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年維持攝氏十八度的舊金山,氣候乾爽帶著涼意,蜿蜒起伏的的陵地形懷抱著海灣,帶著一股悠閒的美。車子順著高低起伏的道路開上雙子峰頂,在此可清楚看見金門大橋全景,還有整個舊金山市區及海灣盡收眼底。
陽光柔和地照在身上,沈關月望著藍得有點朦朧的天,總覺得蒼穹好近好近,軟如綿絮的雲團四散飄浮,感覺很輕、很柔、很靠近人間,彷彿伸出手就可輕易觸得,眺望得心情也輕揚起來,輕得像要投入其中。她沉醉於這片蔚藍浩瀚,放鬆地往身後的胸膛靠去,數著他的心跳,與他分享所有釋然的情懷。
看見她閉起眼睛的面容,帶著脫俗的美,謝武司情難自禁地俯首吻上她的唇,像膜拜似地,細細品嚐她的甜美。沈關月的手自然地攀上他的肩頭,回應他難得的柔情。
謝武司的吻由淺轉深,含著強烈的佔有慾,在她的唇瓣上流連不去,柔軟的鼻翼在她細嫩的雙頰上摩掌,那種微妙的酥麻感讓沈關月柔順地抬頭,閉眼感受他的溫暖、他的觸碰,兩人之間交融的濃情蜜意,像是熱戀中的愛侶般契合。
這對東方璧人的當?擁吻,看在開放的美國人眼裡,人人帶笑,心裡暗自讚賞好一對情深佳偶。
「這對情侶的感情真好!」一名西方女子音量略高地對男友慎道。「你都不像他愛他女朋友那樣愛我!」
沉迷於沈關月醉人氣息中的謝武司,被這段話猛然驚醒。
拒絕任何情感的他卻成了愛情的典範?在這片藍天無垠中,堅持冷硬無情的他失控了。
「走吧。」謝武司倏然放開懷中的軟玉溫香,轉身便走,不敢回頭,怕會再次陷入她無言的柔情眸光中。
望著他的背影,失去憑借的沈關月微微打個了寒顫。每當兩人之間開始感到有什麼進展要發生時,就被換上冷漠表情的他硬生生喊停。如他說過的,他根本不曾放情在她身上;而連情婦都稱不上的她,又有何立場對他的舉動提出質疑?
她只能默默地將哀傷隱藏,任空虛無助地將她籠罩。
*9*9*9他愛高的地方。沈關月發現了謝武司的這項喜好,他的辦公室、拉斯維加斯和舊金山的飯店,都不約而同地在頂樓。
浴室內正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不一會兒,頂著一頭濕漉漉短髮的謝武司走出浴室。他身著白色浴袍,腰間隨意地繫上衣帶,坐在床浴,手指梳過不馴的髮梢,用力甩著頭,水珠紛飛。
沈關月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椅上,沉迷地望著他,感覺此時的他帶著些微孩子氣,散發出無限性感。
他將發弄得微干,往後梳攏,起身穿上正式的三件式西裝,打上領帶。
「我有個會議,可能要費點時間。晚上你自己點餐來吃,別等我了。」謝武司對她交代後、走至門邊又停下腳步道:「舊金山什麼人都有,不見得比拉斯維加斯好上哪去,別走出飯店。我走了。」
沈關月望著那扇悄然闔上的門,隱忍心中的落寞,不讓挽留他的衝動脫口而出。她只是個……玩物,沒有權利開口
的……她縮起雙腿,埋首膝中,緊緊地環住自己。
直至服務生的敲門聲響起,她才發現,時已日暮低垂,她居然窩在沙發上睡了一個下午。
等服務生離去後,沈關月走至浴室洗把臉。她掃過浴室一眼,嘲諷一笑,格局和拉斯維加斯沒什麼兩樣,原來各飯店的總統套房全是千篇一律。
她倚在窗台看了一會兒落日,直至漫天紅霞盡逝,才百無聊賴地走回房間,不知該做什麼。
找本書看看吧!她走進了書房,雖然英文不是很好的她不見得看得懂英文書,但多少看點也比坐著發呆要好得多。
按開書房的燈,才發覺謝武司的手提電腦放在桌上,電源開著。
沈關月走至高背椅坐下,好奇地看著這部薄巧的電腦。手指放上觸控板,滿懷興味地看著游標隨她的心意四處遊走。
螢幕上出現幾個網址,她隨意點取一個,看不懂裡面的英文,正想退出時,突然畫面轉換,出現一行中文。
「武,我已經許多天沒上網了,沒想到才一上來就碰到你。」
糟了,居然遇上了謝武司的網友!沈關月暗叫不好,像偷窺人家的隱私被當場抓個正著。正遲疑著該立刻退出,還是敷衍幾句時,對方又迫不及待地打了好幾個字。
「武,我在台灣忙得不可開支,好不容易跟你遇上了,你居然不理我?快回答,我知道你在線上!」
沈關月躊躇了一會兒,伸出手在鍵盤上打入中文輸入。
「抱歉,我不是武,武他不在,如果你要找他得晚一點,失陪了。」當她的手移至離開鍵,正想跳離時,被對方匆忙出現的字阻住了按下的動作。
「等一下!請問……你?你?」
「後者。」
「我是劍,你應該就是武所說的那名女孩了,我一直很想跟你談談。」
沈關月心一凜,戒慎瞬間散發,帶著防備。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談論的是誰,我要走了。」
「別這樣,我想跟你談的是武!」
談他?沈關月動作一頓。
「談些什麼?」
「武遇到你時,是在高二那年,對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對。」
「那年的下學期,他突然轉學了,一句話也沒留,就在他跟你表白的隔天,是不?」
「對。」
「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他原本就有這個打算了吧!只是,覺得沒必要跟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說。」
「你不覺得,多年後再見,武他變了很多嗎?」
「人總是會變的。」
「可是他轉變太大,你察覺不出來嗎?他原本只是思想早熟,個性還是挺開朗的;但是,現在的他陰沈偏激,不然,他也不會對你提出這個合約。」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你瞭解武的家庭背景嗎?」
「他從來沒說遇。」
「聽我說個故事吧!有點長,把它看完,對你有幫助的。」
沈關月輕含下唇,沒有做任何表示,靜靜等待對方詳盡地?
述,得知了謝武司生命的過往。
謝武司的父親是電子業頗負盛名的總裁,當年看上了一個在酒店做打掃工作的女孩,他以愛?名,千方百計地將她騙上手;玩膩了,就派人給了張支票,棄如敝屣。
那時,那名女孩已經懷孕。女孩雖然家境清寒,卻也是規規矩矩的好人家,一發現女兒懷孕,暴怒的父親便將她趕出家門,斷絕父女關係。那名女孩無路可去,想起腹中的孩子,只得低下頭去求謝武司的父親,望他收留。
沒想到聲淚俱下得到的卻是無情的嘲諷,謝武司的父親甚至不屑親自見她,派遣門房在大門口就將她驅走,還對她說:在酒店工作的她怎能確定肚裡的孩子是他的?女孩總算心死,厚著臉皮在已出嫁的姊姊家暫住,邊打零工邊等著孩子出生。
但她姊姊夫家也是清苦,只能勉強供給住宿溫飽,其餘的,則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那個女孩就是謝武司的母親。當謝武司開始會走時,他的母親不願再對姊姊、姊夫造成負擔,便帶著他北上,獨立討生活。瘦弱女子,幫傭、清掃、洗衣服、工地挑磚,為了生活,?
了養活兒子,她什麼都肯做。
慈母的教導下,謝武司的一切是不負母望的。早熟、懂事、孝順,母子倆相依?命,感情好得沒話說。在他高二那一年,他的母親因為環保局的一個單位缺少清道夫,為了穩定的收入,和謝武司來到沈關月所居住的鄉鎮,在此,他遇見了她。
在謝武司心中,沈關月代表著故步自封、代表著難以打動,而他就像顆頑石,非得在她的心防敲出一個容他進出的洞才肯罷休。就在那一天,在他看出沈關月終於動搖的那一天當晚,從未謀面的父親開著名貴的賓士來到了他們破舊的屋前。
強勢的父親踏進屋的第一句話就是他要帶走謝武司。他的妻子不孕,家產無數的他不願將畢生心血拱手他人,便想起了十幾年前他遺落在外的孩子。
謝武司母子當然不肯,一場衝突於焉爆發,雙方僵持不下。謝武司的父親不愧?精明的生意人,看準了謝武司的母親護子心切,以法庭相見打壓、以武司的未來引誘。終於,自卑的母親不願優秀的兒子隨她隱沒在這個鄉下地方,同意放手。
當夜,謝武司就被父親帶來的兩名打手挾持上車,離開母親。謝武司的父親不滿他高職的學歷,立刻安排他前往美國留學,將他隻身丟在國外,強制和被迫他成長獨立。
劍就是在那時和謝武司認識的,兩人為了搜集報告所需的資料,在網路上相遇,進而互相研究討論。說也奇怪,雖然從未謀面,卻一談如故,再加上初到他鄉的謝武司孤獨脆弱,需要一個抒發管道,於是,劍瞭解謝武司的一切,即使他們素不相識、從未謀面。
當時的謝武司對父親打從心裡憎恨,恨他的無情、恨他的自私,只在需要他時才將他自母親身邊奪回,渾然不顧一名單身女子如何將孩子扶養長大。
他很用功,別人一天花五個小時唸書,他每天除了睡眠四小時外,其餘時間都用在書本上。因為謝武司急著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父親的標準,盡快回國,將母親接來同住,讓她安心的過完下半輩子。
沈關月也是他急欲見面的對象,謝武司非常清楚不告而別,對心鎖初開的她傷害一定很大。他想對她解釋,卻毫無辦法,因為他的父親派下眼線切斷了他所有對台的書信往來,所以,謝武司只能用最消極的方法來達成目的。
然而,一封簡短的電報打碎了他所有的原動力。他的母親清晨清掃街道時,被一名酒後駕車的醉漢撞倒,送醫不治死亡。他父親甚至不准他回國奔喪,硬要他留在美國完成學業。
自此之後,謝武司變陰沉了,他不相信任何人,只除了劍。在美第五年,取得了財經與會計兩個博士學位,在美造成一陣轟動。
取得博士學位後,謝武司銷聲匿?,他父親遍尋不著,返台的出入境名單上也沒有謝武司的姓名。他父親憤怒不巳,眼見這些年來在謝武司身上投下的心血就此白費。
兩年後,一家新崛起於美國,並於短時間在歐洲各國打響名號的國際連鎖企業,開始攻佔謝武司父親公司的所有國際市場,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父親公司因資金凍結周轉不靈而宣告破?。接著,那家獨佔市場抬頭的企業總裁現身,他就是謝武司,一個挾著復仇風暴而來的惡魔。當年,他父親氣急攻心,病逝台灣。
「……再次出現的武,冷酷無情,他不再釋放任何情感,武深信,只要付出感情,哪怕對像是親人、朋友,絕對會有被人背叛的一天,如果不是我在之前就取得了他的信任,恐怕我也會被拆除在外。
「之後,武到台灣設立在台辦事處,在偶然間發現了你。
他很矛盾,他父親對他與他母親的殘忍,使他變得陰鷙多疑、嗤笑情感的存在;但潛意識裡,他又渴望能由你身上獲得愛情,對你的眷戀牽掛仍在,在理智與情感兩股不相容的情緒衝突下,他故作不認識你,選擇了最差的方式,傷害你也傷害了他自己。」
故事告一段落,對方停下了漫長的?述,等候她的回應。而沈關月的淚水早已不停地奔流、無法抑止,她狠狠地揪住衣襟,哽咽得無法言語。在謝武司經歷無情的折磨時,她在做什麼,怨懟他的不告而別,在心裡加深對他的控訴?
「武任何傷害你的言語行?,全是他為了掩飾自己的感情所做的自欺欺人舉動;他嘴硬不肯承認,但我跟他相識八年,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他。他恨愛你,比愛自己還愛你。」
她伸手抹去淚水,雙手微微顫抖。「我不確定……」
「不確定他還是不確定你的自卑?有一個封閉的式就夠了,你應該試著走出陰霾,這裡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沒有人記得你的過往,你不該還被過去所羈絆。不知你有沒有發現,身為國際連鎖企業總裁,應該是忙碌的,不是嗎?為什麼武還帶你去純屬玩樂的拉斯維加斯?遊遍舊金山,走訪漁人碼頭、惡魔島、天使島、雙子峰頂?式原本只是因為長居園外,所以才將你帶離台灣,但興起觀光之心都是在看到你的護照之後。」
這件事她早就察覺到了,卻不敢肯定,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她怯怯地鍵入這一行字。
「武是我的好友,我不想見他就這樣害了自己。而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妹妹……突然,一隻手奪走電腦,含著狂怒的陰惻聲音同時響起。
「誰准你碰我的電腦!」
沈關月震驚得靠向椅背,盯著謝武司帶著狂風暴雨的臉,半晌說不出話來。劍所說的話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他愛我,他愛我……望進她的眼,謝武司不用看電腦螢幕也知道該死的劍全都說了!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彷彿是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任她打量,羞憤難當轉成了深深的冷燃怒火,他沉著嗓子道:「出去!」
如此陌生的他讓她感到陣陣寒意直襲心頭,沈關月扶著桌沿跌躑站起,走出門外,留下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劍,面對謝武司。
謝武司沒有想到,突如其來的衝動使他急急結束會議,趕在傍晚前回到飯店陪她用餐時,卻發現他被他所信賴的好友出賣了。
「劍,你憑什麼這麼做?」他打斷了劍的喋喋不休。
「你回來了?」
「為什麼?我說過,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武,她有權利知道一切的,一直對她隱瞞並不公平。」
「公平?上天對我公平過嗎?」
「別進怒,正視自己的感覺,那不關她的事。」
「哈,感覺?我現在是滿腔的怒火無法澆熄,而一切是她引起的。我懂了,誰引起的誰就負責承擔!」
「武,別亂來!」
「武,別做會讓你後悔的事!」
「武──」
電腦螢幕上不斷出現對方緊張的呼喊,可滿臉陰鬱的謝武司完全無視,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
*9*9*9走出書房,沈關月站在門前,彷徨慌亂得不知該如何自處。環顧著套房,突然覺得偌大的空間變得空曠異常,她顯得如此渺小。她需要冷靜,她需要狹小的空間緊緊包圍,讓她感覺到心靈的存在!
她踉蹌地走入浴室,抖著手迅速除下衣物,衝進淋浴間,扭開水龍頭,任水奔流,企圖藉著水的熱度平撫從內心猛然升起的顫抖。
淋浴間強勁的水流毫不停歇地衝下,沈關月仰頭,任水流打在身上,卻依然驅不走狂亂的思緒。她該怎麼做?八年前的難題又重現眼前,讓她無法思考。她加大水的流量,埋首其中。
一抹均勻勁瘦的身影悄然接近她,倏地伸手環住她赤裸的腰際,將她旋過身、架高鉗制在冰冷的壁磚上。她踩不到地面,驚惶地晃動雙腳,跎起腳尖才勉強找到著力點。
奔流的水從他們頭上、身上狂洩而過,兩個赤裸的胴體緊緊相貼。對於這種曖昧的狀況,沈關月沒有心思害羞,因為謝武司眼中的冷凝穿過重重水幕,刺入她的心,讓她以為她的心跳脈搏幾乎要為他停下。
「放開我……」她抵著他堅定的胸,白費力氣地反抗著,企圖掙脫他的控制。
謝武司厚實的胸膛不住起伏,依然停留在她體內,感受那種被包容的溫暖。
激情盡退,現實的問題再次浮現。
謝武司神色暗沉下來,一把將她抱起,邁開長腳走至臥室,將全身濕濡的她狠狠地丟上柔軟的床墊,隨即壓上她的身,不讓她掙脫。
「為什麼打探我的過去?」他瞇起眼,眼中燃著濃濃的危險氣勢。
「我沒有……」沈關月虛弱地辯解,突來一連串的情緒驟變讓她無力招架。
「你的過去我不曾問過,你又憑什麼去探知我?」他一把攫住她的左腕。
過猛的力道讓她疼擰了眉。然而,讓她更疼的是他的話:她憑什麼?
「我不知道……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停止哭泣,語無倫次,反反覆覆全是這兩句。
「別跟我說對不起!」謝武司氣紅了眼。對不起什麼?是她對他的遭遇無能為力?還是如果早知如此,她就不會拒絕他?他不需要她的憐憫!
隨著怒氣,他沉埋在內心裡、顧忌著未曾提出的疑慮猛然脫口而出。「你的過去呢?為什麼被人強暴的你會是處子之身,?
什麼?」
沈關月狠狠地倒抽一口氣,盈滿淚水的大眼閃著驚惶。發覺他正好握住那銀雙鐲,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前塵往事浮上心頭,冷言冷語的蜚短流長再次猛烈朝她撲來。
「說啊!為什麼你要戴上這銀雙鐲?我只聽過你的傳言,卻從未去證實過,我尊重你,得到的卻是這種結果。這銀雙鐲到底在隱瞞些什麼?」察覺到在他鉗握中的柔荑努力想要掙脫,他反而用力將她的手高舉至兩人之間。「你不願說,是不?可惜我找不到像劍瞭解我般瞭解你的人,來追查你的過去,我只能靠著自己親自調查來取得證實。
在瞭解他的意圖後,沈關月睜大了眼,不顧銀雙鐲在柔嫩的腕間劃下刮痕,拚命地掙扎叫道:「不要,放開我!別這樣對我!」
「你和劍有給過我說不的機會嗎?」謝武司逼近她的臉,一字一字緩緩吐出,語音輕柔,但話中的溫度卻低於冰點之下。
她泣不成聲,搖著頭,依然做著徒勞無功的反抗。「別這樣對我,求你……」他應該知道這道傷痕對她創痛有多大,他不該這麼殘忍!
謝武司眼裡閃過一絲憐惜,但隨即又被強燃的憤怒取代,他強拉過她的手,按上扣環,硬生生地將銀雙鐲自她腕間抽離──頓時,兩人的動作皆僵在半空中。
冷硬的環邊在她的肌膚留下微微滲出血絲的幾道傷痕,卻遠遠比不上那泛白、蜿蜒在瘦弱手腕上的疤痕來得叫人觸目驚心。
滿腔的憤恨報復霎時全從體內消逝,謝武司懊悔地閉上了眼,任她的手自鬆了的掌中抽出,銀雙鐲滑落,聲聲壓抑過的啜位敲擊著他的心坎,嚴厲地指責他的愚蠢無情。
他拿起放在床邊的浴袍套上,拉開絲被輕輕復住全身赤裸、蜷曲在角落啜位的沈關月。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帶著自責與愛戀,旋身走進書房,關上門,跌坐入椅中,將臉埋入掌中。
*9*9*9未曾點燈的房間隨著日陽下山轉?黯淡,慢慢地,漫天昏黃盡褪,柔和的月光悄悄上移,偷偷地攀上了床上的人兒。
沈關月緊緊握住失了遮掩的左腕,光裸圓滑的肩頭在冷凝的空氣中不住顫抖。
他明明知道這個傷疤是她盡力不去正視的禁忌,卻硬狠狠地揭開那已然癒合的傷,再次將它重創!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武比愛他自己還愛你……一個日理萬機的總裁為何帶箸你四處到純屬玩樂的地方……圖書館裡,謝武司那雙深邃含情的眸子凝視著她:我喜歡你,沈關月……她淚水如決堤的河,沾濕了絲被,心好痛好痛,卻是對他的心疼不捨所致。她的經歷和他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她彷彿看見,一個帶著超齡思想的小男孩,背負著私生子的枷鎖、生活困苦,卻努力讓自己活得自信飛揚,完全不見絲毫怯懦。
他,是勇於面對現實的,帶著自傲、散發著凌駕他人的氣勢,不向惡劣的環境屈服。
而她,卻選擇了逃避,把自己局限起來。
當初她因自我恐懼而處處拒絕他的舉動,他都能包容體諒,而她如今為什麼卻不能對受盡苦楚的他釋然以待?
沈關月轉頭環視空無一人的房間,搜尋著那抹高大的身影。瞥見書房那扇緊緊闔上的門,想走進擁抱他的想法油然而生,心一直在吶喊,但腦中的自尊與膽怯卻讓她無法移動分毫。
就在理智與情感交戰中,她臉上殘留著淚痕,漸漸睡去。
迷糊間,被子被掀起的冷意讓她瑟縮了一下,隨即有一個溫軟的暖意將她包圍,她下意識地朝那股溫熱靠去,倚上那寬闊的胸,尋求依靠。睡夢中彷彿被擁得更緊,柔軟的唇瓣細膩地撒在她的臉龐、她的唇,輕輕地吻去她的淚與痛。
望著懷中的人兒手環上自己的腰,謝武司嘴角微揚、帶著滿足。他靜靜地凝望著她,雙手緊擁。
以前對她表白時,雖然在她面前表現得自信滿滿,可心中卻半點把握也沒有,甚至不敢想像會有擁有她的一天;那日對她稱下的傲然絕對,賭的是他的自尊,不成功、便成仁。
可為何現在,佳人已在懷中,卻反而刻意傷害她?謝武司閉起眼眸,帶著懺悔,將頭埋入她的頸窩,激動得無法自己。