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這段日子他會如此冷淡,會這樣的疏離她,原來他並沒有忘了新婚時說過的話。
悲傷的揪著胸口,紫蘿扶著牆蹣跚的走回床鋪,緩緩的坐在床沿。她黯然的掩臉哭泣,難過得不能自己。
在外面爭吵的三個男人沒有注意到房內的動靜,但站離門邊最近的柳雙雙和王如雪卻注意到了,兩人交換個眼色,悄悄的走進房內。
「少夫人醒了。大夫沒事的話請先出去,但請告訴外面的侯爺,少夫人身弱體虛,必須休息,請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擾好嗎?」柳雙雙巧笑倩兮的朝大夫說完,又悄悄遞了一錠金子給他。
手拿黃金,大夫豈有不答應之理,「這是當然,少夫人是需要多多休息,請三夫人派一個人跟我去拿藥方好嗎?」
「好。」柳雙雙指派身邊的一位婢女隨大夫出去後,立即將門關上。
紫蘿雖然不知道她們此舉想幹什麼,但據她對她們的瞭解,可能是有什麼事要跟她說。
於是她拭去眼淚,抬起頭來,至少她不要懦弱的在她們兩人面前哭泣,不要成為一個可憐的失敗者。
「請問兩位有什麼事情嗎?沒有的話我想休息了。」她用她們剛剛說的話來拒絕她
柳雙雙一笑,柳腰款擺的走到她身邊,拉了張椅子在床沿坐下,蹺著腿道:「喲,我們也知道你現在很討厭看到我們,但要說到休息嘛,也該回你的霓霞館去才對,這兒可是四季軒,是如雪姐姐住的地方。」
她的話使紫蘿憶起自己身在何地,忙不迭的,她撐起贏弱的身軀,緩緩走向門口。
然而背後的柳雙雙又有冷嘲熱諷的話好說了。「呵!怎麼才說幾句,就端著少夫人的架子想走?你不想聽聽侯爺剛剛那話的意思?這中間可有一樁大秘密哩!」
紫蘿驀地停下腳步,好奇心讓她慢慢的轉回身子。「你知道了些什麼?」
柳雙雙拿絹帕煽風,「不止我知道,就連如雪姐姐都清楚,別說好人只有我一個人做,你還是問問她吧!」纖纖玉指一伸,把棘手的問題丟給站在另一邊的王如雪。
壞人還是留給別人來當。
急切的,紫蘿蒼白著臉走向王如雪,緊緊捉住她的衣袖詢問, 「你知道些什麼?聽到了什麼?快告訴我。」她迫切的想知道,想瞭解這一切的謎團,想……瞭解他的心。
王如雪沒有柳雙雙的蛇蠍心腸,也沒有她的心硬,看到紫蘿這個樣子,她著實有些心軟。「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和雙雙在老夫人那,不小心聽到一些你跟侯爺的秘密,知道老夫人為什麼不喜歡你的原因而已。」她不安的掙開紫蘿的手,扭著手絹說。
「老夫人不喜歡我的原因?」紫蘿更急的問著她。人府以來,她一直致力於化解老夫人對她的厭棄,可是總不得其門而人,雖然近日老夫人表面上對她的態度是改變了些,但紫蘿心裡很清楚,這只不過是做戲、是表相,老夫人還是極端討厭自己,不然也不會借種種的不小心令她受傷了。
她是善良,但並不遲鈍,老夫人的一切伎倆她完全明瞭在心裡,只是冀望以柔善來感化老夫人而已,可是事實證明,這似乎太難了。
如今有人肯告訴她原因,自然再好不過,因此她才會情急的詢問。
「你真的想知道?」
紫蘿肯定的點頭。「我想知道,一直都想知道。」錯失這次機會,她會後悔的。
王如雪無奈的一歎,這是她自找的,不能怪自己心狠。「好吧!你非要知道我就告訴你,其實你跟侯爺是……」話到口中,她看著紫蘿的眼神又猶豫了。
「到底是什麼?」紫蘿急慌了,她為什麼講話要吞吞吐吐呢?「求求你,快告訴我好嗎?不管是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急得眼眶都快泛出淚水來。
「這可是你求我的,不能後悔哦!」王如雪終於鼓足勇氣,閉上眼睛一鼓作氣的把話說完。「其實你跟侯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老夫人會不喜歡你,就因為你是搶她丈夫的壞女人孟雲湘的女兒,所以她恨你,一輩子永遠都不可能會喜歡你。而侯爺剛剛會說要把你送給蔣副將,也正因為如此。這樣你夠明白了吧!」
王如雪猛地睜開眼睛來看她,就見紫蘿彷彿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都被抽光了般僵在那裡,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整個身子搖搖欲墜,像要再次昏倒了一般。
「少夫人,你……你沒事吧!」
天啊!可別在她這兒倒下,要不然侯爺鐵定會知道話是由她這兒說出去的。
柳雙雙也急了,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你可別那麼沒用,別昏死在如雪姐姐這兒,不然可是會連累我們的。誰教你娘不要臉的偷人,才會造成你們這樁敗德的孽緣,要怪就怪命吧!」
她依然是一張刻薄的嘴臉。
可是再刻薄的話此刻也進不了紫蘿的耳,因為她的心魂已經被剛剛聽到的可怕消息攝了去,教她震驚得無法自己。
「不……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會這樣?我娘……我娘……」她茫然的跪倒在地上,淚水不能自抑的狂洩而下。
蘿兒,你是個善良乖巧的孩子,你不是旁人說的野種,不是來歷不明的孩子。你要記住,你爹是大原堂堂的指揮使,你是富家豪門的千金,有朝一日,你要為娘去找你爹,讓他認你,讓大家都看得起你,知道嗎?
娘臨終前的遺言倏地浮現在腦海,令她更顫抖得無法言語。
天啊!她怎麼會忘了呢?忘了娘的交代,忘了娘的遺言,忘了那最重要的一句話。
太原指揮使。
「我……我該怎麼辦?」王如雪的話不是空穴來風,跟娘的遺言不謀而合,那麼說是真的了,那她該如何是好?該如何自處呢?
天啊!她鑄下了多大的錯事。
柳雙雙冷笑著,看著她慘白如雪的臉龐,知道她是相信了,不過光是相信還不夠,她要更殘忍的一擊,令她徹徹底底的死心,教她永遠再也不敢見侯爺才行。
「事實就是事實,就算你厚著臉皮不相信也不行。不然你想想,老夫人連我這個出身青樓的女子都可以接受了,又怎麼會將出身清白的你堅拒於門外呢?
「多虧老夫人肚大能忍,每天還得接受你來請安,就不知道在她笑著面對你的背後,要忍下多少委屈跟恨意?哎,可憐!她還必須面對你多久喲!」
柳雙雙的一句句都如針般刺入她的心中。
是呀,她還有什麼臉留在這裡,留在這個她應該充滿愧疚的地方呢?她的存在只有痛苦、是個罪惡。
不如離去吧!
她含淚望向門扉,在門的另一端,依稀傳來紀軒的聲音。那曾經恩愛,耳鬢廝磨的情景,不期然的浮現在她腦海裡……
★ ★ ★
紫蘿決定離開指揮使府,是在回去霓霞館之後三天的事情。這三天她足不出戶,拒絕任何人的關心,誰也不見,不吃藥、不看大夫,只是一個人沉浸在悲傷的痛苦裡。
這三天她想了很多,也一一對證了王如雪和柳雙雙的話,當她知道庵堂的太夫人其實就是自己的親祖母,也是當年拆散她娘跟爹真正的劊子手時,她幾乎崩潰,心如刀割。
原來她老人家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是她的親孫女兒,可是卻一直瞞著她,冷眼旁觀她的痛苦跟掙扎。
對老夫人她不恨,對相公也不怨,惟獨對太夫人,她……她難以釋懷啊!想起娘的悲、娘的苦,她就無法原諒太夫人,無法原諒她賜給她們母女這十多年來的痛苦!
「娘!」無法壓抑的,紫蘿再次哭倒在床上,淚濕被枕。
也因此,她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充滿罪孽和不堪的地方,當然,也是令她心碎的傷心地。
所以,在天剛亮的時候,她收拾好幾件衣物,拿著簡單的包袱走出霓霞館,在所有人仍然熟睡之際,一個人悄然的走出指揮使府大門。
「什麼原因要離開這裡,你說說看。」倏地黑影一掠,紀軒俊逸的身影如飛鴻般的乍現眼前,霸道的攔住她的去路。
那是一張慍怒的臉孔,眼中燃著熊熊烈火。
紫蘿被他陰鷙的神情駭住,不自覺怯懦的退了兩步,「你……」
「我如何?你以為走得出指揮使府嗎?以為逃得出我的眼線?以為離開我就沒事了嗎?」他一步一句的逼近她,迫得她不住的後退一直到退回大門內,才猛地伸掌攫住她纖細的皓腕,疼得她臉色一白。
「回答我,為什麼要走?有什麼非走不可的理由嗎?」
他知道自己傷透了她的心,卻從來沒有想像到她會有選擇離開的一日。當他在霓霞館外,看見她拿著包袱走出來時,他的心神大亂,幾乎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不,他不會讓她離開,他愛著她,絕不允許她離開自己。
「別這樣,好疼,請你放開我。」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可怕的神情,一時之間竟害怕得不知如何面對他才好。
他不是討厭她,決定把她送給別人了嗎?為什麼她的離開還會帶給他這麼大的反應呢?他應該高興都來不及了呀!
「求求你,放開我。」盛怒中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那鐵鉗般的手掌就像要捏碎她的細腕一般,痛得她淚水都要奪眶而出。
「侯爺,你再不放開,少夫人的手就要被你抓斷了。」章靖亭和蔣震天隨後走了出來。
也該是他們出現的時候了,不然讓那發瘋的狂獅一咬,少夫人準死無疑。
一臉閒散的章靖亭走入兩人中間,手中暗勁一使,輕輕的揮開紀軒的巨掌,然後再笑嘻嘻的安撫這位受驚的纖麗佳人。
「少夫人,你以為這麼悄悄的走了,就沒有人會知道了嗎?卻不知侯爺這三天來茶不思、飯不想的一直守在你的門外,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再說,你拿著包袱一踏出房門,就被我們盯上了。」
不然以為府裡的護院那麼不濟,一路走來都沒有人注意到她,攔住她的去路嗎?還不是因為遠遠瞧見他們三人在後頭跟著,才沒有加以攔阻。
他說完一哂,將她手上的包袱拿了去,丟給一旁的蔣震天,蔣震天利落的接住,順手一甩放在自己的肩上。
這話教紫蘿驚訝得無以復加,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落入了相公的眼裡。可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連續三天都守在自己門外,難道是因為要監視她,還是……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還喜歡自己的。
茫然心慌的她看向他,卻望進一雙深邃的黑潭,緊緊的被吸引住。
「蘿兒,你是嚇我的嗎?你是氣我才假裝要走的對不對?」怒氣過後,是一張飽受情傷的臉,紀軒放柔聲音走近她,將她一把抱住,緊緊的擁在懷內。
那體溫、那低柔的聲音,就和以往恩愛時的甜蜜一樣,她那一顆好不容易壓抑的心,立即不受控制的再次躍動起來。
但王如雪的話很快的在她耳邊響起,像雷似的擊人她的心中,令她一驚的推開他。
「不,你走開,別靠近我。」幾乎是哭喊的,她逃也似的退離他的身邊。
她慌亂的模樣教人不解,紀軒攏緊雙眉再一次試著走近她,卻只逼得她逃得更遠。
「你這是幹什麼?還不過來。」她在躲他,她竟然在躲他!
這是從沒有過的事,她一向是嬌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幾時像這樣逃避過他了。
這種情形別說紀軒不解,就連章靖亭等人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同樣疑惑的看著她。
強忍下欲狂吼的怒氣,紀軒撩著性子再走近她,但是,她又馬上惶恐的退開,這個樣子教他氣得青筋暴起。
「該死的,你這是幹什麼?你為什麼要離府?究竟是何原因?」紀軒的怒氣再度爆發開來。
他陰霾的臉色教她更為害怕,但是她能說什麼?能回答他什麼?能當著章靖亭跟蔣震天的面告訴他,她的離開是因為這逆倫的愛戀嗎?
不,不行,她不能這麼做,即使是在他親如兄弟的兩位部屬面前,都不能這麼說。
「我厭了,也倦了,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想離開。」為了紀軒,為了他堂堂侯爺的身份,她寧願含淚讓他誤會。
這個理由根本無法令人接受,紀軒狂笑的搖頭。「你不喜歡做少夫人,想回去過那種寄人籬下、受人欺凌的生活?蘿兒,你真是不會說謊。」
這樣的話說給傻子聽,傻子都不相信,何況是他紀軒,其中一定另有內情。
他再走近一步,堅定的命令,「我要聽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就是她毒害了正如雪母子。」一道突兀的聲音倏地從旁邊傳來,章惠娘帶著柳雙雙和一班手執兵器的衙役出現。
「娘?」紀軒和紫蘿均訝異的看問她。
「來人啊,將這毒害我孫子的兇手給我綁起來。」章惠娘一來到他們面前,便不由分說命人抓住紫蘿。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紀軒壯碩的身形一跨,和蔣震天等人一起圍住紫蘿,不許任何人接近。
「你想保住她是不是?」看到紀軒這麼維護紫蘿,章惠娘不怒反笑,「你想像不到是不是?我早告訴過你孟雲湘的女兒不是什麼好貨色,她跟孟雲湘一樣的低賤。你一定還不知道吧?就在剛剛不久,她下毒毒死了你那懷了身孕的二夫人,將你未出世的孩子給害死了。殺人可是重罪,就算身為侯爺的你想保她,只怕也保不住了。」她忍不住得意的放聲大笑。
她就是要他這樣,想護個人都護不了。他越是疼孟紫蘿,就越是痛苦,這是他膽敢忘恩負義的代價。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派人通知衙門了。我知道你一定捨不得親自審訊她,所以我勞煩了縣太爺,要他替你開堂。怎麼樣,我這個為娘的夠為你設想了吧!」她的笑聲直達雲霄,震驚樹上的鳥兒,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在秋日的清晨聽來,特別的淒冷恐怖。
★ ★ ★
紫蘿冤枉的被冠上謀殺的罪名,她一句抗辯也沒有,就在紀軒的眼前被縣衙來的差役帶走了。
紀軒又急又氣,可是完全沒有辦法,因為這是章惠娘的計謀,她就是要讓他嘗到心焦又無能為力的滋味,她不讓紀軒有救人的機會,故意將事情鬧大,目的就是要搞得滿城風雨、眾所周知。
她要讓所有人知道,背叛她章惠娘的下場就是這樣。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了什麼?」紀軒忿忿的一掌擊向檀木桌,將桌上的茶杯震得飛起來,摔落地上。
「就算是要氣我好了,也犯不著拿自己的生命作負氣之爭。她難道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嗎?這種罪名她也敢認!」氣極的他在議事閣裡踱步,沉重的腳幾乎快把地板踏出一個坑來。
坐在一旁的蔣震天和章靖亭也都是一臉的無奈,他們分別用盡了方法去調查原因,可是跟紀軒一樣都無所獲,所以只好三緘其口,等這頭猛獅發完瘋再說好了。
但是不說話,怒火還是延燒到兩人身上。「你們怎麼不開口,都成啞巴了嗎?」
真倒霉。章靖亭苦笑的聳聳肩,站起來。「話都被你說完了,我們還能說什麼?」想不到不開口也有事。
「你是紫蘿的相公,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又哪能知道。」蔣震天也不甘寂寞的插話,與章靖亭一個鼻孔出氣。
紀軒氣得臉上青筋抽動,拳頭握得死緊。「你們這是在為我分憂解勞,還是幸災樂禍?」他到底得罪他們多少,要像打落水狗般的再加一擊。
「不是咱們不幫你出主意,而是那些先前幫你出主意的人,全被趕了出去,只剩下明哲保身的我們,不敢再蹬這趟渾水了。」
為了紫蘿,他急切的將所有人調來議事閣,共商救援大計,可是每一個人的提議都讓他怒駁了去,還生氣的將人踢出門。
因為那些人都相信紫蘿毒害妾室,所提議的方法也大都要紀軒以勢壓人,頒嚴令以堵眾人悠悠之口。
難怪他會如此生氣了。
不過他章靖亭才沒那麼笨,再踩這頭瘋狂獅子的尾巴,要是被他跳起來狠咬一口的話怎麼辦?
「喂,這是兄弟該說的話嗎?」紀軒恨不得揪起他的衣襟狠挨一頓。
章靖亭毫無所懼的拍開他的手,露齒一笑。「你姓紀,我姓章,不同姓的。」撇得一乾二淨。
不過,他還真是自己的親哥哥。
「你呢?你也沒有話說嗎?」他矛頭一轉,朝向蔣震天。
「沒有。」蔣震天連忙搖頭。一次的教訓就夠了,再繼一次,只怕屍骨無存。
善妒的男人比女人還可怕。
「這麼說你們是全部不肯幫我了?」大掌再一揮,紀軒將他們旁邊的茶几擊個粉碎。
不過對面的兩個男人還是無動於衷。
蔣震天不太積極的開了口,「也不是不幫,我問過所有霓霞館的下人、婢女了,但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原因。只是從秋月的口中知道,少夫人是從四季軒回去之後,才開始變得不一樣。」
「這不是廢話?」他當然知道,那一切不就是在他眼皮底下發生的嗎?「我要知道的是後來她怎樣了。」
「還有一個疑點。」章靖亭終於看夠了戲,若有所思的道:「在四季軒時,我曾親眼看到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時進入少夫人休息的房內。我懷疑當時她們可能向少夫人說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
這一席話提醒了兩人,印象中似乎確有其事。
依三人對兩女的瞭解,她們確實有可能乘機傷害紫蘿,說了些什麼不堪入耳的話來刺激她,偏偏紫蘿又是個耳根子軟的人,很容易相信別人的話。
「我現在立刻去找雙雙問清楚。」
就在三個男人急著去找柳雙雙的時候,秋月突然慌張的拉著謹兒跑了進來。
兩人二話不說,就撲倒在紀軒的面前。
「幹什麼?沒事別來煩我。」他急著救紫蘿呢!
秋月拉住他的衣擺,道:「侯爺,請聽聽謹兒要說的話,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能證明少夫人是被冤枉的。」
這個消息果然阻止了三個男人要離去的動作,拉起跪在地上的兩人。
「起來,把話說清楚。」
謹兒早已是淚流滿面,懊悔不已,她啜泣的道:「對不起,侯爺,是謹兒不好,不應該相信三夫人的話,一時衝動犯下滔天大罪,還害了少夫人,奴婢真是該死。」她哭得稀里嘩啦。
紀軒聽出一點端倪。「你是說,二夫人被下毒的事是你做的?什麼原因?快說。」
於是謹兒便把柳雙雙故意在她面前說過的話,從頭至尾詳細的敘述了一遍,「三夫人說二夫人一日至下小少爺,就會扶為正室,且把少夫人趕出府去。奴婢受過少夫人的大恩,心想無以為報,便擅自把二夫人的補藥換成了墮胎藥,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二夫人喝了藥之後竟然死了。奴婢真的不知道會這麼嚴重,奴婢該死,請侯爺責罰奴婢,放了少夫人吧!」她不住的叩頭認罪。
一碗墮胎藥會變成毒藥,而且還害死了人?
三個人互視一眼,均覺事情不單純。
就在三人都百思不解的同時,前去府衙牢房探視紫蘿的春花突然狂奔了回來,匆忙的跑入議事閣。
「侯爺……侯爺,不好了,少夫人認罪畫押了。」
「什麼?」眾人被這消息怔住。
紀軒更是一個箭步衝上前,拽住春花的手臂。「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何時開的堂,為何沒有通知我?」
春花痛得臉色一白,抖著聲音回道:「是剛剛開的堂,老夫人和三夫人親自到衙門觀審,少夫人見了老夫人和三夫人的面後立即認罪。」
「可惡。」紀軒二話不說,輕功一躍,飛掠而出,快速的奔離。
「等等,我們也去。」毫無遲疑的,章靖亭和蔣震天隨即跟上。
★ ★ ★
陰暗的地牢裡,只有一小盞的油燈搖曳著,紫蘿靜靜的靠牆而坐,兩手抱著曲起的雙膝,垂著頭神情木然。
她沉默等待著死亡的降臨,等待著起程到另一個世界去。
這世上,她已經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親愛的相公沒了,期待的幸福落空,蘇州也不能回去了,哪兒都沒有容納她的地方,惟有死亡,才是她惟一可以選擇之所。
所以剛才她親手畫押了,承認官府所指控的一切,將這世間的恩怨都了結,所有關於她的一切,都將隨著她的死去而消失。
她是心甘情願的背下殺人、妒婦的罪名,因為這樣才足以洗清她身上的罪孽,洗掉她這一身的污穢,保住相公的身份和名聲。
惟一遺憾的是,她無法再見太夫人一面,無法當面為娘問她一句,對她們這對苦命的母女造成的傷害,她後悔嗎?
「蘿兒!蘿兒!」紀軒的聲音宛若在夢中般的傳來。
是他嗎?他來看她了!
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眸望向牢外階梯的方向。
紀軒氣急敗壞的出現在那裡,滿是汗水的臉上有著氣憤和不解,但一瞧見了無生氣的紫蘿後,臉上的表情倏地轉為關心,顧不得猶然氣喘不已,衝到牢前緊握住她的雙手逼問,「告訴我,為何要認罪?這根本不是你做的,你為什麼還要承認呢?」再多的疑問,還是抵不過心裡的沉痛。「你就這麼不相信我,認為我保護不了你嗎?蘿兒,你太教我失望了。」
是失望嗎?紫蘿眼眸含笑的用手輕抹去他的汗水,他還是關心自己的,不是嗎?
知道他還有這分情,這就夠了。「我死了一切也就解決了,再也不會讓相公為難了。」她神情異常的平靜。
這是什麼意思?紀軒劍眉一攏,反握住她的手道:「什麼為難?什麼解決了?你到底知道了什麼?誤會了什麼呢?你以為自己給我製造了什麼問題是不是?」
天啊!為什麼不一次讓他知道個清楚呢?
這樣的心急和猜測快逼瘋他了。
他沒有時間抽絲剝繭,因為剛剛縣太爺已經告訴他,紫蘿被判了斬立決,是老夫人逼縣太爺做的決定。
「告訴我,蘿兒,把你心裡的問題全部告訴我。謹兒已經承認了,藥是她下的,你是替她頂罪,但是為什麼呢?你為什麼要替一個小丫環認罪?」他鉗住她的雙肩,用力搖晃著,冀望把她迷糊的腦子搖醒。
「沒有,我沒有為任何人頂罪,也沒有誰逼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是我做的.你走吧!」她哭泣的叫喊,掙開他的雙手退到黑暗中。
「侯爺,你走吧!別再來了,永遠別再想起我,求求你。」
她悲泣的聲音從幽暗的另一端傳來,徹底撕碎了他的心。
「原來你的目的是要離開我,是要我忘了你?」他狂笑的站起來,蹣跚的退後,臉上滿是悲憤。「會的,我會如了你的心意,救你出來後,我會放你自由。」他忿然的轉身離去。
「不,不是的……」紫蘿從黑暗中奔出來,想跟他解釋清楚,可是他壯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階梯上。
當階梯口的牢門傳來合上的聲音,她也哭倒在地上。
★ ★ ★
儘管在見到紫蘿之前,他已經試想過她會頂罪的種種原因,可是萬萬想像不到,離開他竟然也是她的理由之一。
這令他頗受打擊,除了無法理解之外,還有震怒。
「侯爺,怎麼樣?少夫人說出原因了沒有?」等候在外的章靖亭和蔣震天,一路跟著他回府。
「沒有。」他臉色鐵青的回道,生著悶氣走在往議事閣的路上。
倏地,一陣愉悅的歡笑聲吸引住他們,直覺的,三人走向聲音來處。
「計劃成功了,這下你一定可以當上少夫人。」說話的是章惠娘,她心情不錯,臉上看來也開心。
偌大的花園裡只有她和柳雙雙兩人,很明顯的是遣退身邊的丫環,獨留下兩人密談。
什麼事情這麼秘密,當下引起紀軒等人的懷疑,他們屏住氣息,躲在樹後偷聽。
柳雙雙笑得花枝亂顫,得意不已的道:「這都要感謝娘的疼愛,如果不是娘幫忙想出這一石二鳥之計,雙雙又怎麼有機會同時除掉兩個絆腳石,坐上正室之位呢?」
論計謀,她當然不及老夫人的十分之一,但論起心機,她柳雙雙也不是省油的燈,絕不會笨得把所有罪過攬到身上,自然是要把出主意的人也拉進來。
哼,狡猾的東西。章惠娘暗罵了聲,但因為心情好,也懶得和這女人計較了,反正四下又沒有人,
「若不是你監視著謹兒,摸清了那丫環的行蹤,把墮胎藥適時改成毒藥,這件事還不能成功呢!」
柳雙雙臉色一變,「你都看見了?」
「看是沒看見,但這事很容易一猜就想出來了。」章惠娘嗤聲一笑。以為她老得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嗎?真當她這個老夫人好騙?
「你到底想怎樣?」底細被看穿,柳雙雙顯得有些驚惶。
章惠娘再陰險的一笑,拿起手絹輕按鬢角,涼涼的道: 「還能怎麼樣,現在咱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能不同舟共濟嗎?翻了船對誰都不是件好事,只好彼此照應著,守著這件秘密了,不然你想,軒兒知道你毒死了他的妾室、兒子,還能饒得了你嗎?更別說是讓他心愛的孟紫蘿冤死了。」
敢威脅她!柳雙雙牙根暗咬,狠狠的瞪著這個老女人的背影。
「娘說得是,不過把侯爺跟孟紫蘿是兄妹的秘密說出來的,可是您老人家呀!要是讓侯爺知道您如此欺騙孟紫蘿,使她心灰意冷執意尋死的話,就算是撫育他長大的養母,恐怕侯爺也不會放過你吧!」
「什麼?」章惠娘的臉色倏地變得難看,一雙眼如死魚般直瞪著炒。「你怎麼知道的,這個秘密從沒有人知道,為何你會知道呢?是誰告訴你的?」
柳雙雙狂肆的掩嘴呵呵笑了起來。「這就跟您看透我一樣的簡單,只要腦筋聰明點,動得快些就很容易推想出來了。您跟老侯爺成親才十八年,侯爺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這不是很淺顯易懂的事嗎!他若不是您婚前的私生子,就是您後來抱來養的,再找年老的僕人一問,事情就一清二楚了,侯爺是您娘家哥哥的兒子。」鑽毫不保留的將所調查到的事情全部說出。
「你很不簡單,我太小看你了。」章惠娘陰毒的道,眼中殺機倏起。
背對著她的柳雙雙毫無所覺,猶自快樂的沉浸在得意中。「當然,只有像孟紫蘿那樣單純的笨蛋,才會相信你的謊言。」她柳雙雙可沒那麼笨。
「是嗎?太聰明也是一種危險,因為你跟她們一樣,都該死。」突然章惠娘用手絹絞住柳雙雙的脖子。
「啊!」柳雙雙驚恐的掙扎著,伸手想拉下脖子上的手絹,卻怎麼也無法拉開。「救……救命……救命啊!」
她不能呼吸了!「救……救……」暴凸的眼不經意的瞧見站在樹下的三個男人,無力的手緩緩的伸向他們。
「怎麼樣,戲看夠了,該出去了吧!」章靖亭搔搔耳道。
他知道此刻紀軒恨不得殺了這兩個女人,可是這樣是行不通的,因為還得靠她們去替紫蘿洗刷冤情呢!
章靖亭說得對,現在確實不是處置她們的時候,要殺她們,將來有的是機會。
「住手。」他大喊一聲走了出去,嚇得正在行兇的章惠娘花容失色,當場慌了手腳。
「你……你們怎麼會在那裡?」完了、完了,剛剛的話他們究竟聽了多少?「你們來了多久了?」
紀軒冷然一笑,「夠久了,久到足夠聽清楚你們的陰謀。」
★ ★ ★
案情急轉直下,誰也沒有想到真正下毒的人,是一向備受寵愛的三夫人柳雙雙。她利用謹兒報恩的心,故意在她面前搬弄是非,使愚忠的丫環一時迷惑,私自做出下墮胎藥的傻事,她又暗中掉包,將那碗墮胎藥換成足以致死的毒藥,其心險惡令人髮指,因此在紀軒的默許下,縣太爺判了她斬立決。
至於謹兒,雖說是對恩人一片忠心,卻也難逃奴僕害主的罪名,因此被判入獄十年,不過在紫蘿的哀求下,紀軒特赦,改為監禁於指揮使府內,終身奴籍,一輩子伺候少夫人不得出府。
這件事表面上是結束,可是私底下卻還沒有完,因為紫蘿依然躲著任何人,除了貼身伺侯的春花、秋月和謹兒之外,誰也不見。
紀軒知道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很大,可是這並不是他的錯啊!上一代的恩怨沒有理由怪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命人去庵堂請出太夫人,希望借由太夫人的口,讓紫蘿對事情有所瞭解。可是事實卻令他失望,因為太夫人再多的懺悔和道歉,也挽不回她已封閉的心,畢竟她娘親所受的傷害,對她來說太深刻了,是她一輩子永遠的痛。
「她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紀軒的耐心告罄,恫不得破門而人。
相較之下,跟他一樣徘徊在霓霞館外的章靖亭和蔣震天,就顯得輕鬆自在多了,他們是看戲的成分居多。
畢竟一幕戲沒有看到最後,是很令人難過的。
「喂,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意思?」紀軒把怒氣轉移到事不關己的兩人身上。
就在他暴怒低吼的時候,霓霞館緊閉的大門開了,秋月走了出來。
紀軒一喜,奔了過去。「怎麼樣?少夫人要見我了嗎?」
秋月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手指指向蔣震天,「不是,少夫人想見蔣副將。」
「要見誰?」他狂吼一聲,把膽小的秋月吼得差點軟腳。
他沒有聽錯吧?蘿兒要見震天!她想見的竟然是別的男人,而不是他這個做相公的。
這一刻,他真的氣極了。
妒火再度焚燒了起來,熾燃的火瞳狠狠的瞪向蔣震天。
被他那森冷的眼神一瞪,蔣震天打了個寒顫,無辜的看向章靖亭。自己已經很乖、很聽他的勸,不再管侯爺跟少夫人之間的閒事了,可是麻煩偏偏還是找上他,這該怎麼辦呢?
「去吧!總好過什麼都不知道,至少能聽聽少夫人在想些什麼。」章靖亭走向他,搭住他的肩膀道。
沉吟的望向紀軒一會,見他寒著眸沒有反劉,蔣震天這才跨步走進霓霞館,門隨即關上。
「你還真會替我做主。」紀軒冷瞪著章靖亭道。
章靖亭一哂,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別愣在這裡吃醋了。」他身子一縱,躍上屋頂,準備偷聽。
紀軒雖然不屑這種行徑,可是為了愛妻,也顧不得這不夠光明的做法,身子一提,也跟著上了屋簷,一起俯身傾聽。
「蔣大哥,求求你帶我離開指揮使府。」當房裡只剩兩個人時,紫蘿向蔣震天跪了下來。
這是她多日來考慮後的結果,沒有一絲遲疑和猶豫。
此舉嚇著了他,「為什麼?」他實在很難相信。
眼前這個態度堅決的女子,雖然有著紫蘿的絕麗外表,卻絕不是那個溫柔婉約的紫蘿,而是另一個有自我主見的堅毅女子。
是怎樣的打擊令她變成這樣?
「蔣大哥,算紫蘿求你了,請你幫幫我吧!」在蔣震天把她拉起時,她再次求道。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她不說明原因,只是一味的懇求著,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知道那兩人正聽著他們談話,因此暗中以詢問的眼神瞟向屋頂,就不知侯爺怎麼決定。
「侯爺?」章靖亭也悄聲問。
只見紀軒神情凝重,一句話也沒說,靜靜的從瓦縫中注視著他們。
此刻他倒變得冷靜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倒是說句話呀!」
「告訴他,答應。」
「什麼?」沒搞錯吧?下過章靖亭看他臉上的慍色,也不敢多問。只好遵照吩咐輕敲屋瓦兩下,聲音輕得只有練武之人聽得見。
蔣震天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
「蔣大哥,如何?」紫蘿再次追問。
無奈的,侯爺既然這樣交代,他只好答應了。「要我點頭也行,但我要知道你離開的原因。」
真是該死,明明是人家兩夫妻的事,幹嗎拉他下來蹚渾水呢?
紫蘿起先不願意說,但低頭考慮好一會兒之後,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抬起頭來,開口向蔣震天坦承了一切。
「因為……侯爺不再喜歡我了,四季軒那夜……我……聽到了你跟他的談話。」
「啊,我的天!」他猛翻白眼,直睨向屋頂。「侯爺,這下可清楚了吧!你可以下來了。」
他的話讓紫蘿不解的瞠大眼眸,直到紀軒蠻橫的破屋而下。
「相公!」她驚呼著掩住雙唇,羞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這個傻瓜。」他又氣又好笑的說,走過去一把擄住想轉身逃走的她。
這些時日,他想過了種種的原因跟可能,就是沒有想到這個理由,更不知道昏睡中的她會偷聽到自己跟震天的對話。
「你真以為我捨得把你送給任何人嗎?除非我死,不然誰也不能從我手中奪走你。」他深情款款的說,懲罰性的輕捏一下她的粉頰。
她已經嫣紅的臉蛋更顯嬌紅。「可是你……你不是說……」
「那是未遇見你前的戲言,看到你之後我就後悔了,誰也不能從我手中搶走你,誰也不能拆散我們。」他再次允諾,並且不理會屋裡還杵著兩個人,逕自低頭吻住了她。
像要彌補這些日子來的不足似的,他的吻既霸道且綿長,直像要把她整個人揉進身體裡一般。
「戲告一段落了,我看我們也得走了吧!」蔣震天尷尬的朝章靖亭道。
「誰說告一段落了,咱們還有一件事得代辦。」他饒富興味的看了正相擁的兩人一眼。
「什麼事?」蔣震天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把居心叵測的老夫人送出府去。」說著章靖亭往外走,經過紀軒身邊時,朝他眨眨眼。
紀軒回以感激的一笑。
「送?往哪送?」蔣震天迫出去問道。
「送回她的娘家,玉門關外的老家。」
★ ★ ★
章惠娘由章靖亭親自護送至玉門關外的娘家。
她既是紀軒和章靖亭的親姑姑,又是撫養紀軒長大成人的人,所以對於如何懲處她,是紀軒最頭疼的問題。
現在由章靖亭親自送她回娘家,交由父親及祖父管束,自是再好不過。
她走後,紫蘿也變得開朗多了,兩夫妻的感情比出事之前更加的甜蜜,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對太夫人還是無法釋懷。
「想什麼?」一日午後,紀軒在琉璃亭找到了她,見她衣衫單薄的呆坐在寒風中,遂解下身上的披風為她穿上。
「入冬了,天氣寒冷,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他憐惜地道,在她身邊坐下來,將她抱到自己腿上。
「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嗎?」他溫柔的問。
「沒有。」紫蘿顯得心事重重,「只是突然覺得心神不寧而已。」
「只是心神不寧而已嗎?」他洞悉的道。「我看你是在想太夫人,想得心裡不安,對吧?」知妻莫若夫,她的心思何其單純,他一猜就知道了。
紫蘿輕歎一聲,眼眸迷惘的望著他。「相公,你說我這麼對待她,是不是太過分了?因為她終究是我的親祖母啊!」
「這要看你能不能釋懷了。」他實話實說,一點也不循私偏袒誰。「就我所知,太夫人避居庵堂已經有十七年,自從你爹死後,她就一直在懺悔跟贖罪中度過,所以在你們母女被人排擠、生活困頓的同時,她也一樣不好過。」
「但,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從中作梗,以病重為理由騙我爹回太原,然後逼他娶老夫人,又怎麼會造成我爹早死,我娘跟我孤苦無依的受盡舅母和鄰里的欺凌呢?
「如果沒有她的一意孤行,我娘又何以不知我爹已病死,依然滿懷希望的等待,至死不悔呢?可是愛深恨也深,我知道我娘是有怨的,只是她怨在心裡,在她的淚裡,沒有說出來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
說到激動處,紫蘿雙淚成行,泣不成聲。
紀軒安撫的摟緊她,溫柔的親吻她的髮絲,低沉著聲音道:「噓,別哭,別再哭了,只要你不願意見,沒有人會勉強你的。要是你堅持,我可以另造一座庵堂,讓她搬出府去。」
「不,不要。」紫蘿急得抬起頭來,極力的搖頭。「求求你別這樣做,其實我……我早已不恨她,只是……只是無法那麼快認她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紀軒要趕太夫人出去,她心就慌了,急著想為她求情。
想起太夫人慈藹的神情,她又淚盈滿眶。
她可以不理會太夫人,可以不認她,也可以漠視她的存在,但就是無法狠心讓她一個人離開,想起一個老人家孤獨在外的樣子,她就一陣心痛。
「算了,一切都過去了,也許我娘並不願我這麼恨她。」望著晴朗的天空,她突然有感而發的道。
她把頭輕輕的偎靠在紀軒的肩上,望著天上的雲,彷彿也看到在天上的娘親正含笑看著她。
「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欣然的去見她,喊她一聲祖母吧!」她呢喃的低語。
「希望那不會太久。」他點頭道。
「也許可以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去。」她將他環在胸前的大手移到自己的小腹上,含羞的垂下限睫。
紀軒笑了,為這突來的喜訊感到興奮。「一定,而且會是一個頑皮的小壯丁。」
初冬的風徐徐的輕拂過這對愛侶,將早來的春意吹向風光明媚的指揮使府後院,傳送著幸福的暖意。
—本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