也無法喜歡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跟誰說話,而且也不打算跟誰說話,我這兒提了兩袋的骨灰,打算找個廟宇供奉他們去,你們最好都別擋路,免得我拿他們的骨灰撒你們,」她不客氣的各瞪了這對俊男美女一眼,就往外走,但那個男人真的很令人生氣,不管她怎麼走,他就是能擋住她的路!
「喂!別欺人太甚了!」她氣炸了。
「我沒說你能走,你就不能離開這裡。」
「誰說的?」
「我說的!」
‥你有病!」她咬牙粗啐一聲,氣沖沖的就推了這個男人一把,但怎麼回事,她使盡吃奶力氣了還推不動他?
好,既然如此,氣喘吁吁的她略拭了一下額上的汗水,將手上的兩袋綢緞袋子遞給他,「請幫我拿一下。」
他挑高一道濃眉,不知道她想千麼?但好奇讓他這個阿哥倒是破天荒的幫一個女人拿東西,而且還是兩袋骨灰罈。
而這個動作看在蘭格格的眼裡,則是妒火中燒。
凱瑟琳對著玄綸粲然一笑,說聲「謝謝」,但話語剛歇,她突地握拳狠狠的揍了他那張俊俏的臉蛋一拳,這一拳的力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還傷不了那張俊顏就是,畢竟也只是個嬌滴滴的伯爵千金嘛,但她已經很滿意了。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惹火了我,我照樣會打人的,別再擋我的路。」她冷著一張俏臉兒瞪視著眼神突地變得冷硬的他。
蘭格格著實被她握拳打玄綸的舉止給嚇得怔得了好一會兒,這會兒見她一把扯下玄綸手中的綢緞袋子就要走出去,她這才回過神來,怨聲道:「來人啊,將她拖下去斬了,她竟敢冒犯十二阿哥……」
「下去!」玄綸僵硬的扯動唇角,甫上前的侍衛趕忙又退了下去。
「玄綸,難道你就這麼放過她?」蘭格格不滿的在一旁埋怨。
玄綸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本阿哥怎麼可能輕易的饒恕她?」語畢,他揚起手「啪」地一聲,狠狠的捆了凱瑟琳一記耳光,這手勁之大,讓她半邊臉立即紫紅腫脹起來,嘴角還滲出血絲。
在一旁的蘭格格心情立即來個大轉變,心中叫好。
凱瑟琳難以置信的撫著刺痛發燙的右臉頰,瞪著玄綸。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還以為大清的男人都是謙謙君子,看來我錯了。」
「先動手的是你這個外國淑女吧?我也以為外國女子比拙於交際的本國女子更懂得邦交禮儀,但看來我也錯了!」玄綸反唇相譏。
她一楞,「你……可你是男人,男人不該打女孩子。」
他一挑濃眉,「女人就可以打男人?我倒沒聽過這種謬論,是你發明的?」
「你——」她咬咬牙,忍無可忍的往他的臉上啐了一口唾液,玄綸的兩道冷芒瞬間射向她,亦在眨眼間,一把拉住的她纖腕,緊緊的扣住,那眸中的犀利冷眸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地,看來還真可怕。
「你給我聽清楚了,本阿哥要留下你是你的福氣,別人在福中不知福,下次敢斗膽再冒犯我,我絕對會雙倍回報,聽明白了嗎?」
她哪裡明白了?她根本是一頭霧水!
這個臭阿哥根本也沒給她間清楚的機會,狠狠的甩開了她的手,害她跌坐在地上後,他居然轉身離開,而在那名臉色不變的中國女人跟著走出房間後,他即差人再度將門給上鎖了。
這——她傻了,她這會兒可是離家千百里,連個求救的人都沒有,而母親交給她防身的火槍這會兒也躺在蘇州中泰客棧的房間裡,她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該死的,那個臭阿哥到底在想什麼?沒事幹麼逮了她又軟禁她?
她難道會被關在這兒一輩子?
一想到這兒,一向樂觀的她也難免沮喪了,看著銅鏡裡那半邊腫得高高瘀青的臉頰,簡直活像個鬼。
唉,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