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高興工作有了著落的展青梅忘情地擁抱她的新僱主,興奮的心情毫不掩飾地表現在臉上,眉飛色舞的感謝老天給她一條生路,沒讓她斷糧。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覺醒來會有這麼好的事等著她,月薪五萬還提供食宿,置裝費另算,且工作上所需的花費可以憑發票報公帳,簡直跟作夢一樣不踏實。
自從她去了一間莫名其妙的居酒屋之後,好運似乎源源不絕地朝她湧來,心想事成的一口氣解決她最煩惱的一、兩件事情,讓她心頭一輕,不用再煩惱往後的日子。
奢望了好些年,她終於能搬離與段家為鄰的透天厝了,加蓋的三層樓房雖然住得很舒服,可是兩家人自以為是的撮合還真叫人吃不消,照三餐叮囑地沒一頓遺忘,過得她快瘋了。
果然風水輪流轉,忍耐了二十四年也該輪到她轉運了吧!早早搬家脫離苦海,也省得她鎮日提心吊膽,擔心哪天一起床就發現自己一身白紗禮服,鞭炮聲不斷的被迫嫁給隔壁的段竹馬。
不過這一切是真的嗎?感覺有點不太真實,美好得像是一場夢,展青梅下意識的用手掐自己的臉頰。
要是她在睡夢中被錢砸死的話,大概也會含笑九泉吧!起碼她不必再受惡鄰騷擾,得以獲得真正的平靜。
「你不痛嗎?」
頭頂傳來好聽的低沉男音,猶自沉醉在喜悅中的展青梅開心的搖搖頭,完全出自自然反應而非大腦的指令,靈魂飄浮在半空中還未歸位。
她還在考慮是夢或是現實,通常夢以外的世界比較殘酷,沒必要急著回到現實咳聲歎氣,悲憫自己的命運乖舛,溫熱的肉體好有安全感喔!
唔!硬硬的,非常結實,不像老爸鬆鬆垮垮的贅肉如雞皮一般,折起來沒有彈性,而且皮膚幹得如失水的陳年老柑。
「夠了嗎?你檢查得夠徹底了。」健康檢查都沒她仔細。
「咦!誰在說話?」怎麼有一股熱氣直往她腦後噴,近得聞得到濃濃的麝香味。
「先是掐自己的臉頰不知痛,接著又恍惚得認不清身份,我真懷疑是不是請錯了人。」她滿二十了嗎?
頭一抬,展青梅望進一雙猶如獅子般的眼。「啊!老闆,你長得好高。」
套句奶粉廣告詞,像大樹一樣。
「不是我高,是你生得嬌小,還有叫我藍凱斯,別稱呼我老闆。」他不習慣老闆這稱謂。
「藍凱斯?」她語調輕柔的低喚,聽來有股嬌慵的甜膩。
「你睡飽了吧!」一臉迷糊的樣子像是沒清醒。
「睡飽了、睡飽了,一聽有高薪的工作我哪敢再睡,萬一把機會睡掉我上哪找這麼好的差事?」她又不是貪睡蟲,只是不敢相信她真的鴻運當頭。
一聽藍凱斯渾厚有力的聲音,展青梅養的瞌睡蟲全跑光了,神采飛揚地恢復上班一條龍的精明,兩眼有神的展現過人活力。
「月薪五萬不算高薪,跟在我身邊,工作並不輕鬆。」他已經開始擔心她無法負荷沉重的工作量。
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一見到她睡得無憂的笑臉,居然忍不住伸手撫摸她薄細的臉頰,想知道她作了什麼好夢,為何連睡夢中都露出令人心動的幸福笑靨。
冷不防漆黑雙瞳驀然睜開,一時間衝進他來不及關上的心房,讓他心柔軟的想留住她。
一聽見她剛失業正要找工作,他沒多想地要她接替精通七國語言,目前因車禍而住院的助理的工作,完全不在意她是否適任。
以一個會在演奏會上打盹的人而言,她實在不合格,若是每回他一上台她便昏昏欲睡地托著下巴睡覺,那他實在不知請她來幹麼。
可是他還是偏頗地點了她,忽略她天生的體形不夠雄偉,與他魁梧的男助理一比,有如美洲野牛和台灣梅花鹿,不成此例。
「老闆你大可放心,我這個人什麼苦都能吃,絕不會拖垮你的。」她信心滿滿的向他保證。
「嗯!你叫我什麼?」面一寒,渾然天成的氣度不怒而威。
展青梅楞了一下連忙改口,「藍凱斯,我的能力絕不亞於男人,只要給我機會,一定能令你滿意,我可是經過二十幾年的嚴格訓練。」
「二十幾年的嚴格訓練?」他以嚴厲眼神審視她沒肉的纖細身形。
她大概連掐死一隻螞蟻的力道都沒有。
「別以為我在說大話,我有一個非常惡劣的鄰居,他以欺壓我為活著的唯一目的。」她一直這麼認為。
打從那個段竹馬可惡的一腳踩壞她辛苦做好的泥娃娃,兩人的仇就結下了,至死方休。
「鄰居?」有誰會以欺壓他人當生存目標,可她深惡痛絕的表情不像做假。
「提起來就傷感情,不提也罷,惡夢一場。」她像想起什麼似的非常緊張地捉住他羊毛外衣。「老闆……藍凱斯,你真的要僱用我是吧!」
看了看她泛白的纖指,他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我不習慣說假話。」
也就是說偶爾為之,必要時他能欺瞞所有人,包括自己。
「這不是夢?」她又掐了自己一下,證明非處在夢境之中。
「夢會有真實感嗎?」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他差點伸手撫摸她微紅的掐痕。
她對他有某種程度上的影響,讓他放不下心地想多看一眼,看似天真卻帶有幾分憨氣的世故,沒有所謂的男女之別。
瞧她此刻的舉動就不像一位成熟得體的成年人該有的,她雙眸明亮得看不見一絲被世俗污染過的雜質,沒有算計、愛慕,純淨得如野地的小白花,讓人看了心情舒暢。
有多久沒見過純然的信賴,她所要的簡單明瞭地寫在臉上,不用花太多心思便能一眼解讀。
或許這是他容忍的原因吧!他要的就是這份單純。
「不一定,我沒作過這樣的夢,我己經倒楣很久了。」從她投胎在老媽肚子裡那天起。
表情慘澹的展青梅正用她無依的眼訴說悲慘的一生,倏變的無奈神情挑動他心底的一根輕弦,他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臉上剛硬線條。
「不是夢,我是真實的。」他不會讓她繼續倒楣,夢也能成真。
「條件不變吧?」她的沮喪是一時的,很快又恢復活躍的神采。
「你是指月薪五萬?」是少了點,日後再加些名目為她謂薪,她的工作內容並不輕鬆。
錢很重要,但是……「不,我是說提供食宿的福利,我迫切的需要。」
不然她真的會被推入火坑。
原本她打算接受玫瑰的好意搬進豪宅暫居,在找到工作前先在她家窩一段時間,反正她錢多,家裡又空著一堆房間無人使用,她算是做功德幫她整理蒙塵的昂貴傢俱。
不過一想到玫瑰那書獃子大哥和無花不摧的二哥,她的心當下涼了一半,他們似乎對小家碧玉很有胃口,老是藉著各種理由接近她。
並非她不識好歹擺高姿態,而是她真的對他們沒有感覺,一個太悶、一個太花,她若一頭栽下絕翻不了身,門戶之見根深蒂固的殷夫人早視她為眼中釘,擺明了不歡迎她來高攀。
何況她還有個除不掉的背後靈、災星,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她不願把唯一的好朋友給拖累了。
拜段禍水所賜,除了不信邪的玫瑰外,沒幾人敢和她做朋友,他想盡一切辦法孤立她,讓她不得不向他求援,成為他欺凌的對象。
「你不擔心我是披著羊皮的狼,對你有所圖謀?」她的信任太直接,讓人想去摧毀。
腦中浮現惡念的藍凱斯輕撫她烏黑的發,眼神因指間的柔順轉為黯沉。
偏著頭看了看他好看的五官,展青梅笑如春風地溫暖寒冬過後的大地。「我一沒色,二沒財,又沒什麼特殊才能,你能圖謀我什麼?」
「你的心。」脫口而出,他驚訝的怔愕片刻,神情複雜的抿緊薄唇。
「嘎!你說什麼?」剛才有蚊子叮了她一下,嗡嗡地吵得她不能集中注意力。
冷靜的放下手,藍凱斯內心嚴苛的挑剔她的不完美。「沒什麼,你幾時可以開始工作?」
或許拉開距離他才能好好地想一想,為什麼平凡如她能干擾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沒有一絲預兆地受她牽引。
她不美,也不優雅,甚至缺少女人該有的高雅端莊,個性衝動直線思考,與他平時往來的女人大不相同。
無法定位是他此時的感覺。
女人對他只有兩種意義,一是工作上的需要,一是生理的發洩,他所接觸過的非美即艷,氣質一流,皆是上品,滿足他視覺上的享受。
不過她卻成了例外,動搖他對小提琴的專注,分心地注意她連連打哈欠的細微動作。
「現在。」打鐵要趁熱。
「現在?」她會不會太急促了點。
「沒辦法,我家是個大火坑,不趕緊跳出來會被燒成灰燼。」逗趣的擠擠眉,她生動地表演水深火熱的情景。
嘴角微揚,藍凱斯似笑非笑的低頭一視。「我不是滅火器」
「呃!這個……」她微窘的笑笑,像是打翻牛奶的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
突起的咳嗽聲打斷兩人忘神的交談,他們很自然的望向倚在門邊的肅然身影,不知此刻的畫面有多曖昧,引人妄加揣測。
「你還要抱著他多久才肯放手?」依她的行為足以構成性騷擾的犯罪事實。
「抱?」展青梅怔忡的消化麥修的責備,反應慢半拍地發現自己的手居然環著男人的腰。
她頓時驚嚇得臉發白,訝然一聲跳開,速度之快像藍凱斯身上有難治的傳染病,經由人體接觸會立即死亡。
身影雖然快如閃電的避開接觸,可是她心口不免怦怦的直跳,為不當的舉止感到無措。
「不要隨便的投懷送抱,沒人教過你規矩嗎?」真是不像話。
「呃!我……我不是故意的……」一時太興奮了嘛,忘了老闆只可遠觀。
「誰殺了人會自行承認早有預謀,這種說法難以服眾。」她根本不該存在他們眼前。
「我……我……」有那麼嚴重嗎?她不過小小的失控一下。
做人何必太嚴肅,她要是有殺人的勇氣,今天就不會被迫離職,為一個工作而折腰看人臉色,她也是很委屈的好不好!
「夠了,麥修,別用審問犯人的口氣咄咄逼人。」撫著失溫的胸口,藍凱斯心中有著莫名的悵然。
「我咄咄逼人?」他吃錯藥了吧!自己一向用這種態度應付不請自來的樂迷。
喔!或者說她不是樂迷,她更糟糕得連起碼的音樂涵養也近乎等於零,他懷疑她搞不好連五線譜是什麼都不懂。
「她不必接受你的批評,省省你的長篇大論。」揚手一坐,藍凱斯的神情滿是倨傲,不容人刻意挑釁。
眼一瞇,麥修問得慎重地眺視姿色平庸的女人。「你在袒護她嗎?」
「是的。」他的回答簡潔得令人傻眼。
「為什麼?」不能問,麥修偏是衝動的問出口,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
不管是何種理由。
「我剛聘用她代替漢克,接下來的日子你將會常常見到她。」藍凱斯有點幸災樂禍的撇撇嘴,為他的錯愕深感同情。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天哪!上帝向撒旦投誠了嗎?
好歹也得先跟他商量商量再做決定,他是他的經紀人呀!
「我已經做了。」不需要經過他的認同。
是呀!已經做了選擇的決定誰能推翻,一意孤行的專制又不是頭一回領教,獨裁者的心態非尋常人所能領受。
就算她長得弱不禁風,一副皮包骨的模樣,他也不能考慮她會不會被重物壓死,或是不小心被掃過的車尾風扇向天空,只能自認倒楣隨時多一雙眼睛盯著她。
私人助理的工作不單是跑腿、泡茶那般簡單,還要會速記、英打、聯絡下榻的飯店,防範不明人士的靠近,應付所有生活上的所需,包括替老闆安排過夜的女伴。
必要時還得充當保鏢成為人牆,阻隔一切的紛擾,保護老闆的人身安全。
但是她行嗎?
光是個頭就矮人一截,更別提一碰就有可能碎掉的纖細身材,他懷疑要不要先替她保個幾百萬的意外險,免得她一出事賴到藍頭上。
「你真的覺得她可以嗎?我勸你再多考慮一下,不要太堅持己見。自己有先知灼見一定會出問題。
一男一女長期相處一室不可能什麼事都不發生,先不論外界是否會以有色眼光看待,藍凱斯的毫不遲疑已添上無限的想像,叫人難以心平氣和地一笑置之。
原本是為了避免麻煩才暫借休息室讓她一憩,哪知道她得寸進尺地連人都巴上,乾脆賴著不走一勞永逸,食宿全包地佔盡便宜。
以前漢克還得自行打理三餐,衣著自備地跟著全球巡迴,從沒聽過還有什麼置裝費、買瓶可樂也能報公帳等福利,分明別有居心。
身為王牌經紀人的他都沒這等福利,一個小小的助理憑什麼享有特權,根本是請了猶太來看門,早晚被她搬個精光。
「不要以主觀意識去評論他人,她的資質堪造就。」起碼她泡了一手好咖啡。
香濃的熱氣緩緩上升,續杯的藍凱斯由杯沿探視整理床鋪的忙碌人影,不自覺的淺笑掛在杯影遮蔽的唇角。
她真的很努力當一位好助理,雖然看起來笨拙又不夠文雅,但她的適應能力相當不錯,很快的融入環境,接手她不熟悉的項目。
麥修因他那句「堪造就」而攏起雙眉。「你言輕了,你能忍受低俗的襯衫和牛仔褲在眼前晃動?」
並非他藐視低下階層的服裝觀,只不過以他們的身份地位,出門帶著一身仿冒品的助理能看嗎?人家會以為他們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連件像樣的衣服也買不起。
「是有些難以接受,不過穿在她身上挺有味道的,看久了不覺突兀。」總不能要她天天穿小禮服收樂譜、擦拭他的小提琴。
「你是故意和我唱反調嗎?」麥修不能理解他的眼光幾時變得這麼低。
「我不會為了這種事找你麻煩,我能信任的朋友並不多。」他只是為最後的三年自由找一份樂趣。
她能讓他開心。
麥修緊繃的神色因他的話而為之一鬆。「那你還堅持用她,她的存在對你百害而無一利。」
至少在他看來絕對是弊多於利,媒體的死追活纏肯定會胡亂報導一通,捕風捉影的打壞音樂家的名聲。
「你忘了添上一點,她的語文能力比你想像的還爛,尤其是那口破英文。」想到此,藍凱斯不覺莞爾的笑出聲。
沒見過迷糊至此的女人,在她和他交談了老半天之後,突然兩眼睜大的問他為什麼會講中文,而且流利的不像外國人。
當時他真的難掩笑意的咧開嘴,開懷大笑地嚇壞週遭的鳥雀,撲地在陽台拉了一陀屎倉皇飛離。
「喔!不,你別提醒我,我還沒打算接受這個事實。」驚恐萬分的撫著額,麥修尚未從惡夢中清醒。
會寫、會聽卻不會組合成一句子,單字背得滾瓜爛熟,但是要從她口中聽見完整的文法,先把喉嚨切除再說,用比的還比較快些。
要不是他學了幾年中文,不然兩人真要溝通不良,雞同鴨講各說各話。
「這是一個惡夢。」他說得好不痛心,面孔扭曲。
「勤能補拙,你要想開些。」以後有的是機會相處,他不習慣都不成。
表情為之一變的麥修恨癢癢的一瞪。「你這是安慰還是恥笑。」
為什麼他覺得這句話像是暗喻他早點認清事實別妄作主張,木已成舟何須多說。
看著那個邊哼怪歌邊用腳夾起地上書報的背影,他的頭突然劇痛無比,好想把那礙眼的畫面抹去,難道她不知道光著腳丫子是一件非常無禮的事嗎?
可是她卻旁若無人的赤裸著嫩白雙足,狀似舒適的走來走去,毫無顧忌的彎身取物,踮腳輕拍裝飾的風鈴,完全沒有身為音樂家助理的自覺。
起碼她也要顧及藍凱斯的形象,穿些得體的服飾,別一副打工小妹的裝扮貽笑大方,她不知道衣服代表一個人的身份地位嗎?穿得合宜才會受到尊重。
不過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在演奏會打盹了,如果她再繼續荒腔走板的走音試唱,他說不定會先一棒敲暈她免除後患,她的歌聲讓他的頭更痛了。
哼!她未免太快樂了些,看得好刺眼,與他的不悅正好成反此。
「我是在警告你別找她的麻煩,她是我的人。」誰都不能動她。
她是他親自欽點的工作人員,直接對他負責。
麥修苦笑的糾正他的用詞。「藍,你想引起更多的話題嗎?請用『私人助理』來形容,不要曖昧不明。」
不知情的人會解讀成「她是他的女人」,這誤會可就大了,他得用無數的謊言才能還原真相,而且是加過料的。
「無所謂,算是回報媒體對我多年的愛護。」藍凱斯笑得很淡,卻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意思是誰敢在他身上大做文章,就要有一定的覺悟,代價是慘痛的。
「你……」麥修突然有烏雲罩頂的感覺。「你不會真瞧上她吧?」
天呀!別給他說中,他還想多快活幾年。
「不至於。」父母失敗的婚姻讓他有所警惕,他不會重蹈覆轍。
「喔!那還好……」麥修鬆了口氣,但是心裡仍存著憂慮。
感情的事不由人控制,愛要來的時候連上帝也擋不住,它會悄悄的潛入人的心底生根發芽,盤根錯節地無從剝離,等到發覺時已經來不及斬草除根了。
這種事他是過來人,以前的幾段感情來得突然,去得也快,但總擺脫不了一定的程序,不想愛的時候偏偏撞了上來,讓人身不由己。
「不過看久了也挺可愛的,那頭美麗的黑髮披散在白緞床單上十分誘人。」藍凱斯的聲音變得低啞,略帶情慾。
麥修才剛放下的心又提高,嚇得背脊有點涼。「拜託,不要在這時開玩笑,我的心理醫生說我不能受刺激。」
他非要自己忐忑不安嗎?天外飛來一筆地叫人心驚膽跳,真要發生什麼事,他哪有臉去見兩家長輩?
「你該換個醫生了。」也許換顆心臟更適當。
麥修沒好氣的斜睨他。「謝謝你的關心喔!感激不盡。」
「不用客氣。」他不想浪費時間找新的經紀人。
「藍,你要為了一個女人跟我翻臉嗎?」他不是客氣,而是在譏誚。
麥修的藍眸中微冒火花,為藍凱斯話中的暗示血壓飆高。換個醫生是指他時日無多,趕緊找個高明的醫生治療他的宿疾?
「我以為你是來跟我討論下一場演奏會的事宜。」他的工作是經紀人不是管家。
管東管西還管起他的判斷能力。
「我也想好好地跟你檢討一下上一場的失誤,前提是你的視線能少跟著小助理打轉。」到底是誰岔開話題?!他根本心不在焉。
「她很快樂。」藍凱斯並未因他的點破而有所收斂,肆無忌憚地注視笑意不離臉兒的展青梅。
當一個人擁有另一個人所沒有的心靈物質時,那個人所散發的光芒會吸引另一個人的目光,如同飛蛾撲向火不可控制,這是天性。
藍凱斯擁有累積數代的財富和受人敬仰的聲望,掌聲不斷,美女環伺,他身邊永遠不缺阿諛奉承的人,世界踩在腳下高高在上,人人傾羨地想取代他的地位。
可是他卻不知道何謂快樂,心裡的空缺冷冷清清,猶如一塊冰冷的藍玉,看似尊貴卻無價值。
他不懂她為何能為一份辛苦的工作而歡天喜地,他所給的價碼並不高,在他的國家是普通收入,而且職位近乎僕傭。
「不錯,她現在很快樂,可是過一段時間後,你認為她還笑得出來嗎?」現實的壓力將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眼神略起波動,藍凱斯的表情轉為嚴肅。「她是朵壓不扁的玫瑰。」
純白、聖潔。
和他們這種生存在爾虞我詐的大家族的人不同,她還有著純淨的靈魂。
玫瑰是高貴的象徵。
雖然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平民,但她卻擁有玫瑰一般的堅強意志,不為現實社會所擊倒,帶著燦爛笑容迎接每一天的挑戰。
野地裡的花朵不畏強風豪雨,它們只會開得更茂盛、更繁榮,向生命證明它們的不屈不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