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自己都覺得奇怪,一個被囚之身,置身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而她居然還有這份閒情逸致來賞月。
如果換成是別人,遇到她這樣的情形,應該是早已哭腫了雙眼吧!
照理說她應該害怕、不安的,不是嗎?
事實上她是害怕,她是不安,可是只要想到將自己俘虜到這個不知名之地的翟聲,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和害怕都化成了甜蜜。
就算是恨她,就算他永遠不知道她就是他的珊瑚,只要能像現在這樣在他身邊,她就感到幸福。
就算他們沒有未來,就算他們相聚的時光只有幾天,只要有他在,這種幸福的感覺就會永遠伴隨著她,哪怕這幸福必須要用痛苦換取,還是值得的。
昨夜,她哭到睡著為止,可能是累壞了,她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起床。
起床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居然有人來伺候她。當然,來伺候她的人不能像王府裡的那些下人般,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梳洗打扮她還是得自己來。那位在廚房工作的大嬸為她送來飯菜,中午送了一次,晚上也送了一次,用完晚飯,還幫她準備熱水浴桶讓她洗澡。
這樣的對待讓她差點忘了自己的處境,一個階下囚怎會受到這麼好的待遇?她實在不明白翟聲在想些什麼。
昨晚,他不但用言語羞辱她,還對她做出那種事,如果他不是恨她,他怎麼會這樣待她?可是過了一夜,他卻又像對客人般的待她,這讓她弄不清楚他究竟要怎麼做,他到底是怎麼看她這個格格呢?
到了晚上,一天不見的翟聲仍是沒有出現。
不見翟聲讓她心中十分失望,便走出沒有人看管的房間,到外頭散散心。
走著走著,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總之她來到了一個院落。院中有一個種滿許多花草的小園子,她停下來看著眼前這些花草和夜空下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又圓又大,讓她想起與翟聲曾共同度過的夜晚。
記得那一夜!翟聲被她打了一鞭,她無法釋懷而一直哭泣,他溫柔地不斷安慰著她。
她記得這些,還有翟聲對她說過的話──
我好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並肩坐在星空下一起賞月。
以前,這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現在,他們同處在一個屋簷下,照理說這個夢想應該可以實現才對。
可是,這個夢想只能是夢想,因為只要她是皓月格格,就不可能會有實現夢想的一天。
心裡想的是他,腦子裡想的也是他,望著天上的明月,她的思緒全飛到今天都沒有出現的翟聲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突地響起她期待的聲音──
「到處尋不著你,原來你是在這裡。」
翟聲?皓月匆匆轉身過去,臉上有著掩不住的欣喜。
翟聲濃眉一挑。「怎麼,見到我這麼高興?」
皓月的粉頰迅速染上兩朵紅暈。「誰高興啦?你少夜郎自大。」
明明就臉紅了還狡辯?
看著如此的皓月,翟聲不知自己的眼中已漾滿了笑意。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待在這陌生的地方,難道一點都不害怕嗎?」
皓月搖搖頭。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回答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不會害伯。
「既來之則安之,我有什麼好怕的呢?」她只能這樣回答他。
翟聲眼中閃過戲謔的光芒。「如果我再像昨天那樣對你,你怕不怕呢?」
「你……」翟聲這句輕薄話當下讓皓月的心驀地一沉。
她看著他,語氣急促地道:「你非得要羞辱我才可以嗎?好,如果這樣能減少你對我阿瑪的恨,那你就盡量羞辱我吧,我不會有怨言的。」
翟聲沉默的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爆出笑聲。「哈,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天真,你真的以為用你的身體就可以替榮親王贖罪嗎?想不到精明幹練的榮親王居然會有這麼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兒,哈哈……」
皓月的麗顏在他的譏笑聲中變得慘白。「你的意思是說,不管我會被你怎麼樣,你對我阿瑪他……」
「沒錯,」翟聲的眸底迸出寒光射向她。「我一家三口的命你以為這麼簡單就能了嗎?告訴你,你認命吧!乖乖的待在我身邊,至於你那位親愛的阿瑪,我會給他應得的報應,你就等著看吧!」
說完,他攫住皓月的手臂,將她拉著走。
「你要帶我到哪裡?」皓月驚叫。
翟聲回眸冷笑。「你不是要贖罪嗎?讓我看看你有幾分誠意吧!」
※※※
皓月就這樣一路被翟聲拉回囚禁她的房間。
他握著她手腕的手是這麼的用力,讓她痛得落淚,也讓她的心揪得泛疼。
他居然如此粗暴的對她,難道他對她的恨足以置她於死地嗎?
她沒有反抗,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反抗也是沒有用的。她沒有掙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這樣被他拉回房間。
一進到房間,翟聲就緊緊擁住她。她的臉在他的臂彎中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抱得太用力,也太緊了。
「翟聲。」她痛得受不了,不禁出聲叫他。
翟聲鬆開手,看著她軟弱無力的模樣,笑道:「現在我就讓你成為真正的女人吧。」
「不要!」皓月閃躲著翟聲伸過來的手,全身都在泛疼的她搖晃不已的往後退去。
「怎麼,剛才哼都不哼一聲,現在你又掙扎個什麼勁啊?」翟聲緩緩朝她走近!眼神有如已盯上獵物、伺機而動的豹子一樣。
「你不要過來!」一個踉蹌,皓月摔倒在地,但她還是拖著站不起來的身體向後爬。
她忍著盈眶的熱淚,聲音顫抖地說:「你想得到我,就答應放過我阿瑪。」她願為他付出所有,只求他放過她摯愛的親人。
「辦不到。」翟聲斬釘截鐵的告訴她,「你的人,我要;你阿瑪的命,我也要。」
皓月流下淚來。「你這個魔鬼!」這一刻,她是恨他的。
翟聲笑看她哭泣的臉。「我這個魔鬼可不是天生就如此,這是拜你阿瑪所賜。」
翟聲突然抓住皓月的腳踝,將她用力地拉向自己。
「不要,你放開我。」皓月哭著扭動她的腳。
「掙扎吧,這樣的狩獵才有樂趣。」
聞言,皓月停止掙扎,她看著眼前抓著自己的男人,淚眼迷濛中,他是這麼的模糊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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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一看就知道不是最近受傷所遺留下來的痕跡。他吃驚的不是她背上為什麼會有傷,而是她背部的傷疤不只一道,少說也有十幾道,這不是意外事件造成的,應該是有人蓄意傷害。
這很讓人起疑不是嗎?她貴為格格,金枝玉葉的她身上有一、二處傷疤就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事,如今居然會多到十幾道,難道說她以前曾出過什麼事嗎?
聽到翟聲問起她身上的傷,皓月只覺得眼中湧起一股熱浪,她吸吸鼻子,強忍住欲落淚的衝動。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可是我想要知道。」翟聲真的想知道,雖然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非知道不可。
皓月蒙上淚光的美目幽幽的看著他,她的心在吶喊著,你不懂嗎?我這些傷就是為你而來的啊,
可是她不能告訴他,即使她很想讓他知道自己受傷的經過,但她能讓他知道的機會也就只有這一次。
「那是五年前的事。」她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反應。「那時我愛上一個漢人,因為他和我阿瑪之間發生了一些問題,我阿瑪把他關了起來,我不忍心見他受到我阿瑪的處分,所以就偷偷的把他放走。我阿瑪很生氣,就拿家法打了我,我被他打得渾身是傷,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我背上的傷就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沒想到榮親王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如此的心狠手辣。」
翟聲完全沒有想到皓月說的和自己有關,他只注意到榮親王的不對,至於皓月口中說的「漢人」,他完全沒想到是自己。
「是我不對,我不該背叛我阿瑪的。」皓月鬆了口氣,不過也有點失望。
但她還是不希望翟聲會聯想到他自己,現在她和他這樣的關係對他來說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那你的情人呢?他沒有再回來找你嗎?」翟聲問道。
皓月深深地看了翟聲一眼。「他不會回來的,因為……對不起,我不想再說下去。」
「因為他拋棄了你?」翟聲冷哼了聲。「哼,這種男人,虧你還為他受傷,真是不值得。」
「不,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皓月微笑的說。「我覺得很值得,也不後悔。就算以後我們相見不相識也沒關係,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對我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
皓月不自覺地用相見不相識來提醒翟聲。不過,她不知道此刻翟聲的心被一個叫作「嫉妒」的東西佔滿,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暗示。
那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混蛋!翟聲在心中將那個辜負皓月的男人狠狠地咒罵了一頓。
他嫉妒那個男人,他竟然嫉妒那個男人!他驚於自己的感覺,也很意外自己對皓月居然如此在意。
他跳下床,穿回自己的衣褲,皓月別過臉去沒有看他。
就算把身體給了他,要她正視他的裸體,她還是做不到。
「你把那個男人忘了吧!」翟聲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聽在皓月的耳裡有多麼不滿和憤恨。「現在你是我的人,就給我識相一點,別再去想那個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男人。」
「對不起,我做不到。」皓月小聲卻清楚的說道。
「你說什麼?」
翟聲瞪向她的眼裡有濃濃的殺意。
「我說我做不到忘了他。」皓月柔美的臉上現出燦爛的笑容。「他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也會是最後一個,就算他現在不認得我,我對他的感情還是一樣,不可能改變的。」
翟聲瞪著她,兩人之間雖然有一段距離,但她彷彿可以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
「隨便你!」
翟聲把話說完掉頭就走,再也不看她一眼。
「翟大哥,你知道我說的人是誰嗎?你知道嗎?」皓月把臉埋進被窩,嗅著翟聲遺留下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