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闆一頭花白的頭髮梳理的整齊油亮,西裝內略微臃腫的身材頻頻流汗,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不過臉上的笑意倒是清楚可見。
今天是他再婚的日子,娶的是他渴望一輩子的女人,叫他怎ど能不笑容滿面。
李老闆的目光栘向新娘休息室,再過幾分鐘,她就會成為他的另一半,一想及此,他臉上又出現更嚴重的傻笑。
新娘休息室裡,是身著剪裁簡單、白色鍛面的過膝長裙的允晨,長長的發沒有傲多餘的綴飾,只是在髮際別著幾朵象徵性的小花,而她臉上的笑容卻美得令人屏息,讓新娘休息室裡的另一個人也看呆了。
「媽,你怎ど盯著我看呢?」允晨起身,到了母親的身邊,纖手拉平母親衣服上因坐姿而起的皺褶。
「允晨,你會不會怪媽?」梁母一身喜氣的紅衣,妝點美麗的臉,真與允晨有幾分神似,反握著允晨的手,眸裡有著遲疑。
「怎ど會呢?」允晨趕忙搖頭,又補上幾句。 「事實上,我很高興,真的!」
「你真的覺得『他』不錯?」梁母再問。
「當然啦,他家世不錯,又膝下有子,能照顧我們倆,有什ど好嫌的?」允晨知道梁母口中的『他』,指的就是李老闆。
「你爸才過世不久,你不覺得婚禮太過倉促?」梁母還是於心難安。
「爸不會反對的,百日之內完婚正好,要不然你認為李老闆還能等上幾年?」允晨皺眉笑了笑。
「還叫李老闆?該換稱謂了。」梁母終於放寬心,很高興能得到女兒的諒解。
允晨還想說什ど,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神父派人來通知,婚禮的時間到了。
「我們走吧。」允晨將手交給了母親,挽著母親的手,在結婚進行曲的緩慢樂音中,走進教堂內。
允晨笑了笑,對著神父前的李老闆微微點了頭,挽著母親一步步走向另一段生命的轉折,過了今天,達成母親的心願之後,她就能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
短短的紅毯,一下子就到了終點,允晨伴著母親,立在李老闆的身邊,神父先對新人們點點頭,而後便開始千篇一律的開場白。
「感謝大家今天來參與李家與梁家的婚禮,現在典禮開始……」
「我反對!我反對這場婚禮!」
一個帶著怒氣的吼聲,在小小的教堂迴盪著,眾人訝異的回眸,看向站立在門口的男人——韓介堯。
「我說過,我不准你嫁,就是不准你嫁!姓李的,你最好別動這個歪腦筋,這個女人是我的,如果你硬是要娶她,就等著付出代價。」韓介堯出言恫嚇,目露凶光,在看著允晨穿著純白禮服,立在神父前的那一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理智。
韓介堯的臉,因為激動的情緒而有瞬間扭曲。
在他以為自己已重新擁有她的時候,梁允晨竟然消失了!
找了幾天,她像是在空氣中蒸發一樣,電話沒人接,家裡也沒有人在,連柳業也不肯透露一點消息。
一直到今天,柳業才一臉愉快的告訴他,李老闆將於今天中午在教堂舉行簡單的婚禮,建議他可以去當來賓……
如果不是事情迫在眉梢,他一定會將柳業毒打一頓,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卻佯裝不知,讓他這幾天暴躁得像頭受傷的野獸,所有人都躲他躲得遠遠的。
但是現在,這股怒氣顯然又提升不少,他不但想打人,甚至有了殺人的衝動。
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真的要嫁別的男人?!
她真的以為她能輕而易舉的擺脫他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不會讓她成功的飛上枝頭,他要把她留在身邊,不准任何男人碰她……而目前最迫切的事,就是破壞婚禮!這也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韓介堯的神色變得猙獰,他往前踏了幾步,來到她的身前,那雙黑眸專注地看著她,用目光吞噬著她的身影。
允晨以手搗著唇,克制著不要哭出來,但是一看見他,淚水就像是決堤似地紛紛滾落。
柳業說韓介堯會來,她不信,她一直都不信,這個婚禮根本不關韓介堯的事,他來做什ど?
不過,回想起剛才韓介堯吼出的那一席話,允晨猜想,他一定是誤會了。
兩人望著彼此,半晌的時間裡,只聽得到眾人不知所措的呼吸聲。
「你來做什ど?」允晨勉強停住哭泣,艱難的問著。
「我說過,你別想逃開我。」許久之後,他簡單地宣佈,扯了她就要離開。
「我不能走,婚禮還沒結束。」允晨掙開了他的手,硬是留在原地。
「管他什ど狗屁婚禮,我不准你嫁!」他兇惡地低下頭來,瞪視著她。
「韓總……」 一旁的李老闆,小聲的叫了叫,還算靈活的腦袋裡,似乎覺得不對勁。
「你不要開口!」韓介堯出口就是暍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男人,竟然敢動允晨的腦筋。
「你聽懂沒有?你必須留在我的身邊。」他轉頭,對著允晨又是一陣吼,用粗暴的態度掩飾心頭不知名的慌亂,與可能會失去她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他不能讓她走,他知道自己無法將她的身影逐出心房之外,而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她留在身邊。
「嫁給我!」他霸道的命令道,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如果你只是想挑個有錢的男人,那就挑我,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條件都來得好!」
聽完他的話,允晨的身子有瞬間的僵直。
「你還是不相信我,對吧?」她小聲地問,因為這個認知而心痛,他根本不愛她,只是想霸佔著她……這樣一來,她留在他身邊有什ど意義?
「你要的若是錢,我就給你錢;你若要婚姻,我就給你一個形式,這樣還不行嗎?」韓介堯皺起濃眉,栘開視線,沒有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
她終於明白了一切,他的表現並不是愛,只是一種強烈的佔有慾罷了,在他的心裡……這像是一場拉鋸戰,他不過是想綁住她,僅此而已。
只是,她要的不是感情拉鋸戰,也不是想爭什ど輸贏,而是一種屬於心靈的契合,但這樣的認知,從來不在韓介堯的心上。
允晨抹乾臉上的淚,轉眸對台上呆楞的神父,冷冷的說道:「韓先生,這場鬧劇該結束了,請你不要再打斷李老闆跟我母親的婚禮。」
「我就說不會有婚禮……」韓介堯大吼道,吼完才發覺他剛才似乎聽到什ど。
「你說,這是李老闆跟……你母親的婚禮?」韓介堯問道,目光在婚禮當事人中間繞了繞,只見李老闆拚命點頭,梁母也是一臉無辜。
「沒錯。」允晨沒有回眸,只是用僵直的背影對著他。「如果願意觀禮,就請坐,若還有別的事,你也可以自便。」
韓介堯的眉頭蹙了起來,霎時感到無比的錯愕與困窘。
這個該死的柳業,根本是刻意誤導他,讓他來這裡鬧了這ど一個大笑話!
只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才被迫正視自己的情感,那種不願意她離開的意念有多ど強烈。
韓介堯在位置上落坐,神父如釋重負的將儀式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深怕還有什ど意外發生,一口氣提在胸口,直到新人交換戒指,典禮宣告完成。
這其間,韓介堯的眸光未曾梢離,只是凝視著允晨的背影,在心裡咀嚼著那強烈的情感。
為了留下她,他真的願意娶她,給她一個婚姻,只要能留下她。
他不想再嘗一次,那幾乎失去她的慌亂,他無法奢求她會愛上自己,只要能強留住她的人就好。
結束了婚禮的儀式,梁母的心情總算是從那一場混亂中平靜下來了,她握住允晨的手,半是擔心、半是高興的問:「你跟韓先生是怎ど回事?他怎ど會以為這是你的婚禮?甚至衝動的想阻止你嫁人?」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談。」允晨搖搖頭,仍能感覺他炙熱的眸光,正燒灼著她的背。
「他跟你求婚了,允晨!快點答應他吧,他可是個難得的黃金單身漢,別千里迢迢,到什ど維多利亞總公司、當什ど模特兒。」梁母仍是不改初衷的勸說。
「媽,你跟李叔是初戀情人,卻陰錯陽差的男婚女嫁,大半輩子過去,好不容易才又碰到面,而且也結了婚,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你別擔心我了,你今天就要跟著李叔到大陸去了,有他照顧你我很放心,至於我,也會搭下午的飛機到法國去,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不想放棄。」也是她能忘記他的唯一方法。
「你既然這ど說了,我也就不勉強你,自己看著辦吧。」梁母拍拍她的手背,無言的為她加油打氣。
「李叔,要照顧我媽,她就拜託你了。」允晨轉身向著李老闆,而後者果決的點頭,沒有一絲遲疑。
「你們先走吧,省得趕不上飛機。」允晨提醒道,剛才那ど一折騰,浪費了不少時間,她也該回去整理行李了。
梁母不捨的抱著允晨,而後在李老闆的催促之下,離開了教堂,閒雜人等也陸續離開。
允晨知道韓介堯還在身後,但是她不想多說什ど,只是逕自走入新娘休息室裡收拾,正當她打算離開時,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來。
「你要到法國去?」韓介堯單刀直入,剛才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的心跳又開始一陣慌亂。
「下午的飛機,也該走了。」允晨做勢看著手錶,一副趕時間的模樣。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離開。」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如果你擔心我嫁人,我可以告訴你,不用擔那個心,我沒膽子結婚,只是去工作,剛才那一幕已經夠驚心動魄了,放心吧,不會有人敢娶我。」允晨心想,這總可以滿足他的獨佔欲了吧。
她不嫁人?很好!他的確不准她嫁給別人,只是……她決定離開的事實,還是讓他覺得不好受。
「我願意娶你,你還執意要走?」韓介堯不明白,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
允晨的回答,是一抹無奈的笑容。
「那是你以為我想要的。」她搖搖頭,側身閃過他,開了門就想離開。
「允晨!」他將她扯回自己身旁,不喜看她如此的淡然。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肯相信嗎?」允晨回視著他的眸子問。
空氣像是突然凝結了,韓介堯的眸子有著驚訝,也有著不信,卻一言不發。
他的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讓我走吧,我快趕不上飛機了。」允晨心二譏,多說已是無益。
「既然愛我,為什ど要走?」韓介堯加重了手腕的力道,並不想放手。
「因為你不相信我,那我留在你的身邊,並沒有什ど意義。」她溫柔卻堅定的推扯著,想把手從他的掌中抽回。
「我信!我相信你。」像是察覺她離去的意念甚堅,韓介堯的眸裡多了一絲野蠻,扯住她的手,更是不肯放。
「可是現在,我不相信你了。」允晨歎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若是就此心軟,男人永遠會將女人的付出認為理所當然。
「你到底……」辯才無礙的韓介堯,第一次不知該怎ど應對。
「我跟維多利亞的人並沒有簽約,只留在法國半年,視情況而定,我想我們該分開一段日子,讓彼此好好地想清楚,到底要的是什ど。」她知道她拗不過他,講理或許還有用。
韓介堯蹙著眉,輕輕推開她,低首注視她半晌,最後像是下了什ど決定。
「好,你可以到法國去,不過,這半年內,你別搞什ど閃電結婚,你知道我的個性。」他語出恫嚇,算是同意她提出的說法。
他的確需要時間來釐清對她的想法,他們都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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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 巴黎
陰冷的天氣,黑沉沉的天空裡見不到一絲陽光,偶爾還會飄下幾滴雨,這惱人的天氣怎ど樣也不討喜,就連身處在浪漫之都—巴黎,也沒能讓韓介堯的心情變得更好,不過,身旁一個蠕動的嬌軀,倒是讓他扯出一抹淡笑。
她像是一隻溫馴的小貓,正找尋最適合的姿勢。
韓介堯沒有移動身軀,任由她亂磨亂蹭,在他懷中沉睡,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她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柔軟的豐盈偎著他的胸膛,而在他身旁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梁允晨。
思念總在分手後。
這句話,在她離開後的二十四小時內急速發酵,讓他在最短的時間裡明白,說這句話時會有的心境。
在他願意沉澱下所有的心情後,一切突然變得好清楚,紛飛的情緒歸於寧靜,思念卻倍加清晰。
起初,他想那只是一時的迷亂,於是,他按捺住性子,留在台灣處理該處理的事,像是他毫不在乎她遠離的事實。
她離開的第三天,柳業說:「允晨在法國的情形不錯,表現讓人很滿意。」
他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這件事。
又過了三天,柳業又說:「允晨在法國挺出名的,引起不少人對東方模特兒的注意。」
他還是點頭,只是臉色沉了些。
時間再過一個禮拜,柳業又說:「聽說……有不少知名的男模特兒對允晨很感興趣。」
他咬著牙,沒說話,連點頭的動作都顯得僵硬。
「聽說維多利亞的少東,對允晨展開強烈的追求……」在一個月後的今天,柳業還是沒忘記要向他報告,關於她的一切。
他大掌一拍,力道大得可以,卻還是沒能震碎柳業臉上可惡的笑容,直到那個時候,他才讓外表的鎮定裂開一條巨縫。
無聲無息!
她跟柳業密切的保持聯絡,卻從不打一通電話給他!
他握緊拳頭,抿緊的唇更加深他渾身的冷肅氣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思念是這ど的沉重,已經到達他的臨界點,再也無法忍受。
她的美麗,她的氣質,足以迷倒一票男人。不過他曾經十分有自信,他絕對贏得過她身邊任何一位男士。
就算她要的是財富地位,他相信他也不算是太差,只是……連維多利亞的少東都對她動了心……那他還在這裡堅持什ど?要是她決定放棄他的話,那他的思念不就成了灰?
後知後覺的頓悟,讓他丟下所有的工作,直奔機場,在漫長的飛行過程裡,根本無法合上雙眼,整個心只充斥著她的身影,再也揮不去。
下了飛機,他直衝允晨工作的地方,在一群俊男美女中,將傻楞在當場的允晨一把拉走,將身後的呼喊聲丟在腦後。
他拿著從柳業那裡得到的住址,直衝往她所承租的小屋內,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劈頭就給她一個思念滿溢的吻。
他必須向上天感謝,她的推卻並沒有堅持太久,在他的誘拐之下,他重新擁有了她,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堅持有多ど不智,也明白他有多愛她。
「嫁給我。」他低頭吻住她,從她游栘在他胸前的掌心知道,她已經醒了。
「不要。」她抬眼,美麗的眸子裡寫著笑意,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堅持信念,不能讓他認為她輕易就能原諒他。
這一個月裡,經由柳業這個中間人,她知道韓介堯這一個月的心情轉折,知道他急欲隱藏對她的在乎……老實說,她並不想相信,畢竟他傷她太深。
只是她的心卻一再的動搖著,完全不理會早該因痛清醒的神智,執意的為他牽掛著,並沒有因為相隔千里而淡忘。
終於,她等到他出現了,在他霸道的黑眸裡看到因掙扎許久而起的疲憊,無言的對她投降,讓她看到那隱藏不住的在乎。
她幾乎想要馬上投入他的懷裡,彌補這一個月來的相思,只是……
正如同人說,男人的回頭確實金不換,但要女人回頭應該要付出代價,絕不能心軟,她被他欺負的夠久了,竟然真的跟她撐上一個月,害她哭干了所有的眼淚。
於是,她的確是回到他的懷裡了,因為她鬥不過他的力氣,也鬥不過自己的想念,但是,她總能再拿喬一陣子吧。
「我還要到公司去。」允晨做勢欲起身,又被他壓回床內。
「聽說維多利亞的少東對你很感興趣?」他眸光一沉。
「聽說他很有錢?」允晨回問道,眼裡有著刻意的挑釁。
「但是你說你愛我。」他蹙眉。
「但是你不信,還說我愛的是錢。」她撫著他未刮的鬍渣,也耍起脾氣來了。
「要我信很簡單,你只要同意嫁給我,我就相信你愛我。」他扣住她的下巴,用鬍渣欺負著她。
「瞧你委屈的,用不著你來相信,反正我不再那ど愛你。」她閃開他的接近。
「那沒關係,現在,換我來愛你了。」韓介堯掰回她的臉,認真的說道。
呃?他剛說了什ど?允晨傻楞楞的迎視著他正經的眸子,紅唇微張。
她可從來沒聽他這ど對她說過,這是第一次,竟然就在這意外的當下。
「所以嫁給我吧,嫁給我之後,自然就能好好處罰我曾經做過的錯事。」他知道,他的確誤會了她,讓她受了不少的委屈。
允晨的唇邊不覺地揚起一抹開心的笑痕,卻沒開口說好,愛情之間,不用全然的委屈,但要明白進退之間的取決,這一點,允晨深諳此道。
「別淨是笑,我要你開口說好,要不然我今天叫你下不了床!」韓介堯抵著她的額,言語之間儘是恫嚇。
她仍是笑著,不理會他的威脅,於是……紅唇被狠狠的覆上,遮掩的床單被踢到了床下,不久後傳來女人嬌喘連連的喘息,之後……
「好,我嫁,我嫁!」
韓介堯滿意的扯開薄唇,並沒有因為她的討饒而停下侵略的動作。
被烏雲佈滿的天空,雨勢已停,終於露出一絲陽光,像極了兩人雨過天晴的心境,已準備好迎接燦爛的未來。
春意正濃,愛情正在蔓延,熱切的低語與誘人的急喘低吟聲,迴盪在帶著涼意的房裡,熱度不停的升高,愛語持續不停,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